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里追捕
充满障碍的班加西
1940年9月以来的北非沙漠战争像一场奇怪的翻筋斗竞赛,双方都曾几度大踏步进退。英国的弗朗西斯图克少将在《班加西障碍》诗作中写道:
我们每年都去跨越“班加西障碍”,
可每年都被迫返回,
每年都重复着同样愚蠢的错误。
在陡峭的障碍前,
我们像匹疲乏的马儿,
奋力跃起,
却被障碍重重弹回,
四蹄乱踢、绝望地挣扎着倒下。
我们从马上摔下,
遍体伤痕,
踉踉跄跄,
沿着壕沟返回托布鲁克。
“班加西障碍”使英军担惊受怕,也困扰着他们的司令官蒙哥马利。蒙哥马利在阿拉曼决战胜利后,不是集中兵力追歼隆美尔的残兵败将,而是过于担心重蹈前任的覆辙。他常常暗诵着名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的那句名言:“伟大的统帅和久经战争锻炼的军队的退却,往往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退去一样。”在蒙哥马利的心目中,隆美尔就是这样的统帅,他的军队就是这样的军队。蒙哥马利振振有辞地说:“正像一位军官对我说的那样,‘我们过去常到班加西度圣诞节,然后回埃及过新年。’我决心要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然而,阿拉曼决战失败后的隆美尔已不是只受伤的狮子,而成了一只惊弓之兔。他的部队没有在富卡防线立足,接着逃往马特鲁。他的坦克损失殆尽、大炮所剩无几、给养状况岌岌可危。11月6日曾有5000吨汽油运到了班加西港,但离马特鲁尚有1100公里之遥。往西200余公里的托布鲁克虽贮存着7000吨弹药,但这中间尚隔着萨卢姆和哈勒法亚的高岭险隘。
7日晚,隆美尔断然从马特鲁港撤退到锡迪巴腊尼,稍作抵抗,便沿海滨公路通过哈勒法亚隘道撤往利埃边境。一路上车辆拥挤不堪,队伍拖长达50公里,遭到英国轰炸机的频繁炸扰。但因交通管制得好,至8日晚上大多数车辆通过了隘道。
蒙哥马利经常利用暴雨为自己辩护。他在写给艾伦·布鲁克的一封信中写道:“……一场大雨救了他(指隆美尔)。当我差不多已到达马特鲁港并且很快就要攻击他的运输车辆时,滂沱大雨把沙漠变成了一个大泥塘……。”但这是不能令人信服的。因为大雨给双方军队都带来了困难,德意部队吃了同样的苦头。隆美尔说道:“这时下起滂沱大雨来了,使许多条道路都不能通行,迫使我们几乎完全依靠海滨公路,从而使许多地点的交通拥挤不堪。”英国的利德尔·哈特对蒙哥马利的辩护持有异议。他写道:
“只要分析一下,就看得出,在下雨前英军早已失去了大好机会——这是因为行动距离太近,因为过分谨慎小心,因为时间观念太差,因为不愿夜间行军,因为过分集中注意作战而忘掉乘胜追击的基本要求。如果更深入沙漠追击,到达萨卢姆的陡峭悬崖那样一个更远的封锁点,那就不会因敌军抵抗或天气缘故而遭到被阻扰的风险——因为在沿海地带下雨可能带来风险,在内陆沙漠却难得下雨。”
这番评论分析是很有道理的。
蒙哥马利是个谨慎过度的将领,喜欢一字一板、按步就班地干。在那些日子里,“均衡”和后勤方面的正统观念妨碍而不是促进他采取大胆果敢的追击行动。
在马特鲁港,蒙哥马利险些遇难。他和一小队护卫人员在先遣队的后面进行。他们的前面,包括蒙哥马利的继子迪克·卡弗在内的一个侦察小组,顺着公路前往马特鲁港以东的海岸为作战指挥部选择驻地去了。很不幸,这个侦察小组被一支德军后卫部队俘虏了。若不是蒙哥马利的小队因一场小遭遇战而停止前进的话,他很可能随同他的继子一起进了德军的俘虏营。
这次遇险在蒙哥马利心理上投下很重的阴影,对隆美尔这个善于防守反击的对手,他愈发小心对付了。
加快撤退步伐
当蒙哥马利指挥第8集团军正在肃清马特鲁港的残敌的时候。11月8日传来了他一直跷首以盼的喜讯——“火炬”战役开始了。尽管他早就知道盟军将在西北非登陆,但当“火炬”真的点燃起来时,他还是将其视为冬天的惊雷和燎原之火。现在可以对北非的德意部队实行夹击了。
蒙哥马利正在布置一把张开的夹子,想把“沙漠之狐”隆美尔活活夹死。可是从他的布置看似乎又不是这样子,他的夹子张得太迟,伸得太短。每次要合扰时,“沙漠之狐”都早溜之大吉。后世的批评家们批评说,蒙哥马利只是想把隆美尔驱赶到突尼斯,而不是想尽快将其就地或在较近的地方歼灭。这种批评未免有失偏颇,蒙哥马利当然想尽快歼灭隆美尔的部队,但他的布置过于笨拙,不善于打歼灭战。他一次次丧失了歼灭战的良机。
蒙哥马利本人在《阿拉曼到桑布尔河》一书中陈述了自己的作战原则:“我并不认为隆美尔所遭受的失败可以担保他不再次入侵埃及。自我们从阿拉曼开始追击起,我就十分重视这个问题。我打算在一系列选定区域驻守一支部队来保持本集团军的战略力量对比,以保证在任何局部失败或遭到突然袭击的情况下都不会让敌人占据重大优势。”
蒙哥马利的意图是:一、夺取阿盖拉隘道并用大量部队防守,作为他西进部队的一个长期的歇脚点;二、将现由霍罗克斯指挥的第10军部署在阿克达山东南面的特米米附近,他认为这样便能挡住敌人向托布鲁克的任何猛冲,并且还能威胁从旁边通过的敌军翼侧。再对比一下隆美尔的情况,蒙哥马利的计划便显得太落后于战局的发展了。他完全忽略了一句十分有用的格言:不应让客观情况适应计划,而应使计划适应客观情况。
11月8日,隆美尔在埃及利比亚边境地带,与他的副官伯尔恩德相遇。伯尔恩德曾奉隆美尔之命于11月4日前往德国晋见希特勒。伯尔恩德带来了希特勒的重要命令:“惟一要做的事就是在非洲的某个地方重新建立新防线。”希特勒答应让隆美尔的装甲集团恢复元气,重整旗鼓。隆美尔将得到最近生产的主要新式武器,其中包括具有大杀伤力的88毫米大炮和41型高射炮,还有新出厂的十几辆巨型坦克、新式4型坦克和虎式坦克,每辆均有60吨重。
隆美尔稍稍受到点鼓舞,但来自北非西海岸的惊雷顿时使他丧魂落魄。仅仅一小时后,他获悉,一支庞大的10万之师在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登陆。隆美尔立刻意识到,这支精锐的敌军将从另一方面向他逼来,而他却没有轴心国其他部队掩护。这时,他感到建立一个立足点已无指望。看来只要可能就该撤出非洲了。他立即发电凯塞林和意军总参谋长卡瓦利诺,要他们前来面商北非战局,二人都没有来。
隆美尔的一位副官在日记中概括了隆美尔现在的意图:“罗马显然相信能够守住托布鲁克。照总司令看来,敌军将从内陆向我们包抄,几天之内残余的部队势必被围歼。总司令坚持认为,靠我们的残余部队和为数不多的武器是不可能守住昔兰尼加的。我们必须立刻着手从昔兰尼加撤退。加扎拉防线于我们毫无帮助,我军很快就会遭到夹击包围。我们从一开始就该后撤到卜雷加一线,在那条防线的后方或许能有喘息的机会……部队若不能大规模地休整,不能设置一条防线阻住从西面向我们推进的敌军,总司令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撤至昔兰尼加的群山之中,形成守势,然后再用潜艇、小船、飞机在夜间尽量把大批训练有素的士兵运回欧洲投入其他战场。”
但这是希特勒绝对不能允许的。采取隆美尔的建议,非洲完全丢掉,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就会垮台,那同盟国就会从南面对德国形成包围。所以希特勒迅速派兵抢占突尼斯,并严令隆美尔在适当地方建立新防线。墨索里尼也要隆美尔这样做。
隆美尔感到心灰意冷。11月13日他愤然对身边的人说:“但愿我是柏林的报社老板,这样我就可以每夜安然入睡,毋庸承担眼下的责任。”他不管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命令如何,加速撤退,不发一枪一弹就放弃了利埃边界的哈勒法亚隘口乃至托布鲁克,并继续西撤。
此间隆美尔的燃油十分缺乏。11月17日黎明,运送燃油的德国商船“汉斯阿尔普”号被英国潜艇击沉。凯塞林想方设法空运了80吨汽油给隆美尔,这样他才逃出班加西。
在利比亚北部重要的港口城市阿杰达比亚,隆美尔的部队再次发生了燃油危机。凯塞林电告说:“现在你已越出我们的航程,空投汽油已不可能。”隆美尔绝望地躺在他的指挥车里,雨点不停地敲打着车顶。他不知所措,11月21日痛苦万分地写道:“不敢期望我们的命运有什么好转,除非出现奇迹。”奇迹还真的出现了。一位空军侦察人员发现从阿格拉到卜雷加一带的海岸边漂浮着成千的箱子和油桶。这是遭鱼雷袭击的“汉斯阿尔普”号油船上的货物。隆美尔闻之大喜。大叫道:“真他妈的天无绝人之路。赶快下海打捞上来!”靠了这点劫后残存的燃油,这只“沙漠之狐”于23日安然无恙地撤出了阿杰达比亚,把装甲集团军带到卜雷加一线。这样他在没有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从阿拉曼后撤了1300公里。
卜雷加战役
严格意义上说来,卜雷加战役算不上什么战役。因为当蒙哥马利发动总攻时,隆美尔又溜掉了。
卜雷加在阿盖拉以东不远处。隆美尔的部队驻足卜雷加后,蒙哥马利就准备了一个“就地消灭敌人”的作战计划——一面发动正面猛攻,压住隆美尔,一面派出一支强大部队作远程迂回侧击,以堵截隆美尔的退路。为了做好准备,蒙哥马利的部队在卜雷加德意军防线前停了两个星期,以等待增援和供应。正面进攻定于12月14日。正面进攻由第51高地师等部进行,执行迂回任务的是新西兰师,关键取决于该师的推进速度和能否截断隆美尔部队的退路。
到达卜雷加防线后,隆美尔对该地随即进行了视察。这一带他并不太陌生。1941年的冬季血战中,他在奥钦莱克指挥的英军压迫下被迫从托卜鲁克撤退到卜雷加及稍后的阿盖拉一带,接着他在1942年初瞅准时机猛扑过去,迫使英军退到加扎拉一线。
1942年5月他又一个猛烈攻势突破英军防线,尾随败退的英军直至阿拉曼,几乎叩开开罗大门。然而物换星移,时过境迁。现在对面的英军占有压倒的优势,北非西海岸的英美部队又威胁着他的后路。隆美尔抚今追昔,感慨万端。现在不要说再来次漂亮的反攻,能否守住当前的防线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隆美尔视察后很快得出结论:卜雷加防线非久留之地。这条防线长达160公里,是阿拉曼防线的1.5倍。阿拉曼防线有近50万颗地雷,有机动部队和重型武器装备,而现在只有3.2万颗地雷,没有机动部队可以抵挡敌军的迂回包抄,部队的重型武器和反坦克炮损失殆尽。要守住卜雷加防线谈何容易。
隆美尔把自己的结论迅速上报德国和意大利的最高当局。但墨索里尼命令他坚守在那里,希特勒也赞同这一主张,并要隆美尔再次服从意大利巴斯蒂柯元帅的指挥。隆美尔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说服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改变决定。
11月24日,隆美尔、凯塞林、卡瓦利诺和巴斯蒂柯四位空军元帅召开了一次三小时会议。隆美尔争辩说:“我现在仅有35辆坦克和57门反坦克炮,而蒙哥马利手中却拥有420辆坦克和300辆装甲车,这个仗怎么打?”
卡瓦利诺身为意军总参谋长,以命令的口气说:“领袖和元首要你坚守卜雷加防线!”
隆美尔苦笑了一下:“既然这样,我再说也徒劳无益。但我要提醒一句,要是卜雷加防线失守,那在的黎波里前面就没有任何力量进行抵抗了。”
的黎波里在卜雷加以西1000余公里,是意大利在北非殖民地的重要港口,意大利人的命根子。隆美尔此言一出,卡瓦利诺和巴斯蒂柯都僵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凯塞林连忙打圆场:“我们十分钦佩你从阿拉曼的撤退,在一条1300公里长的路上拉回一支庞大的部队,就连敌军也无法阻挡住,这在战争史上是空前的。”
隆美尔不耐烦地回答说:“那又有什么用!假如在一两天里敌人在这条战线上缠住我军,然后以强大兵力迂回夹击,我该怎么办?”他的话无人对答。
隆美尔对无休止的争论厌倦已极。11月29日他擅自飞往德国面见希特勒。当下午5点他走进希特勒大本营的会议室时,希特勒惊得目瞪口呆,劈头便问:“你没有我的允许,怎敢擅离职守?!”
