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镝
“苹果”在文学中早已成为一个固定的意象,它代表着情欲和爱情,袁炳发笔下的红苹果也正是美好爱情的象征。以《寻找红苹果》冠名这部作品集,应该不是出于偶然。
《寻找红苹果》共收录作品78篇,而与爱情相关的作品有40篇,占半数以上。其中除“星期五博客”是以传奇故事和人生百态为主外,其余单元都是以爱情题材居多,足见作者对这一题材的偏爱。爱情题材是作者手中的三棱镜,他通过这个三棱镜折射并透析着社会生活和人的情感。
这些爱情作品大体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爱情的本质和力量、爱情在生活中的位置。
《寻找红苹果》描述了对美好爱情的执着追求,揭示了爱情的品质和爱情的深刻内涵;《对面》说明了爱的美好情感能够改变生活和人生,这种情感的丧失会造成生命的扭曲;《重要》则强调了爱情在生活中的地位和位置;而《力》和《生命》证实了爱情和对爱情的憧憬可以激发出精神和肉体的全部潜能。
对爱情的渴望、寻求、怀念。
在这类作品中,渴求的爱情往往由于某种社会原因或心里因素可望而不可及。《怀念初恋》中的“我”和第一个恋人由于深刻的社会原因,没能走到一起,所以时时怀念着她;《寻找黄奇》中的黄奇也是由于特定时代的因素,没有理解“我”对他说的话而漂流海外,致使“我”不停地寻找;《回忆我和米雪的恋爱》中米雪的父亲曾是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由于无法忘记身心遭受过的伤害,迫使米雪和当作家的“我”忍受长期分离的痛苦;《井子》讲述了“我”和井子都深受传统观念的影响,不敢表白对对方的爱恋,结果错失了爱情良缘;《人心》则告诉我们爱就是奉献,爱情与自私、嫉妒、怯懦这些劣根性无法相容。爱情的悲剧或婚姻失败的悲剧。
这类作品为我们展示了形形色色的爱情悲剧。这里有传统意义上的悲剧,如《妞子》;有由于心灵在爱情中受到严重伤害造成的悲剧,如《爱情与一座城市有关》;有由于所爱的人移情别恋造成的悲剧,如《记忆》;也有自己移情别恋,被发现后无地自容成为悲剧,如《红色毛衣外套》;有由于贪恋舒适安逸的生活,毁灭了美好爱情酿成的悲剧,如《欲望》;还有由于自身的狭隘,在心理上积蓄成无法承受的压力而引发的悲剧,如《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还包括婚姻失败给子女造成的悲剧,《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中的秀秀,不敢面对父母离异,在茫然中丧生于车祸;《黑色幽默》中的琼,因为抹不掉幼年亲眼看到父亲偷情的记忆,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导致心理变态,在爱情上不相信任何正常的男人。
爱情进入家庭后的苦辣酸甜。
这是一组家庭的爱情变奏曲。《爱情》讲的是军和翠自由恋爱结婚后,在生活中揭开了爱情的面纱,各自的缺点暴露无遗,吵吵闹闹打了几十年。面对满头白发,万分感慨地说:两口子之间只要没有外心,打打骂骂也是爱。《一个叫阿萍的女人》讲的是阿萍总伤心找了一个老实的男人,直到丈夫因公死亡,才扑在丈夫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年轻时的事》则告诉我们,夫妻间的感情在生活中也会被磨破,但磨破的感情可以像补袜子一样补好。《方式》意在说明,爱情在家庭生活中的表达可以有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方式就会产生不同的结果。而《二十岁或三十岁》进一步挖掘了爱情和谐和家庭幸福的深层原因,那就是把竞争意识作为爱情和生活的基本动力。
社会因素和婚外情对家庭的干扰破坏。
这类作品包括:《谎言》《圈套》《父亲的“情人”》《l976年7月28日》《第三个人》《小曼》《死时》《单线联系》《狗》《感动》。其中《父亲的“情人”》和《1976年7月28日》中的妻子都怀疑自己的丈夫有婚外情,前者直到丈夫死前才明白那是一种真挚的友情,于是和丈夫的“情人”相拥痛哭;而后者为了求证自己的怀疑,无意间进入了一场大自然造成的悲剧,丧生于唐山大地震。这两篇作品似乎在告诉我们,爱情和婚姻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外界的干扰破坏,而是自己心中的魔鬼。
