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甜系列:海边漫步-漫步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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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岸上风平浪静——水母的发育——球栉——海葵——鯆魮——水蛭——琵琶鱼上下颚——习惯描述——帽贝——

    外壳上长满了牡蛎的螃蟹——玉黍螺——丁尼生诗中的词句——

    贻贝的丝足——海兔——结论

    今天的天气跟四天前我们上一次一起进行海边漫步时真可谓天差地别。现在海面上纹风不动,波澜不兴,海平如镜,现在看上去如此之安静平和,很难想象几天前还是那种波涛汹涌骇浪拍空的情景。不过,不管是哪种天气的海洋,始终是令我感到好奇带给我欣喜的源泉。在暴风雨来临的日子里,我们可以期望海浪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有趣的动物样本,而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除了可以干些其他事情外,我们还可以期望看到某些种类的水母在海洋里畅快地游动。此外,你们也知道,在风浪大的时候下海游泳就不太舒服,但在风平浪静的海里则可以尽兴游泳。“是这样的,爸爸,”威利说,“不过,在水面平静的时候游泳难道不会增加被你最钟意的水母们蛰伤的风险吗?你是知道的,那天早饭前在你、杰克和我一起游泳时,你的胳膊被一只水母蛰伤过,当时的水面上可是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的。蛰得痛不痛?”那种感觉跟被一根针扎到完全一样,只是痛感更强烈些。那次事件在我的胳膊下面被蛰处留下了一个红斑,不过过了两个小时后我就不觉得痛了。

    “那些水母是怎么蛰人的呢?”杰克问道,“它们又不像蜜蜂和黄蜂那样有尖利的螯,不是这样的吗?”不过,能蛰伤人的可能只是一小部分水母而已,据信它们的刺针藏在水母表皮上的小囊里,肉眼可以看见这个小囊里有一条螺旋型线。我们海域里的霞水母是一种最为可怕的生物,是皮肤娇嫩的人下海时的梦魇。这种水母体长足有一尺,长有装饰着穗边的宽宽茶色扇贝型圆盘形身体,在缓缓退却的潮水中一张一翕地游动着,在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带板状的腕足,后面还有似乎长得没有尽头的拖丝,在它的身体已经远离的时候拖丝还在后面标出自己行进的轨迹。

    人一旦被缠进这些拖长的“头发”里的话,不管是谁,如果不幸莽撞地闯进了这位形态优雅怪物行进路径的话,瞬间他就会承受到这种针刺酷刑的折磨。每一次挣扎都只会令缠到身上的这些毒丝缠得更紧,接下来根本就毫无逃脱的机会。在发觉自己的行进路径被一个在自己拖丝圈里、惊恐万状拼命挣扎的受害人所阻挡住的时候,织出这张致命毒网的主人不会寻求与这位强大的二足动物展开正面交战,而是选择抛弃掉自己那充满毒液的腕足,然后在水中远遁。被从母体上截掉的武器把一腔怒气发泄在使得它们走向毁灭的肇事者,就像原来的主人在亲自下达指令攻击一样,卖力地蛰刺着受害者。

    幼水母跟成年水母差异极大,在过去它曾一度被认为是跟我们淡水池塘中的水螅有亲缘关系的一种成年动物,原因就在于它们与淡水水螅的较高相似性。我们曾给这种小生物取了个管状水螅的名字。刚孵化出的幼水母是椭圆形的,周身都长有纤毛。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依附到某种物体上,长出四支腕或触手,渐渐地,触手越长越多。在这个阶段,胚芽或胚经常从它身体侧面上生出来,就像大家记得的、发生在淡水池塘中水螅身上的变化,这种小生物的身体接着会变长,最后在表面上生出褶皱,这些褶皱会渐渐加深,并在褶皱的边缘上生出触手来,最后每一个环都会脱离母体,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游开去。这些水螅虫终会长成成年水母的模样。啊!我在岸边海水里发现了一件宝贝,它跟玻璃一样透明,在太阳照射下它看上去像是一大滴露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就是那种叫做球栉水母的精美可爱小水母。梅,你去把这个瓶子装满干净的海水。