当隆美尔开始详尽汇报他的军队所处的困境和卜雷加防线的不利,以及意大利人的后勤组织如何低效无能时,希特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手头还有多少人?”他问。
隆美尔说:“大约六七万人。”
“英军进攻时你有多少人?”
“八万二千人。”
“看起来,”希特勒指出,“你并没有遭到什么严重损失。”
隆美尔争辩说:“可我们的武器几乎都丧失了。成千上万的士兵甚至连支步枪都没有。”
希特勒大声叫道:“那是因为他们把枪都扔掉了。”
隆美尔也抬高了嗓门:“非洲已无法固守,惟一能做的事是尽量把德军撤出非洲。”
隆美尔关于撤退的话犹如火花飞进了炸药桶。希特勒尖声喊道:“你提出的建议和我的那些将军们去冬所干的完全是一码事。他们要求退到德国边境,我拒绝这样搞,事实证明我做对了。我不允许这样的戏在非洲重演。我们之所以必须在非洲保留一个大的桥头堡,是因为他有着十分重要的政治原因。假如我们丢掉了北非,就会对意大利产生严重影响。因此放弃的黎波里塔尼亚是绝对提不到议事日程上来的。”
晚上8点,隆美尔垂头丧气地走出希特勒的司令部。不一会儿就登上了纳粹德国第二号人物戈林的专列。他和戈林将前往罗马与墨索里尼商谈。在慕尼黑,隆美尔的妻子露西上了火车。两人窃窃私语。露西发现,隆美尔的精神已近崩溃。隆美尔告诉她,北非之战已输定了。
11月30日下午隆美尔在罗马参加了墨索里尼召开的作战会议。会上又是一阵急风暴雨般的争吵,最后总算达成协议。墨索里尼决定,只有隆美尔在确信蒙哥马利即将进攻卜雷加的情况下,才允许他撤到的黎波里以东360公里的布厄艾特一线。
12月2日清晨,隆美尔飞回利比亚。此时他心力交瘁。与希特勒的会见使他绝望,相比之下他觉得墨索里尼比较讲道理。一回到卜雷加,隆美尔就急于搜集燃油,部署撤退。他亲自飞往布厄艾特,从空中视察地形和安排撤退道路。从12月6日起,意大利步兵部队先行撤出卜雷加。随后的日子里,隆美尔便呆在司令部里,期待着蒙哥马利的坦克大冲锋。他要乘蒙哥马利集结好部队,准备最后一击的时刻把自己剩下的部队一下子拉走。
正当隆美尔全力争取允许撤退的命令时,蒙哥马利却抽时间飞往开罗度周末去了。他去看望了中东总司令亚历山大,购置了一些新衣服,去参加大教堂星期日的早礼拜。当蒙哥马利从开罗返回后,发现隆美尔有撤退迹象。为防止这位狡猾的狐狸不打一仗就溜掉,蒙哥马利决定提前发起进攻。他下令第51高地师从11日晚上就对卜雷加主阵地进行猛烈袭击,企图吸引住隆美尔的部队,全面攻击仍定于14日进行。担任迂回任务的新西兰师从卜雷加防线南端绕过去,要前伸360公里,并于12日开始攻击。但是许多事情都出了差错。
英军的正面进攻一开始。隆美尔就撤出了卜雷加防线。英军的炮火还在拼命轰击,但12日冲上来一看,阵地上已空荡荡,鸟儿又一次拍翅飞去。隆美尔在自己的《战时文件》中写道:“这位英国指挥官的作战计划中包含着一个错误。经验应当使他懂得,我们是不可能在卜雷加应战的。因此,在英军实施翼侧包围的部队完成调动并能沿海岸公路推进以便与正面攻击协调以前,他是不应当轰击我们的据点和攻击我们的防线的。”
事实的确如此。蒙哥马利提前发动正面进攻无疑是打草惊蛇。能否达成战役企图关键取决于新西兰师的进展情况。该师应于12月15日夜间到达达迈拉一线。配合该师行动的有第4轻装甲旅。该装甲旅包括两个装甲团和皇家苏格兰龙骑兵第2团。苏格兰龙骑兵第2团刚接收了一批“谢尔曼”式坦克,这些坦克通常都需要调整和更换部件。12月12日该团拥有17辆“谢尔曼”式坦克、4辆“格兰特”式坦克、15辆“斯图亚特”坦克。想用这样一支英军部队来拦截隆美尔的部队,力量显然是不够的。12月13日,新西兰师接到要求加快推进速度的电报后,在油料问题上遇到了困难。14日,一个汽油运输队直到下午5时才赶到;另一个汽油运输队没有找到该师;而紧急召唤来的第三个汽油运输队则直到晚上11时才把汽油分发完毕。尽管新西兰师连夜行军,但还是因为龙骑兵团迟迟没赶到而不能采取大胆行动。该师必须依靠龙骑兵团与预计的敌装甲部队交战。最后,到12月15日傍晚,新西兰师的两个步兵旅才赶到海岸公路地区,但是它们仍彼此相隔10公里。这样,隆美尔的后卫部队以很快的速度从这两个旅旁边通过。
英国宣称:阿盖拉战役俘敌450名、25门炮和18辆坦克。隆美尔日记写道:“我们立即着手调查,结果证明该报道纯属谎言。我军没有损失一个人。”
艰辛的溃逃
隆美尔的部队撤到了布厄艾特防线。他刚到该防线,就声称此防线南部地带经不住迂回夹击,必须撤到的黎波里正东的霍姆斯——加里安防线。
墨索里尼得知此事后,12月19日亲自拍来电报:“要尽力抵抗。我再重复一遍,要用布厄艾特防线上的全体德意部队尽力抵抗!”
英军截获了墨索里尼的电报。这正中蒙哥马利的下怀。他的计划很简单:粉碎敌军在布厄艾特的防御,然后向前挺进直抵的黎波里。
蒙哥马利的突破计划拟于1943年1月15日执行。由第30军进攻,其第50和第51师沿海岸进攻,其第7装甲师和新西兰第2师则迂回隆美尔防御阵地的南翼,然后径直向的黎波里推进。蒙哥马利计划打一场短时间的战役,要求整个战役10天内结束。为了集结雄厚的装甲突击力量,蒙哥马利把在后方的第1装甲师的坦克全部调上来,共集结了450辆坦克。此时,蒙哥马利的后勤补给线已拖得很长,他不得不下很大的力气组织后勤供应。1943年1月初,一连几次大风摧毁了后方重要港口班加西港的防波堤。许多船只或者沉没,或者遭到严重损坏。后来由于采取了各种补救措施,终于改善了后勤供应。
隆美尔方面则积极争取撤出布厄艾特防线。12月31日鉴于当时的形势,罗马当局同意:只要非洲装甲集团军受到被歼的威胁,可以边打边撤,但至少要坚持3个星期,以便意大利人彻底破坏的黎波里。
1月15日,蒙哥马利按计划发起了进攻。隆美尔命令第15装甲师动用为数不多的几辆坦克断后,其余加速撤退。第一天向后撤了65公里,第二天夜里又撤了80公里。这样隆美尔在开战后的两三天时间里便到达了墨索里尼指望他三个星期后才准到达的霍姆斯新防线。
霍姆斯防线是的黎波里前面的最后一道防线,但这里没有做任何防御准备。英军紧跟而来。1月19日,隆美尔用望远镜向英军掀起的滚滚尘埃望去,数着英军坦克的数量,共有200多辆。凄凉的绝望再次攫住他的心。隆美尔以炮火遏止了英军的坦克冲锋。当他得知英军的一支迂回部队正向他的后面开来时,于当日夜间又下令撤出了霍姆斯一线。这就等于宣布放弃了的黎波里。
的黎波里是意大利在北非殖民地的首府,这里有豪华的商埠和良好的港口。1941年2月隆美尔率领的非洲军就是在这里下船登上北非的土地的。当时一败涂地的意大利人把隆美尔的部队视为救星,举行了盛大欢迎仪式。隆美尔在的黎波里城的大街上举行了虚张声势的阅兵式,然后雄纠纠向东开去,迎击英军。现在他却要拱手送给英国人了。
蒙哥马利从截获的电文中已推断出德军将放弃的黎波里。1月20日他取消了原定作战计划。令主力部队沿滨海公路径直发动主要攻击。
意大利人手忙脚乱地着手炸毁的黎波里的各种设施和弹药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夜震撼着这座城市。1月23日,蒙哥马利的先头部队,第11轻骑兵师、第50皇家坦克团以及第1高地师就进入了的黎波里,未能及时销毁或运走的成千吨军用物资一起落入了蒙哥马利手中。当天中午蒙哥马利在该城接受了未来得及撤走的意大利军政人员的投降。
1月25日,隆美尔的装甲集团军进入突尼斯南部。次日凌晨5时59分,隆美尔的车子冒着倾盆大雨驶过边境进入突尼斯。6小时后,他走进了装甲集团军在突尼斯新设的司令部。别了,利比亚!这个他曾经赢得胜利的舞台;别了,埋葬着1万余名德意将士的墓地。曾几何时,他在这里登上了军事“金字塔”的顶端,顷刻间一切都“樯橹灰飞烟灭”。
蒙哥马利进入的黎波里,立刻令部队着手恢复港口的吞吐能力。港口的入口处完全为沉没的船只堵塞,航道上水雷密布。清理工作十分繁重复杂。但由于英第8集团军和英海军的共同努力,英第一艘船于2月3日驶入港口,第一个护航队于2月9日到达。2月10日,的黎波里港的日卸货量就超过了2000吨。此时英军从埃及至前线的补给线已长达2400公里,但由于的黎波里港口的迅速恢复使用,后勤供应状况大大改善。
此时在中东的丘吉尔首相于2月初从开罗飞往的黎波里,蒙哥马利到机场亲自迎接。英第8集团军情绪高昂,在的黎波里华丽的街道上举行了雄伟壮观的入城式。第51高地师的管乐队高奏凯歌走在最前列。随后又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丘吉尔兴高采烈,不停地向久经沙场的将士们挥手致意。当他来到蒙哥马利的野战司令部时,向总部的2000名官兵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最后两句是:
“每夜还得架起我们的活动帐篷;一天的行军更接近了家园。”
随后蒙哥马利的先头部队抵达隆美尔的新防线——马里斯防线前,两军在这里对峙起来。
1942年11月4日至1943年1月底,蒙哥马利率英第8集团军前进了2400余公里,把隆美尔的装甲集团军从开罗大门前赶进了突尼斯,这是个了不起的胜利,是蒙哥马利的前任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但人们对他仍有许多非议,责难他没能歼灭隆美尔的主力。的确,如果蒙哥马利在阿拉曼决战胜利之初采取大胆果敢的行动,本来可以在利埃边境上将隆美尔的部队聚歼的。即使后来他的迂回行动要是更迅速更深远的话,也有机会消灭隆美尔的。遗憾的是蒙哥马利过于谨小慎微、作战行动按步就班,使歼敌良机失之交臂。有一种说法:蒙哥马利是有意识地这样干的。似乎他的目的就是驱赶而不是歼灭隆美尔。这完全是一种辩解,与史实根本不符。蒙哥马利的作战计划明明是要歼灭隆美尔的,只是他不太善于指挥机动作战罢了。
隆美尔的确是一只狡猾透顶的沙漠之狐,是机动作战的行家里手。当他得知盟军在西北非登陆成功的消息后,立刻意识到轴心国丢失北非只是早晚的事情了。在他看来,虽可抵抗一时,又能怎样呢?于是他顶住重重压力,坚持撤入突尼斯,一次次逃出了蒙哥马利将要收紧的夹子。在濒临绝境中他终于避免了被歼的厄运。遁入突尼斯,与在当地的德意部队合在一起,尚可坚持一段时间。其实,在希特勒心目中,丢掉北非也是早晚之事了。他之所以抢占突尼斯是为了在北非保留一个立足点,稳住意大利。北非一丢,失去屏障的意大利就可能退出轴心;意大利站到反法西斯同盟方面,德国南部就暴露在英美部队的炮口之下。这是一个可怕的连锁反应链条。希特勒想千方百计阻止这种事情发生,但大势已趋,他的挣扎只是延缓了盟国的战争进程而已。
二、铁钳在合拢
进攻被阻击
当蒙哥马利对隆美尔进行千里追捕时,艾森豪威尔正指挥盟军加紧向突尼斯推进。
盟军在西北非登陆成功后,轴心国在非洲所占据的最重要港口是滨泽特、突尼斯,其次是远处于南部的斯法克斯和加贝斯。在的黎波里攻下前,它虽然是个良港,但轴心国的船只驶往那里,几乎要在马耳他岛英国航空兵和海军鼻子底下经过,因而已不起太大作用。所以艾森豪威尔的注意力集中在突尼斯北部。盟军如能迅速占领突尼斯城和滨泽特,非洲的轴心国部队就几乎被切断了海上补给线和退路,那么其全军覆灭也就指日可待了。
因此,艾森豪威尔把迅速抢占突尼斯北部视为主要战略目标,让英国的安德森将军率第1集团军从阿尔及尔迅速向东进发。
安德森将军及其部队几乎全是英国人,二话未说就接受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登陆刚成功,他便于11月11日率领部队从陆、海两路向东疾进,相继占领了季杰利、菲利普维尔和波尼三个港口,还深入内陆攻取了君士坦丁等地。然而,安德森的推进遇到了许多困难。
一是他的兵力太弱。由于缺乏船只无法从海上给他运来大批增援部队。艾森豪威尔曾令在奥兰登陆的美国部队抽出尽可能多的部队增援安德森,然而这个命令没有得到很好的理解和执行。结果,安德森只得凭借速度和勇敢执行他的任务。
二是盟军的摩托化装备严重不足,从阿尔及尔往东通向突尼斯城的单轨铁路,路况很糟,难于派上用场。
