下班后,赵一光直接到了李梦泽指定的餐馆。一见面,赵一光就跟他开起玩笑,说:“你应当认岳父了。你和燕妮相好这么长时间了,谁象你呀,还不认亲。我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呢。”李梦泽说:“三十多年都过来了,还急这几天干什么。”赵一光有点担心,说:“你该不会玩人家吧?那可是市长家的千金。”李梦泽说:“那倒不会,我是那种人吗?”赵一光说:“那你为啥还不认亲?”李梦泽笑笑,突然问道:“你觉得罗达庆这人怎么样?”
“你问我等于白问。”赵一光说:“他是市长,我是办公室主任。我所知道的罗达庆,当然是一个优秀领导干部喽。”
李梦泽说:“是个好干部?”
赵一光说:“那当然。他首先是廉洁的,其次是能干的。也就是常说的才德兼备的那种。”
李梦泽说:“你真是这样认为?”
赵一光说:“真是这样认为。”看着李梦泽一脸的狐疑,他发现李梦泽开始涉及一个严肃的问题了。两人既是同学,又情如兄弟,可从来没有交换过关于对罗达庆的看法问题。李梦泽正跟罗达庆的女儿谈恋爱,赵一光又是罗达庆手下的办公室主任,两方面的关系都千丝万缕,也都怀疑对方是否肯说真话。尤其是对于一个重权在身的市长来讲,更是如此。对他的看法,会上升为大是大非问题,说得不好就会祸从口出。李梦泽无所谓,他是私营企业人员,市长是管不着的。赵一光就不一样了,直接在市长的管辖之下。赵一光用那种探究的目光看着李梦泽,说:“你是不是还对他开除你党籍的事心存介蒂?”
李梦泽连忙做了个完全否定的动作,说:“不不不。那件事早就成为过去了。你是知道我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吧。”
赵一光说:“我想也是。但我看,你对罗市长有某些方面的怀疑。”
李梦泽郑重其事地问:“在机关干部中,大家对他评价如何?”
“还可以吧。再说,别人对他有不好的看法,会对我这个办公室主任讲真话吗?你问这话太天真了。即使有人恨他恨得要死,也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市长和他的办公室主任都是穿连裆裤的。一个鼻孔出气。”赵一光端着酒杯,放到嘴边时停下了,突然想起下午的事,说:“对了,今天下午,好象你们公司有人找他。他还接见了。是不是有个叫张什么虎的人?”
李梦泽说:“是有。叫张山虎,是吧?”
赵一光说:“是。就叫张山虎。门房的同志不让他进来,问我怎么办,就去问罗市长本人。罗市长说是他朋友,就让他进来了。好象没坐多长时间就走了。”
这时,服务员端菜进来,两人突然打住了。服务员把菜放好后,给李梦泽斟啤酒,李梦泽说:“你出去。我们自己来。”服务员就出去了。李梦泽把包间的门关紧,转过身说:“你知道那个张山虎是谁吗?”
赵一光摇摇头。
李梦泽说:“是罗达庆的情敌。”
赵一光大吃一惊,说:“他怎么会是罗市长的情敌?这么说,他有情人?”
李梦泽就把他所知道的罗达庆原原本本地讲了。他讲着倒轻松,可赵一光听都不敢听了。他觉得这太荒唐,太不可思议。这种过份隐私的事,知道了也是一种罪过。他倒不如不知道好些。实际上,作为下属,最忌讳知道这类事的。无论是近代还是现在的黑帮组织中,知道机密过多的人往往都会被除掉的,没多少有好下场。当然,赵一光并不担心有人会除掉他,而是知道了后自己会对罗达庆这人产生看法,会对自己形成压力。可他并不明白李梦泽为什么要告诉他这种事,更何况正是他跟罗达庆的女儿谈恋爱的时候。这种时候把未来岳父的丑恶行径告诉他人,这意味着什么?
赵一光问:“你为啥把这事告诉我?”
李梦泽平淡地一笑:“你是笨蛋呢,还是明知故问呢?我想提醒你警惕一点。不要跟罗达庆靠得太近。还要提醒你的是,罗达庆不是个好人。既然他不是个好人,他的官运是不会长久的。任何一个国度或政党,都不允许这种人在官场上把持重要位置。他在任何一个政党或国度都会是败类。对这种人你不要相信他。现在官场上有种说法叫跟对人,跟对了就青云直上,跟错了就树倒狐孙散。我不能看你着跟他去送死。如果可能的话,你能不能调离市政府?到市委或下面去工作?”
赵一光一听李梦泽这样讲,确实是为他好,也只有同学才会这样提醒他的。李梦泽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赵一光还是拿不准对方,说:“你跟我说这么机密的事情,就不怕我跟罗市长通气吗?”
“你赵一光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吗?第一,你不会说。第二,即使说了,也于我无害。你不就是出卖朋友,讨好卖乖嘛!你还能得到什么?”李梦泽开了几句玩笑,说:“龙王玉不是到省纪委了吗?他跟罗达庆关系怎么样?”