    逮到你了,现在我把这个小小的冰珠——大小相当于一粒豌豆的小东西——放进我的瓶子里,现在可以在它的底部看到两条长线状的突起,这些突起可以折叠起来收入这个小动物的体内,至于这些优雅的附器有什么用目前尚无人知晓。但关于这种动物最精彩的部分在于它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的方式。正如R·琼斯博士所说,“从这个半透明小球体的一极延伸到另一极,就像是地球仪上的经线一般,这些线等距分布,其中有八条宽带状触手在身体上的排列比身体其余部分上触手的排列更具一致性。这些带子上分布着三四十只桨,宽扁状的板形鳍片,在放大镜下看就是这样的,这种小动物通过划动这些板形鳍片便可四处游走了。不过,这里就显示出了人制造出的机械和大自然创设的区别。人在驱动车轮的时候必须有一套沉重的机器设备进行辅助。火炉、锅炉以及驱动车轮转动的巨大力臂,但在这种动物身上,所有这一切或许都可以扔掉,因为这些桨自己本身就是有生命的,可以自主地按所需要的力度进行运动,可以立即开始运动,或独自运动,或集体有默契地按任何需要的方式运动。”

    这里有几只海葵,是常见的表面光滑的品种,不过在这片海滩上,正如我所说过的,可以看到的海葵种类不多。我希望将来我们能有机会到藤比或韦茅斯去度一个海滨假期,那时我们就可以见到种类繁多的美丽海葵了。不过麦奈海峡倒是个不错的狩猎场,我们得牢牢记住,等到海浪状况合适的时候就去拜访一下那里。

    “躺在沙滩上的这条长得像水蛭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威利问道,“它还活吗?”这是鳐鱼扁水蛭,常寄生在鳐鱼身上。它用身上的吸盘牢牢吸附在鳐鱼身上,吸取后者的血液。它会产下卵鞘,外形有些类似荔枝螺的卵鞘。

    杰克说:“这里有些某种鱼的下颚,也许是被前些天的暴风刮到岸上来的吧。”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鱼下颚,这种叫做琵琶鱼,也叫琵琶鱼作老头儿鱼,确实是种非常贪食的鱼儿,长着大得出奇的头和宽宽的嘴。这种鱼游泳并不敏捷,因此需要以计谋猎取食物。

    它的头顶上长有两条细长的附器,是由外面包裹有皮肤的骨骼构成的。这两条附器的基础部以奇怪的方式固定在(或者说是连接在)鱼儿的头顶上,最靠近它的嘴巴的突起连接在一个环上,这个环连接到头骨上的另外一个环上,因此这条突起就可以转动到任何一个方向。现在这些长长的突起就成了琵琶鱼先生的钓鱼杆了,而它使用这些钓鱼杆的方式才是最有趣的。琵琶鱼会先躲藏在水底的沙子或泥土里,然后升起这些钓鱼杆,以最能吸引人注意的方式向各个方向运动着。有些鱼儿会把这些钓鱼杆看作是很有诱惑力的饵料,等这些鱼儿被吸引到琵琶鱼先生打算把它们当作大餐享用的地方后,琵琶鱼先生会突然跃起,抓住这些上钩的不幸家伙,把它们给迅速吞下去。在利物浦的布朗博物馆里陈设有一副非常漂亮的琵琶鱼骨架标本。我们下一次去那里时,一定不要忘了观察一下这种鱼的诱杆是如何连接到头骨上的,在那里这一切都会展示得一清二楚。

    杰克,从那些帽贝堆里拿几只过来,就是那些附着在那块石头上的,我会让大家观察一下这些软体动物长有多么奇怪的像锉刀一样的舌头。“好极了,爸爸,可是它紧紧地吸附在石头上,我掰不动,不过在没碰到它之前一开始我还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给捡起来呢。”那当然,这种帽贝的肌肉极其强壮有力,可以让它牢牢地吸附住石头。

    远望去它似乎

    只是随意地卧在粗糙的石座上,

    幼儿也可轻松拾捡,

    嬉戏着可随手可抓起;

    但当小手靠近时,

    倏忽间它本能地畏缩,

    紧紧抓住栖身之所,

    似乎与石头本来就是分不开的一体。

    纵使大力士把牛劲来耗

    也难把帽贝从石头上撼动分毫,

    它对石头的深情依靠

    拼死也要好好抓牢,

    人们惊奇如此小巧简单贝壳中,

    竟然隐藏着神力撼天工。

    威利问:“你吃过帽贝吗?”没有,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尝试吃这种东西,我想它们的口感应该非常粗糙吧。英国北部的原始居民应该是吃掉了相当多数量的帽贝吧,因为常常发掘出一堆堆的帽贝壳。格温·杰弗里先生说过,“烤帽贝是人间至味。”他又补充说,“几年前,我曾在一座叫赫姆的小岛上赴过一次晚宴。用餐时间定得真是不敢恭维——下午一点钟,饭菜也是摆设在露天的草皮上。这一餐饭包括美味的帽贝,帽贝还留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上,烹调方法是,在它们周围摆上一层草,大约在开饭前二十分钟把这堆草点燃。菜点里还有面包黄油。一同用餐的有一位农民,两位工人,一只牧羊犬,现已过世的卢奇斯博士再加上我自己。我们围绕着这堆还冒着烟的帽贝蹲坐在一起,然后在石板上留下了数百只空帽贝壳。”有些地方帽贝是被采集来喂猪的,在爱尔兰和英格兰北部,穷人们吃掉大量帽贝;用鱼线钓鱼的渔人们也大量使用帽贝作为垂钓诱饵。

