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名轲,战国时邹(今山东邹县)人,约生于公元前372年,约卒于公元前289年。孟子是鲁国贵族孟孙氏的后裔,幼年丧父,家庭贫困,曾受业于子思的学生,子思受业于孔子的学生曾子。孟子曾以他的仁政学说游说诸侯。他曾到过齐、宋、鲁、滕、魏,但他的学说终不见用,“退而与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史记·孟子荀卿列传》)孟子“一生的经历、活动和遭遇都和孔子相似。到了北宋以后,中国封建学者对孟子的著作,从正统派唯心主义观点给以系统的注释、发挥,他的著作列为封建士大夫必读的经典。孟子被封建统治者尊奉为仅次于孔子的‘亚圣’。”(任继愈主编《中国哲学史》第1册第132页,人民出版社1964年9月第2版)
孔子论及军事,只有三言两语。而孟子则继承和发展了孔子的军事思想,把儒家对于军事问题的阐述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战争和军事问题上,孟子竭力反对兼并战争,认为只有以德服人,施行仁政,才能统一天下;对他所认为的‘吊民伐罪’的正义战争,则热情予以肯定;他通过历史经验的总结,指出决定战争胜负的根本原因,在于人心的向背,提出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著名论点。”(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上册第211页,军事科学出版社1985年10月)
《孟子》一书,是研究孟子军事思想的直接材料。《孟子》的通行注本有赵岐《孟子章句》、朱熹《四书集注》、焦循《孟子正义》、杨伯峻《孟子译注》等。
孟子的军事思想是围绕着“仁”展开的。孟子的军事思想大致可以概括成两点:一、赞美正义之战,憎恨不义之战;二、仁者无敌。这两点,我将分别进行论述。
一、赞美正义之战,憎恨不义之战
孟子所赞美的正义之战和所憎恨的不义之战,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正义之战和不义之战。孟子对于战争正义与否,他自有标准。孟子认为,攻伐战取之事,是否可行,就看是否合符仁义,民心向背如何;战争正义与否,也看是否合符仁义。孟子还把战争的惨烈程度作为衡量战争正义与否的一条标准。
齐宣王问孟子道:“成汤放逐夏桀,武王攻伐商纣,有这样的事吗?”孟子回答说:“史籍上有这样的记载。”齐宣王问孟子:“臣子杀了他的国君,这是允许的吗?”孟子说:“伤害仁德的人叫做‘贼’,伤害道义的人叫做‘残’。残贼的人就叫做‘独夫’。我听说诛杀了独夫商纣,没有听说弑了国君。”从孟子和齐宣王的对答中,鲜明地体现了孟子军事思想中进步性的一面。汤放桀、武王伐纣是正义的战争,孟子赞美对了。
齐国进攻燕国,齐国获得了胜利。齐宣王问孟子:“有人劝我不要占领燕国,也有人劝我占领它。以一个大国攻打一个实力相当的大国,只用五十天就攻下来了,光凭人力是做不到的。如果不占有它,上天一定会降下灾祸。占有它,怎么样?”孟子回答说:“如果占有它,燕国人民感到欣悦,那就占有它。古人有这样做过的,周武王灭商就是。如果占有它,而燕国人民不感到欣悦,那就不要占有。古人有这样做过的,周文王[不灭商]就是。以齐国这样的大国进攻燕国这样的大国,燕国人民却用竹篮盛着饭食、用瓦壶盛着酒浆来欢迎您的军队,难道有别的原因吗?是为了躲过水深火热的苦难日子啊![这种日子]像水日益加深、像火日益加热,他们就只好转而寄希望于齐国了。”在这里,孟子把人民表示欣悦,表示欢迎作为攻伐战取之事可行的前提条件。
滕文公问孟子:“滕,是个很小的国家,处在齐、楚两个大国之间,是服事齐国呢,还是服事楚国呢?”孟子回答说:“这个问题不是我力所能及的。如果一定要说,那就说这么一点:挖好这护城河,修好这城墙,与人民一起守卫它;如果人民宁愿献出生命而不离去,那就有办法了。”孟子仍然强调了加强战备、得民心、与民共守,才是滕国唯一正确的做法。
