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章黄晓洋日记(7日)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今天第四次拜访李教授,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李教授,我的曾祖父是黄明焕。”

    报了家门,我便一心二用,既注意李教授的反应,也注意安伯母的反应。安伯母收着碗碟,正往厨房走,她的脚步是否停了一下,我不敢肯定,但至少可以证明,她的反应并不强烈。看来父亲和大伯都没在她面前提到过曾祖父。李教授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他本已在藤椅上坐下,又站起来,张开双臂来搂我。我也站起来,跟他拥抱。他的手不停地拍打我的脊背,喊叫着说:

    “明焕兄啊明焕兄啊!你咋不早说呀明焕兄啊!”

    好像我是我的曾祖父。

    他那么苍老,动作迟缓,手上却很有力,说话也中气十足。

    安伯母在厨房洗碗,水声时轻时重地传过来。李教授在水声里指着沙发对我说:“你坐,你坐。”

    他激动未消,手上的老人斑粒粒跳动。好在我们都坐下了。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我说:“我曾祖父去世半个世纪了,没想到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他的知交。”

    “要说知交,我还不敢称是你曾祖父的知交,”李教授很认真地纠正我,“只能说我跟明焕有缘。他去剑桥念过书,我也去剑桥念过,我去的时候,他早就回国做了大教授,但剑桥还流传着他的故事。他进图书馆,常常开门时进去,关门时出来,出来才知道渴,才知道饿。他是我的榜样。人给自己树个榜样是很要紧的,你曾祖父就是我的榜样——学问博大精深,做人天真浪漫。有天,伦敦下着捣竹竿似的大雨,他却光着头,安安静静坐在校园的最高处,为的是看雨后的彩虹。别人说这是发疯,其实应该叫浪漫。很多人想浪漫,但不是所有人都浪漫得起。人们把自己浪漫不起的浪漫,就叫发疯。”

    (这让我想起李教授跟环教授在小龙坎桥上的那场通宵争论,那的确是浪漫不起的浪漫。)

    “后来我回国也进了中大,”李教授接着说,“而且跟明焕做了邻居,我便抽个晚上去拜访他,把他在剑桥的故事说给他听,他笑得嘎嘎嘎的,尖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在灯光底下抖成一阵风。刚进门的时候,我是很紧张的,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我叫他老师。他不许,从此我俩就以兄弟相称。”

    李教授侧过身,端水喝。老式搪瓷缸,盖子和沿口上的瓷脱落殆尽。

    他每喝一口,我就觉得自己的嘴皮被割得痛一下。

    我接过李教授的话说:“我知道,你们经常往来,我曾祖父还常去您那里借书。”

    说了我才后悔。真不该提书的事。

    当年,李教授的藏书在南京城首屈一指,当他赶着牛羊向西跋涉,只能把书放在姨父家中。他姨父是中学教师,住在郊外,李教授的父母也跟他们住在一起。后来,中国军队被赶走了、枪杀了、活埋了,南京成了日本人的南京,老百姓的最大奢望就是活命,而不是像人那样过日子了。李教授的姨父家,到了整整两天开不上火的程度。再不想办法,只有饿死,而唯一的法子,就是变卖堆满厢房和偏厦的书籍。有个书商已经来走动过,愿出高价购买。李教授的父亲说:

    “卖吧,这年月,要书干什么!”

    但李教授的姨父很犹豫。这是外侄托付给他的。

    犹豫归犹豫,除了卖书,别无出路。书商来选了70本走,过两天又来,选了45本,第五天,书商再次露面,说要海量收购。姨父起了疑心,经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为某大汉奸购买的,极为震怒,声明坚决不卖,并将已经卖出的书退款收回。南京沦陷的第三年,李教授的姨父、父亲和三个表哥都死了,但两个女人,也就是他的母亲和姨妈,直到抗战胜利后还活着,他的书也幸免于难。

    他之所以没随中大回迁南京,是不愿回到故地,去默想亲人是怎样挨饿的,怎样受辱的,怎样死的。他只到南京把母亲和姨妈接走了,把书搬到了重庆。当时,重庆大学将挖在校内的一个防空洞批给他,让他放书;调到渝州文理专科学校后,该校没有多余地盘,重庆大学就依然把防空洞借他使用。再后来,他的书被红卫兵席卷一空。文革结束后收回一些——就是堆放在书桌上的那些了,这其中,李教授珍爱的古籍一本也没有。

    他果然没搭我的碴儿,说:

    “只可惜,明焕在最不该中风的时候中了风。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国运!他中风并不严重,只是暂时不能行走,要是和平岁月,治疗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好了,偏偏遇到战争……”

    这恰好正是我想说的话题。前几次,我都是顺着李教授,泛泛地谈论二战。

    我顺势问他:“我曾祖母遇害的事,流传着许多种说法……”

