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王-家园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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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的银杏王

    故乡有棵银杏树,据说已有300多岁高龄了,它挺拔、俊秀,帅气十足,乡亲们都尊称它为“银杏王”。银杏王长在长龙镇岚下村旧大厝里边,位于著名的炉山南麓的虎头岗,海拔390多米,东面有水牛岗蜿蜒起伏,西面有青龙岗逶迤曲折,正面不远处,有才溪源流“哗哗”流淌,构成了两面青山环抱一面临水的优美格局。银杏王地下根含而不露,深情地扎进虎头坑边肥沃、丰润的红壤土层,直立伟岸的树干高达19米,树皮灰褐色略显纵裂,胸襟宽广,腰围达4.18米,不大不小的扇形叶片,碧玉色,珠联璧合,枝叶连缀,织就一张冠幅宽广的巨伞,平均东西长13米,南北长15米。树冠南面,荫着一段大厝里村落杂石铺就的古道,道旁便是三亩池塘,碧水盈盈。眼前旧宅基、池塘遗迹芳草萋萋,簇簇六月麻竹星罗棋布,青翠欲滴。

    相传,南宋理学家朱熹曾在连江上山、透堡、丹阳、贵安讲学,期间常驻足长龙。时年正遇老天久旱不雨,他从县城要去馆读授课,途经长龙岚下,在极度焦渴中,发现虎头涧一股清泉冒涌,赶忙开怀畅饮,清甜的泉水,洗涤了所有的旅途劳顿。他顺势坐在半坡一块开阔地闭目养神,喃喃自语“好山、好水、好风光”,恰巧被山边一个陈姓樵夫撞见,樵夫以礼相邀,热情款待了他。朱熹甚为满意,运用堪舆术道理,帮樵夫指点迷津。此后,樵夫按朱熹的点示,勤俭持家,在池塘边养了一群母鸭,奇怪的是只只母鸭每天生两粒蛋,早一粒,晚一粒。后来养了母牛、母羊,每每生的都是双胞胎,樵夫很快发了财。于是他在朱熹饮水处,修了一口长1.2米、宽1米的水井,还在朱熹休息的地方建起了大厝,安了家,便留下了岚下陈姓大厝里先祖拓荒、繁衍、艰难跋涉的足迹。大约在清康熙年间,有一陈姓书生赴京赶考一举得中,他尊祖训,从京城带回两棵雌雄银杏树苗,一棵种在村子对面的广应寺旁(“大跃进”时期被砍烧炭),一棵种在大厝里边,作为自家“旗杆厝”的庭园小树,银杏树很快成材。康熙四十四年(1705)至嘉庆五年(1800),这里相继走出了陈球蕃父子、曾孙、玄孙四代共四个武举人,还有一些很有知名度的社会名人。岁月沧桑,随着社会发展,陈姓后辈好多搬迁新址,有的去省城,有的迁居海外等地,古厝已成遗址,但斑斑驳驳的断壁残垣,显赫的旗杆座,连同傲立山前的银杏王,仍平心静气地诉说着过往历史……

    那一天,我亲切而又自豪地拍着银杏王结实的身段,摸着它粗糙的皮,发现在近地的树干上有一道10多厘米长的刀痕。一位岚下老同志告诉我,那是1941年连江沦陷时,一个日本士兵在银杏王树下走过,突然从树上莫名其妙掉下一块石头,把士兵砸伤,士兵恼羞成怒,拔刀砍树.岂料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树神显灵,一时刀断,臂膀也脱了臼,痛不欲生,不久便死在北岭古驿道边。乡亲们对这棵风水树十分信仰,每逢过年过节,都有人备丰盛的菜肴,祭树神,祈求平安。不管什么年代,政治风浪如何变幻,陈姓后代呵护银杏王如尊祖敬宗,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银杏王。

    银杏,别名白果树、公孙树,是现在种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植物,被称为“活化石”,是集果用、叶用、林用、药用、防护、观赏于一体的多用途树种。故乡的山水和古树名木间,人与自然相生相容,我的人性中最初的纯真,或许就在这儿过滤和哺育。

    我生长在炉山香炉峰南麓边远山村,小时候大哥和我都在岚下姨妈的慈爱中长大,大厝里还是姨妈和哥哥的良师陈学庆先生的祖厝,伟岸的银杏树在老屋旁遮阴,斯情斯景仍历历在目。斯人已去,树王迎客,它的雄姿、魅力、格调,触动了我的乡思,而这一方深沉、肥沃的红土地,以青葱静谧的温馨,陶冶了我的情怀。银杏王,在金秋阳光折射出的氤氲里,我眼前的世界似乎显得更加博大,更加丰富多彩。

    2007年1月18日

    儿时的麻笋干

    麻笋干谓为何物?它非竹非笋,其实是一条柔中带刚的竹枝,父母们常拿它当鞭子,鞭打不懂事或犯错的孩子。麻笋干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却有麻麻辣辣的感觉。我母亲有一条特制的麻笋干。它选中老练遒劲的新鲜竹枝,然后放到灶火上烘烤,直烤到枝丫的皮面渗出“汗青”,彰显出韧性且耐用。母亲还在它的粗端用红头绳围扎9个圈作为饰物,既尊严又吉祥,用它来教子起到恩威并举之效。

    母亲是位农家妇女,文静清健,善良开朗,乐于助人,因此人缘特别好,村里人都很亲近她。然而,在家里,她对我们兄弟姐妹管教特别严厉。记得小时候,我天真、好动、顽皮,还带有冒险的个性,常常邀一群小伙伴去一座荒山上。尽管那座山险峻难攀,但我们可以在山涧捉鱼,在林中掏鸟蛋,在荒地采野果,因此乐此不疲。母亲担心我的安全,数次警告我,但我只当耳边风。无奈之下,母亲只好横下心,亮出那特制的麻笋干教训我一顿。这是我第一次尝“麻笋干”的滋味。

    小孩子容易淡忘往事。不久,趁着父母下地劳动之机,我又偷偷地邀一群小伙伴,溜到屋后的小山岭,比赛爬树功夫。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爬上一棵杨梅树。谁知上树容易下树难,费了好大工夫还是下不来。那时正值暮春天气,山区的天说变就变,刹那间乌云密布,大雨将至。小伙伴们各自飞也似的往家跑,而我还在树上下不来,真是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我急得哭了起来。不一会儿,风雨交加,我成了一只落汤鸡。由于冷雨侵袭,我蜷缩着身子,狼狈不堪。正当我进退维谷之际,母亲像救星一样出现在我眼前。回到家,母亲忙将我衣服脱光,紧接着用热水为我擦洗身体,还熬了姜汤为我袪寒。看着母亲为我做着这一切,我的心里难过极了,真恨自己又做了错事,给母亲添麻烦,心甘情愿地再次吃“麻笋干”。这一次,母亲显然把“鞭子”抽得比前次更严厉、更沉重。我自知理亏,任凭母亲鞭笞,始终没有哭一声。打着打着,母亲却泪挂满脸。这一次麻笋干的滋味,至今刻骨铭心。

    自从那以后,我仿佛长大了,也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没有挨过母亲的麻笋干。母亲的麻笋干虽然失去了功用,但我永远铭记那条麻笋干,永远铭记它对我的警示与启迪。

    1974年,生如春花绚烂、走如秋叶静美的母亲与我们永别了。我面对着那支还挂在墙上的母亲特制的麻笋干,心里涌动起莫名其状的爱惜,连忙把它当成传家宝一样珍藏起来。

    麻笋干啊,你,凝结着母子深情。默读你,是一部奇书;感受你,是一种厚爱;诠释你,是一部经典。

    2006年1月8日

    小小烧炭工

    烧木炭,那是20世纪60年代国家处于困难时期学会的苦活。由于饥寒交迫,人们不得已毁林烧炭,以换米糠充饥。

    我加入烧木炭的行列,脚穿一双草鞋,身挎一把柴刀,每天走进阴森可怕的森林幽谷,选择碗粗的柯木砍伐。一棵棵活生生的树木,在我们伐木人的利刀阔斧下闷声倒下。经过一段风吹日晒后,把它削枝去杈,再将树干截成一根根段木,抬进炭窑。我真不忍心这样地杀生,这样地造孽,让生灵涂炭,可是,事迫无奈,不得不为之。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一阵一阵疼痛。

    烧木炭是苦累活。单说伐木,山高路险,就得先披荆斩棘,遇上蛇蝎禽兽,连自身安全都难顾及。手脚划伤,鲜血直流,那是司空见惯。砍伐时,作为小孩的我,人小力薄,又饥又饿,有时几番斧起斧落,树干上只留下一处小疤痕,更不用说用稚嫩的肩膀去扛起那一段沉重的原木。倘若脚底下一打滑,连人带木便一同滚落山涧。这哪是人干的事情啊?然而,跌倒了还得站起来,忍着伤痛继续干。

    烧炭的日日夜夜,更是难熬。装窑、烧窑、封窑,是烧炭必经工序,其技术含量高,来不得半点含糊。且不说,段木的装搭,囱孔的排布,火候的把握,岚氤的判定,有一套学问在里头,那是有经验的成人干的活,带领我的姐夫是烧炭的行家里手;就说添柴烧火,那浓烟滚动,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燎得皮肤火辣辣地痛,不一会儿,整个人成了黑脸“包公”,简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烧木炭过程劳累不用多说,就说孤寂吧,深山老林,听不到人声,闻不到鸡鸣狗吠,终日与山风做伴,与山林对话。一个小孩远离父母,远离家乡,那时那刻的心境既苍凉无助又心惊胆战。我多么巴望回到父母身边啊。幸好有姐夫呵护,心里还觉得安稳点。

    这种担心情境,有一天终于降临我的头上。因姐姐在家病重,姐夫非赶回家照料不可,留下我独守空寂的山岭,独撑那还在冒烟的炭窑。那时,我孤身只影,守在炭窑边,勇敢地担负起烧炭后期工作。白天还能镇静地添柴旺火,到夜幕降临,四周寂静,空山无语,一阵阵恐惧袭来,心里好生害怕。夜深林静时,野兽的吼叫声就在附近,听了令人毛骨悚然。姐夫临走时虽然有交代,野兽是不敢接近炉火熊熊炭窑的,但我还是提心吊胆,身旁放着根防身梭镖。最要命的还是半夜犯困,上下眼皮在打架。这时,只好用冷水洗脸以清醒头脑。就这样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直到要封窑了,我浇好最后一趟压顶水,才放心地进草寮休息。

    皎皎月光,从草棚顶间隙透射进来,影影绰绰的,投射在我身上。此时,身心疲惫的我躺在破棉絮里,浮想联翩,似乎有点感奋。突然,草寮外一阵骚动。不好,朦胧中突然发现是一只野狼,因为窑火熄灭后大胆来袭击。我本能跃起,一边大声吆喝,一边拿起刀斧,与狼对峙。野狼发现手握斧头的我,悻悻然地退到不远处伺机而动,并发出恐怖的吼叫声。不多时,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狗吠,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接着传来野狼的一阵哀鸣。原来,一位猎人跟踪而至,才结束了这可怕的夜晚。这一夜,让我终身难忘。多年以后,我不期然邂逅了当年那位打狼的老猎人。当谈起那晚打狼往事,他说:“我知道你当时只身一人时,还为你捏一把汗。”我也感激地说:“要不是您及时赶来,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木头烧成炭,是经过一番炉火烤验,脱胎换骨。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当年小小烧炭工的我,通过种种艰难的磨炼,跨过坎坎坷坷,才达到春光明媚的今天。“多难兴邦”,这可能就是当年烧木炭给我留下的启迪。

    2006年1月18日

    其蔬也馥其蕴也丰

    故居西隅,有一块面积很小的自留地,是非常年代养家糊口的产物,乡亲们都管它叫“责任田”。那年月,只有在夕阳西下、生产队收工时,才见到溪东溪西的父老乡亲,提篮子的、浇水的、施肥的,都在责任田上忙活着。说是田,倒不如说是救生的责任菜地。我在仅有的责任田里,种上菜蔬,丰富了农耕岁月的餐桌。

    当年,开春时节,我就种上空心菜,投入精耕细作的特别关注。空心菜是一种长命菜,又是一种营养丰富的家常菜,滋味素淡甘美。春夏时节,一派生机盎然。空心菜热烈地舒展鲜绿的茎叶,在微风吹拂下,向主人不经意地摇曳示意。那年月,责任田寸土寸金呀!空心菜长了摘,摘了长,从这头摘到那头,又从那头长到这头。

    一到霜降寒露,这种欣欣向荣的景象也就随着季节变化日渐衰微。那些曾经漫长的茎叶,也放慢生长速度,变得小巧、精致、嫩绿、明丽,有一种特别的韵味。我依然如故,精心培育,摘一把菜,洒一瓢水……有时它们沐浴于月光温馨的辉泽下,我又有一种“露结为霜”凄美的感慨。我尤其珍惜这些小苗,煮着吃,炒着吃也更有滋味和嚼劲。“一把荤菜耳,胜过猪头肉”,这些新鲜的菜,总是一再勾起我的食欲。

    间或,空心菜也会有病虫害的时候。记得那一年夏天,天气骤变,狂风暴雨袭来,雨后两三天,虫害猛然暴发。就在这火急火燎之际,我急中生智,回家拿了一把稻谷,顺手撒在菜园上,不一会儿,诱来了几只小鸟,它们警惕地飞来飞去,看看没什么动静,“三下五除二”啄了菜园上的稻谷,也顺带收拾了小虫。后来,一群小鸟竟然蜂拥而至,在我的菜园上空自由翻飞。小鸟成了留守菜园的“贴心医生”,蔬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责任田面积有限,越是这样,我们越重视它的利用率,就在空心菜生长迟缓的节令里,再套种白菜、花菜、包菜正当其时,责任田的生命力就是这么顽强。汗水流了一把又一把,蔬菜收了一茬又一茬,而那些间作的蔬菜,竟长出了一畦风流。转眼又是一株株风华正茂的绿色食品,我与它们有着一种心心相印的默契。

    那时候的责任田,作为社员的菜地,一片片,后来形成融山水、田园、乡村、炊烟共生共融的独特景观。菜地生产延续农家活计,提炼和运用人与自然和谐的元素,传统耕种和地域特色自在并坚守着,历史与现代气息交相辉映,甘苦体悟和自然规律相得益彰,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或许农耕时代,与责任田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责任”情怀。有了这样一种情怀,不管我后来从事什么行业,总是把“责任”二字铭刻心间,还有什么事比身上的责任更重要、更神圣?

    菜蔬经春风秋雨的沐浴,旺盛、大气,是一部集自然性、生长性、营养性于一体的力作。我在品尝之余,真挚地赞叹:责任田里长菜香,农家餐桌意味长。我之所以眷恋责任田,是因“其蔬也馥,其蕴也丰”。我挥洒汗水,用心耕耘,尽情栽培,喜悦收获。虽是方寸之地,展示出来的却是时代风貌,记录下来的是历史光影,称得上是“小方块中大平台,大场景里富情愫”。

    2013年2月22日

    砍柴记

    柴米油盐,是生活必需品,每家每户都离不开。柴,列为第一,不是没有缘由的。一日三餐,烧水、做饭、炒菜、热汤,样样少不了柴,甚至煮饲料、煲药汤,也没有不用柴火的。

    20世纪50年代,家乡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用上液化气,柴火是唯一的燃料。因此,家家户户都得为柴而忙碌。古语有“未雨绸缪”这个词,对于家里备有充足的柴火,是非常之适用的。否则,一旦遇上连绵阴雨天,那时家里断了柴,就会陷入非常难堪的境地。

    当时,上山砍柴的活儿,大多由妇女承担。我家里缺乏劳力,而我的母亲为了给家里多挣工分,既要每日为生产队劳动,下了工又要忙于家庭副业,还要挂念家里柴火。她只好趁社员劳动休息间隙,在地头田尾割上几把茅草,或者拾上几根枯木,下工时带回家当柴烧。那时,她恨不得自己能有分身术的本领。说真的,做个家庭主妇忙里忙外真难为啊。

    母亲的艰辛,作为子女的都看在眼里。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为了帮助家里共克时艰,小学生的我,每逢周末,都要脚穿草鞋,身挎柴刀,肩扛“枪担”,上山砍柴。尤其是寒暑假,除了刮风下雨外,几乎天天砍柴。砍柴成了我责无旁贷的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上山砍柴,我总是与小伙伴同行。这样,遇到什么困难也有个照应。山路崎岖难行,毒蛇、犬头蜂时常遭遇。这些都无法阻挡我们上山的脚步。

    农活中,最艰苦的有两件事。其一是割稻子,其二是砍柴火。两者都是待到人疲力乏时候才有收获。而且这一收获要挑回家里才算了结。不然的话,把打下的谷子放在地里,把砍好的柴火放在山上,那将是前功尽弃。每当过了晌午,人又饥又累之时,我都要肩挑两捆木柴走出大山,挑回家中。当放下木柴,接过母亲递来的热茶时,疲惫的心顿时漾起得意的宽慰。

    上山砍柴,对我来说,不仅是为家里解决燃料问题,而且还为自己积攒下学期学费。因为母亲允许我从中挑出些上等的木柴运到集市上出售,将出售的钱归我所有,作为交纳学费之用。因此,我为自己能“自食其力”而感到自豪。尽管那年月,年幼的双肩磨肿了,手上长茧了,身上伤痕累累,脚趾至今还留下残疾,但我并不感到遗憾。

    上山砍柴,我还从中感受到伙伴们真挚的情谊。因为当时才9岁,我个子小,力气不足,又在上学,砍柴经验不多,每次上山都提心吊胆,生怕落后。说实话,与小伙伴一道上山砍柴的过程,暗地里还有个竞争与较量过程,要看谁砍得快,砍的柴料好,砍的柴量多,看谁的柴火捆绑得结实。结果可想而知,但我总是常常受到伙伴们的鼓励。

