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志贤办事,没过半个月,就来电话让廉花到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暂时当售楼小姐。我和他们老总还行,于志贤说。让廉花先干着,以后再找机会。
房地产公司在于志贤工作过的外市,估计他在那儿的关系不少,廉花去那里没亏吃。只是,女儿到外地谋生,王兰花有点不放心。自小到大,廉花从没离过家。
我都多大了?廉花却不以为然。过年就三十了,三十而立。妈,你得让我立呀!
立?你能立得起来吗?王兰花念叨。
嘁,立不起来,我再回来。女儿满不在乎,让于叔再找个好地方!
你以为出门旅游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去了就得好好干,别给你于叔丢脸!
王兰花千叮咛万嘱咐,答对廉花上了路。
在火车站送走女儿,王兰花心里空空落落,回到家坐不是站不是,抓心挠肝安稳不下,勉强在炕沿坐一会儿,便锁门出去找马翠清。
马翠清没在家,她儿媳妇说婆婆上公园了。王兰花和儿媳妇扯一阵家常才知,去年老伴死后,马翠清就不做保姆了,没事总钻栅栏窟窿到公园去。
那……她不挣钱了?王兰花知道,做保姆一个月有七八百元的收入,马翠清不做了,怎么交社保和医保?还活不活了?她成天钻公园干啥?公园能给她开钱呀?
谁知道呢?儿媳妇道,我妈说,她在公园参加了一个什么乐队,在那里敲木鱼儿,相当于乐队指挥……
正说着,马翠清回来了。
王兰花就笑,问,马指挥回来了?演出成功吗?
马翠清也笑,脸还红了,自嘲,啥指挥,花子打板儿——穷欢乐。闲着没事干啥……又问,咦,你咋这么闲着?
王兰花说,过来给你道喜呀,你外甥女找到工作了。
廉花有工作了?大喜呀!马翠清拍手道,怎么样,我说老槐树灵吧?
真灵。王兰花说,亏你给指了这条道。我只拜了一回,廉花就找着活了。
这回在哪儿高就?还是办事处吗?听说街道干部也要算公务员了。
啥高就?和你家孩子差不多,也是打工。到外地当售楼小姐,下午坐车刚走。
卖楼盘活儿轻快,还有提成。凭廉花的模样,一天还不卖十套八套房子?走了?马翠清心说,那傻丫头你也敢往外放?但人已经走了,说了也没用。便打哈哈说,廉花傻人有傻福。
马翠清话虽不中听,但王兰花也不往心里去,闲扯一会儿,推说回去做饭,起身要走,被马翠清拉住。马翠清说,回去一个人吃有啥意思?在这儿随便吃一口,咱姐儿俩有年头没在一起吃顿饭了。
马翠清让儿媳妇炒两个菜,从炕柜门里抠出一瓶葡萄酒,用牙嗑掉瓶塞儿,咚咚咚,给王兰花倒了半碗。
离上次在我家吃饭,有二十多年了吧?几口葡萄酒下肚,马翠清感慨起来,眼泪巴叉的。一晃儿,俩爷们儿没了,俩娘们儿也老了。
王兰花抿一口酒,说,那天吃的是梭鱼。
对。大坡一桨头子打上来的。马翠清也说,那条鱼真鲜呀。那时眼镜湖里还有鱼,现在,连蛤蟆骨朵儿(蝌蚪)都没了。
那条鱼,要了大坡的命。王兰花说。
马翠清不响了,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她抹一把泪,咚咚咚,把自己的酒满上,又把王兰花的满上。妹子,姐有句话一直想说,在你身上姐是有私心,可姐也确实没想把你往火坑里推呀……你能原谅姐吗?能原谅,就把这碗酒干了。
纵有天大的委屈,海深的怨忿,表姐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王兰花还能怎样?只能说,唉,姐呀,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干啥?
理解万岁,理解万岁。马翠清连道,端起碗,和王兰花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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