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端舞

    【壹】邂逅，是一场绮丽

    这个摄影展的格调很高，除了有很多大师的作品供人欣赏品评之外，还同时进行着低调但奢华的酒会，王硕盯着最前面那瓶被几个主创人开封的82年拉菲，心中味道酸涩。

    作为一个专业摄影人，能开一个这样的影展实为巅峰。王硕不甘，论才学论技术，自己早就可以实现梦想，怪只怪他这个人生性不羁又太过直脾气，得罪了不少时尚杂志、旅行杂志的编辑，一直打压着他，得不到有力的推举。

    接到邀请函的时候，王硕只把这当做是示威，不被驯服的人终归是只有看的份儿。也想过不来，可是，那等于公开向媒体开火，太不划算。王硕想得出神，手中的酒杯有些抖，心也有些抖。蓦地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正有一双炽烈的眼睛盯着自己。

    那是一双剪水明眸，眼尾上扬，带着一些轻佻，然而她的表情却又如此庄重，肤色的白太过透彻，水晶一样的人儿让王硕心思荡漾。她在对他笑，这一笑，百年苍老刹那都可以芳华。

    “你的酒洒了。”这声音轻缓曼妙。王硕回过神来，才发现酒杯早已倾斜，琥珀色的酒淌了一地。慌忙地找来纸巾擦拭，皮鞋和地面，再起身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海水样的怅惘漫上来，他的心有些打蔫。

    走马观花样地参观完展览酒会，王硕已然决定早早离席，待在这里多一分钟都是煎熬。

    他背着相机直奔停车场。当他走到深处的时候却听见一阵乒乓的响声，探过头去，原来是有人打开了前车盖在修车，这身影……啊，那个女人。只见她抬起头来抹汗，脸上沾满油渍。王硕没有急于上前，而是不易察觉地悄悄按动着快门，咔嚓，他把她在暗地里的身形拍了下来，弯曲的弧度藏在汽车后面，又若隐若现姣好的身影，只是不见面孔，看似有些遗憾却又带着无尽的遐想。王硕收好相机走过去：“小姐，你有什么麻烦吗？或许，我可以帮上一点。”

    女人转过脸来，眉毛上有汗珠在颤动，王硕为之一震。她笑笑：“那多谢了，不知怎么，这车发动不了。”王硕把身子探进这辆福特车的前盖里鼓捣一翻，车子依旧一点发动的迹象都没有，只好作罢。女人露出为难的神色。王硕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介意的话，坐我的破车吧，我送你回去。”女人莞尔：“那再好不过。”两人坐在王硕的车子里有说有笑地往外驶着，到了停车场门口的时候，看守的老头向王硕投过来异样的眼光，可是王硕却并没有发觉。

    【贰】离别，是无声的痛

    女人住得很偏僻，这里独门独户一幢二层小楼，外观看着雅致，车子停下来女人探出来站在车旁：“多谢。”刚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要不要上去喝一杯茶再走？”

    王硕想想自己回去也没事做，况且这是美女的邀请，于是欣然接受。两人围着客厅的小吧台聊起来，主要都是围绕着摄影的话题。女人名叫艾小敏，独自一人住在这里，王硕不禁环视了一下这个偌大的房子，一个单身女人难道不觉得冷清和害怕吗？可是艾小敏始终保持着异常冷静的面色，笑容清淡有致，她的眼神定定地落在王硕身上，仿佛从他嘴里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吸引。女人为王硕深厚的摄影学基础和别有新意的高见所折服。王硕有些飘飘然。正谈在兴头上，艾小敏却突然神色有变，眉头簇成一团，仿佛非常紧张，脸煞白。王硕紧张地问：“艾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艾小敏转而笑笑，看得出来是故作轻松。“没有，只是有些轻微的头痛，老毛病了。很晚了，王先生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我送你到楼下。”虽然表情平和，但是坚定的语气却传达出王硕不得不走的信息。

    王硕只好点点头。艾小敏依着门框挥手，身姿摇曳：“很高兴认识你王先生，不知为何，总觉得认识你是很早以前的事情。非常亲切。”王硕满心欢愉：“是吗？我也一样。不要那么客气，叫我王硕就可以。”艾小敏笑笑，伸出手：“一样一样，叫我小敏。”王硕轻轻走下门口的台阶，趁着艾小敏垂目关门的时候偷偷按下相机的快门。咔嚓。在门后半掩的脸非常有韵味，她不是一个轻佻随便的人，王硕对她有着特别的好感。