孟子所处的战国时代,诸侯国之间的兼并战争已极为剧烈,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死伤越来越多。兼并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和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孟子对人民的命运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对他认为的不义之战表示了极大的憎恨。《孟子·离娄上》载:孟子说:“冉求做季康子的家臣,不能改变他的德行,反而使田赋收入增加,比往常多了一倍。所以孔子说:‘冉求不是我的学生,弟子们大张旗鼓地攻击他,都是可以的。’从这里看来,君主不行仁政而使他致富的人,都是孔子所唾弃的;又何况替他拼命作战、兼并土地的人呢?为争夺土地而战,尸横遍野;为了争夺城池而战,血流满城。这就叫做率领土地来吃人肉,真是死有余辜。所以,好战的人应该受最重的刑罚,连结诸侯挑拨战争的人应该受一等的刑罚,即使那些不断开荒扩地、刺激统治者的兼并欲望的,也应该受第三等的刑罚。”
孟子认为,义战是不会造成大规模流血惨象的。因此,孟子怀疑《尚书》记载的真实性。孟子说:“完全相信《尚书》,那不如没有《尚书》。我对于[记载武王伐纣之战的]《武成》篇,就只取用它的部分内容。仁人是无敌于天下的,以武王这样最仁德的人去讨伐商纣这种最不仁德的人,怎么战斗会如此激烈,乃至血流漂杵呢?”孟子过分迷信古代圣人的义战了。战争是流血的政治,那有打仗不流血的呢?
由于孟子对战争流血惨象的愤懑,所以他坚决反对驱使未经训练的人民去作战。孟子说:“不先教练人民就用他们作战,这叫做殃民。殃民的人,在尧舜盛世是无容身立足之地的。[不先教练人民就用他们作战,] 即使是一仗就打败齐国,从而夺得南阳,也是不可以的。”
二、仁者无敌
仁者无敌,这是孟子军事思想的核心。《孟子·公孙丑上》:“以德行仁者王”。 《孟子·梁惠王上》:“王者无敌”。《孟子·公孙丑下》中提出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著名论点,邱少华、牛鸿恩指出:这里所说的“道 ”,即“正确的治国方法。孟子指的就是仁政。”(《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上册第220页)
《孟子·梁惠王上》“通过对比的方法,指出只要施行仁政,改善人民的生产生活条件,并注重礼仪教化,就能得民心,用木棒也可以打败强敌。”(《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上册第212页)梁惠王对孟子说:“魏国,天下没有哪个国家比它更强大了。这是您所了解的。可是,到了我本人,在东边,被齐国打败,连大儿子也死在那里了;在西边,丧失给秦国七百里土地;在南边,又被楚国打败,受到侮辱。我对此感到羞耻,希望为战死者洗雪所有的仇恨。该怎么办才可以呢?”孟子回答说:“土地长宽各一百里就可以统一天下。您如果对人民施行仁政,减少刑罚,减轻税收,让人民深耕细作、及早除草;然后使壮年人在农闲时学习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尽本分、守信用的品德,在家用此侍奉父兄,在外用此来服侍上司。这样,就能做到用木棍也可以鞭打秦楚两国的盔甲坚实、兵器锐利的军队了。他们秦国楚国侵夺了人民的农时,使他们不能从事耕作来养活父母,父母受冻挨饿,兄弟妻子离乡背井。他们是在坑害虐待自己的人民。您如果前去征伐,有谁来跟您为敌呢?所以说:‘仁德的人天下无敌。’您不必再有疑虑。”
