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屿岛风流人物两题-神秘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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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出英雄。

    快到民国时,凤屿岛的局势动荡不安了。大大小小的战火烧到了大盆湾。凤屿岛人便分不清青红皂白,哪一伙是正的,哪一伙是邪的;哪一帮是善的,哪一帮是恶的。哪一群是红的,哪一群是黑的。渔霸海盗,明火执仗,趁火打劫。本来稍稍发展起来的远洋捕捞业和海上养殖业屡受侵袭。不少的出海船只常常有去无回。搅得凤屿岛混乱不堪,人心惶惶。渔霸、渔牙主由此而生。土匪来了,海盗来了,后来,听说国民军来了,红军也来了。

    王万英就是这时候在凤屿岛上涌现出来的一个神秘性的人物。人家都说他是神秘队长。

    他的神秘色彩在于,解放后,共产党的组织对他难以定性。王万英说他是1929年3月加入共产党的,可是没有人为他做证。王万英举说的两个入党证明人,一个已经在抗日战场上不幸牺牲,还活着的这位同志不知何故没有及时出来为他做证。后来听说连王万英是不是共产党的人也没有人能够出来说清楚了。

    什么原因呢?

    主要有三方面。

    首先是王万英这个人在参加革命时不是用“王万英”这个名字,第二是这个完全可以做证人的人,当新中国一成立后就身居要位,基本上是没有机会也没有办法同她接触。第三,也就是说最关键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位身居高位的领导不太愿意出来为他做证明。

    据说,这位老同志不太乐意出来为他做证有个重要的背景和原因。

    原来,这一年,也就是“二三革命”失败后的年份,革命暂时处在低潮时期。这位证人同她的先生(也是革命者)暂时退出大盆湾,到上海从事党的地下工作。一天,两人因为一件什么事情突然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她的先生大发雷霆,举起手枪,想一枪崩了她。可是,在这个吵嚷不休特别是她的男人掏出手枪并“唰唰唰”地子弹上膛的过程中,王万英当着他们的面,竟然充耳不闻,独自捧着一张报纸,悠然自得地在看他爱看的东西。“砰”的一声,枪声终于响了,还好她机敏,头往右一偏,这子弹打到了墙上。不然,后果谁都知道。她还有她的先生,后来对王万英如此时刻保持缄默不管的态度,耿耿于怀。几十年过去了,回想起这一幕,他们夫妇俩都感到十分的后怕。他们想,王万英你是不是装糊涂,看人家的热闹,还临危不救,成心让她死?别看是战友,还真的是居心叵测啊!后来,凤屿岛的人说,如果这两个老同志能够及时地出面为他做证,王万英不仅少走许多弯路,甚至如今也许是省部级的领导人物了。这说得有道理,解放后,确实有一批跟王万英一起干革命的同志当了省部级至少也当了厅司长一级的领导。难怪岛上的人说,这凤屿岛的山太矮了。他该当如此。

    这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另一原因是,王万英这人的身份确实有点复杂,而且还有两个名字。不同场合,不同需要,他还自主选择用哪一个的名字,这给后来的落实政策带来不少的麻烦。

    临解放时,共产党部队在上海的物需供给上遇到很大困难,特别是汽车用油。那时,据王万英说,他是受党的指派,潜伏到国民党的机场从事地下工作。一天,我军急需一批汽油,王万英竟然轻而举地从国民党的机场里弄来了一批。谁能证明王万英是我地下党人呢?王万英说老许可做证明。老许是谁?原来,老许确实是共产党。他是德宁县人。那是抗战时结识的。那一年,王万英做为闽海一个独立团的团长,到德宁县发展革命队伍。这天夜里,他的船刚上岸,就遇到搜捕,那时正是国民党叫嚣“攘外必先安内”时期,共产党身处白色恐怖之中。王万英身着长布衫,头顶毯子帽,以一个买卖大米的生意人的身份,躲过层层搜查。(这又是一个疑点,布防那么严密,你如何躲过?)王万英几经遭折,终于找到了联络接头人老许。原来,老许就是这一地区的共产党的头。他对外的身份却是张罗大米等粮食生意的大老板。王万英一到此就引起了老许妹妹许碧云的注意和兴趣。因为王万英风流倜傥,一表人材,一副酷状。许碧云便问他哥,这是何人?老许随便应了一句,说这是个大学生。这更弓I起了许碧云的兴趣。这两人因为都到婚配年龄。可是,王万英是个私塾三年都没念成的人。因此,面对许碧云的爱意他只好回避。聪明的她只好留意观察他们的行踪。不久,便发现,她心中的酷哥,既不象她哥说的大学生,也不象在她米店学做生意的伙计。她还发现她的哥哥也越来越不象做生意的人了。终于,有一天,大约是在王万英到她米店近两个月的时候,老许跟他的妹妹说,我们要出发了。

