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美好且值得被爱-十月 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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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从不轻易言爱

    我去看望因为重感冒而躺在床上的安妮,她穿着厚棉袄,额头上贴着降温贴,枕边堆着凌乱的外卖盒和矿泉水瓶,她烧得两颊通红还在笔记本上十指翻飞地回邮件。“生活真的好辛苦,我也不想抱怨,可是我好希望有人可以抱抱我,然后给我泡一壶热茶。”她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一边说一边擦着流淌下来的鼻涕。她陷在羽绒被和垫子间显得格外羸弱,我默默地给她泡了壶茶,掰开她的手指把杯子放到她手心里:“再等等吧,他很快就会出现的。”

    “你总是这么说。”她不无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初见安妮的时候,我们都是大一新生,都在上一门艰涩难懂的选修课。她是唯一可以在作业里拿满分的学生,我每次都在楼下等她进了教室再上去,然后找机会坐在她身边,在课间抄她的笔记。她在大学里名声传得很开,总是有不同的男生借故围在她周围,或者下了课巴巴地跟在她后面试图和她搭讪。但和她在经济学上的头脑相反,她在恋爱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她太容易相信一个人,一旦爱上了就倾尽所有,稍微哄一哄就又回了头,因为她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低,男人常常并不懂得珍惜,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

    我和她熟悉起来是工作之后,因为同样无法适应职场里面的尔虞我诈,彼此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们常约着一起去看电影、看话剧、喝下午茶,我也有幸认识了她黑西装高跟鞋、所向披靡的女强人外表下住着的小女孩。

    她害怕打雷、害怕台风、害怕蟑螂、害怕生病了要一个人去医院排队挂盐水,害怕下班回去打开门面对黑洞洞的房间。

    她有的时候半夜打电话给我,说她租的房间里好像有老鼠却又捉不到,央求我去她家帮她。我去了也干不了什么,于是便又是喝酒聊天,看看电影,然后一起沉沉睡去。

    我一方面想着要给她介绍一个可靠的男朋友,一方面又想要自私地把她留在我身边,让我来搂着她、保护她,和她一起入睡,一起醒来。

    但是用不着我帮忙,她就找到了一个可靠的男朋友。

    那是2011年的春天,她从摩洛哥旅行回来的第一天,我约她吃午饭,她还是踩着高跟鞋,穿着黑色西装。但她的眼睛晶晶亮亮,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走路又欢快又雀跃,整个人像早春时候叮咚流淌的泉水。

    “那个,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咬着手指,露出少女般的娇羞。

    “你恋爱了是吧?”我立刻说道。我的内心涌出一丝嫉妒,因为她从未因为我而露出这么欢欣的神情。

    “啊,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她有些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脸颊。

    她忍不住给我讲胡安的点点滴滴,甚至连他胸毛很长这点都告诉了我。

    “停,我知道得已经够多了。”我突然有些不耐烦地说,话才出口已经觉得不妥,立刻补充了一句,“我可不想知道我最好的朋友用什么姿势做爱。”

    她假装生气地一跺脚。

    她脸上的甜蜜和娇羞,让我对胡安又羡慕又嫉妒。他是当地的一名街头画家,在桥边替她画了一幅肖像画,他把电话号码偷偷写在那幅画的后面,她在深夜的时候想起了他的笑容,试探性地发短信过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并没有费什么工夫,就得到了她全部的爱。

    她一边吃着意大利面一边回着胡安的短信,我已经吃完了,她面前的还几乎一动没动。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又忍不住拿起手机,飞快地打几个字发出去。

    “有另外一个人在我的生命中的感觉真奇妙啊。”她这么说。

    我点点头,想起那个存在于我生命中的人。

    那个下午,我回到办公室,恹恹地坐了好一会儿,同事纷纷让我回去休息。我并没有生病,只是因为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所以对生活本身也失去了热忱。

    安妮和胡安的恋情发展得如火箭般迅速。

    她每个月光电话费就要花去三四千块钱,因为胡安的画一直卖得不好,她也顺便负担了胡安的电话费,每个月都几经周折汇钱给他。

    她忍不住思念飞去摩洛哥看他,老板不肯放她假。她找我帮忙,让我冒充她老家的亲戚,写信给她的老板,说她的爷爷病重在床,想见孙女最后一面。

    她为了感谢我,在摩洛哥的时候发了好多甜蜜的照片给我看,说她从未被人这么温柔对待过,希望我为她高兴。

    她爬山的时候摔了一跤,胡安立刻跪下来,替她在伤口上吹气,又背着她爬了足足三小时。

    他带她去见他画画的朋友,他们手把手教她画花草、画飞鸟,她画得一塌糊涂。他拿起画笔,这里添几笔,那里添几笔,画里面的鸢尾花竟然变得栩栩如生。

    他们去野营,她枕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帐篷外面夜虫在鸣叫,还有鸟儿的歌声。她听着他的心跳沉沉睡去,早晨醒来,看见他正用一个小酒精灯烧开水给她泡茶。