    而与我同去砍柴的伙伴大多年纪比我大一点,长年累月泡在山中,手脚麻利,生龙活虎。一到山上,当我还在东张西望寻找柴源时,而他们早就知道哪个地块有好柴,于是就招呼我一道直接进入砍柴地点,这样就节省了许多寻柴时间。更令我感动的是,他们总把离家最近、柴质最好的地点留给我,好让我砍上一挑好柴。开始时,我总是捆不好柴,小伙伴们争先恐后来帮我捆,而后才去捆他们打好的柴。当得知我要卖柴交学费时,就毫无吝啬地从他们的柴中挑出几根最好的柴质塞到我的柴捆中。多少年过去了,那一幕幕动人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我之所以后来能上中学,应当感激小伙伴们的关照。可以说,小伙伴们的真情令我终生难忘。

    砍柴,是一种艰苦卓绝的劳动,用心体会除收获之外还有心得。记得有一回周末,由于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多,我一到家就先埋头做作业,晚上还挑灯夜战,直到深夜才完成它。第二天一早,小伙伴一招呼,我就急匆匆带上一把柴刀和挑具进山了。可是,到了山上拿出柴刀砍柴时,一连砍了几刀还没有把一棵手指头粗的枯树砍倒,要是换往日,最多三两下,就刀起树倒了。今天怎么反常了?这时,我才记起来昨晚忘了磨刀。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怎么把这个最重要的事都忘了?这下要自己惩罚自己了。好在小伙伴们齐心协力地帮助我,我才度过了那天尴尬的处境。从此,我对“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浅显的道理有了深层的认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说的也是这个道理。除此之外,对“没当家,不知柴米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等至理名言,都在砍柴的辛苦劳作中有了一番新的理解,有了一番新的感悟。同时,它使我懂得区分什么是“雪中送炭”,什么是“火上浇油”;明白“薪尽火传”和“薪火传承”的深刻含义。这种理解、感悟,这种区分、明白,对我来说终生受用。或许这比当时砍到的一担柴火更具价值。

    现在,家乡变化日新月异。我们步履匆匆,走街串巷,寻亲访友,关注他们的衣食住行,其实这种民生,何须茫然,何须困惑。登高望远,满山遍野层层茶园,森森树木,郁郁葱葱。时下,乡村大多用上了液化气,但我每次回老家,与当年的小伙伴们拉家常,回忆起当年砍柴日子,总有一腔豪情在心中荡漾,总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2006年2月3日

    往事溪边田

    溪边田,顾名思义,即开垦在溪边的水稻田。

    长龙老家山多地少,只能沿财溪开垦一些溪边田,而溪水涨落不定,浸泡是常事。一旦山洪到来,溪边田首当其冲,结果是“十种九无收”。

    50多年前,三年自然灾害,国家困难,农户也困难,不开垦些地种上菜种上水稻,来聊补无米之炊,那日子是无法熬过来的。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时只有16岁的我,扛起锄头,挑起箩筐,来到溪边,去开辟“处女地”。

    溪边田,选择于离家不远的溪边,一则离家近,二则处于溪的弯道上,引水不成问题,三则溪面较宽,水流缓慢,有利防洪。经过多次勘察与测量,我确定了将要被用来开发的溪边田的方位与标高。心中的蓝图形成了,接下去就是花力气花时间来开垦了。

    开垦荒地那一天,母亲也来到溪边,她到地头看了看,而后来到我的身旁说:“娃儿,你选的这个地块不错,但凡事都要防患于未然,考虑周到,才能事半功倍。”她把我带到溪边,指着溪中障碍物告诉我,一旦来了山洪,它会使水流不畅,还会引发水流冲向溪边田,那后果会使你前功尽弃。母亲的远见卓识,确实使我脑子开窍了。

    开垦溪边田的“总体工程”在母亲的指导下出炉了。切入点就是先排除溪中障碍物,我权称它为“治理小溪”。接着,是建“隔离墙”,即把挖掘出来的砂土和鹅卵石沿溪边建起一道小防洪堤。而后平整滩地,填平坑坑洼洼。最后,挑土增厚土层。经此一番整治,大约八分地的溪边田似一盆亮丽的盆景,一块“希望的田地”,点缀在九曲十八湾的溪边东侧。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起早贪黑地忙碌,手也磨出了老茧,整整花了一个冬天,硬是把一块“不毛之地”开辟成一块耕田。到了第二年春季,犁田耙地,育苗插秧,中耕施肥,开始孕育丰收的希望。

    夏季是山村洪涝灾害濒发的季节。我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辛辛苦苦营造起来的溪边田被毁,担心绿油油的庄稼付之东流,每一次山洪暴发,不管暴雨如泻,还是风雨交加,总是守望在田头。溪边田终于逃过洪水的一次又一次威逼,抵御了洪水的冲击,有惊无险。洪水退却后,溪边田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才能平静下来。收成了,我掂着溪边田金灿灿的稻穗,开心地笑了。顿时,我觉得自己真正成了大自然的主人,自己能够主宰自己了。当我挑着沉甸甸的谷子往家里走时,引来了乡亲们羡慕的眼光。他们仿佛压根不相信,一个“小娃子”会有如此惊人之举。

    历史已经远去了,我再不受饥饿威胁了。然而,与溪边田相处的那段经历、那段情缘,以及它给我们一家带来的实惠,是我一生也无法淡忘的。它成了我心中永恒的一块“绿地”。

    往事溪边田,挥不去的记忆。

    2006年2月23日

    番薯情结

    岁月若霜,毫不留情地将皱纹刻在我的额前,似水流年,打磨着稍纵即逝的时光。斗转星移,悠忽白了少年头,夕阳近黄昏。人以食为天,回眸既往,番薯情结,常常使我牵肠挂肚。

    母亲说,我幼时断奶的第一口饭就是泡番薯,吃得香、吃得甜、吃得有滋有味,番薯一直喂养我长大。番薯虽是粗食,但却浸透了母爱。我吃番薯,常吃常健身,常吃常清沁。

    20世纪50年代初期,乡下的生活是艰难困苦的。糠菜代,瓜菜代,野菜代,一日三餐,习以为常。番薯不怕旱,不惧风,喜肥耐瘦,种起来辛苦,吃起来温饱。在饥馑年景,拯救了我们,渡过了灾荒。让我终身受益,从中享受人生苦短的快乐。

    番薯,这个名字,乍听起来,有些怪。当你认识它,亲近它的时候,就会感觉到甜甜的滋味。母亲说,番薯原名甘茹,是一位长乐人,在明万历年间,从菲律宾吕宋引种回乡来的,因为来自海外,所以冠以番薯小名,又因它爱长不定根,要常翻动藤蔓生性,又名“翻薯”。番薯叶绿色,可当菜佐餐,藤蔓又是好饲料,乡亲们爱薯如子,要不然,番薯伯、番薯叔、番薯哥、番薯弟、番薯仔何以在乡村昵称流行呢?

    自食其力,是我真正拥有的人生的尊严。它也让我记住了一分辛劳一分收获的道理。我习种番薯,始于小学二年级,那是跟着爸妈学的。后来和番薯倒真交上了好朋友,几乎每天晚上放学回家,都要到屋后的园地走走、看看,伴随着昼夜温差的渐入淡出,以及劳动的栉风沐雨,番薯块根日渐膨大,秋风秋雨锁人愁,我种的番薯收成了,尝到自己劳动所得的果实,甜津津的。

    番薯,相亲相处,有多么温馨,又多么悲戚啊!那家乡板结的红土地上,曾经留着我童年饥寒交迫的影子。记忆最深的是,在生产队收成后的番薯园,负重荷锄翻捡遗落在泥层中的残缺番薯,也莫名其妙被人呵斥、“充公”。

    成人了,我不用拾遗番薯了,我顶着单干风,带头包产到户,在荒山野地,种了不少的番薯。不但自己种,还发动社员一齐种,很快就度过了温饱关。番薯不但解决了我的口粮问题,还为我奠定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我种的番薯长得比人家的大,比人家的甜,储存时间比人家的长。一日三餐,我常吃番薯掺米饭,扒一口放在嘴里,让人回味无穷,因为每一块番薯都沾着我的汗水,连着我的心,藏着我的爱。然而,殷实的生活,改变不了我对番薯的一往情深。

    一日,乡下外甥扛着一袋番薯来城里找我,我竟然发生了怀旧感,抚摩清爽可口的番薯,我仿佛再现了吃番薯饺、喝番薯粥、嚼番薯干、品番薯糖的恬淡与怡然情形。番薯中吃又营养,它不仅可以充饥,而且是影响我一生的精神食粮。我认识了番薯,同时认识了故乡的土地,认识了劳动创造世界的内涵,认识了做人处世的道理。格物致知,我能从一株薯苗,一撮热土,一种劳动方式,判断出产品优劣、产量高低。番薯,清甜、绵嫩、有嚼头,它使我品尝到冬天的悲怆,春天的温馨,夏天的凉爽,秋天的甘美。

    2006年3月3日

    一次难忘的集体年夜饭

    大年三十,全家团圆吃年夜饭,这是国人千百年来的夙愿。但是,20世纪50年代末的那年年夜饭却使我终生难忘。

    20世纪50年代末,我国遭遇严重的自然灾害,食物匮乏,百姓生活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地处偏僻山区的老家。那时,整个村子一个生产队,几十户人家200多号人,平时乡亲们不仅劳动在一起,连吃饭也在一起。因为当时农村还在搞集体食堂和吃“大锅饭”。乡亲们形象地给集体食堂起个雅号,即“圆锅配对四角笼”。

    要过年了,这年怎么过呀?村里传出消息,还在一起过,吃集体年夜饭。还是孩童的我疑惑不解地问母亲:“过年了,还吃大锅饭吗?”母亲苦笑地点点头。

    生产队里集体吃年饭,美其名曰“过一个革命化春节”。对此,大人们心知肚明,“瓜菜代”年代各家各户都已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了,在哪里过年还不是一样?然而,对我们小孩来说,一年巴望到头的就是这个节,一家人围在一起,尝点鱼肉,吃上年糕,打打牙祭,说不定还有件新衣穿。所以,过年自然而然成为孩子们的憧憬。可没想到连年夜饭都要集体过,真有点扫兴。

    扫兴归扫兴,对于饿得慌的孩子们来说,有顿吃的总比挨饿强。于是,还没到傍晚,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食堂外面溜达,翘首以待。时不时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直诱得我们垂涎欲滴,仿佛那股久违的香味也能醉人。

    好不容易挨到黄昏,一声口哨声骤起,人们扶老携幼,端着碗碟筷勺,从村子的四面八方涌来,聚餐地点就在三座六扇厝的大厅及走廊里,大几十张八仙桌,前后左右摆开,一时间人声嘈杂,熙熙攘攘,场面不说壮观,也算是热闹。饥肠辘辘的我,一边呼唤着母亲,一边寻找着餐桌。终于在后厅发现了母亲,她一脸平常,没有兴奋的颜色。我再看看其他大人,也大多如此这般。我从中真切地感觉到那是一番无奈呀!

    食堂还没有上菜,孩子们都像我一样火烧火燎似的,把碗筷敲得叮当作响,发出了与年夜饭气氛不和谐的响声。

    这时,天又下起雨来了。呼呼的北风,夹着丝丝的冬雨,寒气逼人。但是,全村人集中在偌大古厝里,利用饭前空余,呼亲唤友,整个餐厅还是洋溢着暖意。我们中国百姓不是讲天时地利人和吗?天时地利暂且不说,人和总该存在吧。几百号人聚在一起,苦中作乐,也是一种人和吧。我家餐桌紧挨着四伯母一家的八仙桌,大人们你一搭、我一搭的海侃,以消磨难熬的时光。我虽然不大懂得他们聊天的内容,但对造成这一餐年夜饭原因还是明白的。

    终于,食堂里传出一阵吆喝声,年夜饭在一阵鞭炮声中出台了。不过有点姗姗来迟。第一道菜是社员从门前溪里捞来的鲜鲤烹饪的,菜名“鲤鱼朝天”。鲜鱼,多么诱人!一种莫名的惊喜、贪婪与激动,悄然袭上心头,我迫不及待地将筷子伸向鱼盘。大人们对我的这种“不守规矩”也不加指责,他们知道多少日子来没有让孩子们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了。几口鱼下肚后,我才把眼光横扫周围饭桌,这时五保户陈老伯进入了我的视线。他正步履蹒跚从门口进来,可能大家把他忘了。我萌生恻隐之心,快速站起来跑上前搀扶,并把他安顿在我的座位上,而自己找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我这一举动,不经意间被生产队长发现,他当众表扬了我。这时我端起酒瓶为陈老伯斟酒。那是什么酒?那是山上“猴毛头”掺和少许糯米酿就成甜而涩的草酒,是生产队平日里硬从乡亲牙缝中抠出来的。有了苦酒助兴,气氛骤然热乎了起来。我手脚勤快,提着大酒瓶,为面黄肌瘦的大人们加酒,忙得不亦乐乎。

    一阵百子炮连环轰响,传统的年夜饭结束了。虽然后来上的尽是些生产队社员自己种的瓜果蔬菜,但都是困难时期的珍稀佳肴,还是给灾年中的乡亲以饱腹,这已经是件幸事。年夜饭的热烈与祥和的氛围,也给寂静的山区村落平添了欢乐的节日气氛。

    多少年过去了,但这餐年夜饭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特别是乡亲们在国家有困难的年代里所表现出来的,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的宽广胸怀和和衷共济、互相谦让的习俗是感人至深的。我想,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也不管今后会遇到什么困难,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人,对祖国、对党永远是同心同德,风雨同舟,任何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了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2006年12月9日

    大年三十卖柴记

    50年前的大年三十这一天,为了开春学费,也因生活所逼,我跟着几个乡下难兄难弟,一同去30里外的浦口镇卖柴。

    那年我才13岁。学校刚放寒假,我就融入了农民弟兄砍柴的行列。即便在山区,放眼四周远山,一重山,二重山也是光秃秃的。我们要跋涉到很远的深山野谷,才能砍到好的柴。柴有草柴、木柴、生柴、干柴。一般生柴,就地取材,随砍随用;干柴呢,砍后需个把月风吹日晒,才有一定干度。母亲听别人说,干柴很好卖,叫我收拾收拾练练兵。于是,寒假里,我几乎每天都和村里的同龄农友上山砍柴,为的是攒点学费,贴补家用。在农友们手把手热心帮助下,我学会了整垛、捆绑,拴准柴束,把一挑柴,掂量得前头略轻,后头略重,高低有度,挑起来,结结实实,惬惬意意。

    长龙山区的深冬,天寒地冻,偌大的香炉峰,也起不了屏障作用,东北风从黄岐半岛的海面上翻山越岭,呼啸而来。夜晚,老家那栋傍坡而建的木房子,虽有一道护墙,可仍然抵御不了寒风的侵袭。明天第一次出外卖柴,我很早就上床、熄灯,却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凌晨3点多钟,我就被母亲叮当作响的做饭声吵醒了。

    胡乱吃点东西,我穿上草鞋,隔壁伙伴已招呼上路了。没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冬夜的天空和大地,仿佛还原到远古时混沌未开的宇宙。我们挑着干柴,手携拄杖,小心前行,生怕惊动了什么。冷风扫着柴枝“哗啦啦”响,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才似乎让寂夜显得有点生气。寒夜使得那些时常执行任务,无端拦截卖柴人的不速之客,仍然蜷缩在家中被窝里,以至这天竟看不到他们刁难的神情和尊容。

    过了下洋、下垱、塘口裡村庄,我们刚松了一口气,便很快进入乌岩头天险地段。这里山道狭长,路面坎坷,弯急坡陡,崖下的财溪水湍流急,发出阵阵令人胆寒心惊的咆哮。路边的草木,愈加瑟瑟发抖。峡口、山谷缥缈着的雾气,把远近的一切涂抹得隐隐绰绰。傍着悬崖峭壁间的羊肠小道,我一步一个脚印,吃力地挑着干柴,翻了这坡又上到那坡。累了,就停下脚步,凭借拄杖的平衡力支撑,拄一拄担子转换肩头,借以得到短暂歇息。因我人小力薄,拄杖更显得颀长,我被折腾得疲惫不堪,腰酸、腿痛、脚软。看着同伴身强力壮步履轻稳,我暗自羡慕他们。可凭着好强不服输的个性,我挺直腰板,打起精神,默默告诫自己:“路,是靠人走出来的!”盘绕在坎坎坷坷的夜路,内心的动力很快转化为热能。细汗从身体各个部位渗出,暖烘烘的,不觉寒气自然消解。这一路上,我经历了自强不息的锤炼。

    当东方破晓,听到广播里传来的《东方红》乐曲时,我们到了浦口,候在外厝的市场边,等待顾客来实现货物与货币的交换。年关了,人们起得早。分不清哪是买柴的,哪是卖柴的。人们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挑选喜欢的柴货色。有的买松柴片,有的买杂柴片,有的买草柴,有的买干木柴,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我真看不惯个别买柴的,太小气,又固执,没有人情味,挑三拣四,得寸进尺。心想,自己受了那么多苦累,卖个好价钱还不该?我守在自己的柴垛边,坚信“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直到中午,一个中年妇女走来看了看干柴,又相了相我,没说干柴太多的不是,只是狠命地压低价钱。我思忖着时候不早了,“千赊不抵八百现”。结果以百斤干柴一元人民币成交。过完秤刚好48斤。我接过钱,数了又数,细心地把4角8分柴钱装进内裤口袋。我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从中享受劳动的乐趣。这时,我才觉得身上冷冰冰的,肚子“咕咕”作响,于是,就挤到桥头边一家食杂店,买了光饼吃了起来。

    我顺手把柴具靠在店墙,不想拄杖突然滑落,与装糖果的玻璃瓶一擦而过,瓶子碎了。这时,女老板从店里斜杀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恶煞般冲着我叫嚷道:“赔!赔!赔!”她的丈夫刚说“算了吧”,结果却被她连珠炮愤愤训斥一番。“那是旧瓶,还有胶布黏着,只是边上有新痕。”这是一位老者的声音。在这人地生疏的地方,猛然听到这句公道、温馨的话语,远离家人的我,不由得心头一热。面对围观者的感叹声、讥笑声、责问声,我知道店家钱迷心窍,看在那位老者用心调解的面上,我静下来过滤一下心情,不为外物所役使,留一份沉着,留一份宽心。我毅然掏出内裤口袋里所有的钱,抵了糖果瓶的损失费,那种突如其来的屈辱感,揪得我心里十分难受。我漫步在古老的街巷,那被岁月磨损得滑溜滑溜的路面石,似乎发出强烈的警示幽光。那天的际遇,久久地嵌入尘封的记忆,我忽然对“贫贱是耐久之交,你处得它好,它益你必多”有了新的理解。