    “呀,爸爸!”威利叫了起来,“过来这里看看,我在这些石头里摸的时候抓出了这只螃蟹,蟹背上依附着些牡蛎。”牡蛎和贻贝寄生在螃蟹及其他甲壳类动物身体上的情况并不罕见。我得说,这些牡蛎中有的已有三四年大了。当它们还是蚝卵时就粘在了螃蟹身上,然后就在螃蟹身上成长起来了。这只螃蟹的螯又细又小,无疑是一只病弱的个体,因为这些牡蛎的存在而影响了它的生长。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们螃蟹每年都会蜕壳,但这只螃蟹显然有好几年没有蜕过壳了。说到牡蛎卵,我想起了一种人工养殖牡蛎的方法,这一作法在法国曾经盛行过一段时间。人们把柴禾捆成一束束的样子,然后坠上石头沉到水下,在幼牡蛎准备好在此终生“定居”的时候,它们就会依附到这些柴禾捆上,等它们长到适合上市的规格时就把它们从柴禾上取下,不过我认为现在人们不再怎么使用柴禾了,柴禾被各种形状的瓦片所替代。

    这片岩藻里有几个玉黍螺在爬,我们取几个带回家去检查。玉黍螺对海洋水族馆很有用,因为它会用长长的锉状舌头把绿色的丝状绿藻给锉掉吃下,不然的话,在光照作用下丝状绿藻会猛长,很快便会把玻璃给遮蔽住了。杰克问:“这是不是我见过人们吃的那种动物呢?”是的,在海港城市里,穷人们以大量玉黍螺为食,消耗量非常大,你们或许会经常看见一些老妇人用大头针在撬玉黍螺,他们吃起玉黍螺来也是非常兴致勃勃。在从三月到八月的半年里,玉黍螺每周的供应量大约为二千蒲式耳(谷物、蔬菜、水果的容量单位,在英国等于36.368升,在美国等于35.238升),而在其余半年时间里每周供应量为五百蒲式耳。采集玉黍螺的工作动用至少一千人(主要是妇女儿童),在销售中动用的人手也差不多是这个数目。玉黍螺的最佳采集场地是在苏格兰、奥克尼群岛、设得兰群岛以及爱尔兰的沿海地区。交易价每八加仑堆量每蒲式耳从二先令到八先令不等,螺个头越大价格就越高。从岩石上采集来的螺在夏天可存放两周,冬天可存放一个月,活泥螺存放时间则只能达到不超过岩螺存放时间的一半。

    在海藻里仔细翻检一下,通常会找到最美丽的软体动物。丁尼生曾就一个精致贝壳写下了些非常优美的诗句,你们也许可以背诵一下:

    看,多么可爱的贝壳,

    珍珠一样小巧纯洁

    紧紧依偎在我的脚边。

    脆弱,却是非凡之作,

    形态优美,巧夺天工,

    螺尖螺旋精致纤弱,

    完美而纤小,

    天造地设的奇迹!

    那是什么?博学之士

    能说出它那佶屈聱牙的名称。

    谁能说让谁说去吧,

    天作之美丝毫没有变化。

    细小贝壳已被遗弃,

    曾经拖着它在沙滩上蹒跚过的

    小小生命早已离去。

    它是否站在家中那彩虹的

    美丽折皱钻石门边注视过?

    在伸展开精致贝壳后,

    它是否曾迈动一只金色之足或纤巧的角

    探索它那暗淡无光的海底世界呢?

    纤小,脆弱到指甲在沙上一碾

    便可令它粉身碎骨,

    小巧,却是天地之造化,

    脆弱,也能经风历雨,

    年复一年,屹立于

    惊涛骇浪之洗礼

    那令三层楼高的甲板栎木桅杆戛然而折

    令坚不可摧的岩架轰然塌陷之海浪

    于今在布列塔尼贝壳面前却步!

