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二十多天,于志贤在一天傍晚忽然来访。虽然和大坡是铁杆战友,毕竟是副市长,大驾光临,王兰花手忙脚乱烧水,找烟,拿火……
嫂子,你别忙了。于志贤说,我还有个会,说两句话就走。
于志贤说,上次廉花回来,托我跟你说件事。
啥事?她自己怎么不说,还麻烦你?
她自己不好意思说呗。于志贤理解地笑道,廉花在公司里处了个对象。据她说,各方面条件都挺合适,只是岁数大了点儿。
大多少?
大二十岁吧……
太大了。王兰花摇头。她爸大我十四岁,我就像找个爹似的,大二十岁……四十九了,和我同岁,肯定不是头婚。
是头婚,我敢保证。于志贤笃定道,这个人我比较了解。
他是干什么的?
于志贤笑了。说,嫂子,对你实说吧。他是那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姓宗,叫宗海峰。
宗……海峰?王兰花心一翻个,喃道,这名太熟了。
你能听说过?宗总以前是盘龙市的农民企业家,和我关系一直不错。所以,你尽管放心这个人。
他老家在董屯吧?
对,是董屯。嫂子怎么知道?
我老家也在那儿。王兰花靠住门框,才勉强没倒下。我们是……同乡,我知道这个人。
那我就不用多说了,知底莫过老乡亲,你了解的一定比我详细。于志贤高兴起来。说,起先我也打怵这桩婚事,毕竟岁数差太多,我不想当这个媒人。宗总来了好几次电话,说他和廉花是真心相爱,感情很深,他说,廉花特别像他年轻时的一个恋人,这辈子非她莫娶……大坡去世多年,廉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反复考虑了半个多月,觉得有可行性,才来找你商量。你也慎重考虑考虑,同意不同意,给廉花个信儿。估计他们现在正在海南三亚……
送走于志贤,王兰花一头栽倒在炕上,起不来了。
王兰花在炕上躺了三天,水米未进。三个昼夜,她心里反复着一句话:这叫啥事啊?!
第四天头上,王兰花终于认清楚一个现实,无论这是啥事,这事叫她摊上了,摊上了就跑不掉。就像她上了马翠清的贼船,上了船想跑都跑不掉,这个那个一连串的阴差阳错,想什么法儿也要把你逼上道,在劫难逃啊!
想到这儿,王兰花硬撑着爬起来,去附近小卖部挂了女儿手机。妈,那事,于叔对你说了吧?女儿迫不及待。
说了。
妈你啥态度?
妈没态度,妈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他对你好吗?
可好啦!好得就像……就像我爸似的,我会幸福的!
王兰花心一酸,你没见过爸,哪知道什么是爸!
反正他对我好。他还说,在三亚办完事,要直接飞盘龙看丈母娘呢。
不行!不行,坚决不行!王兰花连说三个不行,彻底封门。
妈你别客气——
不是客气!王兰花语气决绝。你告诉他,如果他来,你们的事肯定吹。
妈,他不烦人,就是长相老点儿。
小五十的屯里人能不老吗?看见闺女给一个农村老汉当媳妇,妈心里啥滋味?我眼不见为净。别来,千万别来!以后也别来,永远别来,啥时来你们啥时吹!
妈你咋这么怪呢,你更年期了吧?
你才更年期!摔了电话,王兰花心里更堵得慌。三天没出门了,这会儿想出去走走,再憋在家就要发疯。马翠清家不想去,就只能去公园。
王兰花也不想买票了,抄近道从栅栏窟窿钻,既近便又省钱。可是,走到那儿却发现:公园没了——平日横亘着的那道铁栏杆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平道了。
王兰花傻了,那么一大片公园,怎么说没就没了?踉踉跄跄又走几步,见几个人往汽车上搬东西,慌忙问:师傅,公园哪去了?怎么找不着了?
没了,拆了。一个师傅指着他们搬的物件说,栅栏、围墙通通扒了。市里发通告了,你没看电视吗?政府为百姓办实事,市中心公园取消护栏、围墙,直接对市民免费开放……
原来如此。
拆了护栏和围墙的公园,像扒了院墙和房子的人家一样,在形式上已经不复存在。充其量只能叫城市绿地。王兰花踟蹰在曾经的公园、如今城市绿地的树荫下,若有所失,神色茫然,心像被掏空了似的没着没落,不是滋味。
已经不是公园的公园里,游人如织:遛弯儿的、遛狗的、钓鱼的、打太极拳的、扭秧歌的、跳舞的、唱歌的……罗锅桥那边,还有一拨吹打弹拉的,家什还挺全,笛子、胡琴、箫……马翠清是不是在这里敲木鱼?王兰花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瞅着像你,没想到真是你!一个坐着拉弦儿的人忽然收了弓,从石凳上跳起来。是你吧,王兰花?
王兰花仔细辨认面前抱着胡琴的中年人,似曾相识。
兰花,想不起来了?我是杜立涛啊!
责任编辑 徐娜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