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堡:时光-云朵般的叩问者——评王彦庆先生的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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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文艺的人往往会面临一个问题,创作中,自己的作品要遵循哪一种艺术语言,哪一种艺术体系。我本人学习在圣彼得堡,当我在艾尔米塔什博物馆游赏于馆藏的各国各种时代的艺术品,从一个展厅踱步到另一个展厅,走进各种不同国家艺术语言的体系,有种迷路的感觉。比如,德国绘画成熟于文艺复兴时候的拜占庭风格,严谨理性,现实物象要归纳成色块呈现到画面上,由此源头一路发展,德国的绘画语言便成了略带装饰味道而理智肃穆的风格体系。法国美术源于古希腊古罗马雕刻的热烈、激情。法国美术的成熟期也在文艺复兴,其时意大利有三杰的美术,德国有拜占庭风格美术,法国却几乎没有绘画,只有希腊风格一路沿袭下来的雕刻,发展到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激情,印象派近乎放纵的张扬,再到野兽派,杜尚的行为艺术,感性与不羁是法国艺术语言的核心。

    至于诗歌的语言体系,也是如此。如同绘画上所讲求的对体积、空间的阐述,诗学上讲,形式与意象构成了诗歌的两大要素。两大要素的不同规则,形成了不同派别、不同国度的诗歌风格。

    中国传统诗歌风格讲“意境”,而国外诗学并没有“意境”的概念,与意境接近的概念,恐怕就是“象”,在诗歌中一种对画面感的营造,并没有整首诗篇所描绘的“象”综合在一起而升华的艺术效果。

    至于王彦庆先生,我想说,他是一位融合中西诗歌体系的杰出诗人。他的诗歌中,有西方诗歌语言里直接而强烈的抒发,也有中国传统诗歌含蓄蕴籍的表达方式,以及对意境的营造。

    我选一首他的诗作试作分析,这首诗叫做《近视》:

    “朦胧的错觉,对窗外 看你 看他 看着世界

    懵懂回忆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

    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

    冬日雪洁白了大地,掩盖不了流淌的污浊

    眼睛度数增长阻挡不了视野的光芒

    六年前,戴上第一副眼镜框 犹记得

    十二年前,我被别人第一次叫:望远镜

    如今我已不在乎谁呼喊我什么名字?

    只是有时真想取了眼镜 雾里看花

    对你 对他 对这个世界沉默

    ……”

    “懵懂回忆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这是心迹最直接的表白,没有将内心感情借助于物象。而“冬日雪洁白了大地/掩盖不了流淌的污浊”,与“年少轻狂的往事”形成空间的交错。由于这种手法的运用,意象的集合,便不是时空感官上的平面,在读者的感觉中便有了立体感。

    中国传统诗学中,对于意境的营造,多半在意象之间的时空交错感。李商隐向来被认作意境营造的典范。斑驳陆离的意象的交织,读者在品味诗歌的时候,根据诗句中所表达的意思,在脑海中想象、联想,从而形成美的体验。清代诗人兼诗学大家王士祯总结历代诗学理论及诗歌创作经验,提出“神韵”说,即诗歌创作强调含蓄、蕴籍,避免直白,意象之间追求神秘感,从而达到意境的开朗宏阔。

    作为汉语诗歌的写作者,无论接纳多少西方诗学体系的元素,中国诗学的根基不能断。吴冠中先生曾寄语中国绘画艺术探索者,所谓“风筝不断线”,风筝飞得再高,这根主线不能断,耕耘于中国文化,不能丢掉中国文化的脉络体系。大凡文艺,必定声气相通。不但在冠中老先生所论述的绘画领域,诗歌亦是如此。诗人王彦庆,他西方诗学修为厚重,同时,他的根基深深扎在中国传统诗歌文化的积淀里。中国的文艺者,想要搞出符合时代的作品,东西方融合已成定势,然而无论怎样融合,都不能丢掉中国传统诗歌的文化体系,王彦庆先生做到了这一点,在中国新生代诗人中,王彦庆先生不愧为优秀者。