    天色暗下来了,除夕之夜,鞭炮声此起彼伏,如一道道流星划过长空,不规则的光影相互交织,天气越发寒冷,西北风呼呼地刮,天昏地暗。饥饿使我疲惫不堪,眼前不时迸射出一朵朵悲凉而惨淡的星花。母亲好像有先兆之见,站在家门前,朝着下洋方向,望穿秋水盼子归。我终于回到母亲跟前,她一眼就看出我神色不对,先是怔了一下,接着温存地宽慰我:“平安回来就好,状元无难不成人!”那舐犊情深的慈母形象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2007年8月14日

    种丝瓜

    又是春暖花开时节,我的记忆又回到种丝瓜的意趣中。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在我的家乡,乡亲们都喜欢在房前屋后、田边地头种上丝瓜。夏日里,丝瓜便成了乡野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春天一到,将丝瓜的种子点播,很快就生根,发芽,舒展真叶,崭露卷须,长成新鲜嫩绿的瓜苗。选择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荷锄挖穴,下足底肥,复土培畦,种上瓜苗,压土浇水,再用破箩筐之类“围堰”呵护,预防禽畜糟蹋。为了让丝瓜健康生长,有必要在苗穴旁边插上带枝的小竹竿或木杆,让丝瓜日后顺势攀爬上蓠棚。这样,瓜苗移植也就大功告成了。

    丝瓜喜温、喜光、喜湿润,需要通风采光条件好的环境。为了节约搭瓜棚占用大面积土地,于是,人们便利用那晒干的稻草,一束束搓结拉长绳子,头接着尾、尾衔着头。通常,用几根高一米左右的木桩,按一定间距楔入土中,再用搓就的稻绳系紧联结,为丝瓜的生长搭桥铺路。天暖风清的初夏,在光合作用和雨露滋润、肥水营养下,瓜苗抽出卷须,茎蔓迅速伸长。它像小青龙似的,一节节,一叶叶,缠绕既成的蓠绳,步步为营,勇往直前。蓠绳,犹如一条明晰的航线,引领着丝瓜前行的方向。

    瓜藤,是支撑丝瓜的生命线。触须雄赳赳,在前面执掌龙头,藤子有棱有节,节上生枝、枝上生叶,淡绿淡绿的,犹如一把把绿色的扇子。随着丝瓜旺长,不知不觉中密叶叉出淡黄色的花苞……花儿很快开放,黄灿灿的。风过处,瓜藤上节节叶片,便借着风的爱抚,抖动着花的媚态,羞答答地裸露自己娇艳的姿容,暗香浮动,引来蜜蜂蝴蝶歌舞翩飞,拥绕着丝瓜花,把人们心中柔情扯出来。

    “夏至一夜长九草”。丝瓜由营养生长期自然转入开花结果期。在间隔一段雄花节距后,就冒出携着小丝瓜的雌花花茎。它们就似一个个小精灵,火柴棒那么大,嫩嫩的,绿茸茸的,隐藏在翠叶下,朦朦胧胧,躲在深闺无人识。过那么几天,小丝瓜长成筷子般大小,圆筒式的身段,绿皮肤光滑且亮丽,小家碧玉形态显而易见。丝瓜一天天长大,拇指那么粗时,静若处子,随着地心引力作用,身体逐渐下坠,油绿的瓜皮,灿烂的茎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健美而平和。瓜果是丝瓜的掌上明珠,丝瓜很快出落得大家闺秀一般俏丽,硕果短的尺许,长的米把,筒式的腰围,有茶杯那么圆润。它经露沐阳的肤色从嫩绿变深绿,悬空挂在蓠绳上,文文静静,懒洋洋地淋浴阳光,呼吸新鲜空气,诱惑着人们的视觉。“丝瓜丝瓜着绿装,体长腰圆真自尊。一生悬空看世界,好蓠至少三条桩”。溜达菜园,吟咏丝瓜歌谣,使人变得神采飞扬。欣赏丝瓜三三两两立正稍息的姿容,那种感觉要不身历其境,你真难体悟出其中的妙处。

    不要小觑丝瓜,尽管小巧玲珑,可回报主人,真真切切,确也不菲。在那缺粮少吃的年代,种丝瓜让我们度过了年荒。瓜果收成了,自家烹饪,炒着吃,煮着喝,拌着嚼,口味清爽,祛火润肺。送几条鲜美的瓜果,馈赠亲友、邻居,总寄寓物轻意重和谐温馨的感觉。让瓜果上市场买卖,换回些许油盐酱醋,知足常乐。深秋时节,丝瓜收成结束,而丝瓜“根馏水”、巢布还是贵重草药呢!丝瓜,汗水浇灌的产物,就这样融合在村居素朴安宁的生活里。

    2006年5月13日

    花菜情

    花菜,在外国人的心目中,列居蔬菜第一位。这不仅是因为它价廉物美,更在于营养丰富。而对于我来说,还在于它容易栽种。故乡的土壤、气候,对花菜生长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生产出来的花菜,很结实,很清新,很甜润;看起来养眼,嚼起来有滋有味。

    退休后,偶尔上超市采买,我常常避开琳琅满目的商品,独步徜徉在郊外菜地区,流连在尚留有晶莹露珠的花菜边,挑选我中意的绿色食品,为的是完成一次选择的体验,也为在那里捡回一种怀旧和宁静。

    花菜是乡下一种普通的菜蔬,施以有机肥,长着绿色的叶、银装素裹的蕾,洁白的碎花有机地组合成一整朵生命的花团,那它就是百分之一百的“绿色食品”。然而,论花形、花貌、花香,花菜未必是“花中之王”,但在可食花类的植物中里,其花朵之大,营养价值之高,味道之鲜美,乃数它第一。

    我与花菜结缘,始于20世纪60年代。那时每家每户分有自留地、责任田,要在这有限的天地里经营,就得盘算种何种作物来得划算。可以说,这是“菜篮子工程”,也是农业户的“金饭碗”。经过深思熟虑,瞻前顾后,我选择了栽培优质高产的花菜。

    冬天,是种花菜的季节。我利用冬闲地,种上一片花菜,从购苗、定植、浇水、施肥、中耕,我样样精心操作,用辛劳的汗水,浇灌着每一株花菜,用心血编织着菜园的蓝图。菜园,仿佛成了我得意的创作基地,躬耕不已的试验田。

    人生一世,菜蔬一季。不误农时,精心栽培,不施化肥、不用农药,这是我的环保的耕作理念。它贯穿栽培花菜的全过程中,使花菜长得格外壮实、脆嫩、硕大,让人生发“桃红复合宿雨,柳绿更带春烟”的惊喜。

    菜园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和煦的冬阳春日,那是极安然美丽的。如是细雨霏霏,园地就更是显得幽静,那密密的雨丝,富有音响的微见度,湿润且多情,总是目不暇接地亲吻花菜蒲扇般的叶面,是想以此来传递生态良性循环的讯息吗?这时菜园的空气总弥漫着一方热土释放出来的花的、菜的、泥土的清芳。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当我收割下第一批花菜,我总是把这第一份收获,让亲朋好友分享。东家送两朵,西户送三朵,左邻送一棵,右舍送一棵,看到他们笑盈盈地接过时令花菜时,我心花怒放;当问起他们吃到嘴里,甜在心头的感觉时,心里如同也溶着一块蜜糖似的。大批花菜收获时,白花花的菜花堆成一堆,似雪非雪,似棉非棉,俨如一座银山。菜贩子很快闻风而来,一辆辆板车将新鲜的花菜装上车。看着它们被运走了,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像庄户人家的闺女出嫁似的高兴。

    花菜无语。田园奉献。天道酬勤。这花,这地,流淌着岁月的歌,也孕育了我的朴素情操。这花,这地,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快乐。“冬田雪花追风去,菜花蓓蕾踏青来。”我就这样种植着自己的温馨。

    2009年4月18日

    牛缘

    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对牛的印象最为深刻。这缘于我家祖辈是农耕,牛一直是耕田耙地的亲密伙伴。它在我家享有崇高的地位。

    有一年,父亲得了黄肿病,家里顿时失去了全劳力,生活也跌入低谷。那天,母亲为父亲赶路去抓中药,途经小溪边,看见一群人围着一头跌伤腿躺在地上呻吟的怀孕水牛,旁边蹲着磨刀霍霍的屠夫。水牛痛楚的呻吟声,引发了母亲的同情心,母亲和牛主人商定:“把它抬到我家,愿借高利贷还这头牛钱。”说也奇怪,母牛一路竟热泪盈眶,痴痴地望着母亲,仿佛充满感激之情。

    经过十来天精心呵护与青草药治疗,母牛痊愈了,个把月后就生下了小牛。可能是母牛的福气,也可能是母亲细心调理,父亲的病也好了,全家人兴奋不已。

    自那以后,姐姐常带我去放牛,割野草,采野花,摘野果……一到星期天,我就自告奋勇地当上牛倌,牵着母牛,带着小牛,迎着晨曦去放牧。终日与母牛和小牛仔厮混在一起,生怕它们饿了渴了,直到晚霞满天才归来。

    母牛就住我的卧室边上,只隔一堵墙。在与牛相处的日子里,牛母子与我家人,特别是与我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一见我们走近它们,母牛就亮起铜铃般的眼睛,扇动着耳朵,摆动尾巴,伸出粗粗的舌头,舔我的小手……小牛仔更是活泼可爱,老远就奔跑过来,围着我们转,有时趁你不备,用它小脑袋顶你的屁股作乐。那淘气顽皮的样子令人开心。傍晚,牛一到家,母亲总是端着饭碗,边吃边端详,露出满意的笑容。

    俗话说:“母牛护犊。”我家的母牛何止护犊?它对我也是尽心保护。有一回,邻村一个成年人无事生非,说他家菜园里的菜被牛踩了,并扭住我,企图侮辱、殴打我。母牛似乎深谙人情世故,竟然奋起双角,跑前来“助阵”,吓得这位无赖魂飞魄散,落荒而逃。母牛当我的保护神,不止一次。翌年春天,放牛到了傍晚,我独自去摘野果,大雾弥漫,迷了路。山林昏暗,传来野狼号叫,迷蒙中一只野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胆战心惊,大喊救命。母牛竟然寻声而至,以角为利器直扑野狼,野狼敌不过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只好夹着尾巴溜之大吉。我想,这可能就是我与牛之间难解难分和相依为命的缘分。打那以后,我更加信赖母牛,尽心放牧好我家的母牛。

    离家不远,横着一条溪流,平时水量不大,人与牛都可以趟过去。那年7月的一天,我和村里放牛娃们把牛赶到过溪,在龟山上放牧,玩捉迷藏的游戏。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紧接着下起了暴雨。我们冒着倾盆大雨火速赶着牛往家里跑。驱牛刚到溪边,山洪已捷足先登,小溪暴涨。比我大的牧童跨上牛背涉水过溪。我也跟着骑上牛背冲向溪水,谁知一阵恶浪排空而来,把我掀进激流,我拼命挣扎。危急时刻,母牛来到我的身边,我机警地抓住牛尾,终于游到了对岸。我又一次获救了。

    有了母牛,加上小牛犊后来也长成体壮力大的水牛,我的家彻底翻身了。天有不测风云。谁会料到,“十年动乱”中,母牛虽然已老死,竟成了“造反派”斗争清算我家“剥削账”的依据,哥哥经常挨批斗,我的学业也中止了。“四人帮”垮台后,我们一家才重见天日,过上了好日子。

    我和母牛度过的时光,是我一生中难以忘怀的记忆。

    2006年6月21日

    挖薯榔

    到渔区,常见到渔民们穿着赭褐色的外套。据说,这种服装具有防水、防腐与防虫的功能,是用一种叫薯榔的植物的汁染成的。

    薯榔,多年生的山地藤本植物,块根捣碎挤汁,用作染料。由于它有黏性,能让纤维材料生硬,好像涂了一层保护膜。

    故乡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叶相设机缘,薯榔谏忠言。皇帝知用意,苦口表衷肠。福建山免税,江西水纳粮。三山多传说,佳话千古扬。”说的是叶向高用薯榔对皇帝说,福建自倭患以来,天灾不断,老百姓日子艰难,就以此充饥。话后叶向高张口咬起薯榔来,皇帝也试尝一口,不知是心恤百姓,还是薯榔苦涩,皇帝连声大喊:“苦!”“罢!罢!罢!……”叶向高马上跪奏:“谢主龙恩。”于是,借机下令“福建山免税”,为福建百姓做了一件好事,薯榔自然也立了大功。

    我的故乡山地盛产薯榔,块头大,质地佳,多汁,色润。新中国成立初期,县渔业公司便在家乡供销社旁设点收购。挖薯榔卖现钱,聊补家用,自然成了乡亲们搞副业的门路。而少年的我,参加挖薯榔则是为了赚取新学年的学杂费。

    大暑那一天,母亲带我上山去挖薯榔。我们母子俩头戴竹笠,脚穿草鞋,腰系砍刀,身携蛇草,手提开山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大山进发。

    我和母亲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处偏僻的旮旯里找到一株薯榔,挖出几个块根。得来真不容易!接着,我又发现一棵树上缠绕着薯藤,急忙连奔带跑地过去。没有想到树下的草丛中潜伏着一尾青竹蛇,正向我吐着血红的信子。我吓出一身冷汗,大喊救命。瞬间母亲赶到,手起刀落,把毒蛇斩成了两段。

    经历这惊魂一刻,我畏缩不前了。母亲说:“孩子,别后怕。接近草丛要用手里的刀或棍子,先来个‘打草惊蛇’,把毒蛇或猛兽赶走,然后再安心挖薯榔。”

    经一事,长一智。我又发现了一株薯榔。一看,一块深褐色的薯榔半裸露在表土上。我急不可耐,正要挥刀劈藤,断根挖薯,却被母亲制止住了。她既严肃又爱怜地对我说:“俗话说‘吃蟹留后腿,挖薯留薯根’。你先看看我是怎么挖的。”于是,母亲给我做示范。她细心地找着了薯榔主根的位置,然后用山锄小心地刨开一面泥土,摘下大块根。整个过程尽量不损坏薯榔的根系与小薯榔。母亲指着小薯榔说:“小块未成年的薯榔,让它长大,三五年又有好收成。”说完,再覆上土,才离开。显然,这种保护式的挖掘与杀鸡取卵式的挖法大有区别。看来,挖薯榔也是一门学问。

    回家路上,我耳边回响着母亲语重心长的话:“对人待物,要学会呵护和宽容。凡事不可做绝!”是的,对待薯榔如此,对待其他植物如此,对待他人也应该如此。上善若水,厚物载德,于己于人都有益。

    2010年6月7日

    记忆中的油菜花

    我惊诧于故乡的油菜花,纯属于家花与山花交融的经典的花。在所有的花卉中,我最钟情、最感念故乡的油菜花,在曾经只求温饱的岁月里,那是一片姿色可羡、可品、可赏、可餐的金灿灿风光,从容且淡定。

    我的责任田油菜园就在村后的丘陵地上,峰回路转,梯田一层挨着一层。百多户乡亲朝夕相处,秋收番茄冬种油菜。春风化雨,油菜花香四溢的温馨场面,令人流连忘返。油菜花像一叶装满食物的扁舟,引领我驶向远离饥饿、疲惫的彼岸,洗涤艰辛劳累,萌生一种苦去甘来的惊喜,品赏油菜花,更是一次走近田园的心灵之旅。

    那时候,我种地不像父辈那样墨守成规,广种薄收,种老掉牙的白菜型油菜。敢作敢为的我,喜欢把责任地作为农业科学试验的小天地,特地从上海农科所引进芥蓝型油菜良种。品种年年选,产量节节高。此后,上海油菜优良品种就从我的方寸油菜地出发,在故乡开始了大面积推广,普遍获得好收成。故乡的油菜园,也成为我生产生活的载体,很多美好的故事都从这里诞生。

    那个年代,故乡的油菜园寸土贵如金。乡亲们自然成了为千亩梯田营造“金色油菜园”的绿色使者。从那以后,乡亲们都像我一样在各自的责任田里种起了油菜新品种。年复一年,才有了村后那一片油菜田。

    在漫长的农耕日子里,整地、播种、中耕、除草、间苗、施肥,期待着获得丰厚的回报。那是在物质最匮乏的年代,为生产一滴植物油,人们如何披星戴月劳动,是今人无法想象的。我总对未来充满憧憬,时时刻刻都在践行着、构思着绚丽多彩的生活,耕耘着肥沃而富有诗意的土地。从此,我把油菜花的美丽,把人生的黄金季节,把所有行将开始的酸甜苦乐的故事,孕育成油菜花的烂漫,铭记在心。“油菜花开金灿灿,家中有油饭菜香。日子好比花结籽,冬去春来心不慌。”这是多年来流传在家乡的一首民歌。它不仅抒发了乡亲们对种植油菜的热情渴望,也抒发了我心中的深情厚谊。

    往事如梦。有梦的日子总是香甜的。40多年后的今天,当我驻足在故乡初春的炉峰山下,回忆当年置身于油菜花的海洋里,花香四溢,仿佛身上、心中都被香气浸润了似的。和风吹过,四五里外弥漫着清香。花丛中,蜜蜂采蜜,花蝶翩飞,自由自在,可以看见清澈的才溪穿村而过。溪边星星点点的新房,错落有致,掩映在黄花绿树丛中,一幅绝美的画卷展现眼前。我仿佛也幻化成一只彩蝶,行云流水般从山坳飞到山头,又从山头飞到山谷,尽享人间欢乐。