爱情的迷惘和情感的困惑。
这类作品包括:《男孩和女孩的故事》《爱情在一转身就模糊不清》《爱情的背影在春天远去》《爱情在冬天光顾了我》《过程和结局》《网事》《迷乱》。叙事者在讲述这些故事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引领读者进入深层次的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的思考,把第一文本变为第二文本,探索和解答这些,迷惘和困惑。
通过上面的粗略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作品在广度上涉及到了爱情和婚姻的方方面面,直至每一个角落,在深度上触及到了爱情和婚姻的每一个层面,直至性爱和爱情心理。透过这些,我们又看到了社会生活和社会意识的折光。
爱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小小说当然也不例外。因为爱情是人生不可回避的重要内容,家庭是组成社会的最小单位,爱情和婚姻是社会生活的基本组成部分。作者之所以成为读者欢迎和喜爱的作家,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
当然,作者的成功同他的艺术造诣有着更为直接的关系。作者是伴随着小小说的发展壮大成长起来的,经过二十多年的探索和磨练,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经验,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特色。他牢牢把握住了小小说这一“平民文学”的根本,取材力求贴近生活、贴近民众,语言力求通俗简洁,行文力求干净利落,篇幅力求短小精悍。但这些还不足以解释他文笔的精彩,也不足以概括他作品的魅力,本文想就《寻找红苹果》中的爱情题材作品,从以下三个方面探讨一下他艺术上的成功之处。
一、注重捕捉有意蕴的瞬间
小说从根本上来说是用语言来叙述时空的艺术。小说家要面对两个时空,一个是真实世界的生活时空,一个是小说家自己创造的艺术时空。通过小说家的叙述语言,真实世界里的立体生活空间变成了有序的线性叙述时间。因此,真实世界的时空描述要服从小说世界的时空规律。
一个小小说作家所赖以表现艺术时空的载体是窄小的。他必须利用自己的艺术才华和创造能力,在一段短暂的时间内和一个相对固定的空间里,铸造一个浓缩洗练的艺术时空。只有这样才能为读者提供较强的审美信息。这种浓缩洗练的艺术时空,凝结着强大的主体创造精神,足以显示一个小小说作家和长中短篇小说作家同等的艺术才华和创造能力。而在小小说这种艺术空间里,能否有一个闪光的亮点照亮通篇作品,也是非常重要的。这是一种“瞬间的艺术”,这样的瞬间应该是包孕了过去和未来的瞬间,体现出丰富的时代和生活内容的瞬间。
作者非常注重捕捉这样有意蕴的瞬间,揭示这种瞬间的丰富内涵,充分展示自己的智慧和才华。《年轻时的事》讲的是一对夫妻结婚八年吵了八年,丈夫有过离婚的打算,可一看到儿子心就软了。对生活别无选择,只好无奈地叹气……有一天,他发现一双新买的袜子顶出一个窟窿,不经意地随手甩在墙角。可是不久后,他突然看见那双袜子穿在妻子的脚上,那个窟窿已被她完好地缝补上,由此引出一番意味深长的对话。这一瞬间不仅为八年的争吵画上了句号,而且为未来的生活开了头,同时也是当代社会家庭生活普遍问题的一个缩影。一个点写了一条线,又概括了生活的面,还体现出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亮色。这一切,使得作品所描写的这一瞬间已远远超出了它自身本体的意义,这是机智化的艺术构思产生的必然7结果。