三是天公不作美。安德森向东挺进不久,就遭到不合时令的大雨袭击,道路泥泞难行。仓促建起的临时机场跑道多不能使用,空军无法提供有力的空中支援。安德森的部队一连数日在孤立无援中艰难推进。在苏克-阿赫腊斯和苏克-艾尔巴,与希特勒派来抢占突尼斯的轴心国地面部队第一次发生了遭遇战。
艾森豪威尔于11月下旬将司令部从直布罗陀迅速迁往阿尔及尔。随之动身前往前线。此时轴心国空军掌握着战场制空权。艾森豪威尔沿途发现,盟军前线部队时刻都密切监视着空中,在和卡车驾驶员、工兵和炮兵交谈中,他不时听到这样的埋怨:“我们那些不顾人死活的空军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德国飞机?”到达安德森处,艾森豪威尔发现,由于严寒和污泥,一切军事行动只能在可怜的少数几条道路上进行,而道路实际上已支离破碎,物资和弹药的输送极为困难。
尽管如此,艾森豪威尔还充满乐观情绪,决心拿下突尼斯城作为给美国人民的新年献礼。他说:“这是一场大赌博,赢家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所以我们不顾一切,全力把战场上能使用的一切战斗人员完全调去支援安德森将军。”安德森将军信心十足,使艾森豪威尔头脑发热。他回到阿尔及尔后就给远在美国的马歇尔将军发了一份电报,在当时情况下夸夸其谈了一番。
艾森豪威尔写道:“我眼下的目标就是要继续向前挺进,首先把敌人压回比塞大要塞,严密包围,尽量减少其进行突围或重大反攻的危险。然后,我想集中我军一切力量……给敌人狠狠一击,以此为最后决战作好充分准备。”
当这封电报于12月1日到达马歇尔手里时,前线的局势却正日益恶化。希特勒的第10装甲师偷偷开到了突尼斯,瓦尔特·尼林将军全力以赴,为希特勒计划的一场反攻进行准备,不仅要把盟军赶出突尼斯,而且要把他们统统撵出新近在法属北非所夺取的据点。德军发动了一系列局部反攻,迫使安德森在突尼斯城前面的许多前沿阵地后撤。由于在一次局部撤退中所犯的错误,盟军失去了美国第2装甲师中B战斗群的大部分装备。美第1步兵师中的第18步兵队也遭到了严重损失,另外一个优秀的英国团的整整一个营几乎全军覆没。
12月3日晚9时15分,安德森将军突然闯进艾森豪威尔设在阿尔及尔圣乔治饭店的办公室,把真实情况而不是几天前描绘的情况告诉了艾林豪威尔。他毫不掩饰的说在突尼斯的部队看来已经到了“战斗力日益下降的地步”,从而使艾森豪威尔大吃一惊。安德森将军要求准许放弃迈杰兹-达巴,这是个交通中心。艾森豪威尔当即拒绝。
艾森豪威尔没有掌握确实情况,就命令安德森再次发动进攻,攻击日定于12月24日。艾森豪威尔每天24小时忙于集结兵力,且认为只要天气好转,就会占领突尼斯东北部。但从前线传来的报告使人失望;天气不是好转,而是愈来愈坏。
艾森豪威尔22日驱车驶往前线,24日来到安德森的司令部。安德森绝望地说:“根据判断,大概六个星期之内别想发动进攻。”艾森豪威尔决定与安德森一起去视察部队,然后再做决定。
途中,艾森豪威尔碰到一起事件。在离公路大约10米远的一块冬小麦地里,有一辆摩托车陷在泥潭里。4个士兵正在设法把它抬起来,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而摩托车却越陷越深,那几个士兵疲惫不堪地瘫坐在烂泥坑中。这不过是整个前线情况的一个缩影,它使艾森豪威尔确信进攻毫无胜利希望。
艾森豪威尔回到阿尔及尔的司令部后,便下令无限期推迟进攻。这真是一个迫不得已的决定。他在命令中要求安德森整顿和改善战线,把部队集结起来重新编队,在当地征集后备队,以保护盟军的南翼。至于抢占突尼斯北部则拖到1943年春季天气好转后再进行。德国人占领突尼斯已成定局,战争变得旷日持久,这就要求变速战速决的战略方针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突尼斯战役的失败使艾森豪威尔失去了信心,他昔日的那种乐天派情绪一扫而光。他心急如焚,加之患“活动期肺炎”,一下病倒了,他发起高烧,眼睛下面烧起了大鼓泡。他的副官布彻回忆说,艾森豪威尔是这样心灰意懒,以致曾反复对人说:“谁想当盟军司令谁去当好了。”
在艾森豪威尔情绪低落的日子里,他的英国司机凯·萨默斯比小姐给他带来最大的心灵慰藉。1941年艾森豪威尔到英国后,对给他开车的楚楚动人的萨默斯比一见钟情。当时萨默斯比是英国汽车运输队的成员。她每天进进出出,除给将军开车外,还帮助将军守电话,处理信件和安排约会。沉浸在创造性劳动过程中的男女,不论是打仗、恋爱、绘画、怀孕,都是人生具有的特征。凯和艾森豪威尔在这场反法西斯的正义之战中加深了友谊。艾森豪威尔觉得,盟军司令部,特别是他身边,有这样一位美貌活泼的女性,打破了他和妻子长期分离后的孤独和寂莫,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乐趣。而凯时时刻刻都感觉到艾森豪威尔在关注她、体贴她。女性特有的心理满足使她更加活泼动人,更加洋溢青春的气息。
北非登陆不久,凯的未婚夫、美国西点军校毕业生理查德上尉在一次查看卜雷场时不幸触雷牺牲。当艾森豪威尔把这个噩耗告诉她时,凯大哭一场。艾森豪威尔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让凯在沙发上坐下。“哭吧!”他说,“继续哭吧,除了哭还有什么办法呢。”
理查德牺牲后,艾森豪威尔和凯·萨默斯比的感情发展很快。当时战争正紧张进行,但爱情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住了,两人狂热地拥抱、接吻,已陷入爱河难以自拔。
现在病中的艾森豪威尔有凯陪在身边,自然好多了。凯看着这位头发稀疏、戴着眼镜,面容消瘦而疲倦的中年人。她想把他搂在怀里,紧紧贴着他,使他高兴。她想躺在草坪上,让他的躯体压在她的身上,领会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深情。她恨不得大喊一声:“上帝啊!我真的爱上了这个人。”
尽管当时他们如胶似漆,但却非常小心谨慎,免遭非议。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在伦敦、在华盛顿,可以说是满城风雨。但流言归流言。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这个谜底是艾森豪威尔辞世后,凯在《难以忘怀——我和德怀特·D·艾森豪威尔的恋爱故事》一书中揭开的。书中详尽地叙述了他们的恋爱过程,真是战地黄花分外香呢。
忙中出乱
1943年1月,罗斯福、丘吉尔和盟军参谋长联合委员会成员在卡萨布兰卡会晤。罗斯福、丘吉尔及其顾问们看到的是更大的战略前景,会议始终洋溢着乐观情绪。突尼斯战役的暂时挫折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杂音而已。
在会议上,丘吉尔以其不衰的精力和雄辩的口才推销其边缘战略,所以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地中海——撒丁岛或西西里岛。最后选定了西西里,丘吉尔为进攻西西里的计划取了个代号,叫“爱斯基摩人”行动。准备在拿下突尼斯后,以英第8集团军和一支美军部队执行这个计划。这支美军部队将被称为第7集团军,由巴顿将军指挥。巴顿正在摩洛哥悄悄准备作战计划。
关于当前正打得难解难分的突尼斯之战,会议决定,以英第8集团军和艾森豪威尔手下的英美部队集中全力打下突尼斯。英军12个师,美军因相当一部分兵力驻防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只能出3-4个师参加突尼斯决战。关于战役指挥权,英国人处理得非常圆滑,他们没有指责艾森豪威尔,而只是指出,有必要在艾森豪威尔之下建立起一个较完善的指挥班子。英国人任命亚历山大为艾森豪威尔地面部队司令,任命特德为艾森豪威尔的空军司令,由于坎宁安已经是艾森豪威尔的海军司令,这样意味着英国人掌握了艾森豪威尔手下的陆、海、空军全部指挥大权。
艾森豪威尔只参加了一天会议,连一刻也不能多呆。会后罗斯福单独召见了艾森豪威尔,罗斯福对轴心国部队在北非的总崩溃充满乐观情绪,并坚持要艾森豪威尔确定个日期。艾森豪威尔认为罗斯福过于乐观,顺口说出了一个他在战争时期最不可思议的猜测。他说:“5月15日”。此后不久,他把这件事告诉亚历山大。亚历山大笑着说,在卡萨布兰卡会议上他也回答过丘吉尔同样的问题,他说的是“5月30日”。
英第8集团军已经抵马里斯防线前,蒙哥马利正抓紧准备,想一举突破隆美尔的这道防线。艾森豪威尔也抓紧对战线进行适当的部署,并改建机场和调运增援部队和物资。从南部的加夫萨一直延伸到左翼靠近丰杜克的漫长战线是最危险的地区,这里由美第2军防守。亚历山大暂时尚不能到达这一地区,艾森豪威尔只得亲自到这里来察看情形。当时总的形势是十分有利的,英第8集团军在东,艾森豪威尔指挥的盟军在西,已开始了密切的战役协同,形成东西对进之势。盟军最高司令部的改组也更加有利于指挥作战。
但是时间和空间的这种逻辑也适用于敌人。隆美尔的部队进入突尼斯并在马里斯防线站稳了脚跟。隆美尔与已在突尼斯的德军指挥官冯·阿尼姆共有14个师的兵力,其中有3个德军装甲师和1个意大利装甲师。轴心国部队处在内线,可以搞拿破仑式的双重出击,先击退一路盟军,再回过头来对付另一路。这就是军事家们常说的内线作战优势。
但是,轴心部队这种内线作战优势被紊乱的指挥体系破坏了。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决定将在非洲的德意部队组建成一个集团军群。本来隆美尔是最合适的集团军群司令,可意大利人对他的撤退十分不满。希特勒的参谋机构也反对隆美尔。结果1943年1月26日意大利最高统帅部发出一份电报给隆美尔。电报上说,鉴于他的健康状况不佳,由梅塞将军替换他。梅塞是意大利人,曾在苏德战场上指挥意大利远征军对苏军作战。
隆美尔对任命一位意大利将军接替他的职务深为不满。他也讨厌指挥突尼斯北部德意部队的冯·阿尼姆将军。冯·阿尼姆是德国贵族之后,将门之子,蓄着一口毛绒绒的小胡子,说话四平八稳,深孚众望。隆美尔出身于一个中学校长之家,对贵族出身的将领有着本能的反感。阿尼姆比隆美尔年长三岁,可军衔却比隆美尔低,他对这位名声显赫的元帅是敬鬼神而远之。阿尼姆1942年12月就到了非洲,但是双方的作战参谋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德军会师后其力量本应大大加强,但由于指挥关系不明和人事因素,其力量反而削弱了。
隆美尔按计划该告病离开战场,但他顽固执着,拒绝动身。他在等待德国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而上面却听凭他自己作决定。隆美尔理直气壮地对身边的人说:“我属于我的士兵,要是我早早确定离职的日子,过后几天要是事情出了差错,人们会谴责我事前没有准备,骂我乘平安无事的时候溜走。”实际上,隆美尔是在窥测战机,对英军或美军进行反击,以报仇雪耻和回敬意大利人和德国最高统帅部对他的种种责难。
艾森豪威尔与蒙哥马利的东西对进虽然逐渐缩小了对轴心国部队的包围圈,但仍面临着不少难题,特别是处于西面的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的难题不仅是军事方面的,而且有政治方面的。
摩洛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均历尽沧桑。两千年的罗马文明曾经传播到此地。罗马帝国灭亡后,又兴起了一个阿拉伯神权大帝国,将这里纳入自己的版图。各式各样的民族似潮水般涌过这片平原,像漩涡似地卷过怪石嶙峋的山峦,其中有柏柏尔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犹太人和法国人。这些民族各有不同的民族风俗和民族情结,他们之间周而复始地互相残杀。