    “水烤真龙现,花谢结籽成。”几十年过去了,回忆曾经的农耕日子,此时此刻,我陶醉于故乡的油菜花海中,我感念于风雨沉香的故乡的油菜花香里……

    2010年3月8日

    母亲的斗笠

    我的斗笠是母亲亲手编的。小时候,我总喜欢在雷雨中玩耍,听雷鸣,观电闪。母亲发现了便迅速追出来,拥着我这个顽皮捣蛋的傻儿子,把大大的斗笠罩在我的头上。我像落汤鸡似的被母亲抱回家,免不了吃一顿“麻笋干”。

    印象中,母亲的活计一直与锅灶、饭菜、针线、竹编、田园、作物有关。她的身影,穿梭于忙忙碌碌的家务中。

    编斗笠是母亲最拿手的。粗糙的手,将绿竹劈开,竹刀掠过竹头、竹尾,一以贯之,柔韧、薄薄的篾片,在母亲的手上穿梭、跳跃、流连、停驻,编织成八卦状,连体围成圆形,斗笠外形中心突出,兀峰耸立,再在其间敷上大片竹叶或油纸,边镶围篾,结结实实的。母亲编的斗笠素朴清淡,适用,有质感。

    8岁那年,我到溪对岸的新塘寺上小学。母亲为我特制了一顶大斗笠。每天上学,我就背着斗笠上学;老天脸色大变的放学时段,母亲就会等候在溪边。风雨到来时,母亲用斗笠将我掩护,趟溪水,踩田埂,接我到家。寒冬,我戴着母亲编的斗笠,感到很有热度。酷暑,戴着母亲编的斗笠,感觉十分惬意、凉爽。

    有一回,临近中午放学时,突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大雨倾盆,母亲接我时,给了我一顶大斗笠。走不多远,看到邻居的女同学没带雨具,躲在路边土地庙干着急,母亲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大斗笠戴在女同学头上,一个箭步,背起我冲进大雨中。

    后来,我沿着村前的小溪,逆行到很远很远的马鼻读书。每次开学,母亲仍旧把我送到岭头,然后站在山口,目送我远去。每次假期回来,我远远地就能看见母亲出现在田间地头,斗笠下是她劳累的背影,慈祥的笑脸我老远就认得出来。

    我回乡务农的那个夏天,跟母亲上山砍柴,下地种田。斗笠下的母亲苍老多了。斗笠已遮不住她花白的头发和茫然的眼神了。

    那天酷暑炎日,我和堂兄去挖薯榔,光着头,行走在羊肠小道,老远就被母亲发现了,她在山地打猪草,发现我没戴斗笠,快速赶来,摘下头上的斗笠戴在我头上。她说,斗笠是八卦,戴上它,可以御风、避雨、遮阳、祛邪、防害。

    当我进入深山野岭,眼前是一片阴森茂密的藤蔓,我将斗笠更紧地戴在头上。不出所料,我挖好薯榔正要从荒芜的荆棘丛出来,堂兄惊叫着,说我的斗笠上盘着一条青竹蛇。真是“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后来发现,母亲的斗笠,垫层还夹着蛇草,要不然,那青竹蛇袭人的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编的斗笠,几乎伴我大半生,斗笠让我认识了格物致用的道理。几多寒风,大雨瓢泼,当头烈日,有了它,一时难耐的际遇,会获得片刻的安宁。

    母亲古稀之年,身体每况愈下,为了母亲晚年日子过得好一些,我劝老人家多保养,少干活,母亲执意不答应,坚持照看孙辈,时不时念叨着她心爱的斗笠,仍习惯地戴着斗笠进进出出自家的田园菜地,并把我和大哥孝敬她的小钱累积起来,准备给孙辈上学零用。遗憾的是,母亲终因劳累过度,离开了我们,融入了那片她耕耘了一生、挚爱的热土。留下的斗笠,依然闪耀着她叫我书写的“自立自强”四个大字。

    2013年5月28日

    葱汤麦饭话麦葱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又到了野菜麦葱旺长的季节。麦葱,最具野性,以野生、野长、野味著称。我喜欢那郁郁葱葱的长相,更喜欢那麦葱制作的香喷喷的“青葱麦面”。为此,留下了一段农耕生活的不了情。

    退休后,我也常常逛大商场,满眼鲜绿的蔬菜摊里,偶然麦葱也露峥嵘。那小小的瓣头,连着长长的葱叶,整理得有条不紊。一束束,一把把,青翠欲滴,干干净净,放在菜摊子显眼的地方,“青葱麦面,百吃不厌。”我不由自主追忆起童年挖麦葱的往事。

    麦葱为百合科植物,又名沙葱、野葱、山葱。多年生草本,鳞茎似球形,外被白色膜质鳞皮。叶片基生成线形,先端渐尖,基部鞘状,抱茎细长,吃起来很香,山坡平地上都有生长。生长在番薯地里的叫麦葱,生长在山地、沙地里分别叫山葱、沙葱。

    麦葱含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味辛性温。饥荒年代,家长里短的生活时空里,野葱顺理成章地既是餐桌上的菜肴,又具有发汗散寒、消肿健胃、强智益气等药用。少年的我,生产队劳动收工之后,时常在田边地头,水坝溪边,山脚缓坡,挖麦葱带回家,乐此不疲。这些麦葱像人工栽培似的,寸长尺短,瓣头连着葱叶,仿佛上了水彩和油画颜料,像一条绿色的毛线,赏心悦目,那是一条生命线呀!

    故乡的田园非常美丽,四面山环水绕,空气特别清新。每次挖麦葱时,鸟儿都会从林间飞出,把清脆的鸟鸣声送给我、不绝于耳。随着挖野葱的深入,山野会呈现一幅美丽的画卷。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和麦葱的交往从不间断,麦葱挖了又长,长了又挖,在那个年代,少年的我,一上田地目光就像聚光灯一样向四野搜索,虽孤寂清苦,一旦发现目标,有了收获,却乐在其中。

    如今,我万万没有想到麦葱居然成了绿色食品,进入五星级宾馆大雅之堂,感同身受,几十年变化真是天翻地覆呀!漫步在故乡的热土上,也没有想到总能不经意中短距离亲近麦葱,感受到一份古朴、一份幽远和一份思维深邃的凝重。那秋后又蓬勃、偶尔露峥嵘的麦葱,连同那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乡土、乡情、乡音,充满了温情。

    悠闲地穿行山园,我多么喜欢采集含露的麦葱,有一种淳淳的温馨扑面而来,令人心中不禁泛起纯绿的宁静色彩,犹如畅游在辽阔高远的天空。热土、芳草、白云、山野、清风、朝霞——一切清新而秀丽的景色,所有独绝而新奇的遭遇,都在为人们装点着蓄势勃发的风姿,让所有寻寻觅觅游离的目光,都开始为了麦葱绿色彩练而魂牵梦萦。

    南宋理学家朱熹,一生从事风风火火的教育事业,著有《周易本义》、《楚辞集注》等多种学术作品。他在连江多地都留下了奔波的行踪。他在透堡广读村办学任教时,喜欢民间家常小吃——葱汤麦饭,还留下了一首对南宋时期感触良多的诗句:“葱汤麦饭两相宜,葱补丹田麦疗饥。莫谓此中滋味薄,前村还有未炊时。”这首诗幽怨地反映了南宋时期民不聊生的现实。由此可见,朱熹这位南宋著名的大学士,还怀有一颗平常的心。

    故乡的山园与山坡,隐隐约约的麦葱,星罗棋布,便是游子心中摇曳着的故乡意象了。多少年来,我还清楚地记着母亲教我挖野葱的那一幕,虽然时过境迁,我们生活好了,但曾经沧桑的岁月依然萦绕心头,一直觉得,大鱼大肉固然可口,但特定的时日麦葱也不逊色。拿再多的东西似乎都抵不过它内在的底蕴,因为那曾经是我绿色的追求,是我初尝劳动成果的物化,而且是我们一家人的救命草。

    野葱生于斯,长于斯,从大山中走来,它的命运注定要与人和广袤的土地结缘。对于我来讲,每每尝到麦葱菜肴时,就触动心灵,我与麦葱的交情,让我体悟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2012年12月28日

    走过田埂

    阡阡陌陌的田埂,风风雨雨的情结,总是淡忘不了。因为不知走过多少回,也不知走过多少条,日里走,夜里走,一直走出它的缠绵,它的意境,它的通达。

    在母亲怀着我时,正是农忙季节,孕妇也得下农田收割稻子,使它颗粒归仓。由于她行动不方便,不慎从田埂上滑到田里,幸好无大碍。当我出世后,母亲便把我的乳名取作“田埂仔”。于是,我便与田埂结下不解之缘了。

    田埂,其实就是土埂,围绕水田四周,既作地界,又能框水,水田才能蓄水插秧种稻,同时便于农人进行田间管理时行走。于是一条田埂就成了田间四通八达的交通线。我家住在山区,出门就是梯田。然而,山区的田埂与平原的田埂有所不同。山区梯田的田埂多呈弧形,从山脚一直圈到山顶。从山下往山上看如同天梯一般,直插云霄,十分壮观;而从山顶往下俯瞰,梯田层层叠叠,如同大大小小的宝玉,镶嵌在山间,令人心旷神怡。

    田埂的宽度一般在30厘米左右,窄窄的,如同平衡木。走在上面,既要胆量,又有技巧。试想,一个人肩膀上挑着沉甸甸的担子,比如谷子或是农家肥料,还要行走自如,健步如飞,不是一日两日练就的功夫。记得有一次,我挑着一担肥料,走在田埂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脚下一滑,连人带挑都滚进了水田里成了“泥人”。这下子,身上一身泥不说,那担肥就近施肥,“肥水流进了别人田”,挨家人骂是免不了。从那次后,我下决心闯过这一关,平时有事没事,都要在田埂上走上几个来回,而且专挑又窄又滑的田埂苦练“行走功”。这样,天长日久,胆量大了,步伐稳了,行走如风。可见,“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一条真理。这大概是田埂给我的一条深刻启示。啊,小小田埂大有学问。

    对于农人来说,小田埂应当物尽其用,地尽其力。也就是说不能白白弃之,浪费其力。于是,稻田的主人动起了脑筋,在它的上面种豆,俗语说是种“田埂豆”。用锄头在每隔50厘米田埂上挖小穴,播上三两粒豆种,再放上适量的经过腐熟的垃圾肥,三番除草,别忘从田里抠上一把土覆盖其上,秋后就可以收回一把黄豆,积少成多,累积下来一家一户都多收百八十斤豆子,到了逢年过节用它磨成豆腐,餐桌上又多了一道美食。对于这种活儿,我是乐此不疲的,而且总是大包大揽。缘此,“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从小就这样扎根在幼稚的心灵里。

    在我的心里,田埂总是默默无闻,任踩任怨,厮守田园。它有着坚贞有着自信的品格。无论是天寒地冻,无论是风吹雨打,它总是一片赤诚地呵护着田园。无论春日,也无论夏季,总是一本初衷地固守地盘,任人来人往,与人方便,把痛苦留给自己。它的这种风格,它的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世人敬仰与学习吗?

    走过田埂,它就定格在我的心里。走过田埂的人,还有什么路不能走,不会走?

    2011年11月20日

    童年捉鱼趣

    我的故乡长龙,在县城东北财溪河畔的深山一隅,莽莽苍苍的青山绿水,身临其境,耳闻目睹,时时能感受到“溪水深,鱼儿肥,友人来,家酿醉”的吸引力。

    阡陌纵横的田埂,穿越一片葱郁的田野,从家门口次第延伸到校园。当年上学路边,一到春天,稻田里流水潺潺,从高丘向低处,顺着田埂口直往下流淌,阳光辉映下的水帘,五彩缤纷,伸入村前的财溪。而溪里的鱼儿,按捺不住春的躁动,想方设法逆水冲刺,跃跃欲试,从这丘水田跃到那丘水田,再从下丘水田跃到上一丘水田,好不壮观。诠释了“山高水更高,水高鱼更高”的自然现象。

    水田里鱼儿肥硕,数量之多,用淳朴的家乡话说就是“田里、溪里、沟渠里,弄点鱼吃,就像是顺手牵羊一样容易”。抓鱼这一玩意儿,男女老少皆宜。家门前的稻田春夏秋三季碧水盈盈,水势平稳,环保本原,又有青青的水稻作掩体,自然成了溪鱼栖息的适合场所。农民兄弟在水田耕作时,顺便“抓鱼”回家丰富餐桌是常有的事。

    祖传“笱鱼”法,真可谓“顺水得鱼”得来全不费工夫。童年放学空闲,确切地说每每周日,最宽松的日子是放暑假,我们总要肩扛锄头携鱼笱,到有鱼的稻田排水“笱鱼”。发现水田里有水波,我就会本能地反应,那不是鱼群在游动?“笱鱼”那玩意,就是先把你要“笱鱼”的稻田入水口堵掉,把进水支开,然后再选择田埂挖一至两个排水口,将竹笱安装妥当,排干稻田水,这样田里的鱼就会顺水而下,入“笱”自摛;这简易的方法属于守株待兔的那类。

    那时,乡村除了水田,还有水渠、溪涧时常发现鱼虾活动的行踪。常吃鱼的孩子们总有一双穿透力很强的眼睛,能看水波知鱼性,八九不离十地能判断水波下的鱼是何种角色。春水的鱼品种较为单一,几乎都是一色的、大小相差无几的鲫鱼,但无论大的小的,都适合煮着吃,炸着吃,燉着吃,鲜美且脆嫩。

    未经父母同意,我们这些孩子是绝不能“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私自嬉水捉鱼的。我的一个邻村小伙伴,逃学偷偷溜去正在抽穗扬花的稻田里抓鱼,被护田的老农撞见,老农一手拎着他的衣领,一边顺手剥光他的泥裤子,用竹篾抽打光屁股直叫妈。裸奔回家,又吃了他母亲一顿“麻笋干”,震慑了我顽皮好动的神经。当然母亲对我教养有她的想法,她严谨、理智、开明。没有扼杀我“捣蛋鬼”的淘气天性,在安全的前提下,她允许我机会多多地与鱼儿打交道。无形让我尝到了捉鱼的趣味。

    放学路边捉鱼不用笱不用钩,但最刺激。那就选个鱼儿“上水”较为集中的水窟窿地方,我们用手将窟窿周围用泥土垒起,把鱼圈在窟窿里,弯腰曲背用双手“摸鱼”,窟窿里惊慌失措,东躲西藏的敏感鱼儿,无可奈何花落去,我们变戏法似的摁住一条条鲜活的鱼儿往路上扔。站在路上看热闹的女同学,就奔来跑去,手忙脚乱,惊呼那一条条鲜活的鱼儿,把它们用灯芯草串起,那才够兴味呢!

    最为期待的是,雷声轰鸣,大雨倾盆,鱼儿嬉跃。雨点戛然而止,太阳重现光辉,照耀山野上,雨后蒸气,氤氲多彩,鲫鱼兴起,这儿一串,那儿一群,逆水冲动,忽隐忽现亮色,融入彩虹般世界,妙趣横生。我们趋势下水捉鱼。总是硕果累累。如今想来依旧怦然心动:手儿触着一尾尾“扑通扑通”摇头摆尾的鱼儿,满怀希冀,那感觉真好。

    遗憾的是,故乡的自然鱼也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是动乱年代,农田过量施农药,不速之客无端电击打鱼,群鸭超负荷放养,溪里的鱼儿大不如前,变得少之又少,几近灭绝。然而,无论我走出大山去工作多少年,心中依然激荡故乡游鱼欢蹦乱跳的旋律……

    溪还是那条溪,地还是那块地。近年,老家整治了财溪水库蓄水养鱼的金瓯玉器。父老乡亲闻风而动,把农耕“讲科学,讲环保,讲文明”的触角伸到了大山深处。有意识地制止难以接受的“捕鱼”方式,如今一到“四月南风大麦黄”,春水滋润,路边沟渠、水田,再现当年鱼儿“上水图”,也时时刺激人们的眼球,痒痒的,温馨我的心。

    2012年4月15日

    记忆中的拗九粥

    农历正月二十九是传统的拗九节。

    拗九节,以食粥为主,有八宝粥、肉粥、蔬菜粥等。我国《本草纲目》编纂者李时珍曰:“世间第一补人之物乃粥也!百补粥为先。自黄帝烹谷,中华粥史,凡4000年。”陆游诗曰:“世人个个学长年,不信长年在眼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民以食为天,粥又是平常之物,无非天寒季节增加一点营养补体而已。

    拗九节又称孝顺节。这是赋粥以新的内涵。而拗九节那天,给父母与家族中老人奉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以表孝敬,是为子女为后辈应尽的孝道。毋庸置疑,通过送粥,热络亲情;通过送粥,表达敬意,不忘养育之恩和栽培之情。

    然而,在我的印象之中,有一次拗九节,记忆深刻。那是20世纪的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那一年,连吃糠咽菜都很难为,别说是稀粥,那是奢品。我的母亲为过拗九节,伤透了脑筋,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年纪尚小的我,更不懂得其中深层含义。只是为母亲把劈柴片、洗厨具、扫卫生、觅幼笋、挖野菜之类的活尽揽下来。

    如何应付拗九节?母亲早已提前作了准备,她把过年做年糕的米留下一点来。拗九节那天,母亲起得特别早,她用野菜与米混合,煮出了一锅风味迥异的“拗九粥”。那锅粥,含“金”量虽然不高,但喷香可口,让人口水生津。我真想先吃为快,可是母亲却阻止了我的贪欲。她把煮好的粥先是祭祀祖先,接着一一分装在备好的坛坛罐罐或碗里,指定我分送给里亲外戚的长辈以及学校老师等,我按母亲的旨意,走东家串西户,分送他们,母亲的分送名单中还不忘分送给村里孤寡阿伯阿婆。

    我一时不解,母亲心平气和地说:“多碗粥,无非就是多借些米,多采些野菜,无碍事,有我们的热粥,不就暖了人的心?”母亲十分关爱那些孤寡老人,总要我们送粥什么的。母亲乐于助人,好善乐施,让村子人肃然起敬。懂事的我们在母亲的教育下,送粥手脚也就更勤快,整天忙得不亦乐乎。但年幼的我们隐隐约约感到母亲无私奉献,却把我们享受的份额节制了,眼见为实,拗九粥我们不就吃得少了?对此我们有些不解,母亲看出我们的心思,把我们叫到一旁,和风细雨地说“请客不差一双筷子”,在她教诲下,我只好默认。母亲的想法似乎简单了些,我们受了委屈。长大了,母亲雪中送炭的美德,我心领神会,记牢它,使我受用一辈子。

    当他们得到我送去的粥时,先是称赞母亲“好母会藏粮”,神通广大,钦佩母亲在那么个粒米如珠的饥荒年景,竟然有“雪中送炭”的仁爱之心。紧接着就勉励我学好学乖有出息的期许。这时,我才明白什么叫付出,什么叫温暖,什么叫美德;我真正领略到淳朴的内在,孝顺的真心,情感的意味。这不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拗九粥,这里头有岁月的沧桑,有人间的温馨。

    后来,随着生活的改善,山乡拗九节过得十分热闹。每逢那一天,村道上人来人往,有穿红着绿的姑娘,有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有送给外祖母的,送义父和义母的,有送亲朋好友的。我乡下的姐姐也给父母送来了拗九粥。它辅之红枣、花生、肉丁、莲子、香菇、番薯等“杂锦”,还弥漫着乡土的芬芳。这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拗九粥,还携带着送粥往来人们的祝福,那是一种亲情的互动,亲情的沟通,亲情的融洽,堪称“感恩节”也不为过呀!