在《寻找红苹果》中,朗失去了晴以后找到了第二个晴。但朗去看第二个晴的那个黄昏,看到叫晴的女孩和一位老人吵起来,把老人骂得气冲冲地走了。朗一下子明白了:“她真的不是晴,真的不是我心中的红苹果。”这个瞬间让我们回想起晴和朗的美好爱情,同时也使我们领悟到,红苹果不仅象征着美好的爱情,也象征着美好的生活。朗所寻找的不仅是失去的爱情,更重要的是美好爱情创造的美好生活。和这篇作品相类似的是《对面》,文中做编辑的“我”对坐在对面的丽萨产生了好感,丽萨使他感到办公室里春意盎然,使他能够找到最佳的工作状态。于是,他约丽萨去酒吧喝酒,想象他们在微醺的状态下,相拥着纵情做爱,直致筋疲力尽。但是,有一天他忽然听到丽萨同主编激烈地争吵,看到丽萨一手指指点点,一手卡着腰,完全不见了往昔的美好。曾经代表着美丽、青春、性感的等一切美好事物的丽萨,在他面前轰然瓦解了。这个瞬间毁灭了他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甚至对这座城市也充满了失望。这个瞬间为我们揭示了“美”的内涵,美丽的容貌、时髦的打扮、现代派的言谈举止和青春的活力固然是美好的,但心灵的美好更为重要,美好的外表倘若包裹着一颗龌龊的心,只能令人生厌。
《男孩和女孩的故事》中,在男孩想到“自己这很茂密很美丽的黑发肯定也会变成很稀疏很苍凉的白发”的瞬间,他们的爱情便因此结束了。这种无奈透露出了人生的某种悲剧色彩,同时也让我们隐约感到了这篇作品深藏着的哲理和因此而形成的宏大张力。
《爱情在一转身之间就变得模糊了》中的萧离开水儿后,“水儿挺成熟地想:一个女孩遇到一个坏男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遇到两个好男孩”的瞬间,我们感受到了水儿的迷惘。这种迷惘反映了一代人的心态,足以引起上一代人和全社会的深思。
在《力》和《生命》中,亮子在人群中看到了心里单恋着的翠花,搬起了从来没有人撼动过的二百余斤重的棋盘石;猎人汤大在白色的山巅上看到一个穿红袄红裤的女人,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爆发力杀死了黑熊赢得了生命。这两个发人深省的瞬间,显示了爱情和性爱在紧要关头和危机时刻所激发的生命能量,使我们看到了男女性爱的深层意识和被种种“伪装”包裹的隐蔽心理,使作品意蕴更为深厚,因而更加耐人寻味。
小小说的“瞬间艺术”与绘画的空间艺术有相通的地方,比较适于选取绘画艺术那个“顷刻”间的单一空间作为表现对象。然而,它不一定是高潮中的瞬间,它可以是高潮前的瞬间,还可以是离高潮还相当远的特定瞬间。如《方式》:“结婚当年,在他生日的那一天,女人送给他一支考究的雕花烟斗。他双眼眯在一起,细细地看这支雕花烟斗。当他欣赏完烟斗准备先放回盒子时,在盒子的底层,他发现了女人写给他的一句话:亲爱的,答应我,把烟戒掉吧!为了我,为了我们能一路相陪着变老。”这个瞬间就处于情节的发展阶段,但就是这个瞬间,他决定开始戒烟。也正是这个瞬间,使关怀和抱怨两种方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和鲜明的对比。再如《寻找黄奇》,黄奇借裴多菲的诗,向“我”表达爱情。而“我”对黄奇说:“我们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了,你怎么还会有这份闲心呢?”黄奇听后,脸立刻红了。这个瞬间处于情节的发生阶段,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几天后,黄奇突然失踪了,开始了“我”对黄奇的苦苦寻找。黄奇出走表面上看来是由于误解了“我”的话,但“我”在这个瞬间说出的话及引起的后果,折射出了当时那个特殊的年代。那是一个没有人性更没有爱的年代,这是当代的年轻人无法想象更难以理解的,而这个瞬间为我们揭开了那个年代的一角。
二、着意创设偶然性的突变
小小说作为小说的一个品种,当然也要通过创造和描写艺术变化来形成自己“有生命的形式”。但是,小小说的艺术变化和一般小说的区别也是明显的,它要在极短小的篇幅里设置出、描写出完整的艺术变化过程。篇幅越是短小,艺术变化的质与量越大,那么它的小说味也就越浓郁、强烈,给读者提供的速率审美刺激也就越大。小小说要想在有限的阅读时间里给读者提供速率审美刺激,制造作品的意外结局是相当奏效的手段,而意外结局的产生正是艺术变化发展为艺术突变的结果。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作者在许多作品中没有一般性地设置和描写艺术变化,而是有意识地增加了艺术变化的幅度。