    到了家王硕才发现自己忘了问艾小敏要下联系方式，有些叹息和懊恼。旋即想起自己照下的两张相片，一头扎进暗房进行冲洗。

    这不可能！王硕看着冲洗好的照片愣住了，那只是两张空白如瓷的相纸，一丝丝画面也无。王硕对自己冲洗照片的技术非常有信心，但是怎么也解释不了这种现象。

    他困顿又疑惑地窝在床上看着空白的相纸，心中纠结万分。这是多么可惜又奇怪。明日是周末，他翻来覆去终于决定再访艾小敏，或许是为了照片？抑或是，这只是一个借口，他想见到她。

    日上三竿的时候王硕才醒来，忙不迭地收拾自己或许还能赶上邀她吃午饭。他驱车来到郊外艾小敏的住所处。

    当他把车子开到的时候，霎时间蒙了头，深深惊异着。这里只是一片空地，根本一点建筑物的影子都没有。更别提两层小洋楼了。期期艾艾的杂草占据着空间，有几只野猫乱窜。

    王硕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开着车在附近兜了一圈又一圈，终无所获。直到黄昏将至的时候他才准备离开，车子驶向远方，王硕却执拗地看着后视镜，心中暗淡，这难道真的只是一场虚幻，根本就没有艾小敏这个人？再或许，对于艾小敏，他终究只是个陌生人。

    可是，为什么这么痛，仿佛有异物梗在心头一般，硌的人生疼。王硕被自己疯狂的感情吓了一跳。

    【叁】另一个女人

    这是太短暂也是太美好的相遇。王硕无法接受它随风而逝。还有太多解释不了的问题。王硕感到难过，那是深深的遗憾。

    连续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困在暗房里反复冲洗那些照片，试图从上面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依旧无果。他也带着那些空白照片再次去过艾小敏住处，只可惜除了荒草空地及野猫之外，满眼净是苍凉的景象。让人心寒。

    这天王硕又拿着那些冲来冲去只是更白的照片来到郊外，盘旋了半日终究离去。车子驶回闹市，王硕只感觉迷蒙，心中雾团一样的谜搅得他根本看不到车外的种种。甚至差点撞到路人。

    随着一声尖叫，车子戛然而止。王硕飞也似的跳下车子查看，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正伏在地上，高跟鞋落在一旁，红色风衣又皱又脏窝在主人的身下。

    幸好没有血。王硕舒了口气。“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王硕俯下身询问。女人侧侧身，表情并不是太难受：“没事，只是扭到了脚。”她抬起头，眼眸闪烁，带着灵动的光，甚至漾开一个笑容，如此体贴，让司机宽心。王硕呆住了。

    她是艾小敏！绝对是！不仅容貌一样，就连那一颦一笑的动人之处都那么相扣。

    王硕一把抓紧那个女人的双手：“小敏！我找得你好苦！”可是她却仿佛根本就不认识王硕一样，惊愕地想要甩开他的手。

    两人纠葛了半天，王硕才放开手，女人揉着被扼红的双手眼带泪痕。王硕回过神来，笨嘴拙舌地解释着，女人却又被他逗乐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她的眼角飞着一种漫溢的情绪，王硕有点糊涂，亦真亦幻的感觉，一时间又觉得她并不是艾小敏。艾小敏那么沉静，不若这般情绪大起大落。

    出于礼貌王硕要送这个女人去医院，却被女人推辞：“我没事，只是轻微的扭伤，自己可以处理了。”她爬起来拍拍尘土，来回走了两步给他看，好像的确没什么事。王硕坚持，退让半天只好互换名片，以防万一。

    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王硕返回车上，他摆弄着那张小巧的名片：童若灵。这个女人的名字有着清省的美丽。这个是童若灵，那么艾小敏呢？究竟，谁是谁。

    【肆】幻，彼时成真

    王硕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他和衣倒在床上，抱着相机：“你不会说谎的对不对？你从来都只是映射真相，这次怎么可以掉链子呢？”他像是在问相机，又像是在问自己。

    艾小敏和童若灵的名字在他的脑海里不断交替出现，王硕怀着一腔的困惑昏昏沉沉睡去。

    肃杀的秋夜，屋中密闭无风，此时却仿佛被秋风撩拨一样，屋中呼呼起了一阵凉风，带着点轻微的声响，让人寒战。王硕扭过身去下意识地紧紧外套，相机从怀里落出来倒在床的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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