    问句还没出来,李教授就打断了我。

    接下来,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当时的重庆政府——李教授说,是一个饥饿的政府,啥都缺,啥都没有。抗战刚打一年,自洋务运动以来惨淡经营的近代经济设施,包括70%以上的工矿企业和教育基础,就毁损殆尽。到1940年,国力更是江河日下,为保证供给,只能“田赋征实”(不收钱,只收粮),还“田赋征借”(向民众借粮食)。国家这么难,某些官员却把军需当成自己的家庭账房,一面向政府冒领饷项,一面向地方勒索财物,名为供应前线,实则中饱私囊。“国难”这个词,在他们那里成了一个吉祥如意的名词。

    官僚集团如此不堪,统帅是推卸不掉责任的。介公(李教授这样称呼蒋介石)忙碌了一辈子,最终闹到仓惶辞庙,不是没有原因。但首先说,在抗日大局上,毅然迁都、枪毙韩复榘、行刺汪精卫,都表明了他的决心。日军对陪都狂轰滥炸,企图瓦解他的意志,他的回答是绝不屈服。轰炸后那么混乱的局面,他还和戴着麦秸草帽的夫人,走上街头,安慰民众;夫人的专车,也贴上了难民运送车的标牌。为报复他的强硬,日军袭击他浙江溪口的故里,蒋经国的生母被炸死,经国夫人的华语老师,一条腿飞到了邻家的屋顶上。对此,介公的回答依然是那句话:绝不屈服。

    他兼任中大校长期间,党政军务那么忙,还常来中大巡视并发表抗战演说。到了吃饭时间,就去学校食堂用餐。他的饭量很大,一口海碗,要吃两碗。每当他吃过,学生都去抢那口碗,留作纪念。从饭厅出来,正对松林坡,是中大的“民主墙”,学生自治会的选举公告往墙上贴,各大群社,包括个别师生,对时局和政府有了看法,写出来也往墙上贴,披沥陈辞,针锋相对。介公吃饭出来,会站在民主墙下看一阵,看到对自己不敬的言词,也不言声,眼睛跳动几下,又继续往下看,并不追究。

    那时候他还有那样的胸怀。

    后来,特别是皖南事变后,他的心胸才变得越来越小:查禁报馆书店,收捕“奸党分子”,推行党化教育;在空袭的慌乱中,有人掏手绢擦汗,也会被当作是向日机发号,遭到当场射杀。

    南京沦陷后,确有日军(包括后来的汪精卫)安插的间谍,混迹于难民到了重庆,其中最著名的“独臂大盗”,竟当上了重庆某高射炮团团长,利用赛珍珠《大地》一书,编制密码,向日军透露我防空机密,包括高射炮的射程,但这部密码很快被美国人雅德利破译了,“独臂大盗”也被收拾掉了。退一步说,就算间谍还在活动,也不可能掏手绢擦汗、放个冲天炮、拿出小镜子朝天上晃一晃,就能向日机发信号。其实他们也明白,只是以此为借口,威慑民众,围剿异己。介公好像并不懂得,作为统治者,有异己是福;他也不懂得,你把别人当异己,别人也必然把你当异己,你不容忍别人,别人怎么就该天然地容忍你呢?或许,他懂得这些,只是变得虚弱了。独裁者的出路,就是日渐虚弱。

    关于抗战,介公有一句著名宣示:“和平未到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这本是相当到位的阐述,可问题在于,人家日本要的就是让和平绝望。日本被大洋包围,地少人稠,资源贫乏,自然灾害又多,危机感深重,于是他们维新变法,脱亚助欧。泰戈尔去日本看了,很担忧,回来说:如果日本单纯模仿西方,就可能走上一条征服扩张的道路:野蛮的道路,罪恶的道路。孙中山去看了,也很担忧,回来说:日本究竟是要做西洋霸道文化的鹰犬,还是东方王道文化的干城?但日本人自己不担忧,派了伊藤博文等一大批人去西方考察,学的就是弱肉强食那一套,西方文化中对生命的尊重,完全抛到一边。他们早就把侵华作为国策了。

    当中国爆发五四运动抵制日货,当1923年日本发生关东大地震,当1929年出现全球性经济萧条,日本人的危机感更重了,觉得吞并中国,已经是时不我待的事情。

    明治维新过后,日本人的方向感就非常强,确定了侵略中国,就从没打算改变。冯友兰抗战胜利后写过一篇文章,其中说:“上距二十六年七月七月卢沟桥之变,为时八年;再上距二十年九月十八日沈阳之变,为时十四年;再上距清甲午之役,为时五十一年。”这几句话应证了日本人的方向感。