居人口多数的阿拉伯人信奉伊斯兰教,保留着不少的民族传统和习俗,少女割礼就是流传千百年的最野蛮的习俗之一。当少女长到十几岁时,家人就准备为她进行割礼。届日,人们聚集在一个被称为“圣坛”的地方,几个身强力壮的女人把少女拖到圣坛下一块草席上,身上一丝不挂,眼睛被蒙住,头和四肢被死死按住。一位被称为“格达”的老年女巫师,手拿锋利的刀,把少女的全部外生殖器官切割下来,然后用铁丝、植物刺把鲜血淋淋的伤口缝合起来,只在阴道外留一个很细的小孔。受过割礼的少女,是真正女性的标记,是贞操的保证和社会的需要。犹太人则在男孩生下第8天进行割礼,给他取名字,表明他将成人。按照犹太教的规定,犹太人不准与非犹太人结婚。
阿拉伯人对入侵他们国家的侵略者都进行反抗。德军和意军因不尊重阿拉伯人的习俗和奸淫阿拉伯妇女而受到痛恨。可阿拉伯人对希特勒屠杀犹太人又抱幸灾乐祸的态度。
美国人的性观念与阿拉伯人不一样。远离家乡的美国官兵忍受着“性饥饿”的煎熬,不少人对当地的阿拉伯妇女施暴,甚至在当地的法国姑娘身上寻欢作乐。这引起当地人主要是阿拉伯人的强烈不满。
艾森豪威尔不得不依靠法国殖民当局加强对占领国的统治。在摩洛哥的法国将军诺盖是个靠不住的人,而且很坏,但他是摩洛哥苏丹的外交大臣,且深得摩洛哥人的信任和好感。现在担任美国驻摩洛哥总督的巴顿将军感到十分棘手。他看到在摩洛哥是封建主义、殖民主义和熙熙攘攘的商业文明并存,商业文明相当现代化,封建主义和殖民主义则与时代精神不符。巴顿想在他称为“一半是好莱坞、一半是圣经”的摩洛哥维护统治和盟国的利益,便对原来的法国军政官员多方迁就。他对艾森豪威尔说:
“摩洛哥的形势并不稳定。阿拉伯人随时都可能挑起争端。如果阿拉伯人反对我们,单在摩洛哥就需要6万名装备精良的美军来维持秩序。”
当艾森豪威尔强调说,有许多可靠的情报表明诺盖靠不住时,巴顿却说:“可是他有对阿拉伯人的统治经验,我们离不开他及他手下那帮人。”
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之间的对立非常尖锐,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之比为40∶1。前法国殖民当局政策的主流是安抚阿拉伯人而损害犹太人,制定了许多压制犹太人的法律。阿拉伯人生怕美国占领军修改已有的法律,当时谣言四起。有一个谣言说艾森豪威尔将军是犹太人,是罗斯福总统(犹太人)派到北非来镇压阿拉伯人的,并最终将在北非诸国扶持起犹太人政权。艾森豪威尔司令部里负责政治工作的参谋人员对这个谣言十分担心,赶紧在报纸和专门的小册子上公布了艾森豪威尔的家谱,以澄清是非。
艾森豪威尔在这样的情况只得进行逐步的和谨慎的改革,对原来那些反犹太人法律进行适当的修改。可即使这样仍遭到阿拉伯人的反对。一天一位前法国殖民官员闯进艾森豪威尔的办公室,要求他在修改反犹太人法律方面不要操之过急,否则阿拉伯人便会策划一次大屠杀!像这种涉及种族关系和政治关系方面的小事,每天层出不穷,耗掉了艾森豪威尔大量的精力。艾森豪威尔气恼地写道:“在这段时期内,错综复杂的政治形势一直困扰着我们;要识破成套的阴谋,层出不穷的假情报和误会,以及识破甚至是围绕这个总问题的枝节部分所产生的强烈偏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线的口袋正在收紧,但进展并不顺利。1943年2月中旬,艾森豪威尔视察了盟军的南部防线。从南部的加贝萨一直延伸到左翼的靠近丰杜克的漫长的战线被视为最危险的地区。这里由美第2军防守。
2月13日下午,艾森豪威尔一行来到美第2军军长弗雷登道尔的司令部。第2军司令部设在一个很深的和几乎难以到达的峡谷中。当艾森豪威尔到来时,听到一阵阵锤击和凿岩的嘈杂声。艾森豪威尔大惑不解,上前询问,才知道是该军的工兵为给参谋人员提供安全场所,正在峡谷的一侧凿隧道。艾森豪威尔悄悄问身边的第2军一名参谋军官:
“为什么不让工兵先去帮助部队构筑前线的防御工事?”
过位参谋军官对艾森豪威尔不了解情况十分惊讶,在他看来,这是正当合理的事,便回答道:“噢,各师都有工兵在为参谋人员修工事!”
艾森豪威尔听后十分不快。这是他战时第一次看到,一个师级以上的司令部是如此关心自己的安全而在挖地下掩蔽所。
在第2军参谋军官拉塞尔·艾克斯中校陪同下,艾森豪威尔连夜对前线视察,所到之处都发现令人不安的事。第2军上下蔓延着苟安心理。除了疏于加强前线的防御工事外,各级军官普遍缺乏训练和作战经验。有的部队到达了前线两天却没有及时卜雷。该军之第1装甲师分散配置,尚未集中起来。
在这个疲劳的夜晚的剩余时间里,艾森豪威尔和一些司令官进行了商谈,记录了一些问题准备与第2军军长弗雷登道尔日后处理。14日黎明前,艾森豪威尔一行沿原路返回,但刚到斯贝特拉,前面突然响起了枪声。他们一行拿起武器一阵猛扫,平安地闯过了斯贝特拉。这时,司机打了瞌睡,把艾森豪威尔的车子开进沟里,幸而没有造成伤亡。当返回第2军军部时,艾森豪威尔得悉:德军开始了一场大规模反攻。
疯狂的一击
隆美尔到达突尼斯后,所以赖着不走,最重要的原因是想争取最后的光荣。他在窥测战机。
1943年2月4日,隆美尔巡视了前线。他发现“在最近的将来,有对加夫萨采取一次军事行动的可能。”加夫萨是块原有一万居民的沙漠绿洲,居民们住在那些掩映在棕榈树丛中光彩夺目的粉红色楼房里。现在成了艾森豪威尔准备进攻隆美尔的斯法克斯补给线而部署的美军的中心。
隆美尔拟定了一个新的作战方案,准备在艾森豪威尔的部队和蒙哥马利第8集团军之间开拓中心阵地,目的是要首先从背后包抄袭击艾森豪威尔,然后掉头东向攻击蒙哥马利。这是一个大胆出色的作战计划。可是阿尼姆并不急于为实现隆美尔的计划而分散自己的兵力,他计划把第10装甲师从刚占领的弗德山口推进到锡迪-布齐德,以便巩固他在突尼斯“山脊”东面以多乌赛尔着称的山岳阵地。但两个计划不可能双管齐下,因此德国南线总司令凯塞林裁决阿尼姆的计划居先,隆美尔的计划在后。
蒙哥马利与力荐他统兵北非英军的丘吉尔首相在一起。锡迪-布齐德和加夫萨均在盟军防线的南部。锡迪-布齐德在北,加夫萨在南,两地的突破将形成一个钳形。可是,冯·阿尼姆和隆美尔两个配合极不协调,并为在突尼斯的有限的装甲师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他们两人还常常因为违抗德、意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而相互指责,纠缠不清。
艾森豪威尔的情报部门已获悉德意部队要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他们知道,遭到东西夹击的德意部队像个特大的脓包,早晚是要鼓出来的。但究竟在何处鼓开,却不得而知。换言之,德意军的主攻方向选在哪里?艾森豪威尔的情报部门并不知道。
盟军的情报部队云集西北非,为陆海空军不断提供轴心部队的活动情况。英国驻中东的负责“超级机密”的军官温德博瑟姆早于1942年11月便来到阿尔及尔。英第380无线电分队负责侦听北非的无线电报通信,其中包括“恩尼格玛”通信。该分队在伯劳德堡找到了合适的驻地。伯劳德堡在阿尔及尔以北的德拉里阿高陵地上,是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1808-1873)为他的阿尔及利亚情妇而建造的,城堡内有两个小角楼和一个内院,周围是葡萄园。这是一座典型的法国古典建筑,俯临霍特高原,远处有覆盖着白雪的阿特拉斯山脉,站在城堡之上,远近的湖光山色可尽收眼底。自1943年1月起伯劳德堡开始负责协调该地区内的全部无线电报侦听活动。然而,德军对这次作战行动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特别是隆美尔,他不相信意大利人,故意对意大利最高统帅部保密。进攻发起前,德军一连几天保持无线电静默,使盟军难以截获德军的作战计划。
艾森豪威尔在阿尔及尔的情报处长是英国陆军准将,“超级机密”情报专家埃里克·E·莫克勒-费里曼。他根据不完整的情报推断,德军的主攻方向是防线北部的丰杜克方向。安德森指挥的盟军第1集团军的情报部门也向艾森豪威尔报告说,德军在费德集结。因此,安德森对莫克勒-费里曼的推断深信不疑,将B战斗群同一半美军装甲部队作为后备队留守在丰杜克后面,准备狠狠打击德军的进攻部队。
美第2军情报处长本杰明·迪克逊上校,是一个高个儿的费城人,西点军校1918毕业,绰号“和尚”。他得到的材料比莫克勒-费里曼多。他提醒说,德军的主攻方向是加夫萨,该地美国部队防守薄弱,必须赶快予以加强。但莫克勒-费里曼对“和尚”的警告置之不理,仍然坚持自己的判断。美第2军归安德森指挥,安德森没有调兵加强美第2军的防御力量,根据错误的判断做出的错误部署,为德军的进攻开了方便之门。
美第2军军长弗雷登道尔不是个好的战地指挥。他身材矮小,语言粗野,敢说敢讲,对上司和下属一样严格,遇事急躁,往往根据不足就轻下结论。弗雷登道尔缺少作战指挥经验,又很少深入前线亲自侦察敌情和察看地形。他对安德森十分反感,可这次对安德森的部署却未置一词,对自己的情报处长的推断将信将疑。弗雷登道尔迟疑坐困,根本没有采取任何积极措施改善第2军的防御态势。
到1943年2月初,在突尼斯的轴心国部队已增至10万人,其中德军7.4万人,意军2.6万人。用于进攻的装甲部队几乎全是德军。德第10装甲师装备有110辆坦克,德第21装甲师装备有91辆坦克。与他们要进攻的盟军相比,德军在坦克方面并不居优势。
2月14日早晨6时,阿尼姆从费德对锡迪-布齐德的进攻开始了。阿尼姆的副手齐格勒将军直接指挥这次进攻。第21装甲师同第10装甲师的分遣队从费德猛扑过来。一面第10装甲师的两个战斗群从费德山口迅猛进袭,企图夹击美第1装甲师的先遣队(A战斗群),另一面第21装甲师的两个战斗群(每一个都以一个坦克营为核心),在夜间向南远距离迂回,对美军进行翼侧包围。激战至下午5时,美国A战斗群难以坚持,趁德军收紧包围圈以前撤出阵地,但装备损失很大,战场上到处是燃烧着的美军坦克。此战美军共损失40辆坦克、59辆半履带车和26门大炮。
2月15日晨,美军C战斗群机敏地发起反击。他们在一块开阔地笔直的战线上向锡迪-布齐德推进了20余公里。缺乏战斗经验的美军,事先没有经过必要的侦察,将成群的现代重型坦克排成阅兵场上的队形滚滚而来。它们一进入德军大炮射程,便遭到暴雨般炮弹的“洗礼”,德第10和第21装甲师两面夹击。战至黄昏,美军再次撤退,仅4辆坦克脱逃,又损失了54辆坦克、57辆半履带式车辆和29门大炮。
当阿尼姆的部队对美军发动进攻之前,隆美尔曾对指挥作战的齐格勒将军说:“美军没有实战经验,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使他们逐渐有种自卑感。要充分利用初战胜利的机会。”但齐格勒坚持等阿尼姆批准后再进军。直到2月17,他才向美军集结地域斯贝特拉推进了40公里。此时,美军已将B战斗群从北部调过来,对德军进行了顽强抵抗。激战至黄昏,双方均损失惨重。美B战斗队开始边打边撤,这是根据安德森的命令进行总退却的一部分。德军终于进入斯贝特拉,又俘获了百余辆坦克和近3000名俘虏。
2月16日,当阿尼姆的部队正向斯贝特拉推进时,隆美尔像一只追逐猎物的狐狸,亲自动身前往加夫萨。沿途挤满了前进的坦克、汽车,他触景生情,感慨万端。自阿拉曼战役以来,他一直被蒙哥马利追着屁股打,现在复仇的机会到了。“让美国佬尝尝我隆美尔的厉害吧!”他心里想。
此时美军已撤出加夫萨。隆美尔指挥非洲装甲集团军迅猛推进。2月17日下午,据阿拉伯游客们报告,美国人在卡塞林以西遥远的特贝萨正在炸毁燃料和弹药库,“这是美军神经紧张的明证。”隆美尔对身边的参谋人员喊道。
隆美尔热血沸腾,准备拼全力进行一场巨大的赌博。他想趁同盟军混乱之机,与阿尼姆的机械化部队发动一场联合攻势,直指特贝萨。他在给阿尼姆的电话中大声喊道:“向同盟国军主要运输线如此深入冲击,会迫使英美两军将部队大都撤回阿尔及利亚——这是同盟军司令官们目前最担心的前景!”