    忆往昔,峥嵘岁月凋,母亲虽然仙逝30多年了,但每每拗九节来临之际,我就会想起她老人家!难忘母亲反复讲述拗九粥的故事,难忘母亲呕心沥血操劳过度的情景,难忘母亲“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谆谆教导,想到这些,我热泪盈眶,平淡中见风范,母亲可亲可敬,可歌可泣。

    2012年2月16日

    大年三十拉板车

    在我的人生旅程中,最难忘的是年三十还在炉峰山拉板车。那是生计所逼的奔波,那是汗水洗面的累活,那是斗智斗勇的硬功。

    20世纪60年代初,家乡办了个长龙华侨农场,安置东南亚被排华的侨胞。要安置那么多的侨胞,就需要盖房子,于是我和农友们扛下了用人力板车运输基建石料的任务。花岗岩石料,离安置区工地足足有8公里远,且在炉峰山上,一边是山道弯弯,一边是峡谷深深,险象环生,车行十分艰难。一不小心,连人带车滚落谷地。车毁人亡不是危言耸听的事。

    记得18岁那年的年三十,我加入拉板车队伍,一是出自对难侨的同情,二是凭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则因三年自然灾害,家徒四壁,食不果腹,赚点工钱,为家里减轻经济负担。父母听说年三十我要去拉板车,就百般规劝,但我主意已定,只好千叮嘱万叮嘱,路上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大清早,身着寒衣,脚履草鞋,肩披毛巾,我拉板车出发了。到了山头采石场,把一块块大约重百来斤的石料搬上车,用绳子绑紧。因为用力,全身很快就暖和起来,弄得我满头大汗。接着,就是拉车上路。出了采石场没多远,就是连续下坡。这当然是最令人担忧又后怕的。因为载重的板车有惯性,车子又无自动刹车,只靠车尾“木拖”与地面摩擦产生的阻力减缓车速,把握不好,车子会越滚越快,如同脱缰野马,事故就此而生。此时此刻,我牢记一个大叔经验良言:“你跟车在后,保持一定距离,随机应变,镇定掌控车把,顺应车子轨迹,保险平安无事。”于是,我专心致志,左右车把。一路上,只听风声从耳边忽悠而过,两旁草木急速后闪,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吱吱喳喳”的刺耳声……一个急弯又一个急弯,一道沟坎又一道沟坎,一条陡坡又一条陡坡,都顺利通过了,终于抵达了建筑工地,我身上已是一身冷汗。过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我想,拉这么一趟板车,简直就是能力、智力、自然力的有机结合。

    然而,道路并不平坦,突发情况会令人猝不及防的。当天下坡路上突然有一块隆起的石头,车轮碾过,车子跳起,车速加快,把头快要失去控制,板车滑向路沿,下面就是深谷大沟,心想这下可完了。这时,我急中生智,千钧一发之际,将把头劲力挺起,板车重心立即后移,车尾着地产生的阻力,很快缓冲了滑速,化险为夷,车子与性命才保住了。“吃一堑,长一智。”我牢牢记住了这次事故的教训。

    人生总有第一次,而且有无数的第一次。这些无数的第一次串接起来,才组成人生的坎坷历程。我有了这一次拉板车有惊无险的经历,心里好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对后来的出车就不再提心吊胆了。

    经过多次磨炼,我才懂得:拉板车不光凭力气,其中还有许多科学省力的窍门。比如,因地制宜地加大“木拖”触地面积,增加阻力,以缓解自上而下的惯性冲力,达到适当的前行速度与平衡的效果。又如,在平缓路段,借助车子惯性,用“单脚跳”方法,驱动车子前行可以节省力气。再如,遇到陡坡时,老远就得蓄势快速冲刺,必要路段为轻松起见,还可以约定车友左膀右臂后推助力辅之,表达一种团队合力等事半功倍效果。掌握了这些窍门,运用自如,就能从笨重的体力劳动中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总之,从容应变,匠心独运,才能“过五关斩六将”。

    劳动是辛苦的,但苦中有乐。特别在山区拉板车,满目高远的蓝天,变幻的云朵,流翠的茶林,涌动的群山,常常伴随来去匆匆。每当拉累时,人歇在山道上高唱一首山歌,或对着青山大吼一声,引起群山回响,那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虽然场景苍凉、悲壮、凄美,但每每热血沸腾。当把石材从山头顺利地运到工地,看着一幢幢楼房平地崛起时,心中漾起的是一种不可言状的豪情。当接过归侨侨眷双手递来的香烟和茶水时,心里总有一阵温热与感动。这就是收获,这就是快意。从这个意义上说,炉峰上拉板车给我一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退休后,我几乎一到年关,总要随家人到炉峰走走看看。没有听到炉峰山上开山炸石的声响,也看不到拉板车的人了。宽广的水泥路,盘山绕岭。青山绿水,游人络绎不绝,可谓今非昔比了。然而,面对已被萋萋荒草所淹没的昔日板车道,心里一阵感伤。我驻足默视,久久不忍离去,因为这里有挥之不去的念想,有付出辛劳的往事,有刻骨铭心的记忆,有催生奋斗的激情。

    2009年7月19日

    捉毛蟹趣事

    母校连江四中校门前,有一条从鲤溪东湾直通向大海的野蟹繁生的河塘。“秋风起,蟹儿黄”,小时候,我这个学弟常常跟学兄下水塘捉蟹。蓝天白云,河塘里水低草长;秋田里一片成熟的稻子,在阳光照耀下,金灿灿,黄澄澄。但我最喜欢的,是和同学们一起捉毛蟹,又刺激又有收获。

    金秋时节,河塘里的水缓缓流淌,很浅很浊,最深不及脚踝,甚而只有脚跟深。浅水下,河塘的世界很迷人,小虾不知是欢乐还是烦躁,不时蹦出水面。鱼儿敏捷地游弋穿梭,漾起波波涟漪,只有懒散的毛蟹,安分守己,喜欢蛰伏在泥岸的洞穴里,或隐匿在石缝和水草丛中休养生息。我和同学总是期待周末或假期早早来到,避开父母、老师的督查视线,想方设法邀约好友、同学上河塘,打泥水仗,捉毛蟹。

    毛蟹又称河蟹、螃蟹、清水大闸蟹。毛蟹有春蟹、夏蟹、秋蟹等,马鼻一带大多吃的是秋蟹,个大、健硕、丰腴、膏黄、肉肥、味美。“形模虽入妇人笑,风味可解壮士颜”,宋人黄庭坚的诗句,道破了女人见笑的毛蟹粗蠢模样,可独特的蟹味却“已觉酒兴生江山”,令壮士品尝蟹味,笑逐颜开。《红楼梦》中曹雪芹借贾宝玉三咏螃蟹,“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也表明其谗蟹如命的程度。

    毛蟹,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个青壳黄毛、没头没脑、额头长眼、张扬怒目、横行斜爬、大螯钳剪、霸道成性的样子。这家伙常年栖息在泥水里,8只步足只能左右伸张,不能前后迈进。憨态可掬,俗称“土八路”。因为马鼻平原与罗源湾接壤,河塘里的水咸淡相宜。毛蟹尤其喜欢这儿的优美环境。

    毛蟹长相丑陋,但生性温顺。每年的枯水期,也正是河塘毛蟹的旺盛期。我们干脆徒手空拳捕捉。脱裤下塘,弯腰曲背,伸手入穴,一触蟹身,快速反应,拇指使劲,食指勾勒,迅速钳住蟹的两侧,排除大螯攻击的顾及,毛蟹只好束手就擒,乖乖地甘当俘虏。话说回头,假如你前怕狼后怕虎,束手束脚,捉拿方法不当,蟹也会乘虚而入,或伤及你的手脚,或溜之大吉。

    20世纪50年代末,毛蟹特别多。我们晚自习在河塘边的路上踩到毛蟹,屡见不鲜。到河塘里捉蟹,往往满载而归。看到被捕的毛蟹在蟹桶里喷着泡泡,听着蟹们在蟹桶内窸窸窣窣、钩心斗角的挣扎声响,我由衷地感到捉蟹的乐趣和丰收的喜悦。经常捉蟹,我终于有了一大发现。有一回,我捉到一只大毛蟹,放在蟹桶里,一转眼工夫,它差点儿就逃之夭夭。所以,桶内仅一只蟹,一定要加盖提防;如果放两只以上毛蟹,蟹们就会妒忌本性毕露,互相用蟹足扯后腿,兴内斗,结果“要死一起死”,一只同类也跑不了,充分暴露毛蟹个性的劣根性。

    “月下一壶酒,最美是蟹香”。我想,我们能不能像吃蟹一样,吃掉无知,吃掉顽固,吃掉妒忌?天道酬良,家国为重,品行为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让那么个“贫血文化”者被现实毛蟹钳几回,又何妨呢?

    2011年12月6日

    巧捉黄鳝

    你一定品尝过许多山珍海味。你喜欢黄鳝吗?

    每年春水溶田,秧苗青葱,孩提时的我,看见黄鳝在水田里游弋的时候,特别好动,心手痒痒,结果一无所得,倒沾了一身泥巴。

    黄鳝,鱼纲,含鳃科。体圆筒状呈鳗形,长达50余厘米。黄褐色,有暗色斑点。头尖、口大、唇厚、眼小、无鳞,是农村常见的淡水食用鱼之一。黄鳝皮肤常年有胶状黏液分泌,是自我防卫的唯一武器。

    有一天,母亲炖了一罐淡黄色的家酿,浓得像糖汁一样黏稠,内中的黄鳝滋味香醇,馋嘴的我有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就吃。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味道酥浓甜润的黄鳝酒,感觉好极了。

    难道眼前好吃的东西,就是黄鳝吗?我将信将疑,细嚼慢咽。黄鳝果然骨刺少,肉多,味道可口。如与鸡肉、鸭肉、猪肉加上家酿酒炒、爆、煮、炖、烧,其味更加鲜美,营养价值也更高。黄鳝不仅有经济价值,常吃还能滋养身体,益寿延年呢!山水本相依,悠然如情侣。农耕的日子,捉黄鳝一直是我的乐趣。

    抬头不见低头见。黄鳝就生长在我们住家房前屋后的水田间,生长在终年清水流淌的水渠溪涧中,生长在碧水盈盈的池塘里。在稻丛中和水草下,黄鳝常常打洞通埂,栖息在曲径通幽的地下“别墅”地洞中,生生不息。“小暑黄鳝赛人参”,小暑是黄鳝生长发育的黄金季节,也是捕食的最佳时令。

    手工捉黄鳝,零距离接触它,我有自己一道套路。不使铁锹,不带竹篓,不用手套,先准确探明目标,目光锁住黄鳝窝藏的泥土呈乳白色的洞口,然后蹑手蹑脚下水田,曲背弯腰,一只手机警地顺着鳝洞口,循序渐进。说不定黄鳝就会从另一端洞口逃遁,当然一个善于捕捉黄鳝的高手,不会让黄鳝逃生的。黄鳝刚露头,我快捷地用另一只手严阵以待——中食指一勾,扣紧黄鳝“前三寸”,等到黄鳝醒悟为时已晚,只好乖乖束手就擒。此时此刻,囊中之物的黄鳝,任你触摸摆弄,让你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黄鳝很圆滑,不显山、不露水,这是它的生活方式和性格。这种现象在现实生活中往往为农人忽视。捉黄鳝过程中还有另一种情形出现。黄鳝自有“金蝉脱壳”之术,当它捕捉到危险的信息时,就全身深潜。人们只知道它待在洞内安生,却不知它能够在复杂的环境中处变不惊,游刃有余,有化险为夷的本领。也许是钻劲帮了黄鳝大忙,也许是韧性修成了它的魅力,你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智慧。

    黄鳝是淡水珍品。故乡为什么盛产那么多黄鳝成了我小时候心中的谜团。我猜想,黄鳝喜欢故乡的水土,定然和这里气候温和、雨水充沛、土壤松软、环境优美等诸多要素有关,或许就是它本身的适应性,让它们从容地走过岁月的风雨,闲来依着田埂常打洞透水,已成为黄鳝生活的一部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在耕田耙地、中耕锄草时,特别留意黄鳝活动的痕迹,一旦发现,就跟踪追击,尽管捉黄鳝技术较老练,有时也斗不过黄鳝的隐身术。有一回,我看见一条黄鳝,正想捉。两丘梯田相差米把高,情急之中,黄鳝竟往下丘滚去,当着我的面逃逸。面对此情景,我震撼了,不由感触起来:看似渺小的黄鳝,它生命不息,钻研不止,让自己的生命充满生机和活力。

    斗转星移,我看到黄鳝,看到它总是矢志不渝地在田边地角“深挖洞、广积粮”,难道它真的只是混日子吗?不!它需要安宁的生活,它需要防患于未然,它是在磨砺一种钻劲,一种叫作滴水穿石的韧劲!正是因为有了这种钻劲和韧劲,黄鳝原本渺小的生命才能生存到现在!倘若我们也像黄鳝那样有一股钻研精神,那不就丰富了我们生存与发展的空间?

    2012年11月30日

    拄杖

    拄杖,是农村老百姓最熟悉不过的辅助性工具。由于年代久远,加上以车代步,今天许多人对它十分陌生了。

    试想,在人挑肩扛的年代,一个人挑着百多斤重的担子,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走,是何等艰辛。而且山道狭隘,连转身都不太容易,更不用说撂下担子休息一下。于是,人们就发明了拄杖。一来,它伸入扁担下,架在另一肩上,使担子多了一个支点;二来,可以直立在地上,上头支撑着重担,可以随时随地休息。这样一来,出门劳动,它便成了必带的工具之一。

    我长在农村,从小就是家里的小劳力,学习使用拄杖就成了必修课。

    然而,掌握拄杖的使用技巧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拄杖是用一根坚韧木头削成的,头前有一个不大不小凹进去的“挽”,与扁担的弧度相吻合;下脚离地面大约尺把高的地方有一个拄锥,用来挂拴绳。有条件的人家,还在它的末端,即接触地面的一端的木头上套进一个铁匝,以减少它的磨损。最重要的一点,它因人而异,即必须与使用者的肩膀等高。换句话说,各人认各人的拄杖,不然用起来十分别扭。

    拄杖上肩,求的是减轻双肩负荷,是力的分解与平衡。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用凹槽准确地挽在扁担下面,一头搁在另一肩上,且走起路来,不磕不碰。这里用的是杠杆原理。用它支撑时,也就是发挥它的拄杖作用时,力求支撑点准确着地,担子压力须通过扁担与拄杖、拄绳等有机结合,要在同一框架内,形成“三点一面”的拉力作用,才能站得稳、立得住,人才能借时休息。拄杖使用起来方便,可是没有十天半月是学不成的。其间,不是摔倒,就是碍手碍脚的。我就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偷着学、背着练,终于功到自然成,把它掌握了。

    一旦掌握了拄杖,它伴随我从田间到地头,从山里到山外,得心应手,运用自如。

    更难忘的是,拄杖还可以防身。有一次,夜间行路,一条巨蛇横在路上,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顿时举起拄杖,手起杖落,就结果了那条蛇的命。还有一次,路过一处偏僻山岬,突然窜出一头野猪,我手握拄杖,大喝一声,吓得那头野猪落荒而逃。更值得一提的是,日本鬼子入侵连江时,逼着乡亲们当挑夫运送货物,被百般欺凌的乡亲们行至乌岩岭天险地段时,一齐呐喊着利用手中拄杖,直把那几个押送货物的鬼子乱棍打落山崖。默默无闻的拄杖,也显出了愤怒与不屑的神情。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参加工作后,我走出了大山,与我相随多年又敢赢敢拼的拄杖,便“束之高阁”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真情实感,我从它朴实的身上得到了真诚、勇敢的启示,得到了坚实互助的力量。

    2010年9月8日

    拾田螺往事

    我的童年在山里山乡度过,风风火火的日子,有点离奇与苦涩。在灰蒙的记忆脑海里,常常放映拾田螺的艰辛镜头。

    田螺姑娘的故事生动感人,孩童时就听说。然而,当年苦涩地去拾田螺并不是想得到田螺姑娘的好处,而是“一碗田螺九碗汤”,给贫苦的家庭餐桌上增加一碗肉香鲜嫩的佳肴罢了。

    田螺,属软体动物,绿色食品。其身体由头、足、内脏囊等三部分构成,头上长有口、眼、触角以及其他感觉器官。田螺的足肌发达,紧贴着厣的膜片,像一个圆盖子,当遇到不测或需要休息时,便把身体收缩在螺旋形的贝壳里,并用厣将贝壳严严实实地盖住。它生长在阴凉的稻田里、小溪中、池塘里。俗话说:“田螺生百子”,其繁殖力很强。夏、秋季节是田螺生长的黄金季节,也是捕取田螺的最好时期。

    田螺土生土长,乍一看,和蜗牛长相不分上下。它的走路姿势跟蜗牛一样,挥舞着一对短短的触须探路,蠕动挪行。田螺十分谨慎,警惕性非常高。一旦风吹草动受侵扰,它就全身缩进壳中,以防万一。当它感觉没什么大碍,便又探出头来,继续自由活动,这些小家伙黛灰外壳,形态小巧,动作迟缓、反应敏感、食性脆嫩,营养丰富,真叫我喜欢!