    你介公一个宣示,不可能改变他们的方向;你的人道主义,在敌人那里成了懦弱的象征。

    你再听听毛主席怎么说:“个把日本帝国主义是不够打的。”

    在当时的背景下,中华民族需要这样的气魄。

    除了气魄,还有手腕。对政府和军队的腐败,介公心明眼亮,也曾想尽办法加以约束和控制,可就是控制不了。对自己命令的推行,他常常难以保证。难怪那个叫魏德迈的美国人刻薄地说:

    “委员长远不能算是一个独裁者,事实上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的首领而已。”

    早在抗战之初,就有人指出,某些官员言不离货财,情不离宠赂,必将致士无斗心,民无固志。实事求是地讲,在打日本期间,这些征象虽很显明,却并没动摇根基。那时候国共两党主流上是合作的。重庆对于中国的意义,除了它是战时首都,还因为国共两党在这里“兄弟一般地团结起来,为抗日救国而斗争”。介公1938年底率军事委员会从桂林飞抵重庆后,以周恩来为首的共产党人也进驻重庆,双方携手,共同筑成抵御外辱、再造中华的中流砥柱。民众也从未丧失斗志,只说当时的学生,许多人因生活太苦得了肺病,医务室天天躺着人,越躺越瘦,不多久就躺死了。尽管这么苦,当政府号召青年参军,病床上的学生把被单一掀,就报名去,真个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可日本终归不可能打一百年。

    把日本打完了,国民党腐败造成的恶果,只用四年时间就从树上掉下来,烂成了一包渣。

    咋不烂?团长以上个个贪污!我这还是相当客气的说法,其实自上而下是烂透了的。只要手中有一点权,就让权力发酵,见到地皮就刮一层,连战地医院的药品,也被他们截留下来,悄悄卖掉。

    普通士兵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类同乞丐。说衣不蔽体吧,又不对,有时候,他们热天都穿着冬天的制服。军营里,没有任何洗澡设备,也不给士兵发肥皂,身上虱子成群。你可以想象自己被枪打死,被刀劈死,却无法想象被堆拥着的虱子咬死。你去想象一下吧,那该是啥滋味!伙房就在厕所旁边,闻不到饭香,只闻到臭气,喝的水几乎没烧开过。这些肋骨毕现的冻馁之夫,行军几公里,就有人倒下;两个、三个乃至多个士兵共用一支步枪的现象,绝非个别;许多战地医院,没有床铺,很少有毯子和床单,连绷带和纱布也稀缺,更别说药物和消毒器具。就算有一点药,也多是假药和掺过水的。眼病、肺病和性病在军中漫延,好些人眼睛痛得没法举枪瞄准,却得不到医治。

    因为挨饿受冻(有时是受热),士兵成了“掠夺成性的暴徒”。(李教授挥舞手指,打着引号,说:“这是陈纳德将军的话。”)他们每经过一个村庄,都成为清道夫,又偷又抢,老百姓闻之色变。国民党败退台湾后,有过反省:“我们在大陆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与老百姓亲密地拉起手来。”为什么这样?怪士兵的偷盗和抢劫吗?不,怪自上而下的腐败。为什么腐败?因为没有民主。介公也在强调民主,可他理解的民主,是民众应该毫无疑虑地追随他们的领袖。

    军队腐败如此,地方变本加厉。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维持经济变成把持经济,缉拿走私变成垄断走私。就连去现场处理较场口惨案的官员,竟也将死者的手表撸下来,金戒指抹下来,钱掏出来,塞进自己的腰包,红红火火地做起了“空袭生意”!

    当然,说国民党官员全都是抓拿骗吃之徒,显然是冤枉,但更可怕的在于,你不像同僚那样抓拿骗吃,就坐不稳你的官;而且当时还形成了这样一种古怪的风气:如果你是官,却像普通百姓那样分担国家的政策纲领,就无异于自贬身价。

    这相当于什么?相当于他们拿着国民党的钱,却为共产党做事。

    人心向背,早已分明,单在重庆,到1944年,所有进步学生都控制在共产党手里了。

    也就是说,学生们读着国民党的学校,却把心交给了共产党……

    李教授微微抬起头,望着远处。远处就是墙壁。那墙壁已被他石头一样的生活磨得放光。他的眼皮薄如蝉翼。蝉翼之下的两粒眼珠,像游鱼吹出的水泡。等他把目光收回来,半小时的访问时间,就像两支烟那样被烧得干干净净。他并不因为知道我是黄明焕的曾孙就多我给一点时间。

    他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曾祖父也好,曾祖母也好,跟当时的重庆人比起来,都是幸运的。”