    他们在海边捡拾贝壳,她临走那一晚,他一夜没睡,给她做了各种各样的贝壳项链,贝壳手链,贝壳耳环,再为她釉上不同的颜色。

    我一边走一边看照片,突然一个没站稳,跌坐在马路上,扭到了脚。我想起她每次都笑话我穿不好高跟鞋。

    安妮是节省的人,有一天却突然跑来问我借一万块钱,说要买单反相机。她从小家境就不好,说要买单反相机已经说了两年,但从来都没舍得买。这一次却带我去商店里看了颇为昂贵的款式。

    “我最近付了机票又要负担胡安的电话费,实在没什么钱了,等我发了年终奖再还给你好不好?”

    我从来不会拒绝安妮的要求,立刻拿出信用卡付了钱,跟她说想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但是我看到她让营业员拿礼物盒包好,再写上祝福卡片的时候,才明白这个单反相机是买给胡安的。

    “他说卖画生意不太好,他看到别人在景区给游客拍照很赚钱,他就也想买个相机试试看干这个。”

    我停着,良久不语。安妮也慌了,急忙来拉我的手,她说,会想办法立刻还钱给我。

    “并不是钱的问题……”我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我在眼泪流出前装作擤鼻涕,掩住了脸。我对于安妮有种强烈而复杂的感情,但是我不能让她知道。

    “你觉得他值得你这样为他付出吗?”我提醒她。除去我不可告人的私心外,我也知道她每次恋爱都过分投入,结果每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她给我看她手机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个拆开的邮包,邮包里面有许多胡安画的她的肖像,有更多的贝壳项链,有胡安获了一个当地的小小的奖收到的一个小小的奖杯。

    “他或许条件不怎么好,但他竭尽所能地在爱我,我也在竭尽所能地爱着他。”

    胡安无论按照什么标准来看都不是理想的伴侣: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没有钱、没有见识。安妮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她来我公司楼下见我,喃喃地说:“怎么办,怎么办,这太难了。”她的父母反对,胡安因为签证问题一直不能来看她,她的工作越来越忙越来越难请假。

    我看到她掉眼泪,忍不住捧着她的脸替她拭去眼泪。

    “算了吧。”我说。

    “可是我没办法停止爱他。”她茫然失措地说。

    我只能叹气,望着她,良久不语。

    她每次说要分手,每次趴在我肩上哭,在我面前扯下胡安送给她的贝壳项链,但每次都与他和好如初。

    爱情似乎无所不能,可以战胜任何世俗的事物。

    而我和她,再也没有一起跳过舞、爬过山、游过泳。

    2013年初,她约我出来,握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她说:“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了,但是你还是会像之前那样支持我的对吗?”

    “对的。”我点点头。我知道我和她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可以留在她身边,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恩赐了。

    她说,她要和胡安结婚了,结婚之后,胡安便可以拿到签证在香港居住,他们就不用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了。因为胡安只会画画,安妮记得我有许多写作拍广告办杂志的朋友,便让我帮她去问问有没有工作机会可以给胡安。

    “胡安英语也讲不好,中文更是一点儿都不会,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工作经历,也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作品,你说有哪家杂志社会聘用他。”我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嗓门。

    “好的,我知道了。”她放开我的手,去前台结了账,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露天的咖啡馆里,一月底,冬意甚浓,北风萧瑟。侍应过来给我续了些热水,我想起好几年前,我在这家咖啡馆写着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发表的小说,安妮在一旁替我查着各家杂志的投稿信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我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拜托我的朋友们。

    过了三天,安妮发来短信说对不起,说如果我还拿她当朋友,请务必帮帮她和胡安。

    她说,她想胡安的时候,就抱着一件他穿过的大棉袄,闻着他的味道,哭着入睡。

    她说,就算胡安找不到工作,她养他,她也要他来香港,每天早晨在他身边醒来,每天晚上开门进屋就能看到他作画的背影。

    我说:“好的,我已经托了几个朋友,等胡安来了香港,就让他去面试。”