    我在上小学时,学校离家不远,隔着一片田野、一湾小溪,偶尔下到田里,探幽寻奇拾起田螺来。然而,拾田螺大有学问。这个学问,我也是从实践中得来的。开始,我以为有水田就有田螺。因此放学后,总是见了水田就顺着田埂绕圈圈,先做“火力侦察”,发现有田螺了才放下书包下到田里。其实,这种拾法多少带点“闭着眼睛捉麻雀”,偶尔也能拾到十粒八颗。后来,发现阴凉的水田拾到的多,再后来发现阴凉且肥沃的水田更多。这就是认识规律。有了这经验,所以我拾到的田螺总比别的小孩多得多。他们看我总是携带满筐回家,都投来羡慕的眼光。后来,他们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我去寻找“螺源”。回头望着跟在屁股后头的同伴,我心里有了自豪感,也是一种乐趣吧!

    人总有一点私心的。虽然他们发现了我多拾田螺的秘密,但我还留有一手,就是掌握田螺水性、怕高温、喜阴凉之外,发现田螺总爱傍晚出来觅食、活动等习性,等那时下水田,不用多少时间就大有收获。这个拾田螺小技我是不会告诉给别人的,生怕他们抢了我的“饭碗”。这说起来可笑,但它毕竟是小孩的脾气使然。

    我拾田螺的最大乐趣还在于得到母亲的赞扬。当看到我每每拾回许多田螺也就是满载而归时,她是非常高兴的。有时她把田螺分送给左邻右舍,并对他们说:“这是我家娃子拾的,有福齐享,大家尝尝鲜吧!”于是,我总是得到“你家小孩很懂事,很勤劳,能吃苦,有头脑”的一片赞许声。这时,我的母亲也感到一种自我满足。

    拾田螺有它的甘甜,也有它的艰辛。比方说,山田僻远,拾田螺最佳时间又在傍晚,说不定什么地方还会窜出毒蛇来,田里又有蚂蟥,还有烂泥潭等。这些潜在的危险,都是大人的挂心和小孩害怕之处。但是,为了能分担家庭困难,再苦再累也要克服。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倔强性格,大概就是在拾田螺时培养起来的。我的勤劳良习,大概也与拾田螺有关。

    流年似水。拾田螺的日子多少年过去了。现在,田螺也有了人工养殖基地。每当我把买来的田螺经“吐水”和咬尾处理后,用酒糟煮、煎、炒,香喷喷的,吃起来口齿留香,不知有多少畅快时,总是忘不了孩提时候拾田螺的情景,总是要向家人说一番拾田螺尘封的趣事。这大概是“忆苦思甜”吧!口里是一番“田螺宴”滋味,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2010年8月27日

    缅怀大哥阮经在

    大哥,你悄然走了20年。十月十五日忌日,成了我打开记忆缅怀之门。

    听家里人说,你出生时,雷鸣雨注,哭啼不止。这时,有位算命先生恰巧避雨屋檐下,祖母素怀怜悯之心,就拿出干衣给算命先生更换,并捧上一碗热腾腾的“太平面”,使这位先生感动不已。于是,他便自告奋勇为你“定时”请安,并给你取个“经在”之名,还交代了日后培育成才之要领。母亲遵先生之嘱,就把出生才个把月的你寄养到“岚下府”姨妈家。姨妈家曾连中“五武举”,是经武世家,在这样环境里对大哥你来说无疑大有裨益。稍懂事后,你就入私塾接受“天蒙养正”的启蒙教育,继而熟读“四书五经”。由于你的勤奋好学,自幼成了童“星”。15岁时,私孰老师出上联“经文纬武济家国”,而你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应对“在世为人学哲贤”。这让在场的人都为你的才思敏捷而惊呼,说你将来定有出息。

    新中国成立初期,百业待兴,乡里创建供销社。大哥,你有文化,年纪又轻,手脚也勤快,为人更厚道,你受聘首选,理所当然。于是,供销社营业员成了你第一份工作,也是你人生迈出的第一步。你和所有的乡下有心人一样,对待工作是那么的兢兢业业,对待顾客是那么的热诚周到,上级组织很快看中了你,把你调到长龙公社办公室工作。在那里,你依然为人正派,严于律己,处事果断,雷厉风行,为民办事。24岁不到,你就被提升为党委副书记,后又调往连江县委办公室。一步一步往高处走,有许多你的同龄好友提醒你:“高处不胜寒。”而你却怀揣一颗滚烫的心和忠于职守的责任感,埋头苦干。同时,又以你的精明能干,文思明捷,笔耕不辍,大块大块的文章不经意地突见于《福建日报》等报刊。于是,人们给你送来了绰号“土记者”。

    我小时候就读过你的作品,心里对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你的字里行间,我仿佛看到你对故乡,对连江,对国家,对共产党领导充满着无限的热爱与激情。我想可能就是因了这种激情、这种热爱,使你义无反顾地在人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因了这种激情、这种热爱,使你毫无愧疚地当个人民的好儿子。

    你曾经私下里对我说:“当国家干部,是人民的公仆,待人接物,要换位思维,跟人交换意见,和颜悦色,心诚则成,于己于人于事业都有好处。”尽管那时我还在上中学,未曾经风雨见世面,对你这些话语还不能很好地理解,但你的为人处世,你的立党为公,我是深信不疑。因为你是我心中的一个标帜。或许,应了那句“公道自在人心”的古话,你的处世为人,为你的人品平添了亮点,为你的形象增加了高度。

    “十年动乱”时期,在县委组织部当干事的大哥,也遭批斗、进“学习班”,然而,你的职业操守并没有因此而缺失,你宁可受凌辱,也不泄露组织的秘密,更不会出卖领导和同事。我知道,因此你精神上、身心上遭受到巨大的痛楚。含辛茹苦的母亲,也为你增添了不少的牵挂。然而,你,我,都坚信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真理是不容颠倒的。在那最艰难日子,你忍辱负重,抗争到底,书写了你人生最可贵的一页。你的言行,给我一种书本上找不到的认知——“任从波浪翻天起,也有中流把渡舟。”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你和你的同事被抓去游街批斗,其罪名是“修正主义”、“牛鬼蛇神”、“黑五类分子”,属于“打倒”与“炮轰”之列。在游斗中,你突然发现跟你一起受难的同事,被打得鲜血直流,奄奄一息。此时你意识到人命关天,不顾自己的安危,立即撕破自己的白衬衫给你的同事包扎伤口……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你从县委机关下放到潘渡公社,继后再派到贵安大队“蹲点”。对此,你没有半点怨言。白天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加入当地春种秋收、开垦茶园、绿化造林等劳动行列;晚上,你孜孜不倦看书学习,或者走村入户,与农民共商兴农大计。当你离开时,从村民那种依依不舍的送行场面,可以看出:你留下了什么,你尽心尽力了没有?所有这些,山不言,而标高低;海无语,则知深浅!

    大哥,你在出任荷山纸厂厂长期间,胸怀大局,与厂里干部职工同心协力,消除派性隔阂,身先垂范,以制度管理人,以“技改”为动力,以产品质量取胜,以营销促生产,使一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迅速扭亏为盈。大哥,你的亲和力和责任心,有口皆碑。

    县交通局局长任上,大哥,你一心扑在事业中,怀揣连江交通规划图,三天两头往省、市交通部门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多争取些项目,多争取些资金,为连江多修几条像样的大道,为改善投资环境、发展县域经济,让乡亲们出行方便。每当我徜徉在当年大哥任内修建的长马、小沧、真茹、赤石、青芝、下宫、文朱公路,黄岐对台码头,连江新大桥,以及凤城至琯头104国道时,每当人们赞扬你创建发展连江汽车修配厂、交通客运公司、海运公司等,使企业蒸蒸日上时,我的眼前似乎再现你深邃、智慧的目光,如同秋晖,直抵我的心灵。几多风雨,几多春光?你的执着,你的奋斗,你的付出,也赢得了好名声。我想,这就是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作为,就是平凡中的不平凡之特质。

    “积德名声远,存仁品格高”。这是你走的时候,乡亲们慨然合赠你的一副挽联。你主张让弟侄学做人,走自己的路,达则济天下,对后昆影响颇深。事业有成的福州龙事达房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阮孝木,慷慨献资200多万元,在长龙中学建设一座以你的名字命名的“阮经在教学楼”,足见你在父老乡亲心目中的分量,足见你的高风亮节和令人敬仰的感染力。

    大哥,你的一生,虽然平凡无奇,但有作为,在我们的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你留给我们的精神遗产,影响着鼓舞着我和我们的后辈,我们一生都享用不尽。大哥,安息吧!

    2011年4月1日

    大姐夫擀面

    说实在话,男人下厨早已习以为常,但是男人会擀面却为数不多。我的大姐夫就属于会擀好面的男人。

    大姐夫的擀面手艺,是他15岁在修建鹰厦铁路当民工时,因食堂缺少帮工而当“勤杂”学到的。食堂的擀面师傅见他年少肯学就教他和面、制作面点,于是,姐夫很快手艺见长,能擀出一手好面,制作若干面点。

    大姐夫瘦高个,爱穿中山衣,擀面时往身上披一条围巾,干净利落,伶俐老成。他将雪白的面粉与水按比例配伍,搅和,揉捏,接着,他手拿一根擀面杖,把面团放在面板上搓、搥、碾、压,从面板这头碾到那头,又从那头碾到这头,反复再三,不厌其烦,如同作画一般,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直到把面和得既滋润又柔软为止。没多久,面团在他手里“三下五除二”,变成又薄又韧的面片,再用刀将面片切割成条状。于是,不硬不软、不厚不薄、不大不小、不宽不窄的擀面就齐刷刷出来了。由面粉变面条,如同变魔术一样,其技艺之娴熟,其手法之奥妙,其刀法之均匀,令人叹为观止。姐夫的擀面技术就这样练出来的。当然,他拥有面技之前还没有成为我的姐夫。

    擀面擀出了名气。姐夫开始名扬整个路段。每逢修路员工到食堂用餐,都喜欢点上一碗姐夫擀的面条。上级领导到来检查工作后用餐,铁路的干部也常请他们吃上一碗擀面作为招待。每当他们称赞这个食堂的面条时,姐夫感到的是一份荣耀。

    鹰厦铁路修建好后,姐夫就回到了家乡长龙。我们的家乡是个农村,当年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擀面的机会?巧的是,有一次,长龙华侨农场来了一个由一位北方籍的部级领导带队的视察团,中午要用餐,农场的领导突然想到擀面来招待。于是,连忙招来我的姐夫献技。姐夫也不辱使命,一展身手。那餐面条令视察团一个个叫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南方也能吃上地道的北方面条。正是这次展现技艺的机遇,姐夫的名声在十里八乡传扬了。不久,他便被聘到供销社当炊事员,临时工一干就是30多年。

    “三年自然灾害”到“十年动乱”期间,实行粮票政策,按一定比例的面粉供应,家乡的归侨侨眷,家家户户普遍推广面食。供销社也经营起了糕饼、馒头、马耳、擀面等面点,姐夫的手艺得到了发挥。供销社面点生意因此红火了起来。

    姐夫是个热心肠的人。从不以自己有点手艺而趾高气扬,目空一切。哪家来了客人要擀面的,他邀请必到,做好就走,不收费也不收礼物。当然临走时,他总交代好要用鸭汤煮面最好,要用什么作料才能恰到好处,等等。乡亲们对他的这种友情总是感恩戴德,交口称赞。遇到有的乡亲代加工面条的,一般都不收工钱,实在拗不过,要就收些象征性的工本费。每逢年节,他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东家要擀面,西家要蒸馒头,都要请教他去指导。他成了乡村里第一个大忙人。这样的事屡见不鲜,被传为美谈。

    说来有趣,我的姐姐就因为吃了他一碗亲手擀的面条,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能干的小伙子。适逢改革开放,姐夫到了花甲之年,他们夫妇开始经营面店。这时,如遇到手头不宽裕的乡亲,姐夫就赊账给他们,日后何时还钱也不计较。有一回,一个畲族乡亲病重,在医院与前来看病的姐夫偶然相遇,提起欠擀面钱的事,姐夫立即回家拿出欠条当面撕碎,宣布账目结清,感动得这位乡亲流下了泪水。虽然那是一张为数不多的欠条,但说明姐夫为人处世和助人为乐的情操。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件事。姐夫在供销社食堂制作面点,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表现无可指摘,供销社领导有意将他转正,他不假思索予以婉拒,把转正的职数让给其他临时工,并说自己有手艺,到那里都能混到饭吃。比自己更困难的临时工应先转正。他的这种思想是一种美德,是一种境界。后来,他的临时工一干就是30多年,直到改革开放。这件事对我教育很大。它使我懂得:好事当前,先人后己,才是正人君子。这是做人的准则。

    如今,姐夫离世20多年了。每当到姐姐家探亲或到街上吃擀面时,我会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姐夫。他的音容笑貌,他那出色的擀面技艺,历历在目。这是一则美好回忆。

    2006年12月12日

    月饼的滋味

    中秋月饼,对许多小朋友来说,司空见惯,似乎没有特殊的滋味,而我感觉则不同。

    我是大山里的孩子,小时候,家贫穷,乡落后,尽管父母埋头苦干,到了中秋难得给我们几个孩子买上几块月饼品尝品尝。那寒酸的日子不堪回首。

    那一年,中秋节就要到了。供销社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月饼,可谓琳琅满目,香气四溢。对于我们缺钱的孩子来说,只能望饼兴叹。可是,我经不住月饼的诱惑,馋得直流口水,于是,哭得“地牛转肩”,闹得家里鸡犬不宁,非要母亲买块月饼。这就难为了母亲,她只好从家用中挤出些钱来打发我。我拿到钱后,兴高采烈地一路小跑到供销社去买饼。就这样,我一生头一回尝到了那甜滋滋香酥酥的月饼味。

    有了这次品尝,我对月饼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可是,第二年,临近中秋节,父亲生病了,家里的钱都用来给父亲买药治病了,要不然全家仅有的全劳力,就耗在病床上了。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家庭的生活只能越来越拮据。我的母亲十分疼爱我,她认为,中秋节让孩子吃上几块月饼,是天经地义的事,并不算奢侈,只是出于无奈,才无法给予满足。然而,我并不懂得母亲的这种无奈,还是一味地撒娇,耍懒,吵着要月饼。眼看农历八月十五黄昏临近,等待已经接近尾声了,得到月饼的夙愿终成泡影了。

    从邻居家里飘来的一股股浓郁的月饼香和炒花生炒蚕豆的香气,以及一阵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我可以想象到他们的中秋节正红红火火地热闹着。而我们家里,冷冷清清的,父亲还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姐姐沉默着在灶前生火做饭。母亲一大早就挑着一担柴火去卖,去为父亲买药,去买月饼,天色已晚,还不见回家。这时,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焦急等候着母亲归来,大哥还跑到村口去迎候母亲。望着毫无节日气氛的家,我才意识到我们的中秋节是何等的艰难,与四邻乡亲的氛围是何等的不和谐啊!等着盼着,还是不见母亲归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不约而同地都往村外跑,聚集在村口的大树下,心急如焚,翘首以待。不知等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风儿吹干了眼中几次流出的泪水,终于在弯弯的山路上出现了一位佝偻的身影。啊!是母亲!我们迫不及待地一起奔过去迎接姗姗来迟的母亲。

    月光光,云晃晃,我们簇拥着疲惫不堪的母亲进了家门。夜晚,昏暗的煤油灯光在风中晃动,也闪动着我那贪婪的眼光。母亲从背囊里掏出几剂中药,大哥连忙接过去,架火为父亲熬药。接着母亲掏出几块月饼,分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虽然它比去年小得多,但我已知足了。我颤巍巍地用双手接过月饼,眼里流出热泪,仿佛感到手中的月饼分外的沉重,分外的珍贵,而无法去品尝。我环视哥哥姐姐,他们手中的月饼也没有动,眼里都闪动着泪花。这时,母亲开口了:“孩子们,等来年,我们家日子好了,我再给你们买大块的,上面有贴花的。”“妈妈,这已经很好了,我们心满意足了。”这是我们共同的心声。

    那一晚中秋夜,那一块小月饼,它是什么滋味只有我们心里知道。

    2006年5月23日

    贵安拉面

    现代都市里,兰州拉面到处可见,声名远播,但没给我留下多少印象,倒是连江贵安的拉面,让我品味后久久难忘。

    20世纪70年代初,大哥下放到潘渡。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我来到他“蹲点”的贵安村,浏览潘溪河畔一片田野,总见黄澄澄的麦浪在颤巍巍沉甸甸地浮涌。中午,我第一次吃到现制现煮的拉抽,那柔软顺滑、香喷喷的滋味,撩拨食欲,口齿留香。房东把本地拉面的历史成因娓娓道来,从那时起,心口中便留下贵安拉面最初的甜美印象。

    后来,每去一回潘渡,总想光顾一番贵安拉面。金秋十月,为编辑《青芝文学》潘渡乡专版,县文联、作协部分会员到潘渡乡采风。中午,刘乡长在村前古榕旁小餐馆里接待了我们,我连忙建议:“别的就不用点了,就每人来一碗拉面。”拉面一端上桌,香味四溢,立刻搅起了我的食欲,我觉得吃的不仅是有味的拉面,还有美好的回忆。吃完后,文友们无不称赞贵安拉面好。

    贵安地肥水丰,四季常青,潘溪畔产出的小麦,麦纯面鲜,质细粉白。这儿的小伙姑娘揉拉面,驾轻就熟,淋漓尽致地表现一身轻巧技艺。耐心揉作,其面料怎么看都是润润的、韧韧的、匀匀的、纤纤的,悠长的面条,清婉的轴肋,夸张的轴膜,生煮白煨,或加一些肉、贝、蛎等;漫着香喷喷的味道,流溢出贵安拉面的风采。