    许碧云:“到哪去?”

    老许:“上海。”

    许碧云:“调米?”

    老许:“也算是吧。”

    这瞒不过他妹妹。因为她的大米通常都是从浙江调来的。要米,何必去上海呢?

    许碧云不让她哥哥走。她说这时期跟陌生人去十分的危险。老许拗不过他的妹妹,就把日本人侵略中国,中华民族面临危亡和国内革命形势给她的妹妹说了。最后,他还说,如果我们不起来革命,我们的米店也开不下去了,所以我要跟这位大学生到外面去看看。他交代许碧云,这小王是个好人,请家人放心就是。

    就这样,王万英便跟随老许到了上海,安排到上海国民党机场。

    可是,不久,在老许回到德宁县不久的一次战争中,不幸饮弹牺牲。由此,王万英失去了重要的联系人。党的组织曾多次派人到老许家调查取征,只是许碧云出来做证,说了很多王的好话,但是要她交代具体的工作环境、联络员、联络暗号以及活动结果等等,许碧云却一无所知。因此,许碧云做为证人证据显然不具说服力。

    另外,1949年8月,共产党首先解放了凤屿岛,但是,土匪海盗在大盆湾乃至台湾海峡地区的活动依然十分猖獗,这时,党组织派王万英带队指挥剿匪,王万英的队伍一出发,这带的土匪海盗就销声匿迹。人家说,土匪最怕王万英,因为,王万英比土匪还凶狠得多,不仅水相好,使船技术高,而且力大勇猛,枪法准确,一弹一人,毫无空法。这些土匪海盗中,就有不少是凤屿岛上的人,他们熟悉上王大姓家族中出生的王万英,不仅怕他族大人众,而且如今又有得势了的共产党做他的坚强靠山,土匪们实在不敢与王万英做对。所以,消息一出,土匪海盗便闻风丧胆,纷纷逃窜,任凭王万英如何搜查,也没找到他们的珠丝马迹。后来,他使尽招数,终于在一个黑黢黢的夜晚,找到一艘土匪船,王万英驾着大帆船,拼命追赶,就是差那么一海里半海里的海程,怎么追也追不上,急得王万英只好多次下令对方停船,情急之下,他还鸣枪示意。可是,土匪的船只就是不肯停下,而是更加拼命地往前冲。他们知道,这一停,那怕是稍稍地慢了速度,便意味必死无疑。王万英和他船上的人声嘶力竭地呼喊土匪船停下,声音都喊喊哑了,对方依然没有理踩,他们埋头行他们的船。万般无奈之下,王万英果断举起手枪,“砰”的一声响,土匪船上的一个人倒下了。正当王万英子弹继续上膛准备接连发枪时,两船的距离不仅被拉开了,而且风向发生了变化,后来的几枪都打不到对方的船上去。这样,这一艘土匪船在王万英的眼皮底下被逃脱了。而且是,这艘船上的土匪又大部分是凤屿岛上的人,有好几个还是上王氏家族即王万英同族的人,被王万英击毙的这人又不是凤屿人,人们后来干脆就说,这是王万英为了保护他家乡的人特别是为了保护自家人故意放他们走的。对王万英既惧怕又仇恨的凤屿岛人就干脆说王万英他哪是什么共产党,他就是土匪头目。后来,不少人把状纸告到了人民政府,指控王万英是混进共产党队伍里去的土匪海盗。共产党派如此之人去剿匪,这不是在演调虎离山之计吗?人民政府很重视这张告状,上级组织根据状纸指控,采用换人的法子来验证指控内容的真实与否。因此,就决定把王万英调离,即不让他继续当剿匪的头目。