这样也就造成了偶然性的艺术突变,产生了使读者在阅读中“吃惊”和“震动”的艺术效果。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妞子》。故事的发端是小木匠被请到家里做木箱。第二只箱子没做完,妞子就和小木匠相依在一起了。又一天夜晚,妞子就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小木匠。接下来,妞子要和小木匠结婚,他说把钱赚够了就结婚,于是就去外村做活赚钱。妞子天天到路口望,肚子渐渐鼓起来。她想去找小木匠,可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刘,额上有一块疤。后来,妞子生下一个男孩,起名叫刘大小。妞子领着大小一过就是二十年,小木匠也未寻来。情节在高潮时发生了突变,一日大小到县城拉化肥,妞子跟着去了。突然一辆东风货车急驶而来,两辆车撞到一起。妞子被甩在路沟里,大小倒在血泊中。当妞子被唤醒时,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男人额上的疤。结局是大小被撞死,小木匠自绝人世,妞子疯了。在这篇作品中,撞车这一偶然事件成为故事的核心,这个核心浓缩了故事,决定了故事的悲剧性。不仅使读者震惊,也使作品的意义得到了升华。
再如《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天天坚持晨练的秀秀跑到自己家门前,刚要伸手推门时心却突然沉了一下,双腿就如被铅灌一般迈不动了,因为她想起爸爸妈妈今天要到法院离婚。秀秀终未推门,而是掉头向学校走去。秀秀心情沉重地走着,想着,在过马路横道时被一辆货车撞倒。十二岁的秀秀,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这篇作品是通过侧面描写警示世人,家庭破裂会给子女带来难以预料的伤害。而正是秀秀被车撞倒这个突发事件,使作品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第三个人》中的突发事件使情节突然逆转,产生了意想不到的结局。丁一的妻子为了证实丈夫一生不会背叛他,以陌生女人许娜的名义频频给丁一发短信,使丁一对许娜逐渐产生了好感,一步步走进妻子设置的陷阱。一个落雪的午后,丁一突然产生很强烈的欲望,想要见一见许娜。许娜接受了丁一的热情相邀,同意见面。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丁一想不到和他见面的竟是自己的妻子,妻子也想不到丁一会背叛自己,两个人同时陷入到一种尴尬难堪的局面里。这个意料之外的结局,会引发读者去深入品味这篇小小说的复杂内涵,去思索生活中的爱情在艺术世界里的折光。
《网事》的结局对娟子来说也是很意外的。四十二岁的娟子闲得无聊,化名三十二岁的小蜻蜒,在网上认识了四十五岁的老蝈蝈,两个人像老朋友一样每晚聊到深夜。娟子生病几天没有上网,引起老蝈蝈的牵挂,在网上写下了深情的留言。娟子非常感动,打电话和老蝈蝈约会。她没有想到的是老蝈蝈在约会时没有出现,回家后也没想出老蝈蝈为什么失约。其实,答案读者早就猜到了,老蝈蝈想见的是三十二岁的小蜻蜒,而不是四十二岁的娟子。但这个答案又会使我们想到更多,它为我们留下了一个很广阔的思维空间,而这也正是作者设置这个意外的目的所在。
《1976年7月28日》讲述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故事,将爱情推到了惊心动魄的生死边缘。夹在书里的一张文字暖昧署名燕的纸条被妻子发现,成了“我”婚外恋的有力证据。妻子为了让“我”承认这子虚乌有的恋情,亲赴唐山求证,结果在那场地震中成了众多遇难者中的一员。当“我”带着悲伤的心情准备奔赴唐山时,见同事小张好像刚刚哭过。小张说他深爱的女人居住的那座城市发生了地震。“我”忙问:她是不是叫燕?小张的思想一下高度集中。她是不是给你写过一个纸条?对!妈的!纸条怎么弄到我的书里?哎呀!小张一拍手,我借过你的书。至此真相大白。突发事件唐山地震成为这个故事的核心,通过这个核心,作者为我们展示了人生的无常、生活的无奈、际遇的尴尬。
三、巧妙运用各种表现手法