    我想,用他一首诗歌的题目来阐述他对诗歌创作的探索,或许再恰当不过,那就是:《在古典里寻找新生》。

    在他的诗歌中,我们可以看到诸多中国古典元素。如:“暮色寒窗下她眼神忧郁/画纸板上留下纤嫩/而瘦弱的手指痕迹”(《秋夜她擎霜而笑》)。“寒窗、纤嫩、瘦弱的手指”,这些意象带有明显中国古典审美特质。“你用塑像的姿势雕琢/静的只有心跳和呼吸”(《写生》)。中国传统审美情趣里,有一种被称作“寂美”的美,“元四家”幽深恬静的山水画,董其昌柔和的笔触皴法,古代塑像平静肃穆的表情动态,无疑都是“寂美”这种审美倾向的反映。王彦庆先生诗歌中,有着众多对寂静场景的描述,以及带有静穆色彩的抒情。无疑的,那些描述和抒情,是“寂美”的审美情趣在现代社会的极好再现。

    在他的诗歌中,我们也会看到时代色彩的烙印。“妈妈/我想你了/网上冲浪/四处游荡/孩子/早已不再那样”(《妈妈,我想你了》)。又如:“虚拟的网络中/你是我无比的纯真”(《陌生的熟悉人》)。他的诗作题材,波及当下现代式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的笔下,有高中生大学生校园中学习生活的场景,有年轻人恋爱、失恋的描述,有对朋友的眷恋的情怀,有年轻人工作中面对的压力。

    我不想仅仅把王彦庆先生定位为校园作家,甚至,也不想把对他的定位局限在青春作家的桎梏里。我们会看到,他诗歌中的感情绝不是青春期懵懂期的感情,不是躁动、盲目、无病呻吟。他的阅历丰富,从而决定了他诗歌创作的眼界已经提升到了社会的高度。

    诗歌,是形式的艺术,是节奏的艺术。凡有造诣的诗人,无一不是在诗歌句式的安排上煞费苦心,以求匠心独运。写诗歌的人或许都有这样的体会,诗歌句式直接影响到诗的感染力,甚至会左右诗作所表达的情感。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式句子,长短不齐。长者反复修饰,冗长繁复;短者,只是一个词语甚至一个词根。是一种散漫的,而富有戏剧性对比的艺术效果。读者在阅读时,获得强烈的语感冲击力。新月派的“豆腐块”式句子,规则、整饬,传递出一种规律的艺术效果。构成上讲,平均何尝不是一种美呢?平均和规则,对于观赏者而言,往往是一种感染力。王彦庆先生的诗歌每行多为单句,没有停顿,大有一次呵成之感。诗学理论上讲,标准的诗歌句式,应为变相的对偶句或变相的三联句。如徐志摩《再别康桥》中的句子:“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是变相对偶;“我轻轻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第三句是对前两句所表达意思的解释、延伸,是变相的三联句。王彦庆先生的句子多为每句独立表达一层意思,不借助第二句第三句作为解释,或延伸。

    “下雪了。

    中原的诗行,中原的胸怀

    洁白无垠在这一刻的是你。”

    ——《生日》

    每句斩钉截铁的表达方式,干脆、利落,给读者一种强烈的感觉冲击力。

    马雅可夫斯基把诗人戏称作“穿裤子的云”,没有物质,眼中只看得到精神。马雅可夫斯基作为诗人,自我解嘲的一句话,却无意中成了后世诗人口中经典的聊以自傲的资本。价值观中精神至上的人,在世界中才是最可高贵的人。每当夜深人静,每每我会想到:这个世界的美感、浪漫,出自我们的笔下,我们喉咙的力量,震撼着社会的心态。我们何尝不是英雄呢?

    诗人的笔在描述着世间的美,把那美丽从人世间的凡俗中剥离出来,而展现向世人。这个世界本不缺少美丽和幻想,只是凡俗遮蔽了太多太多人发现美丽的眼睛。情感就是诗人的语言,诗人们用这语言叩问人世间所有人的心扉,期望找到可以同自己感情产生共鸣的心灵。

    亲爱的读者,请看!年轻的诗人,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他的灵魂里没有一根白发,他的生命洋溢着年轻的力量与热情。他的感情和灵魂,正在走进世界,走进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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