    然后他转过身,拿起了放大镜。

    安伯母抱着白猫,打开了门。这是逐客令。

    我再次观察安伯母的表情。她低着头,没有看我,也没送我出门。

    李教授最后那句话,似乎透露出,关于我曾祖母的死,他也听到过一些说法,但他并不关心那些说法。我承认,他的话伤了我的感情。但我能够理解。他是想表明,曾祖父和曾祖母都看见了敌人,而重庆人遭受着来自空中的大屠杀,却自始至终没看见敌人——他们连看到杀人者面孔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只有一次,一架执行轰炸任务的日机中弹之后,坠毁于距重庆20公里外的江津,德容照相馆派人去给日军死难者照了相,并以奇低的价钱把照片向市民出售,他们才在照片上看到了敌人。

    看不到敌人却被敌人屠杀,这是侮辱。

    从敌人的方面说,面对面杀人和从空中杀人,感觉是不一样的,在空中操纵投弹杆,就像操纵汽车变速器,杀人者看不到数千米高空下的生灵涂炭,听不到大地上痛苦的呼号,闻不到尸体烧焦的恶臭,是极端失去知觉的战争行为,因而感觉不到自己在杀人,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杀人。正所谓犯罪者制造了惨绝人寰的现场,而犯罪者却并没有到过现场。

    李教授所说的“幸运”,是觉得曾祖父母的死,必定在刽子手心里引起厌恶、焦虑和恐惧等等情绪,要说价值,这也构成微弱的价值,而重庆人的死却一文不值。

    我理解他的意思,但我要求证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杀人者除了厌恶、焦虑和恐惧,还有没有别的?战争可以消灭很多东西,但我坚信,它不可能摧毁人心中全部的柔软地带。人心是一部水底春秋。战争的历史同样是人心的历史,在战争中去考量人心,是险峻的道路,但也可能是最近的道路。

    难道李教授也跟别人一样,觉得这种探索是没有意义的吗?

    三天前,我才从《山城周刊》的“掌故”栏目中,读到一篇文章。文章从一张照片说起。照片年代久远,印刷出来,已很不清晰,但看得出是群死难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一数,七个。

    ——他们就是坠毁江津那架日机上的机组人员。

    当时,即1939年5月25日晚,日机利用月明对重庆实施这天的第四次空袭,向市街东部的军事委员会行营投下密集的炸弹。我空军四架飞机奋起迎敌,市街周围,特别是江岸外国人居住地附近的高射炮和高射机枪也猛烈开火,一架日机中弹,操纵系统失灵,向武汉W基地相反的长江上游飞去,迅速在江津境内的农田中坠毁。(日媒的报道是:“我一架飞机中弹,勇敢地突入敌阵自爆。”)当地百姓从四周赶来时,已无一个幸存者,他们把尸体拖出来,朝尸身吐口水。

    然而,发泄是短暂的,因为死去的敌人也是这般可怜:茫然地瞪着双眼,肋骨剑一般刺出,有人还烧得脸都没有了。在遥远的岛国,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妻室儿女,他们的亲人在盼着他们回去……百姓将从残骸中搜出的八份地图册和飞行员日记,交给前去处置的重庆防空司令部领导,然后,把七位死者装进棺木,像埋死人一样,庄重地把他们埋进了黄土。

    文章的作者说,这张照片,是他母亲留下的。重庆遭受一、二轮空袭之后,他母亲就随父母避到了江津,亲自去了日机坠毁的现场,后来又从德容照相馆买下了这张照片。当时许多人都买了,但大多丢失了。日本并不因为中国人庄重地埋了他们的死难者,就不再侵略中国、不再轰炸重庆。还有二万余枚炸弹是为重庆准备的。每个白天,每个夜晚,重庆人都像背着飞机在跑。命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一张照片。但母亲却把照片保存下来了。她是把它跟自己的结婚照放在一起的。

    母亲去世之前,郑重其事地把照片交给了儿子。她对儿子说:

    “我当时小,看到大人吐口水,我也吐,但总是吐不到尸体上去。我丧气得很,觉得自己笨。可后来,当我拿出零花钱买下这张照片,在照片上再看那群死人,就迷惑起来了。我为啥要吐口水呢?是憎恨?当时我好像还不懂憎恨;是模仿大人的行为?也不对,摸摸胸口,觉得还真有憎恨在里面。反正我弄不清自己为啥要那样做,几十年都没弄清楚。我千辛万苦把照片保存下来,就是想弄清楚,可到今天,我马上就要死的时候,还是没弄清楚。我把它交给你,就是希望你慢慢地帮我弄清楚……”

    历史的瞬间,总有那么多相似之处。

    但又并不相似。它们一个是正面,一个是背面。

    正面和背面都是面。

    它们不是相似,而是相同。

    从起点出发,走到今天,很可能走到未来,都一直相同。

    ——难道李教授会认为探讨一下我曾祖母的死,探讨一下那个日本兵的灵魂,是没有意义的吗?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