    果然,王万英前腿刚走,后面的匪帮又卷土重来,继续在大盆湾横行霸道。这回,土匪海盗象报复似的,比过去更猖狂,以为王万英走了,这天下就是他们了。没过不久,共产党采用一个团的兵力,驻扎大盆湾内外,时间长达三个月,采取种种措施最后将这帮土匪海盗全部剿灭。

    这些,更印证了状纸的准确。因这件事,王万英被一个工作队审查了八年。这期间,他被关押在江东县山区的一个劳改农场,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文革”的时候,他又被揪出来批斗了三年。这三年,是他人生中最受罪也是最受委曲的三年。

    有一回,王万英又被拉到礼堂里挨斗。

    一个红卫兵一只脚踩在他的头上,盛气凌人地逼问他:

    “你是不是共产党?”

    王万英十分豪迈地应道:“我是共产党员!”

    这个红卫兵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王万英的回答声音会这么响亮。因为其他的地富反坏右分子答话的声音都非常地小,小到简直就象是蚊子飞动一般的声音。被他这一吓,这红卫兵于心不甘似地又在王万英的头上极用力地蹬了一脚。说:“你搞这么大的声音干什么?”

    王万英说:“我是共产党,我当然要响亮地回答你。”

    红卫兵不屑一顾地揶揄他说:“那好。我问你,共产党叫你剿匪,你为什么要把土匪船放走?”

    王万英:“我没有放走它。我已经开枪打了他们。”

    红卫兵:“你还嘴硬说没把他们放走,那么,你的船跟土匪的船距离那么近,船又一样地大,也一样地使用两张帆,而且船上的人又比土匪船的人来得少,为什么不追上他们?还有,你为什么开枪了又只打死一个人,而且,被你打死的这个人不过是个小混混。你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王万英被他说急了,他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家伙。他想,老子在打天下时,你这家伙还不懂得在谁的$水里呢。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追根究底的?

    没有说到这艘土匪船逃匿的事情还好受些,一说到这事,王万英也就火从心起。他老是觉得,那个场面,那艘匪船也真是奇怪,就差那么几百米,老赶不上它,而且好象十分有把握赶上了,一下子距离又被拉开。更怪的是,他也没想到,他的手枪里,竟然就只一颗子弹!一弹过去后,想继续开火,不料,只一颗!去装子弹时,这时间被误过了。他原来的想法是,第二枪要打那船上的老舵。可是,就是因为做子弹上膛的事时,风向却变了。王万英正气在头上。

    红卫兵又在逼他回答。王万英一时性起,好象又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岁月。他把对那艘匪船的仇恨全集中到了这小家伙身上去。

    王万英说:“你懂得什么?”

    这下,王万英把红卫兵惹怒了。

    这红卫兵一边用他的脚重重地在他头上蹬下一脚,又在他的背部狠力地踢一腿,王万英被踢倒了,他疼痛不已,但他一声没吭。他决不会在这批小家伙面前低头示弱,大有士可杀而不可辱的气慨。红卫兵一边恶狠狠地骂他说:“你这人根本就不象共产党,你是假共产党,是扛着红旗反红旗,你是个地地道道的混在共产党内部的大特务!”

    这红卫兵接着喝道:“来啊,把我给绑了,吊起来,狠狠地打,看他还会不会嘴硬!”

    一伙人立即上前,三下子就把王万英绑得结结实实,然后,用一根又粗又大的绳索往梁上一挂,这头接上了绑在王万英身上的绳子,象拉帆一样,慢慢地将他吊离地平面。王万英没有一句求饶的话,连呻吟也没有。倒是台下的人惨不忍睹,接连不断地发出对此做法很不满的唏嘘声,而且观众席中的人渐渐退去,全场只剩下三五个人,这批斗会才草草收场。

    人家说,没把他整死算好了。

    当天,当王万英被押解到家时,脸色铁青。已是大气不能出了。他族中的人偷偷前去探望,对他的老婆说,要是没有把他藏到哪里去的话,这样地再被吊上几回,必死无疑!