但阿尼姆没有隆美尔那种气魄和气质,无意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更令隆美尔勃然大怒的是,阿尼姆竟将第10装甲师调走。2月18日上午,隆美尔急得发疯,在指挥部中不停地踱来踱去。最后他决定把自己的建议电告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指望墨索里尼有心“得胜以支撑其在国内的政治地位。”隆美尔不愧为一只狡猾的“沙漠之狐”,暴怒中没有忘记利用墨索里尼的心理。墨索里尼丢掉在北非的老巢的黎波里塔尼亚后,迫切需要新的胜利安定国内人心,稳定其法西斯独裁统治。隆美尔在电文中向墨索里尼描绘了自己计划的“光辉前景”后提出:“倘若你们同意,我请求将第10和第21装甲师归我指挥,迅速向集结地域特勒普特·费里安亚运动。——隆美尔。”
快近18日子夜时,罗马方面同意两个装甲师归隆美尔指挥,
同样的命令也下达给了阿尼姆。但罗马的命令是妥协的产物,隆美尔被命令进攻的头一个目标不是特贝萨,而是塔莱和勒凯夫。在隆美尔看来,这一变动是“骇人听闻、难以置信的目光短浅的一着,”因为这意味着这次联合攻势“离敌人战线近得不能再近,势必使我们去攻打强大的敌人预备队。”
被任命为盟军副总司令的亚历山大将军于2月19目赶到突尼斯前线指挥作战。他写道:“总的形势远不能令人满意。英、美、法部队在前线,尤其是在南部,混杂在一起,完全失去了战斗队形。由于上面没有坚定不移的指示或统一的指挥,我们就没有战役方针和计划。”他早已命令安德森集中装甲部队保卫塔莱和勒凯夫。在亚历山大看来,隆美尔兵力有限,不可能进攻特贝萨以追求大的战略胜利,很可能进攻塔莱和勒凯夫以夺取直接的战术成果。亚历山大的错误判断,因意大利最高统帅部的决定而成真,从而变得对盟军有利。
英第6装甲师之第26装甲旅调到塔莱,还有刚开到的美第9步兵师的炮兵;英第6装甲师的步兵,即第1旅调来防守斯贝特拉正北面的斯比巴山坳,同美第1和第30步兵师的3个团级战斗群共同守卫。在特贝萨只有美第1装甲师的残部防守,力量十分薄弱。盟军的这一部署真可谓歪打正着。
2月19日凌晨2时30分,黎明一片晦暗,天空阴沉欲雨。这是隆美尔的决定性一天。他的进攻开始了。非洲装甲集团军的先头部队带头穿越塔莱向勒凯夫进军,第21装甲师穿越斯比巴,顺着四通八达的公路指向勒凯夫。这样两路进攻部队可以相互支援。
隆美尔向北进攻,结果进入了盟军的一个关键性防御阵地卡塞林山口。据守在这里的是斯塔克上校指挥的美英混合部队,他们顽强抵抗,将德军阻止。下午,盟军增援部队源源开到,使斯塔克的兵力兵器远远超过进攻的德军。但德军乘盟军增援部队新到,设法从几个据点渗透过去。与此同时,德第21装甲师在向斯比巴推进时,被卜雷区和兵力强大的守军阻止。隆美尔决定夜间集中兵力强攻卡塞林山口,并打算将迟迟开到的第10装甲师也用在那里。直到此时,隆美尔才知道阿尼姆保留了该师半数的兵力和一营虎式坦克(24辆),开过来的只有1个坦克营、2个步兵营和1个摩托化步兵营。隆美尔大骂阿尼姆违抗命令,玩弄诡计,可又无可奈何,只得以现有的兵力兵器准备发动进攻。
直到2月20日下午,隆美尔才得以集中兵力攻打卡塞林山口。隆美尔令司机带他到隘口的入口处。汽车驶出卡塞林村、沿柏油路颠簸前行,灰蓝色的山峦耸立在大雨浸透、绿草丰茂的草原上,依稀隐现。道路在正前方消失在两山之间。啊,这就是卡塞林山口。“我的部队激战24小时竟没有把它拿下来,够险的了。”隆美尔心里嘀咕着。
在离隘口3公里的地方,隆美尔设下他的流动司令部。他把所有的5个营的步兵都投入战斗,并下令使用新式的奈比尔威费火箭发射装置。这种6管火箭发射架可以把80英磅的火箭炮弹射向6公里远的目标。杀伤弹在隘口两边阵地上的守军中爆炸,坚守的部队伤亡惨重,被迫弃关撤退。
占领山口后,隆美尔将侦察支队派至通往塔莱的公路,也派至通往特贝萨的岔路,其目的一是使盟军在调动预备队时陷入进退困难的处境,其二是试探是否有可能按照他原先的目标去占领美军在特贝萨的巨大补给品中心。美第2军军长弗雷登道尔20日上午命令B战斗群从最右侧转到塔莱,接着调它去扼守从卡塞林至特贝萨的岔路。与此同时,英第26装甲旅从塔莱向南推进,在离卡塞林山口约15公里处摆开阵势。
2月21日一大早,隆美尔驱车进入卡塞林山口的狭口地带视察大厮杀后的战场。人们为死者挖掘了坟墓。阿拉伯人则四处游荡,寻找战利品。隆美尔此时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感觉,起初他想固守原地,等待盟军夺回卡塞林山口的反攻。他发现盟军按兵不动,便令第10装甲师冲上通往塔莱的公路。英第26装甲旅在连绵的山脊上边打边退,傍晚该旅退入早已准备就绪的塔莱阵地。德军尾随不舍,狡诈地用一辆缴获的英制瓦伦丁坦克打头阵,英军不辨真伪,被德军钻了空子。德军冲入塔莱,击毁了不少英军车辆,双方又是一场混战。激战三小时后,德军的进攻势头终于被阻遏。
2月22日,隆美尔料想盟军不久就会发动一次较大规模的反攻。晨间,空中侦察表明,盟军大批增援部队已到达前线。而轴心国部队的左侧处境越来越危险,要进一步乘机穿过塔莱这条路,显然希望极小。前一天下午,非洲装甲集团军的另一支部队冲上了到特贝萨的岔路,旨在占领那里的几处山口,以掩护向塔莱推进的侧翼,但被高地上美军大炮发射的密集炮火阻止。美军在这里所显示的日益成熟的战术和他们的大炮百发百中,都给隆美尔留下深刻印象。隆美尔感到,他不可能再取得更大胜利了。
22日下午,德南线总司令凯塞林及其新任参谋长威斯特发尔上校驱车前来,发现隆美尔坐在指挥车里垂头丧气,正专注地倾听着雨点拍打着车顶的声音。无论他俩怎样劝慰,都不能改变他颓丧的心情。隆美尔坐在那里只是摇头,连身旁的电话铃响都没有听见。隆美尔坚持停止进攻,组织撤退。他说:“继续向西进攻不会再取得什么好处,阿尼姆违抗军令,私自截留第10装甲师的兵力和虎式坦克,使进攻兵力不足。”隆美尔还把责任归咎于意大利最高统帅部:“我建议进攻特贝萨的理由是这样做会使敌人措手不及,而且比进攻勒凯夫会取得更大的成功。他们根本就不懂得去冒经过深思熟虑的风险的意义。”凯塞林无奈,只得同意隆美尔的决定。根据计划,当天傍晚,轴心国部队奉命开始撤退,首先是向卡塞林山口后撤。
隆美尔所以急于撤退,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尽快回到东面的马里斯防线。蒙哥马利正在那里不断施加压力。隆美尔觉得跟美国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他要亲自和蒙哥马利这个敌人中惟一占过他上风的将军算帐。
当隆美尔组织撤退之时,盟军司令部的高级人员尚未察觉。美第2军军长弗雷登道尔指挥犹豫不决。安德森还在从防御的角度考虑问题。22日晚上,盟军在斯比巴的部队,因担心隆美尔可能在塔莱突破而威胁其后方,所以向北撤退了16公里。出于同样的理由,特贝萨的美军也在考虑撤退。甚至23日晨发现敌人从塔莱撤走后,还没有展开追击,直到当日深夜才发出25日总反攻的命令。而这时候,隆美尔的部队已通过卡塞林山口安全撤走了。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2月23日罗马发布了一道命令,把轴心国在突尼斯的部队组成新的“非洲集团军群”,由隆美尔担任集团军群司令。而此时,隆美尔正在指挥撤退。
隆美尔的这次大规模反攻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但这次进攻的收获远远超过损失。隆美尔以伤亡千余人的代价打死美军300余人,俘4000人,击毁击伤盟军坦克200辆,缴获60余辆。艾森豪威尔的海军副官在2月23日的日记中直言不讳地承认:“骄横一世,不可一世的美国人今天蒙受了耻辱,这是历史上我们最惨的败仗之一,我看这已是世所周知的事实。与彬彬有礼、明白事理的英国人相比,更使我们狼狈‘确有羞愧之感’。”
艾森豪威尔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认为,美军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有四个:“首先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由于我们想很快夺取突尼斯城,这一胜利希望很小的冒险行动的失败造成了这种不可避免的局面。这个冒险行动是按照我个人的命令进行的。以后,分散的兵力不能迅速集中起来准备抵抗敌人肯定会发动的反击。”
“第2个重要原因是情报部门的失职。参谋人员绝对相信他们手头所掌握的一些片面情报,而不考虑任何相反的可能性。他们断定,敌人一定要通过丰杜克发动进攻……这样促使集团军司令作出了错误的部署。”
“第三个原因是没有清楚了解敌人的力量和对付这些力量的最好办法。从第2军前线的形势看,只需要用少量的侦察部队和掩护部队守住各山口,而把当时拥有的最强大的快速预备队部署于紧靠山口的后方,以便迅速而有力地打击敌人对山区的任何渗透。”
“第四个原因是缺乏经验和锻炼,这特别是表现在某些司令官方面。战争实际爆发后,美国虽然制订了加强训练的计划,但在这里作战的美国师尚未从中受益。其中大部分师是被仓促运到英国的,而且由于当时的运输设备没有像以后那样高的效率,所以他们曾经和自己的装备长期分离。在1942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实际上不可能得到训练。美国官兵的表现就是这种缺陷的结果。”
这是艾森豪威尔在北非的第二次失败,几乎危及他的军事生涯。此次失败后,艾森豪威尔撤换了情报军官,打发美第2军军长弗雷登道尔卷起铺盖卷回家,任命乔治·巴顿将军任第2军军长,不久又任命奥马尔·N·布莱德雷为第2军副军长。布莱德雷出身寒门,1915年西点军校毕业,为人谨慎,制定作战计划周密,执行作战计划坚决,是个难得的将才。布莱德雷早在西点时就与艾森豪威尔认识,此次北非战事吃紧,马歇尔急调布莱德雷奔赴北非。
隆美尔的反攻标志着在突尼斯的战事一个阶段的结束。德军进攻的失败,使其失去了挽救败局的最后机会。
血溅梅德宁
蒙哥马利尾追隆美尔进入突尼斯,在德军马里斯防线对面占领了阵地。在的黎波里港完全恢复其吞吐能力前,蒙哥马利还无法将大批部队调往前线。因此,他一度忧心如焚,担心卡塞林战役一旦结束,隆美尔调头向东进攻之时,自己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但不久,蒙哥马利的顾虑便消除了。
蒙哥马利抓紧时间进行防御准备。第8集团军已建立了一条从的黎波里延伸到前线的长达300公里的供应线,不仅足以保障两个军进攻的需要,而且保证在靠近前线的本加尔丹建立了许多军需品仓库。
1943年2月28日,蒙哥马利致电首相丘吉尔:“我正在采取必要的行动,以便在我目前的阵地上同隆美尔作战。在我做好准备以恢复对他的进攻前,如果他竟企图干出肮脏的勾当,我就把他赶出去。”
通过“超级机密”提供的情报,蒙哥马利知道隆美尔要进攻的是梅德宁,遂加强了这一地区的防御力量,将英第7装甲师、英第51师和新西兰第2师调来布防。他已没有时间设置卜雷区和铁丝网,但布下了数百门防坦克炮。
英国排雷兵正在一片雷区用金属探测器探雷梅德宁阵地位于一个海湾里,由西面的马特马泰山及从该山向海延伸,以马里斯命名的防线围成。它包括梅德宁西北面断裂的高地及与之相连的极为有用的泽萨干河反坦克障碍。新西兰第2师负责保卫梅德宁地区,英第7装甲师则在该师右翼作如下部署:步兵旅配置在前,第8和第22装甲旅在后梯次配置。英第51师扼守泽萨干河上约20公里长阵地。这样就建立了一条完整的防线。