任何优秀的文学作品都必然是内容与形式的高度统一与完美结合,内容决定形式,形式为内容服务,这是文学作品内容和形式的一般关系。没有内容,形式就无法存在;没有形式,内容也无从表现。这两者相互依赖、相互制约,各以对方为存在条件。倘若给一只老虎披上一张熊皮,那它就不是老虎了;倘若给它披上一张羊皮,那就更加不伦不类。反之,倘若把虎皮披在熊或羊身上,那就变成了寓言或是幽默了。但形式并不是一种消极的被动因素,它反过来以能给予内容以积极的影响。完美的、适合于内容的形式,可以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而且相同和相似的内容可以表现在不同的形式当中。
在小小说的形式诸要素中,倘若除去语言和结构,采用合适的艺术手段,或者说表现手法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作者在二十多年的创作实践中,对小小说的艺术手段进行了许多有益的探索,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如《身后的人》把思想和情感转化为幻影,《困围》和《我的名字叫袁炳发》借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方法等。这里,仅就这部作品集中的爱情题材作品,谈谈他常用的两种手法。
(一)、用对比式反复营造氛围
对比和反复,从语言学角度讲是两种修辞方法,从文学角度讲可以作为艺术手段。对比分为反比和平比,反比是把两个相对的事物相互比照,使双方形象更加鲜明,特点更加显著;平比是把两个相近的事物进行比照,识别它们的同异。反复是诗歌经常采用的一种手段,在文学表达中,它能够起到突出某种感情、强调某个意思和加深读者印象的作用。倘若把他们结合起来运用,其作用就不是“1+1=2”了。
《圈套》中有两个无形的圈套,第一个圈套是婚姻介绍人为男女主人公设下的圈套,第二个圈套是男女主人公为自己设置的圈套。第一个圈套是介绍人对他们的欺骗,第二个圈套是他们的自愿结合。然而,后者又是前者的产物,没有介绍人的欺骗,就没有离婚,也就没有重新结合。这两个圈套的演变和对比,竖起了这篇作品的骨架,形成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对比式反复。使我们认识到种种外界因素对婚姻家庭的潜在压力和深刻影响,以及它们在人们心灵深处留下的阴影,也使我们感受到走出阴影的艰难,摆脱压力和影响的愉悦。
《谎言》中的对比式反复同样也起到了构建作品框架的作用,但对比式反复在这里不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还使我们的心灵受到了震撼。第一个谎言不过是同事的一个玩笑,晓楠却信以为真,对大众产生了猜疑;第二个谎言是出于善意,为了解除晓楠的猜疑,不料弄巧成拙,晓楠认为大众是一个轻信谎言的人,导致她同大众离婚。轻信谎言的晓楠,反而认为大众轻信谎言,真是绝妙的讽刺;因为两次谎言而离婚,更是让人哭笑不得。掩卷而恩,心头不由得会生出一种沉甸甸、酸楚楚的感觉。而这些,对比式反复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人心》讲了某团两个少校军官都想得到团长女儿小倩的故事。先是团长把小倩许给了A,B雇用了蒙面人,在A同小倩晚上散步的时候威胁A,使A放弃了小倩;然后,在B得到了小倩后,A采用了同样的办法,使B也放弃了小倩。作品通过重复性对比,使我们看到A、B两个人同样自私、嫉妒、软弱,并且加深了我们对这些人性中的劣根性的认识和憎恶。
有时,作者也单独使用对比或反复的手法。《迷乱》就采用了反复的手法。年轻的健身教练见到宫雪艳时,与她友好而亲切地打起了招呼:“嗨,漂亮的女士,你好!”用那略带几分磁性的声音,关切地询问她健身的感觉。在宫雪艳对这个男孩着迷以后,她发现男孩又以她熟悉的方式,与另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子打起了招呼:“嗨,漂亮的女士,你好!”语气一如当初对她时一样,深情而充满磁性。由此,宫雪艳的心中有了说不出的难受;继而,她又开始惶惑起来。这里其实也含有对比的成分,通过对比,富雪艳感觉到男孩对她和对别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同,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方式》和《小曼》都采用了对比的手法,《方式》是两种爱的方式的对比,《小曼》是她和丈夫一正一反、一明一暗的对比。
