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推门进来时,撑着伞,有雨水从伞顶滑落。
爹,您怎么来了?我赶紧起身。
小子,这衙门只能你们当官的进来?爹有点不高兴地说。
乘了好长时间车吧,俺娘还好吗?我边帮爹提东西边说。
你娘当然好,不好能让我提这些东西过来?爹收起伞说。
我笑了。在老家,俺娘是最记得我的。瞧着爹大包小包地拎来好多,我就猜想肯定是俺娘又带好吃的了。
我坐哪儿?爹问。
哟!只顾着找东西吃了。我咧嘴一笑,立马拉过来一把沙发让爹坐。
看你馋的。爹说着掏出旱烟,然后,一脸幸福地看着我。
下班时,我和爹步出办公室。天放晴了。有同事在边上指指点点,我笑着迎上去,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俺爹,老家农村来的。
爹扯了扯我衣服,我说本来就是嘛。
爹就笑。
我和爹走入一家大饭店,爹有点怯怯地东张西望。
就这儿吃饭?爹小声问我。
是呀,我们单位经常在这儿吃饭的。
这要很贵吧?我请爹吃饭,再贵也吃。
爹咧嘴一笑,没再说啥,跟着我上了电梯。
包厢里,有服务小姐侍候。
闺女,你回家吧,俺父子俩聊聊。爹说。
爹,这是服务员,专门给咱们倒酒上菜的。我笑着说。
不行,俺吃饭从来没人看的,除了你娘。爹说。
我只好向服务员挥挥手叫她出去了。
今天爹来请客,这些年你小子出门在外,当爹的还没尽过啥力呢。爹撸了撸衣袖说。
哪有爹请吃饭的,当然儿子埋单。我说。
埋单?爹张着嘴说。就是付钱。我笑着说。
爹笑了起来,爹可能觉得这大城市有点怪怪的。那时刻,我觉得爹很开心,我好多年没听见爹这么爽朗的笑声了。
小子,这鱼多少一条呀?爹问。
不知道。我说这酒多少一瓶呀?爹又问。
不知道。我说。
不知道价钱就坐下吃饭?爹惊疑地看着我。
应该不会太贵吧,平时有客人来,我们都这么吃的。我笑笑说。
噢。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饭局快结束时,消失多时的服务员送上来水果。
爹,吃点水果,润润喉。我说。
不吃,吃了饭还要吃水果,这也太浪费了吧。爹说。
城里都这么吃的嘛。我说。
你可别学坏了,我刚才见你喝酒样就已看出变化了。爹说。
我没变坏呀。我说。
爹没说你变坏,只是刚才见你喝酒,怎么一大杯就一口下去了呢?早餐没饿着你吧?在老家,我从来没见你这么喝过。不过,小子,今天想喝就喝,爹请客。爹边说边笑。
爹说的是,以后慢慢喝。我怕顶撞爹,他会不开心。
闺女,饭钱哪儿去付?爹突然叫住服务员。
那位先生已经签字了。服务员说。
签字?签啥字?爹一愣愣地看着我。
就是已经埋单了。我笑着说。
认识几个臭字画几下就算人民币了?是不是这个意思?爹脸色霎时转白。
爹,哪有你来付钱的。我说。
那你付钱了吗?爹继续问。
我不是签过字了嘛。我说。
闺女,你把小子签字的那张纸拿来。爹说。
服务员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服务员。服务员把我签过字的条纸递给了爹。
小子,你看看爹怎么把这几个字撕成一点一横一撇一捺。爹说着就真的撕了起来。
爹手里的碎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爹说:小子,你这是打白条吧?
什么打白条?
村里给我打白条,说是乡长签了字算数,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兑现。你官不大,也玩这花招了?
……我……我,爹,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可你咋不摸钱呢?
回头我来交。
我这有,看来你弄惯了这一套,吃饭咋不带钱?
爹,咋能让你掏钱。
爹边说边朝桌上扔下一叠钱,然后跨步走出包厢。
我愣了片刻,突然,我疯了似的也跟着跑了出去。我喊:爹,你慢慢走。
雨已停了,可是,我觉得还在下。这场雨可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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