蒙哥马利在梅德宁地区的防御与6个月前在阿托姆哈勒法岭的防御基本相似。不同的是,阿拉姆哈勒法岭之战是在屡次失败后进行的,而梅德宁之战是在一连串胜利后展开的,官兵们的士气更加高昂;梅德宁之战英军占有更大的人力物力优势,反坦克炮火更强。部队装备了“野鸡”反坦克炮,炮座很低,能发射17磅重的反坦克炮弹,对德军坦克具有极大毁伤力。
到3月6日,蒙哥马利已拥有近400辆坦克、350门大炮和470门反坦克炮。英军严阵以待,准备狠狠打击来犯的德意部队。
隆美尔在卡塞林之战后就悄悄调兵东向,但却受到多方面的牵制。虽然这时他已是非洲集团军群总司令,可阿尼姆仍背着他悄悄准备另一次进攻,并动用了第21装甲师的坦克。2月26日,阿尼姆对在突尼斯北部的英第5军发动进攻,开始取得了一些进展,但不久即被阻止。阿尼姆的进攻伤亡1000余人,损失坦克71辆。而英军则损失坦克16辆。更糟糕的是,阿尼姆的失败的进攻,耽误了隆美尔拟用于对蒙哥马利发动进攻的那几个师。隆美尔得知阿尼姆的进攻计划时大吃一惊,并对凯塞林和意大林最高统帅部大发雷霆。3月3日当隆美尔得知阿尼姆的进攻失败了时,幸灾乐祸地对参谋们说:“我早料到会如此。他们本该把坦克开到较南边的开阔地带作战,但他们却让坦克陷入北面狭窄的沼泽盆地。”
早在2月28日,隆美尔便在瓦迪阿卡里特召开由参战的德意两军的将军参加的作战会议,隆美尔破天荒第一次不采用惯用的“右肘弯击”战术,而建议来一次两面夹击:由德第10和第21装甲师从海岸附近的北线出击;由德第15装甲师及德第164轻装师一部从南线穿插出山,进攻梅德宁。隆美尔解释说,蒙哥马利再能干也只能料到来自北边的进攻。
他的建议使与会者哗然。一位反对者指出,他们在北线埋设了成千的地雷。“我们埋设的地雷有真有假,以防敌人取走。要是再将它们炸掉,就会事先警告敌人我们发起进攻了。”
意大利的梅塞将军提出一项相反的建议,他认为全部兵力应该穿越马特马泰山脊。隆美尔不赞成这个建议,理由是一旦汽油车和弹药车被敌机击中起火,就很容易堵塞狭窄的公路。会议争论了5小时依然没有形成作战方案。于是隆美尔把决定权下放给了他的部属梅塞、齐格勒和装甲师的指挥官们。这几个人共同选择了南面作为发动进攻的地点,这里虽然便于坦克开进,但英军反坦克炮也在这里严阵以待。这次进攻的代号为“卡普里”。用于进攻的第10、第15和第21装甲师共有160辆坦克,比一个满员师本应拥有的还少,并且在进攻时除驻扎在马里斯防线上的几个较弱的意大利师外,只能得到200门大炮和1万名步兵的支持。这是隆美尔所能拼凑起来的最大的力量,比蒙哥马利的防御力量弱得多。
3月5日,卡普里战役打响的前夕,隆美尔向德国指挥官们讲了一通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在下午两点沿景色壮丽蜿蜒曲折的山路前往713高地,从这个制高点可以看到25至30公里范围内的战斗情况。
3月6日清晨6时,薄雾缭绕,德意部队的进攻开始了,漫天飞舞的炮火穿透薄雾,把战场打扮的分外好看。德第15和第21装甲师从马特马泰山中滚滚开出,沿着梅德宁与图坚之间的公路摸索前进。德第10装甲师则从哈卢大隘口向梅德宁冲去。跟在三个装甲师后面的是浩浩荡荡的卡车运载的步兵。德意部队穿过空旷的平原,推进到离梅德宁约13公里的一座山脊上。在这里遭到蒙哥马利部署的反坦克炮的轰击。蒙哥马利不无夸张地写道:“隆美尔在黎明时开始向我进攻。他真是个大草包。我在那里布设了500门可以发射6磅重炮弹的反坦克炮,400辆坦克和占据着要冲的英勇善战的步兵,此外还有大批的重炮。这真是天赐的礼物。那家伙一定是疯了。”
英军的野战炮和中型炮向推进的德意部队进行了无情的轰击,反坦克炮则尽可能地直到最后一刻才开火。德意部队的冲击虽声势浩大,却苍白无力,没有突破英军任何阵地。他们的步坦协同很差,已丧失了以往那常有的良好的军事素质和敢打敢冲的疯劲。到中午时,德意部队就向后撤退重新编组了。
重新编组后的进攻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在上午遭到惨败后,3个装甲师的指挥官一起协商后决定,派步兵在坦克前推进。这是一种绝望的自杀式进攻。英军的雨点般的炮弹把敌军步兵打得焦头烂额、抱头鼠窜,后面的坦克的推进也被阻遏。
隆美尔自始至终都在713高地上观察战况。起初,薄雾挡住了视线,直到上午8时他才看到装甲部队的身影。中午时分,一指挥官前来报告:“这次进攻显然正中敌人的下怀。”隆美尔听后心中一惊,看来无法与蒙哥马利算帐了。当隆美尔看到下午的进攻更糟糕时,便于傍晚断然取消了这次进攻。
实际上,3月6日隆美尔的进攻先后进行了四次,每次都在惨重损失下被击退。他共损失了52辆坦克、伤亡645人,却毫无所获。英军一辆坦克都没有损失,只伤亡130人。在梅德宁战役中,英军的反坦克炮发挥了威力,丘吉尔称赞说:“这是史无前例的。”隆美尔遭到惨败,惨败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作战计划的细节都被英军的“超级机密”破译了。
梅德宁之战后,蒙哥马利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对马里斯防线大规模进攻的准备中。
隆美尔在进攻梅德宁失败后立刻意识到:这次失败打破了他原来的幻想,即兵力和武器方面均处劣势的他,赶在两个敌人会师形成联合压力之前,就把其中一个打垮。这是拿破仑在对付反法联盟时惯用的战法,拿破仑运用这种战法以少胜多,多次大败对手。隆美尔想学拿破仑,在突尼斯对盟军也来个双重出击,可到头来全都“樯橹灰飞烟灭”。
早在一星期以前,隆美尔曾向凯塞林提出一份对突尼斯的局势清醒而忧郁的估计,这也是两位集团军司令阿尼姆和梅塞的看法。隆美尔着重指出:轴心国部队正防守着一条长达650公里的防线(东西两线加在一起),而面对的盟军具有2倍的兵力优势和6倍的坦克优势,并且部队稀疏地拉开,处境十分危险。他主张将战线缩短到只防守突尼斯城和比塞大城长仅150公里的弧形线,并强调说保卫这条弧形线,每月的补给必须增加到14万吨。隆美尔还直截了当地要求阐明统帅部关于突尼斯战役的长期作战计划。
在德国,最高统帅部指挥参谋部参谋长约德尔于3月4日晚些时候向希特勒宣读了隆美尔的信。希特勒不由得联想起1942年11月以来,隆美尔就进攻突尼斯的有利之处所许下的振振有辞的诺言。“这和他从前对我们讲的话简直大相径庭,”希特勒怒气冲冲地说,“他想把部队撤退,这绝对不行。”约德尔赶紧应道:
“我马上起草复电。”复电还附有一张表格,上面列举了双方编制的数目,不问其实力和装备如何。这种虚假的比较法,是希特勒在反驳前线指挥官们时常用的手法。
3月7日早些时候,仍旧站在713高地上的隆美尔收到了复电。希特勒的拒绝使他惊恐万状。隆美尔突然感到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头晕目眩,难以支撑。他气呼呼地将电文一扔,转身钻进汽车,驱车下山。别人代写的隆美尔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在回司令部的途中,总司令决定马上接受治疗——一刻也不再耽误。”
在梅德宁失败后,隆美尔已得出这样的结论:对德国和意大利部队来说,留在非洲是“明摆着的自寻死路”。
三、急于逃命的隆美尔
获准撤退的隆美尔率领着“非洲军团”幸存的那些残兵败将踏上了一条漫长的撤退之路,在这以后的将近3个月的时间里,他开始尽情施展那动若脱兔的“沙漠之狐”的风采。
至此,历时12天的阿拉曼战役最终以同盟国军队大获全胜而告终。这场战役是德意法西斯在非洲末日的开始,是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北非战场的转折点。此役,德意军队共阵亡1万多人,伤1.5万多人,被俘8万多人。从此,一度纵横大漠的“非洲军团”一蹶不振,而英国第8集团军则赢得了全面的胜利。
阿拉曼一战得手,使得一直渴望打败隆美尔的蒙哥马利梦想成真,一夜之间他成了大英帝国的英雄和救星。因为一直急切地盼望一场久违的胜利,面对大获全胜的蒙哥马利将军,丘吉尔首相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他握着蒙哥马利的手动情地说:“蒙蒂,大英帝国的全体臣民感谢你和你英勇的军队。”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品尝了胜利的果实之后,更主要的是能够在胜利面前保持清醒的头脑和理性的思维,在这方面蒙哥马利堪称典范。他并未因为自己的一场胜利就忘乎所以,相反,他很清楚,不可一世的隆美尔是被他击败了,但那只狡猾的狐狸还远没有被击垮,更没有被消灭。此时,他正率领着他的残兵败将一路狂奔,妄图挣脱死神的阴影,一旦假以时日,他完全有可能重整旗鼓,卷土重来,这绝不是蒙哥马利所希望看到的。
为了不给隆美尔以喘息之机,蒙哥马利决定立即率领士气正盛的第8集团军对隆美尔和他的“非洲军团”展开持续而猛烈的追杀。
与士气高昂的英军相反,阿拉曼之战的创伤深深地印在了每一个“非洲军团”官兵的心头。这对于一支习惯了胜利的军队来说无疑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它极大地动摇了士兵们对自身和对他们指挥官的信任。
随着一系列防御战斗的失败,他们从阿拉曼到卜雷加,从卜雷加到布厄艾特,一个个本属于自己的阵地不得不放弃了。一座座美丽的城市和港口不得不失去了,昔日的辉煌刹那间变成了每一个士兵痛心疾首的回忆,而就在他们还未从回忆中醒来时,现实又不得不逼着他们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撤退之路。
如果说,隆美尔此前在人们心目中的印象是一位“极擅进攻,同时防御也很在行”的将领的话,那么此次“非洲军团”长达上千里的大撤退,则集中体现了他“沙漠之狐”的风采。每次蒙哥觉得“非洲军团”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可每次隆美尔都能奇迹般地得以逃脱,并且还能在撤退的同时,不失时机地对追击中的英军反戈一击。因此,后来的军史家们很形象地给隆美尔戴上了一顶颇为受用的桂冠——“逐次抵抗大师。”
应该说,很少有哪种环境竟然能在一支军队撤退时,还如此恶毒地消耗着它的能量和精髓。然而,隆美尔却依旧表现出了他身处逆境时那种惊人的狡诈。虽然疾病缠身,头晕目眩,但他率领着7万德意联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穿过了北非海岸线几百公里荒无人烟的沙漠。
这支首尾长达100公里、由坦克、大炮以及各种载人车辆拼凑起来的队伍,一路上忍受着热带白昼酷热的煎熬,经受着黑夜疾风暴雨的吹打,同时还经常遭到同盟国军队无情的空袭。有好些日子,由于缺乏燃料,整个撤退行动不得不瘫痪下来。但是,隆美尔那些身经百战、忠诚不渝的士兵们却仍然在为掩护撤退做着殊死顽强地抵抗。
在竭尽全力地应付蒙哥马利一次次“欲置‘非洲军团’于死地”的侧翼包围行动的同时,疲于奔命的隆美尔还不得不应付来自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要他死守到底的荒谬命令。在他的心目中,待在后方指挥部里的大人物们,根本无视“非洲军团”和第8集团军之间实力对比近于1比10这一令人寒心的数字,而是一味地从政治甚至面子的角度来盲目地命令他死守到底。
连年苦苦征战却得不到有力支持的隆美尔,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懑,他不禁仰天长啸:“到底什么叫‘到底’?难道说让‘非洲军团’在这场毫无希望的厮杀中全死光了才叫‘到底’?难道在敌人迂回包抄的情况下也不考虑后撤,宁可坐以待毙也要抵抗,这才叫‘到底’?”