(二)、以“谜”的形式制造悬疑
猜谜是一种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由于它有趣,有味,又能训练思维,增长智力,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文化。在文学中,诗歌最先借用了谜的形式。民歌的对歌就像是在猜谜,一问一答,一个是谜面,一个是谜底。后来,抒情诗,特别是哲理诗也利用了这种形式。许多人认为,小小说是界于小说和诗歌之间的文体,不是没有道理。小小说不仅具备诗歌短小、精炼、抒情的特点,在表现手法上也有许多共通之处。利用谜的形式就是一例。
作者很善于在作品中使用谜的形式。在一些作品中,他把情节的大部分都作为谜面,不让读者看到事情的真相,有时读者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被蒙在谜里,直到情节的结局或者结尾才揭示出谜底,使读者突然间感受到阅读的快感。
《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中,男主人公成名之后,交际活动增多,因此也非常注重仪表,使女主人公在心理上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对男主人公一举一动都要仔细询问,每天上床前都要认真盘问一番,最后发展到只要是女人打来的电话,就要穷追猛打到底。终于使男主人公忍无可忍,同她离婚了。而谜底是女主人公由于无法承受精神上的压力,故意用这种方式迫使男主人公和自己离婚。
《爱情在冬天光顾了我》中的冬冬,有意接近作品中的“我”。其目的是利用“我”和她妹妹的男朋友相似的相貌,唤醒已经变成植物人的妹妹。而这个谜底,直到冬冬的妹妹死去才揭晓。
《单线联系》中的“我”,通过和他单线联系的匿名电话,发现妻子经常和前夫在舞厅秘密约会。于是和妻子离婚,和前妻复婚。最后才知道,打匿名电话的是他同前妻的儿子。当读者知道这个谜底的时候,一定会生出许多感慨,想到许多与此相关的事情。而这正是谜的形式取得的效果。
有时,“误解”也可以用谜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死时》《第三个人》《父亲的“情人”》和《感动》都属于这一类。这里仅就《死时》说明这种情况。文中的他突然收到一封前妻拍来的加急电报。电文写道:速带儿来A城第二医院我患癌症晚期。他瞒了第二个妻子,带着儿子踏上去A城的列车。本来他和前妻的婚后生活挺不错,谁知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后来,他就闹离婚。妻不依,跪地求他,他就打。再不依,他就再打。终于,妻熬不住皮肉之苦,答应离婚。他到了A城的第二医院,跪在前妻床前,诉说着不尽的懊悔。一个人移情别恋,背叛了妻子另续新欢,在妻子临终前良心发现,跪在病榻前忏悔,这已经是一个很感人的故事了。但这只是谜面,是他前妻最后揭开了谜底。前妻很平静地告诉他:其实我一直不爱你,在你没和我提出离婚前,我就爱上了现在这个丈夫。我知道你肯定要和我离婚,所以才装作不肯离婚,不想叫别人说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读到这里,你又该作何感想呢?
作者在小小说艺术手法的探索上,还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如寓言式的抽象叙事,运用象征性的道具传达情感,饱含寓意和情感的环境描写等等。这些探索和积累,使作者在文学实践中逐步形成着自己独特的风格,使他的小小说创作一步步走向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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