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忠的顿悟
苏忠是那种身居闹市,却心迹幽静的诗人。别人去了寺庙和道观,可能只是获取一张留影,但苏忠却渐渐学到了空灵,学到了顿悟。比如他的《山春中》:
茶杯空了
山色涨了
雨点也歇了口气
野兔的影子随着鸟声一晃不见了
尼姑的木鱼敲到最后一节
青草润湿了菩萨们的脸
石阶更为光滑
还打着哈欠的大黄狗
急急送了我一程
仅仅从诗意的指向上看,这样的诗歌像极了唐朝贾岛的诗,尤其是那首著名的《题李凝幽居》。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两个诗人隔着一千多年,在一片佛的寂静中,听到了更加寂静的生命的声音。生命的器皿空了又空,但江山依旧。有时候我们不知道生命到底能够存在多久。或者我们会追问,一座青山的生命真的比一个具体的灵魂活得更加长久吗?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地奔走在路上,谁会像贾岛一样,在月下穿过荒原,又轻轻地叩响陌生的门,只是为了听一听佛的声音;谁又会像苏忠一样,所有的心思竟然像一只兔子或者一只鸟儿,一晃就不见了。我们的生命快得像山中的一声叹息,想抓住,却抓不住,比水更无形,比光滑的台阶更容易让人们摔倒。
越是寂静的岁月,越是能够听见生命渐渐消失的声音。一个敏感的诗人,当然无法忽略死亡的意义。事实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顿悟”,与其说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不如说是看到了死的必然。
横死他乡的人
棺材是不能进村落
只能停尸在离家不远处
这是一段通往学校的路
陆陆续续停放过不少进城打工的年轻人
上学的孩子们走到这都一溜烟跑过
——《乡村路上》
与年轻人有关的死亡的荒诞,和更加年轻的求学的孩子,之间的张力被苏忠拉到极致,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感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命运究竟是什么形状?
某种意义上,与生命有关的寂静,与死亡有关的必然性,构成了苏忠内心的主要风景。作为一个具体的人,苏忠可能是孤独的,甚至是绝望的。有时候他可能是朝前走的,有时候他则是向后退的。活着是一道难题,没有人告诉我们,究竟是前进好,还是后退好。就是在这样的彷徨之中,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终于老去。
此情此景,有贾岛诗歌《寄远》作证:
家住锦水上,
身征辽海边。
十书九不到,
一到忽经年。
等待注定是痛苦的,而伴随等待的,只能是孤独。所以苏忠写了《进退间》:
枯叶盘旋
在天底下在故乡的手背在北漂的路上
我一个人踉跄
一个人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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