无人理解的隆美尔,只有在给妻子露西的信中才能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在这个舞台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益的。
老实说,我已经鞠躬尽瘁,作出了非凡的努力,结果却落得了这种凄惨的下场。”
面对来自敌人和自己上司的双重压力,隆美尔陷入到一种极其复杂的矛盾之中,经过反复的斟酌和思谋,一个职业军人的良知让他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宁可抗上,也要尽量挽救每一个“非洲军团”士兵的生命!墨索里尼听到这个消息时。肺都快气炸了,他声嘶力竭地叫嚷:“不许撤退!非洲是属于我们的!”
然而,早已立下横心的隆美尔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对参谋长德·甘冈说:“不能再犹豫了,多一分犹豫就多一分全军覆灭的危险!你把我的命令传下去,让大部队迅速撤退,一切后果由我隆美尔一人承担。”
11月4日黄昏过后,隆美尔的司令部已安全撤离。在右面海岸线的公路上,燃烧的车辆喷着烈焰,火光冲天,大部队仍然在穿越无垠的沙漠。蒙哥马利依仗其雄厚的兵力和充足的后勤供应,对隆美尔的残兵败将展开了无所顾忌的步步紧逼式追杀。他费尽心机地为已成惊弓之鸟的德国人设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但每一次都在他认为大功即将告成时,被隆美尔这只狡猾的狐狸奇迹般地逃脱。
6日凌晨,隆美尔的部队终于穿过黑暗,开始向梅沙马特鲁进发,那些依稀可见的阿拉伯村庄没过多久就深深地沉睡在了后面的夜幕中。在出人意料地挨了隆美尔的几次回身一脚之后,蒙哥马利的行动变得谨慎和小心起来。天亮的时候,蒙哥马利集中兵力在梅沙马特鲁正东方向收紧罗网,他暗下决心:“这次决不能再让隆美尔跑掉了!”然而,隆美尔的表现再一次让他失望了,这次隆美尔要感谢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它使沙漠变成一片泽乡,从而成功阻止了英军迂回的企图。蒙哥马利气得脸色苍白:
“这只狡猾的狐狸!”
得以逃脱的隆美尔利用两天时间对他的部队进行了调整。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无疑是个烂摊子——装甲军团的战斗力已经微乎其微,仅剩下了十多辆坦克,部队有1,000多人阵亡、近4,000人负伤、近8,000人失踪,意大利第10军被留在阿拉曼防线,没有车辆,没有燃料和淡水;第21军特兰托的半师人马于10月24日被英军赶上,而另一半则和博洛尼亚步兵师一起遭到了噩运——听候命运之神的处置;最悲惨的是第20军。他们于11月4日全军覆没;第19轻装甲师只有1个营的兵力;虎口脱险的第164轻装甲师也只留下了1/3的兵员。原本庞大的“非洲军团”此时仅剩下了一个团的架子。
惟一令隆美尔感到欣慰的是,11月7日,兰克将军和他属下的800多名空降部队奇迹般地出现在他的指挥车旁。隆美尔兴奋地问:“你们怎么赶到这里来的?”
兰克将军对隆美尔意见很大,因为11月4日隆美尔下达撤退命令时,并没有及时通知到他的部队。
听到元帅的问话后,他很冷漠地行了个军礼,尖酸刻薄地回答道:“我们当然是指望不上别人的,只是运气稍好些,依靠自己的力量伏击了一支英军运输队。偷到了汽油,这才能追上您的部队呀,看样子,你们跑得还是不够快!”
隆美尔知道他心里不顺,便没说什么,毕竟在这个关键时刻,能搞到些汽油是非常令人振奋的,从这点来讲,兰克将军也算是立了一功。
对于隆美尔来说,这种脑袋屡屡被别人套进绳索。每一次都是在最后一刻才能幸运地挣脱出来的遭遇,让他感到沮丧万分。他很清楚,假如哪一天不走运的话,他和他的这支曾经能征善战的队伍,就有可能和他过去取得的所有辉煌一起,被深深埋葬在这残阳如血的茫茫大漠中。
由于失去了制空权,讨厌的英国轰炸机像影子一般追踪着这支仓皇奔逃的疲惫之师。它们肆无忌惮地把炸弹倾泻到“非洲军团”的头上,使隆美尔的逃跑之路逐渐转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之途。
看到道路两旁那熊熊燃烧的车辆和士兵们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向意志坚定的隆美尔不禁悲从中来。他站在布满灰尘的敞篷车上,大声地向士气低落的士兵们喊话:“抬起头来,勇敢的‘非洲军团’的士兵们,蒙哥马利那个浑蛋是追不上我们的,一旦元首给我们送来了援兵和汽油,我们就会像从前那样狠狠地教训一下可恶的英国人。”
然而,元首真的会派兵来救援吗?隆美尔没有把握让官兵们相信,事实上,连他本人也不相信。
11月8日,雨后初霁,隆美尔决定再次转移。他不得不放弃梅沙马特鲁,进一步撤退。在部队向西移动之前,隆美尔与几位装甲师指挥官碰了一下头,最后他们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必须让部队按先后顺序有条不紊地沿公路开拔,这样才不至于被敌人一网打尽。
这一招果然奏效,隆美尔和他的部队很快就撤退到边境上去了。在去往利比亚边境的途中,隆美尔与伯尔恩德意外地相遇了。
伯尔恩德曾于11月4日晚些时候晋见过希特勒。他把希特勒的重要命令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隆美尔:“元首指示,此时惟一要做的就是在非洲某个地方重新建立起新的战线,而且要选择在不太重要的地方。元首答应要让你的装甲军团恢复元气,重整旗鼓。你们很快就能得到最近生产的新式武器,其中包括具有大杀伤力的88毫米大炮以及41型高射炮,还有新出厂的十几辆巨型坦克、新式4型坦克和‘虎’式坦克,要知道,它们每一辆都有60多吨重。”
然而,刚刚因为受到点鼓舞而增添了一点信心的隆美尔,被接下来的消息惊呆了。战场指挥官威斯特法尔打来电话:“元帅,大事不好,一支庞大的、拥有10万人的美军部队已在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登陆了,他们会从另一方向向我们逼近。”
隆美尔拿着电话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我知道了。”
此时的隆美尔已经对留在非洲彻底失去了信心。他很清楚,如果没有轴心国的其他部队作掩护,要想建立一个新的立足点是不可能的,看来的确是该撤出非洲的时候了。
四、令人瞠目的速度
已下定决心撤离非洲的隆美尔开始给希特勒写报告:
未来的形势很明显,敌军将从内陆向我们包围,几天之内残余的部队势必被围歼。单靠我们的剩余部队和为数不多的武器是不可能守住昔兰尼加的。我们必须立刻着手从昔兰尼加撤,加扎拉防线对于我们也毫无帮助,因为我们已不可能把所剩无几的部队调到那里去。再者,我军很快就会遭到夹击包围。我们从一开始就该后撤至卜雷加一线,在那条防线的后方或许够有喘息的机会,部队若是不能大规模地休整,不能设置一条防线阻止住从西面向我们推进的敌军,最好的办法就是撤至昔兰尼加的群山之中,形成守势,然后再用潜艇、小船和飞机在夜间尽量把大批训练有素的士兵运回欧洲,以便投入其他战场。
然而,希特勒却另有想法。他认为隆美尔一旦从非洲撤退,必将导致墨索里尼的垮台,一旦墨索里尼垮台,一个反法西斯的意大利必然对德国产生严重的后果。
他在给隆美尔的回信中写道:“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你和你的部队在阿拉曼已尽了全力,而且对你的指挥也十分满意,撤退是可以的,但只有在阿拉曼防线的北部地区完全落入敌军手中时,才应该考虑这个问题,现在考虑显然为时过早。”
隆美尔看完信后,感到心已凉了半截:“事到如今,只能采取自救的办法了,我的元首,您也未免太残忍了!”显然,隆美尔已决定再次违背元首的命令。
很快,“非洲军团”在隆美尔的指挥下,一路狂奔直趋突尼斯。他们先是放弃了极具战略意义的阿兰哈尔法山口,接着又丢掉了曾经凝聚过他们荣誉和辉煌的托布鲁克。当隆美尔率军撤退到着名的卜雷加防线时,后勤供应军官向他报告了一个灾难性的消息:
“元帅阁下!我们的部队目前只剩下10吨汽油了,而且这些汽油还存放在远在80多公里以外的地方。”
隆美尔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明白,整个军团的燃料供应已经完全陷入了死胡同,他就是再有才华。也难以带领这支失去了动力的军队走出困境。
正当隆美尔因奄奄待毙的“非洲军团”缺乏燃料而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几乎是上天恩赐的机会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不仅惊呼一声:“奇迹真的出现了。”
伴随着一阵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一架德制斯托奇式飞机降到了在他指挥所不远的草坪上,飞机停稳之后,从上面走下了身材矮胖的空军指挥官赛德曼将军。他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一路小跑来到隆美尔的跟前,声音颤抖地说:“报告元帅阁下!我们发现离我们不远的海岸上漂浮着成千上万的箱子和油桶。”
凭着侥幸得到的这批燃料,隆美尔又一次开始了死里求生的大逃亡。
11月23日,隆美尔和他的部队安然无恙地撤出了阿杰达比亚,把装甲军团带到卜雷加防线。事实上,他是在没有遭受什么损失的情况下从阿拉曼一直后撤了1,200多公里。
到达卜雷加防线后,隆美尔对该地随即进行了视察。他认为这不是进行防御的好地方,并急于再次向西移动,可是墨索里尼命令他坚守在那里,希特勒也不允许他再撤退。
11月24日,为了撤与不撤之事,隆美尔、凯塞林、卡瓦利诺和巴斯蒂柯4位陆军元帅召开了一次长达3小时的会议。
会上,隆美尔态度粗暴地说:“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在卜雷加死守这条防线,你们应当清楚,我的部队只有35辆坦克和57门反坦克炮了,而蒙哥马利手中却有420辆坦克和300辆装甲车。”他不容别人插话,“要是在卜雷加防线失守,在的黎波里前面作任何抵抗都将无济于事。”
尽管如此,会后不久,墨索里尼还是要求隆美尔向英军发动进攻。在绝望中,隆美尔采取了最后的步骤:回德国向希特勒呼吁。
11月28日,希特勒以极不友善的态度接见了他。隆美尔得到的结果是,希特勒派遣戈林作为全权大使和他一起到罗马进行另一轮毫无成果的谈判。
隆美尔在日记中这样写道:“在飞回非洲的时候,我明白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手头的资源了。”然而,在物资方面,特别是油料和食品,德国装甲集团依然摆脱不了饥饿的状态。
隆美尔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使经过旷日持久的长途追击,昔日士气高昂、兵精粮足的英军也开始感到一些不妙。官兵们开始对艰苦的沙漠之战产生一些抱怨。尤其是兵强马壮的第8集团军竟然始终追不上几乎快要溃不成军的“非洲军团”,这使蒙哥马利意识到这样下去的可怕后果——阿拉曼战役给他带来的巨大声誉有可能化为乌有。
为此,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德军布防的布厄艾特一线发动一次牵制性进攻,尽量拖住妄图在此抵抗一阵的“非洲军团”,另派一支强有力的装甲部队从远距离迂回,从隆美尔认为几乎不能通行坦克的大沙漠里直插他后退时的必经之路——扎维尔,一举切断“非洲军团”的后退之路。如果此战成功,隆美尔要么逃进大漠,要么被赶下地中海,除此别无选择。
当时,第30军已接替第10军担任先头部队。蒙哥马利与利斯一起侦察了阿盖拉的阵地后,决定于12月5日发动进攻。蒙哥马利计划由弗赖伯格率领新西兰师迂回到敌人的南侧,奔赴马腊达北面的阵地,再从那里袭击隆美尔部队的后方,同时由第51高地师和第7装甲师从阿盖拉正面发起进攻。