    据传贵安拉面,始自宋元,盛于明清。那时,潘渡一带已经种植小麦,由于当地产的小麦质量上乘,用它加工出来的拉面鲜嫩粉白。在漫长的岁月里,一代又一代的贵安人学会了生产、制作拉面,加上连江有丰富的海鲜作为佐料,既有北方的风韵,又有南方的口味,其味香醇可口,可谓“南北皆宜”。

    一种手艺,一种美食,能得以流传,必有它们的奥妙所在。贵安拉面,能流传至今,就在于它品质卓越,风味独特。据说,宋代理学宗师朱熹路过贵安时,他又累又饿。天色已晚,一位农民以拉面佐以时令菜蔬招待。他拿起筷子就吃,细嚼慢咽,品尝,回味,继而风卷残云般将大碗拉面一股脑儿地吃个精光,还不停地称赞:“好吃、好吃,吃了拉面大贵大安。”贵安拉面受到大儒的连声夸奖后,声名大振。国民政府海军夙将萨镇冰,在“民变”失败后一段时间,隐居贵安的西溪,也常常煮食贵安拉面,且百食不厌。久而久之,贵安拉面的名声不胫而走。于是,在历史、名流、文化诸因素的助推下,“藏在深闺人未识”的贵安拉面,以它的平实风格、特有的风味,给越来越多的城镇居民的餐桌带来了风味独特的美食,更让人品出日子的素朴和宁静。

    潘溪河畔田畴麦浪,沃土汗水,汇成了不同年代贵安拉面的乐章。这乐章,揉进了人间烟火,揉进了情感世界,揉进了时代印记,进而揉出了风物和谐而绵长。于是,历史、名流、文化诸因素,使这平平常常的贵安拉面,闪烁民俗之光,更加意味深长。

    2006年3月15日

    “集体”养鸭记

    我已经花甲之年,世事见了不少,最让人难以忘怀却又难以想象的是在那鸭群只能公养,不能私养的年代里。

    故乡地肥水丰。水田湿地里鱼虾、螺苗、藻类十分丰富,给养鸭提供了充沛的食物。这样好的自然条件,搞养鸭副业,不要花多少成本,效益颇丰。然而,在荒谬的禁养私鸭令下,乡亲们无可奈何。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生产队社员想了个办法,也就是瞒天过海,名义上说是集体饲养鸭群,实际上是分养到户,表面上看是生产队饲养,其实是各家各户的,不过集中在一起放养。这项对策出台了,“集体”就有了鸭群。逢年过节,社员家里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美滋滋的鸭肉,也可以用卖鸭的钱换点生活必需品。

    农村初夏,正是买鸭苗的最佳时期。由我出去替各家各户买鸭苗。打听到一鸭苗场有鸭苗卖,我赶了半天山路,来到鸭苗场,恳求场长卖给我150只。他坦诚地说:“非公莫属!私人养鸭是犯禁的,要是事情暴露了,你我都会受到牵连。”他看我远道而来,为了不让我失望,就给我出主意说:“不然,你到公社开一张证明,说是替生产队买的。”我只好悻悻然地返回,一鼓作气跑到公社,大言不惭地说:“打包票,这是为集体买的鸭苗。”终于说动了经办人,才打了张证明,又赶到鸭苗场。直到夜幕降临,我才把鸭苗挑回了家里。社员早在我家里等候多时,见我挑着鸭苗回来,仿佛喜从天降。大家七手八脚瓜分了,共15户社员,每户认养10多只。

    为了搞好“集体”养鸭,社员们订下“私养公管协约”,对外严守秘密,并规定各家各户将自家的鸭子剪好记号,避免混淆,每天劳动时,由各自挑到田头放养;收工时再收笼带回家。晚间,圈养在生产队库房里。

    俗话说,“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瞒天过海”也不是我们家乡生产队的独创。为此,公社为了保证政令畅通,派出了包村工作队。这些工作队员,被社员们称为“老鹰”。他们把打击私养鸭子,也列入工作范围,经常深入田间地头,巡回检查与盘问私鸭情况。一旦查出问题,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以严厉打击。对这些“老鹰”,社员们只好敬而远之,能避的则避,能躲的则躲,并且守口如瓶,目的就是不让鸭子被“老鹰”叼走。

    到了稻田抽穗扬花时,“老鹰”更是常常出没田间地头,甚至穿着蓑衣加以伪装,弄得养鸭户提心吊胆。但由于我们乡亲同心协力,严加防范,“老鹰”们总是无果而终,无功而返。

    “百密总有一疏。”有一天,我从后门垅放工回家,母亲就告诉我说,今天“老鹰”来了,在村头田里发现了几只散鸭,认定是个体私养,就被捉了活活打死,扔进粪坑。这种极端的手段,这样缺乏人性的残忍,社员们只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因地制宜,选择副业,本是农民生产的自由。当时,养几只鸭,如忍辱负重般担惊受怕,我实在想不通。尽管“老鹰”像幽灵般出没,我依然故我,养我的鸭子。心里巴望这政策尽早结束,要不然耕者捉襟见肘的生存状况,会变得更加糟糕。

    历史在前进。如今中央扶持“三农”政策,免收各种农业税费,鼓励、扶持农民因地制宜发展经济,农民想养什么就养什么,想发展什么就发展什么。它带给农民,带给农村,是富裕,是丰衣足食,是亿万农家的幸福。这样的好政策,这样的好日子千万要珍惜啊!

    2006年6月6日

    覆釜公路走笔

    路在脚下。脚下是一条路基宽7米、水泥路面宽5米的盘山公路。它的起点是江南乡南湖坝顶,终点是覆釜山弥陀寺前的打铁墩山冈。这是一条覆釜公路,全长4.3公里,东与玉华洞美景一衣带水,西与文笔峻峰辉映成趣,中与覆釜秀峰一脉相承,南与青芝山名胜连理接壤,北与玉泉山公园隔江相望,把青芝山旅游点相连成一个风景走廊。

    覆釜山,是连江著名的风景区。境内“峰峦耸翠、溪涧纵横,奇岩叠嶂;有峰十六、岩七十二、涧九溪”,古时“山上有大小寺宇十余”。其中,鼎石寺,始建明万历年间。在覆釜山鼎石洞下,曾有道人陈自修炼丹于此。相传黄妙应亦在此得道升天。鼎石寺,清康熙十九年(1680)由僧人天忍募捐重建,后日本侵略军屯兵山中,伐竹木,毁寺院。莲峰寺、白云寺、弥陀寺、忉利寺、青峰寺等古刹也散布在覆釜山中。覆釜公路途经的南湖,山环水绕,风景秀丽;湖畔太极道观,建筑宏伟壮观,是连江县道教活动的圣地。

    走在这条盘山公路上,心想:一条路,改变了一座山。这种改变远见卓识。它使我回忆起了当年有识之士是如何为之而付出的辛劳。1997年,连江县侨办把建议修建覆釜山公路,列入招商引资重点工作。为此,原县人大常委会主任陈高书会同侨办主要领导以及有关部门同志,深入覆釜山实地考察。1998年5月10日,县侨办根据考察资料,经认真论证,认为修建覆釜山公路条件基本成熟,拟就了《关于建议修建覆釜山公路呈阅件》,经时任连江县县长俞风云圈阅和副县长刘胜批示,要求县侨办牵头该项目并抓紧落实。同年8月21日,县政府召集江南乡及有关单位同志举行现场办公会,形成纪要,随即成立修路领导班子。1999年8月22日,首期覆釜山旅游公路——南湖公路段工程破土动工。该路段104国道南宫段通往南湖太极道观即覆釜山起始公路,全长1.1公里,由旅美乡贤黄忠谋先生捐资,在江南乡、县侨办、财政、交通、化肥厂、太极观等单位和仁人志士通力协作下,耗资百万元修成。福建省人民政府还为黄忠谋先生颁发了捐资修路的荣誉证书、奖匾、金质奖章。连江县人民政府立了《碑记》,褒扬了黄先生的善举。2000年,南湖公路铺就了全长宽5米的水泥路,整拓路肩,绿化环境,并在公路沿线险要处,每隔1米设立一根高1.2米、剖面为10平方厘米的花岗石柱,提高了来往车辆行车安全系数。公路一开通,信士游人慕名纷至沓来,覆釜山上游人如织。有了这段公路,人们看到了覆釜山的旅游前景。

    于是,延伸覆釜公路又成了人们的热望。2006年春,覆釜山弥陀寺主持开妙法师,发起覆釜公路增加里程续修工程,县里成立了以时任县人大常委会主任林世昌为主的修路领导班子。同年7月12日,南宫坝顶至覆釜山主干道开工。开山炸石15万立方米,挖土25万立方米,填土8万立方米,修建6个涵洞,砌坡6000立方米,总造价300多万元人民币,开通了长5.2公里,路基宽10米,路面宽7米的泥结石公路,于2007年5月1日正式通车了。

    我漫步在覆釜山公路上,观赏着扑面而来的旖旎风景,登高回眸,凤城美景历历在目,敖江汩汩,桥虹卧波,多彩建筑,鳞次栉比,风物长宜,蔚为金凤腾飞之壮观,心情舒畅极了。覆釜公路像一条长龙畅游在群山峻岭之中。随着它的延伸,我心中的畅想也在延伸。

    2009年10月12日

    母校不了情

    走过历史沧桑,连江四中成立50周年了。她是我的母校,我是她的首届校友。于是,以一种怀旧,一种温情,一种眷恋的情结,给母校写点东西。

    最难忘是在校的生活。半个世纪前,百废待兴,学校初创,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教无定所,常打游击,寺庙、宫祠、民房,都成了教学的场所。为了有书读,作为学生的我们也乐于奔波。在学习同时,还要参加勤工俭学,半耕半读,什么烧木炭,挑铁石,炼钢铁,砍柴火,割稻子,种小麦,扛石块,运沙子,小小年纪都得干。更艰难的是,无论天寒地冻,无论刮风下雨,每周六下午,就得从学校步行20多公里回家,星期天下午又要从家里跋山涉水,肩上一头挑着书包,一头挑着口粮赶回母校,来去匆匆,风雨无阻。这种经历,这种滋味,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最感兴趣的是红圈圈。这圈圈是老师画的,红红的、圆圆的,画在我的作文精彩处。我的语文老师在一间简陋的教室里,在一张破旧的课桌前,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下,聚精会神地批改我们的作文。那红圈圈仿佛是一帖催化剂,让我领略什么是精彩,什么是美妙,什么该扬弃。那红圈圈仿佛是一团团烈火,点燃了我的文学爱好。悟圈思进,后来,我终于放大了那个慈爱的圈,奔赴人生征程,并笔耕不辍到老。我从工作岗位退居二线后,便开始我喜欢的文学苦旅,第一篇《萝卜情愫》处女作便发表在《福建文学》上,其故事情节就是以母校生活为素材写成的。有了这段生活磨炼,有了这段经历,有了这种情愫,人生道路上沟沟坎坎是不难跨越的。于是我的《野芹菜》等散文集脱颖而出,饮水思源,母校不了情呀!

    最难磨灭的是母校的形象。一个学校形象是一代代师生刻意塑造出来的。勤奋好学、自强不息、开拓进取,是连江四中的可贵精神。它一经形成,就会反过来同化这个学校的师生,渗入莘莘学子的血液,激励他们拼搏进取,转化为巨大的能动性。母校经历几十年岁月的洗礼,多少尊敬的教师也都把他们的人生故事融入教书育人神圣事业,多少拳拳学子从校园走出,奔赴祖国各条战线,创造美好的明天,无不得益于母校长期所塑造的精神。试想一个坐落海隅不起眼的学校,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有为青年,并取得那么多业绩与成就?难道不是源自母校的教化及其潜在气质培育?

    20世纪90年代,母校两度重大庆典活动,我荣幸都应邀参加,有几位在省市工作的老同学听说我来了,非要和我一起重温校园生活不解馋。那原先教室、食堂、自习的旧址,还是那么可爱可亲;原先借读的马鼻长尾宫、下井天妃宫,以及借居横厝、林厝前民房,依稀可以寻回昔日失落的逸事趣闻。同窗好友指指点点,说到动情处禁不住手舞足蹈,好不开心。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情结,使我们如此忘情?啊,是母校用艰辛,用心血,培育学子成人。是这里老师,用谆谆教诲,用生命烛光,用科学知识,点亮我们的心灯,照亮我们的前程,使我们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能正确地对待自我,看待社会;能正确地对待成绩,对待挫折。历史就是这样的博大,就是这样的宽容,就是这样的无私。

    我缅怀母校的昨天,我更感奋母校奋发的今天。校园内的陈学潮学楼和黄云钦学楼崛起,是赤子对故乡和社会的一种回报,历届校友“学而致用,知行合一”,在各自岗位上,发挥着光和热,担负起时代赋予的社会责任,实践自己的理念,所作出的贡献,历史把这一切悄悄铸进时代的年轮!擎天的教学楼在您眼前耸起,书声和赞歌慰藉您的心海,校园频传教学相长优异成绩的消息,这不是您执着追求的梦吗?母校,领取这份回报当之无愧!

    50年光阴,过眼云烟。无论生活在哪里,我想都不会忘记母校的培育之恩。因为我的根、我的魂在那里。这就是我在母校50年华诞时的感言。

    2008年5月13日

    架起心中的“侨”梁

    我最早与侨接触,是在老家长龙镇。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连江兴办了长龙华侨农场,接纳与安置了3500多位印尼、缅甸、越南等8个国家的归侨。他们因为在国外受到排华之难,举家回到祖国。他们与我一样是黄皮肤黑头发,是我们的同胞。在故乡的土地上,我与归侨一起患难与共,开垦茶山,种植茶树,把荒山野岭营造成一个美好家园。在这过程中,我对他们有了更多的了解,产生了深厚感情。

    改革开放后,侨务工作迎来了春天。1983年,我担任敖江公社党委秘书兼敖江归国华侨联合会秘书长,协助县统战、侨务部门,深入侨乡,走访侨眷,为海外侨胞、港澳同胞、归侨侨眷排忧解难。当时,全县正抓紧落实侨务政策,有大量工作亟须要做,如清退“十年动乱”期间所冻结和没收的侨汇款,平反冤假错案,妥善解决长龙华侨农场土地权属争议等问题。我亲眼看到归侨、侨眷因为党的政策的落实而焕发出的生机与笑容,也看到旅外乡亲寄回的一封封感谢信,心里充满了宽慰,即使工作量大,任务繁重,也乐此不疲,甜在其中。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党的政策如春风化雨,滋润着侨心;改革开放,很快赢得了海外侨胞关注故土的热情。敖江梅洋村旅美华人郑依球,1950年出国定居美国,“十年动乱”期间,被诬为“土匪”。县委落实办很快为他恢复名誉,确认其为“中共地下党员”。他在海外得知自己平反消息,欢欣鼓舞,感德党和政府实事求是精神。1984年起,他连任两届美东福建同乡会主席,在筹资230万美元,购置美东福建同乡会会馆房产的同时,帮助数以千计的福建同乡办好身份证,维护侨胞正当权益;还组织旅美乡亲,在华盛顿美国独立节大游行中,高举五星红旗,弘扬民族精神。由于他的声望,美国前总统卡特和布什都亲切接见了他。为了报效祖国,他先后捐助大兴安岭火灾地区,捐建华南女子学院,助建故乡梅洋教学楼,献赠敖江乡侨联一辆丰田牌旅行车等。从郑依球爱国爱乡义举中,我感触旅外乡亲的侨心情结,要靠侨务英明政策来感化,要靠众多的侨务工作者用真心、热心、诚心来架设起桥梁。俗话说“人心换人心”,说的就是这个理。

    1990年,我调任浦口镇工作。浦口是连江县一个侨乡。或许自己与侨有缘,我庆幸又有机会为侨胞、侨眷服务。作为镇长,我把打好“侨”牌,作为任内主要工作之一,全力协助侨资企业发展壮大。举一个例子来说,富佳机电有限公司要发展成为外向型企业,我就想方设法招商引进侨资,助其发展。后来浦口修筑海堤,重教兴学,振兴经济,每一项我都忘不了挥起“侨”拍,立地生风。

    也许是某种机缘,后来,组织上任命我担任县侨办主任。在这个岗位上,我和同事们承前启后,始终突出侨务工作的特色作用,内强素质,外树形象,认真贯彻“侨法”精神。全力支持长龙侨场体制改革,创建全国农业科技示范园区,实施侨居造福工程等,切实保障归侨、侨眷和海外侨胞的合法权益,主动服务“5.18”海交会、“9.8”投洽会及“亲情回归”恳谈会,做好海外华侨社团及侨贤的联系、邀请、接待等工作。为凝聚侨心、汇集侨智、发挥侨力、筑巢引凤,我们以精诚服务,使广大侨胞动容动心,心系家乡连江经济开发区、可门港区事业,清禄鞋业、龙禾食品、福泰钢铁等规模企业,先后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互惠双赢,确实收到了良好成效。

    改革开放前,连江侨胞只有3万多人,侨资企业屈指可数。至2007年,旅外乡亲增加到31万人,相当于目前全县总人口62万的50%。每年海交会上,侨资签约是重头戏。我县在实际利用外资2.85亿美元中,侨港资占68%以上。2007年,新批项目19项,合同外资6898万美元,三资工业新增产值5.34亿元。

    沐浴改革开放的春风,连江旅外乡贤,负笈海外,经历风雨的洗礼,融会中国之传统,汲取海外经贸之精粹,涌现出一批富有号召力和影响力的侨界名人贤士,如黄如论、陈哲仁、林尚德、杨功德、郑时敏、陈敏华、庄惟春等,他们捐资兴办家乡教育、文化、体育、卫生、交通、扶贫、慈善等公益事业累计10多亿元。捐资的个人和团体获省政府金质奖章的有8枚。许许多多知名的和无名的连江旅外乡贤,以实际行动彰显了侨胞的赤子风采。抚今追昔,连江财政总收入,从1978年的594万元,到2007年的8.0537亿元(不含基金),年均递增18.4%,成就了经济腾飞。这其中,蕴含了各级领导和热心侨务的各界人士的无私支持,也是“侨与福建30年”的缩影和见证。