    还是他自家见过世面的几个人帮王万英出了主意,最后决定,第二天,天刚拂晓,家人就把他送到远离风屿岛的一个小山村隐蔽起来。这小山村的亲戚还担心不可靠,也怕担责任,最后把王万英藏到一个空的墓穴里,一躲又是几年。

    还好的是,一个名叫杨发梓的跟他一同革命的同志还活着。当组织向他了解其本人情况时,他向党汇报了同王万英等三人受组织的委派去购买枪支的经过。

    杨发梓是马岭乡人。他说,那时候,他和王万英一样已经是闽海游击队第X支队的人。王万英就是队长。当时支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发展革命力量,组建工农武装,歼灭大盆湾地区反革命力量。

    这一年七月,一天中午,正是酷暑难当时刻,王万英召集支队成员在船上开会,七名队员全部到会,王队长就说一句话:今晚10点参加全县统一行动。下午四时许,支队分成三个小组步行到天坞镇,抵达时,天已溱黑。在杨氏祠堂里,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10点整,大会开始,只见一个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站在大伙中央对大家做了简短部署。他说,这次行动名叫“天坞暴动”,目的是要彻底摧毁地主和国民党的反革命武装。暴动开始,大队人马冲向伪政府机关,很快捉杀了一批国民党守军和伪政府的人马。天快亮的时候,突然从何处来一大批军队向我暴动者发起猛烈的反攻。王万英的支队被打散了,因为除了王队长一人手上有一支枪外,其他人都只持有马刀和红缨枪之类的家伙。王万英和其他有枪的人一样,形成武装斗争力量的核心,冲杀在最前头。只见他们打冲得非常勇猛,一枪一个,象电影电视里表演得一个模样,场面一片混乱,遍地躺在许多不知是死是伤的人,倒地的这些人的脸上尽是血污,一些还有一口气活着的人痛苦地呻吟着。没有倒下去的双方人继续交战,刀来剑去,枪声不停,十分激烈,十分惊险,喊杀声响彻云宵。最后,终因力量悬殊,以暴动方战败告终。更为不幸的是,江东县的第一任县委书记在这次暴动中光荣牺牲,年仅22岁。而支队一人被捕,多人受伤,王万英也身受重伤。据说,就是在这次战斗中,闽海游击队的队长亲眼目睹王万英英勇顽强敢冲敢打的干劲和精神,十分赞赏,赐予他一个新的名字,叫做“王冲”。此后,在革命队伍中,王冲代替了王万英。

    受挫后,王冲和他的支队又退到了凤屿岛。急忙商议被捕队员的抢救方案。德宁地委中心在总结这次失败的教训时,明确指出,革命要成功,首先必须有武器,那就是要有枪支。于是,王冲在一次德宁县的会议回来后,就奉命接受买枪的任务。搭救被捕人员的工作全部由大队统一进行。

    杨发梓说,买枪的任务是令王冲非常头疼的事。这枪支去哪弄呢?

    这时候,在王冲的工作下,凤屿岛又有两人参加了革命。支队多了外号叫铁拴和下弟二人。这二人都是行船好手。

    一天,王冲召集他们商议如何完成买枪任务的事。杨发梓说,当时的情况是,就是要钱也不知道哪里有枪,何况一分钱都没有。这次会开了很长时间,没有什么结果。最后,王冲做出决定,支队中三人负责筹措资金,三人负责了解枪的来路。

    杨发梓被王冲指派为重点负责筹措钱款。他苦思瞑想了好几天。没有大的进展。难在哪里,难的是,那个时候,为了给共产党买枪,不敢公开地发动人家捐款,就是懂得哪家哪户有钱,也不敢冒然地上他们的门开宗明义。比如说,杨发梓他的本家中就有几个是有钱有实力的地主,如杨发根、杨发财、杨家康,还有林家的林为仁、林庆建等。而这些地主往往又是和当地恶霸、劣绅、伪政府甚至同国民党有着密切联系的。向他们开口借钱,说不清道理,工作没做到位,弄不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杨发梓把这想法告诉给王冲。他认为眼下能一下子弄到钱而且弄到这么大的款目,也只有在当地地主身上做文章。王冲提议说,有没有可以争取得来的地主?杨发梓受到启发。他想,如果这样做,唯一有希望的就是他的本家杨发根。在乡亲们的眼光中,杨发根相对开明,没有其他地主、土豪那样苛刻。杨发梓还了解到,杨发根还跟马岭乡的其他地主闹过矛盾,杨家的几个地主还联合林家的地主曾经一同欺负过他。一次,因为田地用水问题还同杨家康、林庆建等几户大动干戈,还是杨发梓等本家里几大户看不下去了出来硬拼,才勉强调停。针对这一情况,王冲建议,就是以共产党为他出气的名义找杨发根,只要他肯出钱为我们帮忙,我们一定帮他除掉心头之患。再说,共产党解放了全国,就不没收他的财产。杨发梓根据王冲的意思连夜找到了他的本家地主,也就是他的堂哥杨发根。