阿盖拉从表面上看是一个很难攻的阵地,但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的南翼侧是开放的。虽然南翼侧通行困难,但毕竟是可以通行的。尽管隆美尔十分清楚他的翼侧所面临的危险,但可怜的是,他缺乏汽油,以致于不能用坦克去攻击蒙哥马利可能向南面纵深开进的任何部队。无疑,英国人进攻的最好时机到了。
蒙哥马利发现阿盖拉之战的准备工作需要大大提前,因为第8集团军的巡逻报告表明,隆美尔从12月6日夜间起,已开始把他的非摩托化的意大利部队向后撤了。为了防止隆美尔不打一仗就溜掉,蒙哥马利决定提前发动进攻。他立即下令第51高地师从11日晚上起,就对主阵地猛烈袭击,而全面攻击则定于14日开始。
第51高地师所进行的最初几次袭击以及炮兵的火力支援,很快就使隆美尔深信末日到来了。隆美尔后来写道:“很快一切都清楚了,敌人的进攻已经开始。”因此,他急忙把残余部队从阵地上撤出,向暂时还安全的埃尔穆格达的防坦克壕开去。
当时,一切都取决于新西兰师的进展情况。新西兰师当时驻在离英军前线很远的地方,其任务是从埃尔哈塞特进行一次480公里远的包围行动,并于12月15日夜间到达迈拉一线,在第4轻装甲旅的配合下,与正面攻击部队形成夹击敌军之势。
尽管弗赖伯格率领全师昼夜兼程。但却由于油料缺乏和第4轻装甲旅迟迟不到而无法采取行动。到12月15日傍晚,弗赖伯格才把他的两个步兵旅调到了海岸公路区域。但遗憾的是,它们依然相隔10公里。结果,包括坦克在内的小股敌军很快从旁边绕过,急忙向西撤去。
12月16日,战斗较为激烈,有的地方整个一天都在混战,形成了持久的拉锯局面。隆美尔的坦克部队最后突围到了西面,但又遭到英空军的袭击和新西兰师的重创,伤亡惨重。英军在阿盖拉之战中俘获敌军450名,大炮25门,坦克18辆。
此时,一向沉着冷静的隆美尔再也坐不住了。蒙哥马利如此远距离的迂回,不仅将迫使他放弃眼前的阵地,就连利比亚的首都,德意帝国在利比亚存在的象征,有地中海畔明珠之称的的黎波里也必须放弃。
一声令下,疲惫的“非洲军团”又踏上了漫漫长路,隆美尔站在敞篷车上,目睹着各式坦克、汽车和摩托车组成的庞大车队浩浩荡荡地驶离利比亚,他不禁潸然泪下。
在蒙哥马利的猛烈追击下,隆美尔又一口气撤退了1,200多公里,赶在第8集团军“关闭大门”之前,“非洲军团”又一次溜掉了,其令人瞠目的撤退速度让蒙哥马利都感到震惊和钦佩。
五、别了!“非洲军团”
隆美尔的撤退决定又一次遭到了意大利人的嘲笑和斥责,这使隆美尔感到费解。意大利的领导人空有一番雄心壮志,他们那支糟糕的军队也堪称胆小如鼠,不堪一击。隆美尔弄不明白墨索里尼凭什么坚持认为利比亚天经地义地属于意大利。他认为。为了防守一个在军事上几乎毫无价值的的黎波里,而不惜让历经千辛万苦才勉强保存下来的“非洲军团”拼个精光,这种赌法太不值得了。
果然不出隆美尔所料,第8集团军在蒙哥马利的率领下很快逼近的黎波里。为了使部队振作精神,为最后“跃进”到的黎波里做好准备,蒙哥马利决定让第8集团军就地休息,圣诞节后再发动攻势。他要求部队在沙漠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以最愉快的方式度过这个特别的圣诞节。当时气候寒冷,火鸡、葡萄干、布丁、啤酒等全都要到埃及订购,但在参谋人员的努力下,这些东西全部都按时运到了。
圣诞节那天,蒙哥马利向第8集团军全体官兵发布了圣诞文告,祝愿大家圣诞快乐。在文告中,他引用了约克郡一位名叫赫尔的姑娘寄给他的圣诞贺信,使整个文告充满了亲人般的温情,令全体官兵备感亲切。圣诞节过后不久,他收到第8集团军一名士兵的信。这封来自普通一兵的信,使蒙哥马利非常高兴。他一直珍藏着这封信,并将它一字不落地引用在他的《回忆录》中。
因为它最真实地说明了他在第8集团军官兵心目中所树立的形象,以及他的演讲在士兵精神方面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圣诞节之后,蒙哥马利的先头突击部队于12月29日,逼近了德军在布埃拉特设置的阻击线。开罗的广播电台说:隆美尔的集团军已被装进蒙哥马利的瓶子,瓶塞即将盖上。但隆美尔却对参谋人员说:“只要坦克能加满汽油,瓶子里的军队很快就会跑掉。”
实际上,无论是隆美尔还是巴斯蒂柯元帅,都不认为布埃拉特阵地能够长期坚守,隆美尔甚至已经在考虑往突尼斯撤退,并考虑到,英美部队可能通过夺取加贝斯隘口来切断他的退路。然而,墨索里尼对德意军团申请撤退的答复却是:“要尽力抵抗!我再重复一遍,要用布埃拉特阵地上的全体德意军队尽力抵抗!”
这正中蒙哥马利的下怀。
蒙哥马利对部下说:“我不要敌人撤退,我要敌人坚持在原地打。假如敌人这样做,多半会被我消灭……当我袭击布埃拉特阵地时,一定要确保我军能长驱直入的黎波里,不能让敌人延迟或阻止我军行动。”
然而,隆美尔是一个强有力的雄辩者,他终于迫使意军最高统帅部在12月31日授予巴斯蒂柯这样的权力:如果他受到严重威胁,可自行决定是否撤退。实际上,隆美尔已开始撤退他所指挥的意大利军队了。当英军后来向布埃拉特发动进攻时,德意装甲集团军已经多少有点分散了,并且由一个仍然企图保全加贝斯隘口的人负责指挥。
蒙哥马利认为,突破隆美尔的布埃拉特防线需要速度,而进军的黎波里,关键则在于后方的勤务。从班加西到的黎波里为1,086公里,从布埃拉特到的黎波里为370公里。因此,进攻前必须集结足够的供应物资,以保障部队能够有充足的燃料进军的黎波里。
蒙哥马利下令尽快备足供10天战斗用的汽油、弹药和供应物资。参谋人员报告说,必要的军需品的集结可望在1月14日前准备就绪。于是,蒙哥马利决定于1月15日凌晨发动攻势。
攻向的黎波里的行动按计划于1月15日开始,蒙哥马利最后选择了沿海岸推进的方案,并亲自指挥,结果一切顺利。先头部队于1943年1月23日凌晨4时进入的黎波里,当天中午,蒙哥马利在的黎波里正式接受了意大利副总督的投降。
第8集团军攻占的黎波里之后,为防止部队沉湎于大都市的物质生活而腐化变质,蒙哥马利禁止使用宅邸、大楼等作为指挥部和营房,所有人员必须住在沙漠或田野里,以使部队保持坚忍不拔的战斗力。
要完成下一个重要任务——突破马雷斯防线,第8集团军必须依赖的黎波里港供应作战物资。因此,占领的黎波里后,蒙哥马利便致力于使港口畅通,以便船只进港后每天都能卸下大批物资。在第8集团军的协助下,英国海军创造了奇迹。虽然港口设施被彻底破坏,港湾完全被堵塞,但在官兵们的共同努力下,第一艘船于2月3日到达,第一个护航船队于2月9日到达。到2月10日,港口日卸货量就超过了2,000吨。
2月3日和4日,英国首相和帝国参谋总长到第8集团军视察。蒙哥马利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阅兵式。参加检阅的有苏格兰师、新西兰师、皇家装甲部队和皇家陆军后勤部队。部队精神饱满,威武雄壮,给丘吉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隆美尔把他的集团军从的黎波里周围的复杂地形中解脱出来后,到2月初,德军大部分已在马雷斯防线站稳了脚跟。隆美尔与突尼斯德军指挥官冯·阿尼姆之间的责任界限正好定在加贝斯隘口的北面。此时,第21装甲师已经进入冯·阿尼姆的辖区之内,这样,两条战线就互相交错起来。按道理讲,它们彼此靠得越近,就越能从“内线”的运用中得到好处,但不幸的是,由于隆美尔撤出的黎波里过于突然,使意大利人十分不满,结果意大利人、凯塞林和希特勒的参谋机构全都反对他,反而使德军的力量被微妙地削弱了。
然而,盟国军队对隆美尔后方的威胁一直是长期存在的,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益增大。但此时德国人却把物资供应重点从第8集团军当面的德军转向第1集团军当面的德军。因而使德国“非洲军团”在最危难的时刻得不到物资供应。这样,这2个以前本来相互独立的战场便开始相互产生直接的影响。
2月17日,亚历山大被任命为在法属非洲作战的盟国部队副总司令。3天后,他一接管新职务,就使第8集团军和第1集团军成为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2月20日,隆美尔发起卡塞林战役,在卡塞林隘口大败美军,但总的战况仍不乐观。
蒙哥马利说:“那天,亚历山大给我发来一份紧急求援的电报,强烈要求我采取行动以减轻敌军对美军的压力。”当时,蒙哥马利的部队已经进入了突尼斯,第7装甲师和第51师的一个旅已经到达了本加尔丹。因此,蒙哥马利能够很容易地加快行动的速度,到2月26日,他的军队所施加的压力明显使隆美尔停止了对美军的进攻。
隆美尔从第1集团军的正面撤走后,蒙哥马利估计他很可能转过身来向第8集团军发起攻击。在2月28日至3月3日这段时间,蒙哥马利感到十分焦虑,因为他在前线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对付隆美尔可能发动的反攻。
马雷斯战役很快就要打响,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必须进行十分复杂的准备。但那时他主要考虑的却是离他很近的梅德宁。梅德宁是他的集团军的前哨,他估计敌人任何时候都可能向那里发动进攻。果然,蒙哥马利很快就得到了敌人向第8集团军正面调动军队的情报。
但是,蒙哥马利并没有慌乱。他决定采用阿兰哈尔法山战役的战法来对付隆美尔。他把新西兰师从的黎波里调来,负责保卫梅德宁地区。第7装甲师则部署在该师的右翼。第25近卫步兵旅暂时置于第7装甲师的指挥之下,占领了一座叫做塔杰拉基尔的小山,来填补第7装甲师与新西兰师之间的缺口。
3月5日晚上,所有的迹象都表明隆美尔将于明晨发起进攻。果然不出所料,英军在3月6日清晨的薄雾中看到两群德军坦克从马雷斯防线内陆一端的群山中开出来了,沿着梅德宁与图坚之间的公路摸索前进。大约在同一时刻,第51高地师面临着德军第90轻装甲师和意军斯皮齐亚师步兵的攻击。
英军的野战炮和中型炮向推进的轴心国部队进行了无情的轰击,而反坦克炮则尽可能地直到最后一刻才开火。英军发现,敌人的坦克和步兵之间的协同很差,“非洲军团”已丧失了它往常所具有的冲劲。
实际上,英军的阵地没有遭到任何突破,到中午时分,敌人就向后撤退重新编组了。3个装甲师指挥官在一起协商后,决定派步兵在坦克前面推进。这是一种绝望的行为。敌人的步兵被英军的炮弹打得焦头烂额、人心慌乱,敌人的坦克进攻也是半心半意的。于是,隆美尔在下午8时30分下令结束他在非洲进行的最后一场战斗。
在这一天的持续战斗中,英军损失轻微,而隆美尔则伤亡了653人,更为严重的是,损失坦克50多辆。
1943年3月9日上午7时50分,心情沉重的隆美尔元帅终于在他的众多将军的欢送下,含泪登上了飞往罗马的飞机。
在飞机上极目远眺,苍山如刃,大漠苍茫,昔日的战场依稀可辨,昔日的辉煌则如过跟烟云,烟消云散了。
别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别了!勇敢的“非洲军团”士兵!
这一年的5月13日,继隆美尔负责整个指挥的意军总司令梅塞陆军元帅向第8集团军投降,至此,非洲战争全部结束,德意军队以惨败告终。
第8集团军对北非战场最后的胜利所做的贡献是巨大的。它把隆美尔和他的军队赶出埃及、昔兰尼加、的黎波里,然后协同第1集团军将他们全歼在突尼斯。从阿拉曼到突尼斯相距大约4,800公里,第8集团军却在短短3个月内拿下的黎波里,6个月内拿下突尼斯,创下了史无前例的光辉业绩。
6月初,英国首相丘吉尔在蒙哥马利的纪念册上题词:
敌军在突尼斯全军覆没,最后投降总数达24.8万人。这标志着阿拉曼战役以及进军西北非这个伟大业绩的胜利结束。祝你们在以往的成就和新的努力的基础上,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
温斯顿·丘吉尔
1943年6月3日于阿尔及尔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