    正因为有这一催人奋进的“侨”梁,县侨办和我本人曾分别荣膺省侨务系统荣誉称号。退休后,赶上了盛世,我应邀参与编撰《福州市华侨华人志》。作为经历了峥嵘岁月的一代侨务工作者,我尽自己所能,用文字记载连江侨文化的深厚底蕴,感念大侨务,带来侨乡大发展,真实地写好本县侨史,以激励后人。

    2008年9月1日

    情满畲家新村

    “盛世好光景,畲汉一家亲。造福建新村,聚居创双赢。”这是一首畲乡新山歌,如今流传在连江长龙乡村。

    畲乡造福新村,坐落在长龙镇区所在地的盆地中,四面峰回水转,山峦叠翠,溪水潺潺。它是改革开放后,政府为改善少数民族群众生活而实施的畲村搬迁工程定居点之一。

    长龙镇,有着畲汉族居和睦相处的悠久历史,全镇7个行政村,就有洪塘、丘祠、真茹3个民族村,散居着畲族村民2000多人。在民主革命和抗日战争年代,畲汉乡亲团结一心,为铲除腐败政府,抗击日本侵略者,不惜牺牲,英勇奋斗。当年叶飞、陶铸领导红军游击队在畲乡开展武装革命斗争,畲乡人民在食不果腹极其困难情况下,省吃俭用,为战士们送去粮食、衣物等。每逢年节,还送去用煮熟的地瓜和着红糖制作的“番薯包”,谱写出军民鱼水深情的动人篇章。

    走进畲族造福新村,一幢幢的新楼,从大樟畲族自然村沿着长马公路西侧延伸到镇区。那镶贴外墙上的灰白瓷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式的“三层一阳台”楼房错落有致,鳞次栉比,与蓝天白云一起倒映在一溪碧水中,既宁静祥和又动感生姿。

    在畲乡新村里行走,觉得地变大了,天变大了,人的眼光也大了。宽广通畅的街道两旁,时而见到畲乡父老在厅堂观看电视节目,时而看到敞开门扉的商店,时而看到不少坐在门口悠闲的老人和在街上嬉戏的孩童。一幅长卷般殷实而富足的生活图画令人过眼不忘。

    畲族乡亲能从穷乡僻壤搬迁到热闹的镇政府所在地聚居,他们不会忘记汉族同胞的无私帮助。建庄村的一户汉族兄弟,为了支持搬迁,把门前的一块宅基地腾出来让给畲族兄弟建新楼。这种血浓于水的胞波情谊,是今天民族大团结的见证。

    长龙畲族新村的建设,得到各级政府的关怀。十多年来,省、市、县领导及民宗局等有关部门同志,多少回下乡进村入户,听呼声、察民情、定决策、选新址、筹巨资,落实造福工程。县委主要领导新上任没几天,心里牵挂着畲族造福新村的续建,他带领县政府分管领导和有关部门负责人,专程来到长龙了解情况,帮助解决具体事项。县领导的亲民行动,真诚的笑容,务实的作风,给畲村乡亲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一切,都饱蘸着党和政府对畲乡同胞的浓浓情意呀!

    “住得下,稳得住,可发展,能致富”,这是造福工程的宗旨。长龙是鹿池茶的产地,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1910年,鹿池茶荣获巴拿马世界博览会银奖。为了鼓励畲族同胞在新村发展茶叶生产,使之成为茶叶生产的又一个新基地,当地汉族兄弟主动向畲族兄弟传授种茶采茶和制茶技术。如今,新村周遭的山头层层茶园一片葱绿,在采茶、制茶的季节,几里之外能闻到清醇的茶香。在新村,国家一级茶师蓝金泉引进省茶叶研究所金观音良种,按有机茶的规范要求进行种植与精制。这种新茶具有外形紧结,花果香显,汤色金黄,滋味醇厚,叶底完整,红边显现等特点,2007年获第七届“中茶杯”全国乌龙茶类一等奖,2010年又获第八届世界名茶评比金奖。洪峰新村村主任蓝香财高兴地说:“1994年,村里人均年收入不到300元,现在达到4000多元。”在发展茶叶生产的同时,畲族新村的村民们还利用街面将制茶工艺进行展示,让游客驻足观赏,亲口品茗。俗语说:“好酒不怕巷子深。”如今是“好茶不怕路途远”,来此购茶品茗的顾客越来越多了。而每一位客人到来,畲族新村的村民都会热情泡上一壶好茶加以招待。当我在新村村民家里浅斟慢饮时,心仿佛陶醉了,不知是因了名茶的浓香,还是因了村民热情好客的缘故。

    以“生态”为核心理念的发展定位,提升畲乡新村品味,综合改革建设试点,打造休闲宜居新集镇,任重道远。长龙镇先行启动,一些如长龙文化中心已经封顶,年底可竣工交付使用,龙山公园、商贸市场搬迁建设项目,最大的畲乡造福工程——团结公园正在动工。一个世外桃源的畲乡造福新村,将要锦上添花。

    造福新村,一切在新,新房新车新人新风尚新面貌。据说,现在,畲村里拥有票子、车子、房子的先富户已不稀罕了。共同富裕,使他们已成为长龙镇腾起的一颗颗新星。

    离开畲乡新村已是黄昏,青山含黛,长空映霞,万家灯火。新村连着乡道、县道、省道、国道,广阔的道路通向四面八方。我似乎看到这是一条越走越宽广的金光大道,畲族新村的村民正沿着这条社会主义大道阔步向前。

    2010年12月15日

    鹿池村的传说

    长龙镇的鹿池畲族自然村,“鹿池”村名的由来,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直至今日,还在这一带流传……

    传说,鹿池畲族自然村的肇基始祖雷山哈,对爱情真诚执着。当年雷山哈年方二八,身强力壮,淳朴善良,住在长龙的东部一个山头。他孑然一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一次,雷山哈下山卖茶米,邂逅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年轻闺秀,两人一见钟情。由于封建礼教约束,姑娘的父母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真挚的爱情,姑娘不顾家人反对和亲朋劝阻,毅然离开丰衣足食的家门,跟着山哈在深山僻坳搭寮同居,过上了虽然艰苦,但却甜蜜恩爱的生活。

    一天,山哈到自家山谷中的“池丘”烂泥田耕作。所谓“池丘”,原是一个大水池,面积约2.3亩,里头生长着鱼虾,有一年大旱,池水干涸,人们挖土填池,就把水池改种水稻,由于终年积水,就成了烂泥田。突然,山哈发现一头慌张的母鹿不慎陷入烂泥田的“千深窟”,而且越陷越深,只露出一个头,岌岌可危。“千深窟”是长龙山区农田灿泥现象,泉水不断从“池窟”中冒出,表面上看是一丘水田,实际上这类“池窟”宛如一口深井,就是水牛陷进去,也难找踪影。那母鹿本能地“吆吆”发出求救的呼唤,悲切、凄厉,令雷山哈心生怜悯。

    过了一阵子,母鹿渐渐静了下来,它张大眼睛向穿着麻布衣的山哈巡视一圈,艰难地仰望雨后的苍弯,似乎在等候山哈抬高贵手搭救。

    终于,山哈动了恻隐之心。他用草刀砍下了几根木棒,将木棒伸向“千深窟”,并用山藤结牢,然后人沿着木排走向母鹿,好不容易才把母鹿救助了出来。随后,山哈提了几桶水把鹿身上的烂泥清洗干净。母鹿似乎通人性,它没有跑掉,仍然依在山哈小伙子身边。它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了,眼里还含着热泪。

    就在这时,山哈看清楚了,那是一头临分娩的年轻母鹿啊!一会儿,山风掠过,从那密密的山林中,现出一公鹿来。公鹿朝那山哈示意性“吆吆”两声,母鹿反应快速,应声传情,公鹿心领神会,就衔来几株茶苗,迅速放在山哈身边。瞬间,公鹿带着母鹿轻巧地蹿到对面的山冈上,再“吆吆”两声,悄然消失在山峰后不见了。

    此后,母鹿带小鹿常常出没这一片山林。不久,山哈就把公鹿赠予的茶苗种在茶园上,茶树一年年长大,茶树开了花,结了果,茶籽再培育茶苗,附近的山头很快变成了一片绿色的山头。为了纪念山哈临危救母鹿,公鹿报恩送茶苗的不寻常的意义,当地畲族乡亲就把原先的畲寨叫“鹿池”,把这茶山种出来的茶叶,叫作“鹿池茶”。

    后来,山哈生了个男孩子,长得天真又活泼,夫妻俩十分高兴。然而到了5周岁的时候,孩子突然间晕了过去,一病不起。正当山哈夫妇急得“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一天夜里,母鹿披星戴月衔来一束青草,放在山哈的门口。急切的“吆吆”声,把山哈唤醒。他走出门,往地上一看,竟是山茶等生草。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把这些草药炖汤给孩子服用,不几天,孩子就渐渐康复了。山哈喜出望外,他认为,这是畲家人仁义善良得到的回报。

    2011年9月11日

    岱江浦东大桥

    前些日子,岱江边的一位拆迁户——余大伯,送来一张红帖,说是他的孙子喜结良缘,要我无论如何前去聚一聚,顺便看一看新大桥,我欣然应允。

    那天,我很早乘车到浦口镇,和朋友先是流连于大桥的接线公路——镇区路面宽24米大道,看到两旁高楼林立,白砖绿璃,民房建筑群初现规模,令人欣喜赞叹;人行道边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诱惑着我们争相拍照。可朋友们一直催促我快到大桥看看,那里有更好的风光,于是我们疾步向大桥挺进。

    健步登上桥头,清风拂面而来,金色的阳光,笑得一脸灿烂,江面上自由飞翔的海鸥,与蓝天、白云构成了一幅和谐优美的图画。桥面上,车辆不时来回奔驰,桥下小船穿梭往来。远处,塔头天后宫似乎沉醉在清江里。此情此景,那悠悠的眷恋,滋润着我的心田,尘封10年的记忆又激活了。

    一提起浦东大桥,许多人会联想到上海那座著名的世纪之桥,想起大上海的东方明珠。而我身处的是横跨岱江两岸连接浦口、东岱的这座浦东大桥。岱江通常指塔头、洪塘村至东岱入海口的敖江下游地段。曾几何时,浦口、东岱虽一水之隔,可由于没有桥梁,只能靠摆渡维系两岸交通,这不仅给群众生产生活带来诸多不便,甚至危及群众的生命安全。1962年夏,禅步村民往浦口观看电影《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搭乘小船渡江,因超载沉没,溺死5人,骇人听闻。有一次下乡,看到几个村民在南垱灰厂江边围着溺死者号哭,我顿生怜悯之心。此种悲剧何时不再重演?

    1990年7月,我调往浦口镇工作,正值百废待举。靠着天时、地利、人和,这期间清河塘、筑海堤、建校舍、修村路、种林果,忙得不亦乐乎。第二年,镇政府通过了“拟建浦东大桥”县乡人大提案,提出了修建岱江上大桥的最初构想。这个项目工程量大,投资多,拆迁面广,征地牵涉两个乡镇,为此我们一边向上级报告进展情况,请有关路桥专家论证、评审,一边实施勘探、测量等前期工作,并因地制宜,着手开山炸石、挖土、备料,同时采用建设海堤与修建“宽面24米大道”接线公路并行施工的方案。经过两年的艰苦奋斗,万米海堤和“大道”终于修建成功,为大桥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此后不久,浦东大桥列入了福建省交通厅制定的“八纵九横”201主干线(宁德漳湾至漳州东山)规划,大家喜出望外。1996年5月,由于工作变动,我调任县侨办。记得临别前,南垱几位老乡来送行,并邀我等到大桥修通了“常回家看看”。离开浦口后,虽然不能再为修桥着想出力,但浦东大桥的建设,还有那些带头拆迁房宅、迁移祖坟的朴实可敬的乡亲们,仍是我心中的牵挂。我和那些相继调离的老同事始终没有忘记浦东大桥,依然关注、关心大桥建设的进展。大家聚在一起时,总是先提大桥的事。2005年底,浦东大桥正式通车,从此,浦口、东岱群众告别了摆渡过江的历史。

    如今的浦东大桥,北起浦口南垱村,南接东岱禅步江岸,长291米,总造价1200万元。放眼四周,那一片美丽而富饶的村庄,沉稳而静谧。雄伟的大桥,像绚丽的彩虹,从江的这一头飘向江的那一边。大桥紧贴在红土地母亲河的臂弯里,宽阔的桥面南北延伸,几根桥墩深扎江底,坚强伫立,没有盛气凌人,没有垂头丧气,更没有柔弱与矫情。它又像一位巨人,忠实地守望着车来人往,守望着潮涨潮落,守望着晨曦夕晖。

    作为浦东桥迷,此刻我不禁双目湿润,感慨万千。回想当初,面对不理解,面对嘲笑和责备,泰然处之,一路前行。在今天,深切感悟到规划建设前瞻性的必要。你会惊叹于科学发展观的伟大,惊叹于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惊叹于个人的渺小。置身于大桥,心中抹不掉的,仍是当年大家齐心求索的沧桑时光和大桥建设者的形象,对于他们,对于这座崭新宏伟的大桥,我充满了深深的感激和敬意……为了看清大桥全貌,我们撑伞遮日,兴致勃发地参观了一个上午,由衷体味“工作一时一地,感情一生一世”的珍贵。

    2010年3月29日

    长浦公路情思

    一条宽广的水泥公路,宛如蛟龙腾跃,越岭穿山,过溪跨峡,盘旋在长龙至浦口的高山峻岭中,全长20多公里。这条公路叫长浦公路。它起点于长龙飞马公路马垅口三叉处,向东南延伸,终点衔接于连黄公路浦口地段,悄然融入连江经济开发区的公路网。

    长龙山区地处偏僻。崇山峻岭中的下洋村,1000多户4000多人口,民主革命时期,是“红色基点村”。在这里,邓子恢、陶铸、叶飞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留下了征战的足迹,九使寺成立的连江下洋抗日游击队,开辟了下洋革命根据地。1941年,抗日游击队在地下党的领导下,经座洋山,越东塘岭,打得日本鬼子鬼哭狼嚎,此役将日本小队长击毙在山冈。红色革命根据地为革命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的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牺牲。下洋村的梁仁钦与镇村百名革命战士,为革命献出了生命。过边山弹痕累累的参天古榕,财溪北岸的深山古刹九使(龙峰)寺,见证着革命的历史沧桑。每位红军战士与游击队员面对牺牲的战友与做出巨大贡献的红色根据地,心里都发誓待革命胜利后一定要改变山区面貌,一定让山区人民过上好日子。

    党和人民政府始终没有忘记老区人民。20世纪90年代,地方政府关注民生,将鹅仔仑、刘山、孙厝后等少数民族偏僻村落的村民搬迁到马垅口镇区一带,实施了造福工程,建起新房,安置这些搬迁户。弹指一挥间,7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长龙人民,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到了2006年,人们富而思进,又萌生千年梦想,即修建一条高水平的公路与外界公路联网。于是,万众一心打响了开通长龙到浦口公路第一炮。

    在山区修水泥公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沿下墩,塘口自然村顺东南延伸,就进入“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乌岩头。这里山高岩乌,乱石壁立陡峭,要开山炸石,架桥过涧,排除万难,硬是在高山峡谷之中开辟出一条金光大道。可以说,长浦公路,既是改革开放的产物,也是一首激昂的创业之歌。

    路通了,山笑了,水乐了,山区人民喜上眉梢。周遭的田野,曾经是生产闻名遐迩的糯谷、粳稻的高产田,今天,除了生产传统的粮食作物外,还建立起了数千亩无公害反季节蔬菜基地,长年间作、轮作白菜、花菜、菠菜、西瓜等蔬果。一到收成季节,田间地头,一片丰收欢乐景象。前年,日本东京一位资深的农业专家前来考察,曾惊叹“长龙气候妙,山水多娇娆;土沃高产出,茶蔬品质优,是一方宝地”。长浦公路作为一个绿色通道,快捷地将山区的土特产源源不断地运往城镇。长浦公路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致富路。

    路通了,显山露水。这里的青山绿水和秀丽景色吸引来四方游客。当年的乌岩岭,流传有“祖母指龟训曾孙”的传说和“皇帝好色丢珠帽”的故事,以及抗倭英雄戚继光“喝令三山五岳开道”,一剑辟出“千人饮”的泉眼遗址,还有下洋抗日游击队曾生活过的“猫儿洞”旧址,周边危岩还有当年红军标语等珍贵革命文物,是游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古时,福州经连江通往福宁等五县的古驿道,虽是一条“五百米绝壁一线牵”的小径,从百丈峭崖中穿越而过,人们在惊叹古人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精神同时,无不发幽古之情。清代诗人孙澄200多年前写下的赞美“炉峰晓瀑”的诗篇:“一派飞泉挂碧空,银河隐见五云中,涛声远振千峰响,山势回环万壑通。匹练长留太古雪,珠濂时卷半天风。乌岩片石凭天险,遥接沧溟大海东。”今天吟诵起来,别具一番滋味在心头,仍有一种历史的穿透力。汇聚于下洋境内葫芦状的财溪水库,一泓碧波,一洗尘嚣。如斯山水,如同一幅幅自然的画卷,由长浦公路为主轴,拓展出厚重的自然与人文景观。

    最为壮观的是长浦公路两旁层层叠叠的茶园,摩肩接踵,直上云雾深处。这是“鹿池茶”产地。这种名茶曾获得巴拿马博览会银奖。20世纪60年代,大批印尼、越南等归国华侨前来长龙华侨农场安家落户,营造出了万亩茶山。目前,农场已被国务院侨办、中国侨联作为全国农业科技示范园区,生产出名贵的“鹿池”、“龙峰”等优质品牌绿茶,长龙畲峰茶场生产的“金观音”乌龙茶荣获2007年全国茶业协会“中茶杯”评比一等奖,商品远销海内外。清明时节,满山茶绿,清香远逸。茶香沁人,茶香醉人。

    立于长浦公路旁,望着车水马龙,心潮如群山起伏,不可抑制。

    2007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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