    这是一处小小的贻贝聚集地,看这些软体动物们一只挤一只地牢牢连接在一起,每一只都由一种叫作丝足的东西固定在岩石上。我要打开这只贝壳,这种肉乎乎的舌头状器官便是这个动物的足,通过这只足它便可把丝足固定在任何物体上。丝足很可能是由足上分泌物形成的。起先,它只是一小点白色的透明物质,一分泌出来便像瓷器粘合剂一样立即硬化。这片板起到了接合处的作用,贻贝从这片板的中心处非常缓慢地反向分泌一种粘性线,这一过程以圆周方式重复十次或十二次。这些丝在织成后二十四到三十六小时内会变成牛角色。不同贻贝的丝足线在外形及质地方面差异很大,“有时候像贻贝一样黑,有时候像耳廓一样呈金棕色,有时候会硬而直,有时候会软而丝样光滑。”

    从远古时代起贻贝就是一种人类偏爱的食物,不过在某些季节里食用贻贝就对健康很有害,因为食用贻贝已经出现许多人罹患重病甚至死亡的事件。格温·杰弗里先生评论说,“大家就这种毒性的本质‘机理’似乎完全摸不着头脑。有些人把此归咎于贻贝生活在腐败物中,比如在码头及公共排水渠附近;有些人则把此归咎于贻贝食用海星卵这一习性,众所周知,海星卵是有毒性的;有些人称是食客食用了过多贻贝所致,称这会导致过食症,或者是食客体内系统呈现病态;有少数人则认为这是由于贻贝的身体组织里摄取了铜溶液所致;而德尔·恰杰则有证据证明,许多情况下人食用贻贝致病是由于所吃的贻贝正处在产卵期,因此不是食用贻贝的时节。有一个曾经风行一时奇怪说法是,可怜的小豌豆蟹是所有这些疾病的罪魁祸首。”

    多年以前,贻贝曾被采集来作为肥料播撒于兰开夏郡的田间。有一位作家告诉我们,贻贝壳可以用作剃刀来剃须!在这方面我可以说是跟格温·杰弗里先生意见一致的,“我是不愿意在起雾天的早晨,或吃得较晚的早餐时食用贻贝的。”据称,“在比迪福德,人们用贻贝的丝足连接桥上的石头来修复桥梁,因为潮水很急的缘故这座桥很难修复。人们把贻贝填塞进了桥梁的缝隙中,据说只有它们那强有力的丝才能支撑得起这些构造,防止其被海浪卷走。”

    “哇,爸爸,你一定要来看看这种外形怪异的动物,”梅说,“我可不想摸它。”这是一种常被称作海兔的软体动物。真是一种怪异的动物!就像G·H·刘易斯先生在他那令人着迷的《海滨研究》中风趣的话语中所说,“人们常把它们想象为在经历某种荒谬形变过程中出了差错的蛞蝓,是在打算从蛞蝓变成兔子的过程中突然改变了它们那意志不坚定的想法,转而打算变成骆驼:但在驼峰完全成形前它们又转而想起,生命中的最高追求也不过就是做一只蛞蝓而已,因此它们最终就定型为蛞蝓。”你们看到了吗,在我摆弄这只个体的时候,它释放出了多少紫色液体啊!尽管这种动物对人完全无害,但无数年来人们一直认为它是一种毒性非常强的动物。海兔的舌头或者说是它的颚是一种极其美丽的微观物体。回家后我会展示给大家看的。

    至此为止,我们的最后一次漫步就结束了,明天我们要返回普雷斯顿了,清新的海洋空气令我们的肢体焕发了蓬勃活力,我们的血管中已经充满了纯净的血液了。我希望,不论是在乡间还是海边,大家在观察那些从四面八方环绕着我们的无数动植物形态的时候,要继续好好使用你们的双眼。有一句话说得好,“纯粹的娱乐便可引领我们进入哲学的神圣殿堂”,因为博物学者可以在任何一种事物同时也可以在万事万物中发现自我。他可能折服于简单观察的魅力;他可能会研究动物的习性及栖息地,对它们的生活方式做一番道德上的评判;他可能会把它们当作艰辛研究的起点;他可以把亲自观察到的事实穷究到思辨的最高境界;不论是到大自然僻静宜人的角落里去搜求各式标本,抑或是在观察自己珍爱的动植物中度过匆匆而过的幽静时光,不管他是把研究自然历史当作一种消遣,或半是消遣半是严谨工作——它总能带给你雅致的欢愉。让我们再看一眼大海吧。

    华美壮丽,煌煌大观;

    亦温柔可人,亦雄大庄严,时而涛势倾天,略无滞碍;

    亘古以来纷争无往不利,

    永恒之象征。

    这便是你啊,辉煌逼人的大海!

    可是,深为你所折服的人们啊,

    还能古井无波地想象出

    那把大海创造出的造物主是何等伟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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