    五月一日我约了安妮喝下午茶。第二天,胡安就要去伊斯坦布尔的旅行社买飞来香港的机票,去邮局寄出行李,再去政府办理结婚的相关资料。世事在飞速运转,就如同头顶有一大群白鸽呼啦啦地飞过。

    虽然并不是我要结婚,但我却紧张得浑身发抖,手里拿着的蓝莓慕斯啪地掉在桌子底下。

    我见过安妮最脆弱最无助最悲惨的一面,并且自以为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人。但这些事情以后都与我无关了。下一个雨季来临,台风刮过窗框的时候,她会躺在胡安的怀里,静谧、安宁。

    “没事的,我已经想清楚了,你要相信我。”她说话时的表情决绝得像就要上战场的刚毅的女战士,我险些流下泪来,咬紧牙关才忍住了。

    戴着白手套的侍者送上暖热的司康饼,我们各自涂上奶油和果酱,吃一口再喝一口印度产的薄荷茶。

    “之后可能就没钱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安妮举起白瓷茶杯,和我的碰了一下。因为胡安要来,她刚刚搬到上环的一套一室一厅的公寓里,每个月的租金就要一万五。她原本可以不用住在这么昂贵的地段,但她说,那里有很多咖啡馆、工作室、展览馆,很多艺术家都在这附近开画廊,她说,胡安刚来,住在这里可以帮助他认识香港的艺术家。

    她还在帮胡安查中文学习班的资料,又到处询问香港哪里可以买到各种各样的绘画用品。

    “真的不会后悔吗?”我放下茶杯问她,“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男人,不用你养活他,不用你照顾他,不用你花这么多钱这么多精力,而是把世界上最好的都摆在你面前。”

    安妮转过头去,靠在窗前,我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看到胡安给她做的那对耳环。我听到她说:“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不知道爱情会带我走向何方,但我知道,如果错过了他,我会后悔一辈子,而今后无论我还会遇到谁,都不会是这个教会我爱的人了。”

    说起来容易,胡安最后还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来到香港。一会儿是他的母亲生病,一会儿是暑假机票价格飞涨,安妮每天忽喜忽忧,觉也睡不好。有的时候她突然跑到我家来,我给她切一盘水果沙拉,给她泡一壶茶,握着她的手,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你这么好,一定很快也会找到配得上你的爱人。要不,我把我们公司新来的男经理介绍给你,他挺帅的,对人也好。”她这么说。我笑了笑:“我现在还不想恋爱。”

    胡安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她和胡安的合影,他们相拥在我陪安妮去挑的大床上,对着镜头大笑着。

    我没有去安妮为迎接胡安办的派对,安妮打电话给我,我说我生病了。我听起来鼻音很重,她以为我病得严重,立刻抱歉地说她要陪胡安买一些生活用品,不能来照顾我。

    她不知道我的鼻音是因为嫉妒和羡慕而哭了一整晚的结果。

    我静静地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感觉安妮真的已经离开了我的生活。

    她后来邀请我去她和胡安的新家做客,邀请我和他们两个一起去海边野餐,我都推托了。她选择离开我,我亦无法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嘻嘻哈哈地站在她身边。

    我甚至屏蔽了她的朋友圈,看到她越幸福,我就越嫉妒,我整夜整夜无法入睡,甚至出现了幻觉。我幻想她走到我的窗前,握住我的手,幻想着她把我抱在怀中,说还是喜欢我。

    我没有办法工作,没有办法写作,只能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的心理医生钟国说:“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我仍然会在安妮和胡安吵架的时候听她在电话那头哭泣,听她抱怨为什么光有爱也是不够的。

    我听到她说胡安非要买昂贵的画笔和画布,害得她连去上舞蹈课的钱都没有了。

    我听到她说胡安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每次争执都要她放下面子伏低做小以求和好。

    我听到她说突然对胡安滔滔不绝的艺术啊理想啊感到厌烦了,他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还不如去建筑工地上做,好歹能赚一些钱。

    我听到她说,文化差异,经济负担,她父母的坚决反对让这段感情伤痕累累。很多事情都能成为导火索,有时候在饭店点一个菜,或者买一块新的窗帘,就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执,一股脑儿把之前所有的不满和伤痛都倾泻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我忍不住问。

    “因为我爱他,每次吵完架,他爬上床抱紧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安稳又踏实。生活里想要的东西太多,但能把握住的是那么少。我只想要有人紧紧抱住我,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大道理,甚至不需要考虑明天会不会有太阳。”