赵一光说:“应当说是不错的。对了,就在近几天,罗达庆把龙王玉的儿子从乡下调回来了。安排在办公室后勤上。”
李梦泽说:“这只能说明,罗达庆在寻求保护伞。为今后铺平道路。现在官场上的人一般只有两个重要目标:一是平稳提升;二是确保无事。”
赵一光说:“龙王玉倒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会落入罗达庆的圈套?不会。他之所以允许罗达庆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家里确实存在困难。有多少市级领导的亲属在基层工作的?只有龙王玉一人。要是罗达庆真出事了,龙王玉未必会保他,保也未必保得住他。据我所知,龙王玉这人,对贪官污吏是恨之入骨的。关键的时刻,他会六亲不认。”
李梦泽很同意赵一光的分析,说:“罗达庆也够胆大的了。敢给小情人买房子,看来他也是豁出去了。我真不明白,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好这一口呀?”
赵一光笑道:“五十岁的男人,正是第二青春期的时候,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你没看看,他那身子多么强壮。”
李梦泽说:“你可是不敢找情人呀!别把自己毁了。”
赵一光说:“我哪来这个兴趣?哪怕你送我一个美女,我也不敢要。”
李梦泽伸长脖子,小声说:“要不要试试?我给你找个小女人,只做一夜夫妻。然后谁也不认识谁。这很安全。什么事都不会有。”
赵一光见他来真的了,满脸堆笑,又连连摇头,说:“不要不要。这事儿,别人搞我不反对,我自己是坚决不搞。听说这事儿就跟吸毒一样,搞一次就上瘾,就收不了手?”
李梦泽说:“那倒不一定。”
赵一光说:“你可能搞得不少吧?是不是风流成性了?”
李梦泽说:“你错了。我也不乱搞。不怕别的,怕病。我这人太爱惜身体了。”
赵一光说:“好。看来你在商场上还没变坏。”
李梦泽说:“都什么时候了。不能把搞不搞女人当成评判男人好坏的标准。我的态度是,只要一个人正直善良,不伤害他人利益,能为社会做一丝半点贡献,那他就是好人。搞一个或几个女人算不了什么坏事。比如我们的市长,他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着想,即使他喜欢这一口,也是可以满足他的。那种用于交易的女人太多了。为什么老百姓可以搞,市长就不可以搞呢?但是,如果这位市长结党营私,贪赃枉法,那就不是好人了,更不是好市长。即使他不近女色,也是坏人。”
赵一光端起酒杯,跟李梦泽碰了,说:“你这是一家之言。”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只顾说话,菜都凉了。现在满桌子除了凉菜,便是罗达庆和刘小样的影子。市长的风流气息弥漫了整个屋子。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刘小样,他们也不会这样议论的。问题的焦点是他给刘小样买了别墅,安排了工作,性质就变了,就把事情变成问题了。他们相信,按一个西部地级市长的工资收入,他是买不起别墅的。那些钱从哪来,那只能是天知道了。李梦泽仰天长啸地感叹道:人民政府的形象就败在罗达庆这种人手里。
在桌上谈笑风生,回家的路上赵一光就心思重重了。他向来认为在罗达庆手下干事是不错的,罗达庆对他也不薄。现在他突然有了种危机感。仿佛他身边放着一枚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他是离炸弹最近的人,也是最容易受伤的人。如果他受伤了,那就叫伤及无辜。那么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两条:一是扔掉炸弹,二是远离炸弹。扔掉炸弹是不可能的,人家是市长,是上司,是省委管的高级干部。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主任,是大腿与胳膊的关系。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远离炸弹。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这个想法怎么实施,也是件颇费周折的事情。赵一光身处的位置也非同小可,市政府办公室主任,是市政府的神经中枢,不是随便可以调走的,其他人也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在他这个位置上有个基本的要求:政策水平高,文字水平强,要能够吃透政策并能表达在文件上。还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能平衡与市政府各部门的关系。
反复琢磨,赵一光瞅准一个机会,他在给市委兰书记送材料时,跟谈他了自己的想法。他谈得很巧妙,说是在办公室呆久了,想换个环境。兰之春问他跟罗达庆谈过吗?赵一光说没有,跟他谈了,他会说我不安心政府工作,心猿意马。兰之春又问他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赵一光说没有任何要求,哪怕下去到县上工作都行。兰之春说,东风县出了安全事故,全省通报,县长县委书记都进行了行政记大过处分。市委想把县委的班子调整一下,你愿意去吗?如果愿意,你就去当县委书记。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还要看大家的意见。赵一光这时才明白,他已经被纳入兰书记重新安排的视线之中了。他是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的。他象表决心一样对兰之春说:兰书记,你放心,如果把我放到东风,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把东风搞出点颜色来!
兰之春点点头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基层工作是很辛苦的,你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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