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陶丽蓉如何想,但马庆新认为有这个因素在内,如果不是出于政治的考虑,他真不想回这个家里来……青春时的陶丽蓉是美好的,那时候,她爱穿一件水蓝色的夏装,看上去稳重得体,也不这么唠叨,更不这么八卦,现在一有机会,陶丽蓉就和他说一些:看到咱们楼上的某某了吧,偌大年纪了,还穿超短裙,大中午出去,不知干什么去了;或是某个男人有了外遇,被老婆抓个正着,家里鸡犬不宁了;再不就是,谁谁离了又找的小老婆,和他不好,在外玩麻,输了一大笔,让拿钱去赎……陶丽蓉的意思,马庆新懂。陶丽蓉就是提醒他对家庭要有责任感,不能有外心,更不能弄出一些有失体统的丑闻。这不笑话?马庆新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能走到今天?但马庆新不能明里责怪陶丽蓉。他稍一流露出嫌陶丽蓉唠叨的意思,她就会说:“更年期的女人都这样,我这还算克制的。”
“不克制又如何了?”马庆新常常被她的强词夺理气乐了。
“就像我们单位有个女同事,叫刘梅的。你应该见过,更年期,她老公搞个体运输,她买了条新裤子,穿上有些紧。她去他的车队,说,‘别人都说这裤子显得丰满,你摸摸’。她老公没摸,瞅了瞅她,说,好看。人家新女婿上门,她在沙发上坐得好好的,不知人家说了句什么不称她的心,她抓起一个玻璃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吓了人家一跳。刘梅觉得自己失态了,赶快解释,更年期控制不住。”陶丽蓉脱口而出说着这些事,肯定不是现编的。末了又问马庆新:“找上那样的老婆,你怎么办?”
“呵呵。”马庆新苦笑。还笑话别人,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男人女人都一样会老,可有些女人老就老了,又是装嫩又是作态,没点自知之明。
想是这么想,但马庆新没有明面上说出来,他还真怕陶丽蓉不克制了,闹出去脸上无光,两人冷战了一段时间,马庆新就主动求和了……某天,在家吃过晚饭,又冲过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马庆新就着送过一个苹果,顺势抚摸陶丽蓉的手,陶丽蓉甩了他一把:“别装样子,说说,你到底和谁相好?”
“老婆都不稀罕我了,谁会和我好?”
“王晓玲不是常找你吗?”
“尽不知胡想些什么,就找过一次,人家一个女孩子,我敢去引火烧身?”
“那林小爱呢,你常去‘天星’,回来从来没说过。”
“说什么?我去陪客人,又不是找她。”马庆新神情坦然,不像藏着什么男盗女娼。
“那我冤枉你了?”陶丽蓉先借个台阶下了,等抓住把柄再说。
“你不能瞎想,平白无故给我扣屎盆子。”马庆新见她渐渐多云转晴了,慢悠悠地说,“咱们都老夫老妻了,用不了几年,马波找上媳妇儿,咱们很快就当上爷爷奶奶了。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伤了身体。”
“你说得不错。但外面有什么事你回家不好好告我。”
“我怎么不好好告你了?你发起火像只母老虎,容不得我开口。”马庆新边慢悠悠地把不是推给陶丽蓉,边习惯性地频频换台,电视画面一闪一闪,突然,陶丽蓉喊:“停!看看高曙光演什么?他是我的偶像。好长时间没见他演的电视剧了。”
马庆新的遥控器早按过了几个台,又返回来,他作势笑得弯腰,洋装“呕吐”。
“笑什么,我就这么一个偶像。”
“人家你偶像很多吧,电视上有,生活中也有。”马庆新慢条斯理调侃道。
陶丽蓉没理他,盯着屏幕,高曙光的风采比以前差远了,老了,主要是发福了,下巴圆得没有了英气,脸上的肉态夺去了潇洒,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吸引她的视线了。“换台吧,不看了。”陶丽蓉有些沮丧。
“怎么了?偶像不理你?”马庆新故意打哈哈。
“没看开头,看不进去”陶丽蓉掩饰,“说正经的,马波有多长时间没来电话了?”
“我记不大清楚了。”马庆新回答。他确实记不清了“马波上次不是说,他同事坐出租车,开车门时碰伤了一个女生,他和同事去医院看那女生去了?”
“是呵。是呵。还是你记得清。北京医院贵得吓人,各种检查下来,一下子就花了大几千元。他同事不敢和家里说,马波借钱给他了。”
说到儿子马波,夫妻俩的关心和爱护总是一致的。
儿子马波给他们添了多少快乐呢,记得马波五六岁的时候,别人问他叫什么,他总是绷着小脸,眉毛一扬认真地说:“我大名马波,小名可多了:波波、小波、飞毛腿,有次我在舅舅家睡,睡醒,头发乱了,舅舅叫我飞机头。我爸叫我:波儿,给爸拿打火机。”
马波的一席告白,把别人都逗乐了,人或问:“那你最喜欢哪个名字?”
“我喜欢飞毛腿,因为跑得快。”马波自豪道。
马波一直是学校的长跑冠军,可能体质好吧,从幼儿园到上大学都没去过医院。这让他父母提起来就自豪。
“唉,这儿子大了,我们眨眼就老了。”马庆新伸出一只胳膊将妻子搂近了,抚摸了一下她看上去肥嘟嘟却松弛的脸。他不禁想起:两人谈恋爱那个时候,那张光彩照人的脸;表明自己的观点时,一套接一套理论,那略显倔强的脸,而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果说,那时的陶丽蓉年轻气盛,而今非昔比的话,是相夫教子消耗了她的青春。马庆新由不得动了点恻隐之心,为他和这个女人一起走过的艰难岁月。
是呵,他们骑着自行车,并肩在路上,风把陶丽蓉的长发吹起来,发梢飘到马庆新眼角,那种“双双飞”的感觉恍如昨日……可,仿佛一个转瞬,多少、多少年的岁月烟尘已然成为过去,马庆新再也不是那个缩手缩脚的小职员了,陶丽蓉再也不是那个青春亮丽的年轻女子了;自从他们搬进了新房子,存折上有了钱,马庆新的心底就有了一份笃定,仕途的一帆风顺带给他的是自信和从容。
可陶丽蓉呢?夫贵妻荣给她带来的风光和荣耀不能安抚她的烦躁吗?这个年龄的女人想些什么?马庆新有些拿不准,但这个年龄女人的焦虑和困惑,马庆新却深深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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