    我想要对她说,我也可以抱紧你啊,你想要说话就陪你说话,你不想要说话,就陪你静默。但是我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原来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我和安妮的关系终究还是慢慢生分了。我接了很多稿约,又去福利院做义工。钟国说,只要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会忘记她的。我想告诉钟国其实我不想忘记安妮,但是看到他严厉的表情,我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不再去兰桂坊喝酒,不再去海边野餐,不再窝在家里煮着火锅看电影。所有和安妮一起做过的事情我都没有再碰,而是像苦行僧那样,拼命工作,拼命写作,每周去做三次瑜伽,每天晚上都听着古典音乐冥想。

    我努力做到不流泪、不抱怨、不怀念、不想念。事到如今,并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安妮的错,安妮是我生命中的一次劫难。就像那些渣男也是安妮生命中的劫难一样。

    但今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安妮突然打电话给我,劈头盖脸就问,能不能住在我那里。

    我铺好了床,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张安妮喜欢看的影碟,出去买了些啤酒和熟菜,回来的时候发现安妮已经在我的门口等着,还像以前那样一见到我就来挽我的胳膊。她打开啤酒,盘腿坐在我的沙发上啃鸡爪,我们聊天,谈论过去的朋友,各自的工作,刚上映的电影,笑成一团。

    “我和胡安分手了。”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我听了一惊,酒也醒了。

    胡安在香港找不到任何工作,安妮怕他无聊,又内疚于工作太忙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他,便替他报名参加了一个摄影俱乐部,每个周末的时候都有活动,有的时候去海边,有的时候去山顶,有的时候去广州啊、桂林啊,拍拍山水人物,再一起吃吃饭喝喝酒。

    摄影小组里也有一个来自摩洛哥的女子,胡安常去她家,一起做些摩洛哥的食物,或者与她相约一起去清真寺。安妮知道他爱着自己,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直到有一天她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那名女子的裸照。

    如果没有安妮给他钱买单反相机,如果没有安妮给他报名,他便不会参加这个摄影俱乐部,不会认识这个金发女郎。安妮对他的毫无保留的爱,竟然成了他伤害她的武器。

    安妮坐在我面前,喝了一杯酒,又喝了一杯。她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终于说:“不过是又遇到了一个渣男。”

    我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把钟国说的,要避免和她有任何亲密接触的告诫抛在脑后。

    “没关系的,我已经好了,也不再爱他了。”反倒是安妮来安慰我,她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为这久违的触摸而战栗不已。

    “真的不爱了吗?”我好奇地问。

    “嗯。”她点点头,“因为所有的努力都做过了,反而可以毫无遗憾地放下。就在某一个瞬间,施在我身上的爱情魔法突然解开了,不再心跳不已,不再急速分泌多巴胺,不再违背理智做出疯狂的事情。我现在回头再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不求回报地付出了那么多,爱了那么久。”

    “这样一个时刻,到底怎样才会到来?”

    “突然就不再爱了,就像你突然爱上一个人一样。突然地就像关上电灯的开关,所有的情感一下子褪去,所有的牵扯也在一瞬间被剪断。”

    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和她挤在我那张小小的床上,她的胸脯贴着我的后背,我们刚喝完酒、唱完歌、吃完番薯糖水。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我问她。

    “挺好的,因为不爱他了,所以觉得异常轻松,不再需要把另外一个人的衣食起居放在心上,不再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哭哭笑笑,陷在爱情里面的时候毫无头绪,现在却觉得豁然开朗。”她轻轻地说。

    “即使没有他的拥抱和亲吻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说实话,你的怀抱也很温暖呢,除了瘦一点。”她嘻嘻哈哈地说,伸出手来搂住我,那一瞬间,我恍若隔世,像是回到了她认识胡安之前。

    “等夏天过完之后,我们一起去韩国旅游吧。”她说。我们很早就说过要一起去韩国旅游,但她认识胡安之后,便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她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撒娇般摇晃着我,“好不好啊,九月份的机票很便宜呢。”

    “可是我最近比较忙。”我咬紧牙关,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掐着自己的手腕,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答应她了。离开她的路这么漫长,我举步维艰,每走一步都恨不得转身奔回到她的身边,抱着她、安慰她、照顾她,但是我真的不得不开始属于我的生活,去寻找对等的可以得到回应的爱情了。

    夜很深了,安妮静静地躺在我身后,我感受着她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如果爱情真的是如此倏忽而至又倏忽消逝,如果所有的山盟海誓真的都抵不过时间的话,那么,也必然会有一天,我不再爱着安妮了。到时候,我便也能过上像她现在这般、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自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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