孟子主张王道,反对霸道。他认为,“以德行仁者王”(《孟子·孙丑上》)。孟子说:“依仗实力而假借仁义之名进行征伐的,可以成就霸业,成就霸业一定要凭借国力的强大。依靠道德来施行仁政的可以成就王业。成就王业不必靠国土的广大:成汤凭着七十里的土地,周文王凭着百里的土地。依仗实力来使人服从的,别人不是心里信服,只是力量不足[不能抗拒]罢了。依靠道德来使人服从的,别人内心喜悦而真诚信服,就如七十二贤人信服孔子一样。《诗经》说:‘从东从西,从南从北,无人不想归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孟子总结的带有普遍意义的真理。《孟子·离娄上》中的一段论述可以和“人和”、“多助”、“寡助”之说参看。孟子说:“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孟子·公孙丑下》章详细阐述了“天时”、“地利”、“人和”与“多助”、“寡助”之说。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孟子·滕文公下》章把“以德行仁者王”、“仁者无敌”的思想表达得更加具体和理想化。本章虽然有美化商汤、周文王之嫌,但孟子看到了两种性质不同的战争。
万章问孟子:“宋,是个小国,如今打算实行仁政,齐、楚两个大国因此而怀恨,出兵攻击它,该怎么呢?”
孟子说:“成汤住在亳都,跟葛国是邻国。葛伯放纵无礼,连祭祀都不要了。成汤派人去问他:‘为什么不祭祀?’葛伯回答说:‘没有用来做祭品的牛羊。’成汤派人送给他牛羊。葛伯把牛羊吃了,不用来祭祀。成汤又派人问他说:‘为什么不祭祀?’葛伯回答说:‘没有用来做祭物的粮食。’成汤派亳地的群众去替他们耕种,让老弱的人去送饭。葛伯率领他的百姓拦住带着酒菜饭食的成汤派去送饭的人进行抢夺,不交出来的就杀了。有个孩子去送饭食和肉,葛伯把他杀了,夺走了饭和肉。《尚书》说,‘葛伯仇视送饭者’,说的正是这件事。成汤就由于葛伯杀了这个孩子来征讨他,天下人都说,‘汤不是要夺取天下的财富,而是为普通男女报仇啊!’‘汤的作战,从葛开始。’由此而征伐了十一国,所向无敌。他向东方出征,西方人民就不满意;他向南方出征,北方人民就不满意,都说:‘为什么把我们这儿放在后头?’人民盼望他的到来,就像大旱之时盼望下雨啊![汤的军队来到的时候]做买卖的照样做买卖,种地的照样种地。杀掉暴君,安抚人民,就像下了及时雨,人民极为高兴。所以《尚书》说,‘盼望我王快来到,我王来了人民不再遭殃。’”
孟子还列举了周文王征伐的例子来说明“仁者无敌”的思想,并回答万章的问题。孟子说:“‘有的国家不臣服,文王就向东讨伐,去安定那里的百姓,人们就把黑黄两色的丝帛放在竹筐里,请求见到文王,得到温暖,自愿归服大周国。’那里的长官把黑黄两色丝帛放在筐里来欢迎周的长官,那里的百姓用竹篮盛着饭食、用瓦壶盛着酒浆来欢迎周的士兵。文王征伐,只是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杀掉那残民的暴君罢了。《太誓》说,‘我大周的勇武得发扬,攻进邘国的土地上,杀掉邘国的坏君王,通过征战声威广,比成汤的功绩更荣光。’所以说,不实行仁政也就罢了,如果实行仁政,全天下的人都抬头盼望,愿意以他作国君;齐楚两国虽然强大,有什么可怕呢!”
孟子还用解字的方法来论证仁者无敌的观点。孟子说:“有人说,‘我善于布阵,我善于作战。’这就是大罪过。一个国君如果喜爱仁政,就会无敌于天下。向南方进军,北方人民就不满意;向东方进军,西方人民就不满意,说:‘为什么把我们这儿放在后头?’周武王讨伐殷纣,战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武王说,‘不要害怕,我是来安定你们的,不是来和人民为敌的。’人民都磕着响头,行起跪拜大礼来。征的意思就是正,各方人民都希望[仁人]前来端正自己的国家,这哪里用得着作战呢?”