    他就跟杨发根开门见山。杨发根听后,犹豫一下说:“给共产党帮忙,愿意,出一些钱,也没关系,问题是,这些钱拿去买枪打国民党,共产党这边成功了,倒没事;如果不成功,传扬出去,我如何在马岭做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杨发梓觉得也是。哪怎么办?堂兄弟二人蹭来磨去搞到下半夜,没有想出好的法子。最后还是杨发根他主动告诉杨发梓:“干脆这样做,你共产党敢不敢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了我,然后向我家索取钱财?”

    杨发梓万分激动,他马上向王冲做了汇报,王冲听此,拍案叫绝“我们有戏了!”

    第二天中午,王冲便带着铁拴、下弟二人,带上粗大的棕绳和两支假枪急急忙忙赶到马岭乡杨发根家中,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绑得结结实实。向大街押去,王冲还不断大声叫喊“不拿钱来,统统枪毙!”过半街后,迅速上了一辆马车离开马岭。

    三天后,杨发根家人变卖了一块田产,向风屿岛送来了当时国民政府发行的货币羊角钱三千二百元。

    再说,在杨发梓寻找钱的同时,王冲根据了解到候官县尚干镇可能有售枪支的情况后,便派铁拴前去探测虚实。没几天,也联系到了卖主,并基本谈妥了价格。

    时候已是深秋。一艘装满海蛎壳的舢舨船从凤屿岛启航了。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王冲同杨发梓一道抄山路直赴尚干镇,一路由铁拴、下弟驾船溯闽江北上,以海蛎壳做掩护,壳中掩埋买枪的三千多元羊角钱。

    尚干是个人多市荣的贸易集镇。水陆交通十分便捷。同时也驻扎着各类人马,国民党岗哨布防也十分严密。几乎是异乡人、陌生人,都得细细盘查,而且又是枪源所在地,控制森严。

    大约三天后,王冲和杨发梓抵达尚干,直接与枪主会面。枪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凶神恶煞的模样。等他们数完钱后,枪主却慢吞吞地说:“对不起,兄弟,我们这里并没有枪。”王冲听此,怒发冲冠,两目圆睁,欲动手的样子。这时,枪主又温和地按住王冲的手说:“这里能放枪吗,本大爷敢收了你们的钱财,能不给枪?”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喝道“走!”王冲留下铁拴,三个人便跟着枪主离开了象加工场模样的厂房。原来,他们的枪是放在离这地方大约二十多里路的一个小村庄里。这条通往村庄的路,真是蜿蜒小径,陡峭曲折,两旁杂草丛生,到达目的地时,个个大汗淋漓,且口渴难忍,但一看到枪主真的搬来了亮晶晶的大枪时,王冲三人喜不自禁,双眼放光。他们根据约定清点了一共十三支长杆枪和六百多发子弹后,顾不上饥饿,便高兴地往山下跑,争取赶在天黑之前上船,火速离开是非之地。还没走到半路,突然,背后响起了激烈的枪声。王冲反应敏捷,迅速回转,一把抓住枪主,厉声喝道:“你要保证我们安全离开,否则,只有鱼死网破!”枪主一阵惊慌,他以为遇上国民党的军队。回头一看,是一队着便装的人马。定睛一看,却是当地名曰“狼狗”帮的土匪。王冲即令二人快速子弹上膛,做好拼杀准备。说时迟那时快,王冲一下子向天连发三枪。“狼狗”帮火速向他冲来,数支枪口向这边逼近。这时,枪主脱下衣服,弄成旗状,向上挥了几下,并大声喝道:“自家人,别乱来!”“狼狗”帮靠近一看,认出枪主,见到王冲三个陌人生,瞪着大眼仔细观察,枪主说:“这是临时雇佣来的帮工。”“哪枪呢?”“听说国民政府今夜要来搜查,准备转移下山。刚才你们人马,我都以为是他们真来了,所以动了火,想跟他们死拼。”“狼狗”帮听说国民军要来,也吓一跳,不说二话,仓皇回头去了。真是有惊无险!枪主说,一旦交代你们是买枪的,肯定是血腥一场。

    在枪主的的掩护下,终于在天黑前赶到船上,铁拴和下弟一人撑篙一人摇橹,小船迅速离岸。正是退潮,小船顺流向江东县方向飘去。快到江东县境的东岸镇时,却刮起了西北风,又遇涨潮,小船不听使唤,向东岸镇倒飘。此时,已是竖日凌晨三点,迫于无奈,小船最终被漂到了东岸镇的海滩上。时分一刻一刻地过去,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这时候,王冲他们才发现,海滩的上方正是东岸镇的码头,而码头的东头又是国民党的船舶检查站。天一亮,被发现了,一旦被扣上岸检查,不是全完了?王冲决定派水相好的铁拴用麻袋分两次将13杆枪先抱上岸,放在水草丛生处。铁拴刚放好枪支,天就大亮了。果然,检查站发现了抛锚在海滩上的舢舨船,立即传话要小船上岸待查。因为船上任何东西都没有,担心一查,定会惹出麻烦。于是,王冲就说,大家全上岸,放弃舢舨,见机行事,如事情败露,只能孤注一掷,血拼到底,决不让一枪一弹落到敌人手中。就这样,四个人全部上岸,来个调虎离山计。他们四人空手上岸,引起国民党检查站的高度注意。他们一到岸,检查站的人马立即冲下海滩,准备严密搜查舢舨船。正当这伙检查人员上船检查时。从省城开来了“祥安”号客轮。这艘客轮是省城开往大盆湾口的固定轮船。“嘟——”的一声,客轮徐徐向东岸码头上靠。客轮上下十分拥挤。王冲决定叫杨发梓从客轮上走,以引离检查站眼光。果然,正在小船上搜查的人马看到杨发梓已登上“祥安”号,以为王冲四人会全部遛走,便马上转身向“祥安”号跑去,趁着他们进舱检查的当儿,王冲对二人做了示意,他们迅速抱上藏匿起来的枪麻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舢舨船,小船又立即向“祥安”号尾部靠拢,铁拴把一根系船索牢牢套上“祥安”号,然后,他们三人伏在舢舨船的中舱,以“祥安”号做掩护,跟随客轮徐徐离开东岸码头。终于又躲过一劫。

    杨发梓说,这13支枪和六百多发子弹到达风屿岛后,大盆湾革命形势迅速扭转,以王冲为中心的革命星火,很快在大盆湾地区蔓延开来。同时,王冲也被组织上任命为江德两县的组织部长,并兼任第十三独立团的团长。

    话说回来,杨发梓向党汇报这情况后,江东县委高度重视,为给王冲落实政策,再次派专人进京找到了当年的那位老领导。当江东县同志向她提及王冲这人时,不知是这位领导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记忆功能的恢复,连忙说,有这人,确有其人。江东县同志对她说,王冲同志现在已病上床榻。她听后,表示一定安排时间去看望他。

    果然,不久,在省县领导的陪同下,这位老领导拄着拐杖,专程来到凤屿岛看望王冲。虽然他们阔别近六十年,但两位老者却一见如故,拉起话匣半天也没尽头,越说越神采飞扬,凸显革命者的睿智和光芒,真是惺惺相惜啊。两人也说得唏嘘不已,泪眼婆娑。最后,她对身边的省领导做了交代,请省委尽快落实王冲同志的问题。在省委的重视下,江东县委做出关于恢复王冲同志职务的决定,决定将王冲同志的职务确认为正处级。

    1990年11月,王冲即王万英病逝于凤屿岛。据说,出殡那天,江东县五套班子的领导全都上了凤屿岛,对王冲做最后的送别,并致了悼词,算是对王冲的盖棺论定。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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