荀况
《荀子》,亦名《孙卿子》,《汉书·艺文志》著录为三十三篇。“王应麟考证,谓当作三十二篇。刘向《校书序录》,称孙卿书凡三百二十三篇,以相校除重复二百九十篇,定著三十三篇,为十二卷,题曰《新书》。(唐)杨倞分易旧第,编为二十卷,复为之注,更名《荀子》,即今本也。”(《国朝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儒家类》)今存《荀子》三十二篇,基本上是荀子自己的著作,少数篇章是其弟子的记述。《荀子》通行注本有(唐)杨倞《荀子注》,清人王先谦《荀子集解》,近人梁启雄《荀子简释》。
荀子,名况,字卿,赵国人。“汉人或称曰孙卿,则以宣帝讳询,避嫌名也。”荀子的生卒年月不可详考。“考刘向《序录》,卿以齐宣王时来游稷下,后仕楚,春申君死而卿废。然《史记·六国年表》,载春申君之死,上距宣王之末凡八十七年,《史记》称卿年五十始游齐,则春申君死之年,卿年当一百三十七岁,於理不近。晁公武《读书志》,谓《史记》所云年五十,为年十五之讹,意其或然。宋濂《荀子书后》,又以为襄王时游稷下,亦未详所本。总之战国时人尔,其生卒年月,已不可确考矣。”(《国朝四库全书总目·子部·儒家类》)荀子的生年约是公元前313年,卒年约是公元前238年。
荀子是孟子之后的儒家大师、学者和教育家。荀子在军事上也颇有见地。“荀子的军事思想,集中地反映在《议兵》篇里,其他许多篇章也有所论述。它的内容是很广泛的,从中可以看到儒家一脉相承的观点,也可以看到在新形势下对传统思想的发展、充实和改造,显示着荀子自己的特色。”(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前言》)
一、不战而胜的王道理想
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王制〉提要》:“荀子以不战而胜的王道为最高理想,与孟子同。但由于时代的不同,战国争雄的局面也已大不相同,他对霸道是津津乐道的,这一点和孟子异趣。”
荀子是从分析王者、强者、霸者对征战的不同态度、措施和效果来肯定王者以仁义服天下的原则的。荀子认为,单纯靠武力争天下必然事与愿违。《荀子·王制》说,行仁义就可以“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荀子的王道最高理想,实在充满了幻想色彩。殊不知,警察、监狱和常备军是国家政权的主要成份。没有强大的武装力量,何以争夺天下。不运用强大的武装力量,何以夺取天下。
荀子详尽分析了单纯依靠武力者的得失。单纯依靠强力的:别国或筑城坚守,或出城接战,而我方只是以强大的兵力去战胜它,那么一定给敌我双方的人民造成极大的伤害,敌我双方的人民非常憎恨我。这样,敌方的人民天天想着跟我战斗,而我方的人民每天都不想替我战斗。这就是强者变弱的原因。由于争夺,土地扩大了而人民却减少了,劳苦多了而功绩反而少了,需要守卫的土地增加了,用来守卫土地的人减少了。这就是大者变小的原因。各诸侯国总是窥测强者大者的空子,乘着强者大者的困境,这就是强者大者危殆的时候。荀子认为,真正的致强之道是“虑以王命,全其力,凝其德,······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荀子·王制》)
荀子认为霸者同强者不同。他们“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荀子·王制》)谨慎地招募挑选武艺高强的人,然后不断用奖赏去引导他们,用严厉的刑罚去制约他们。“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无兼并之心,则诸侯亲之矣。修友敌之道 ,以敬接诸侯,则诸侯说(悦)之矣。······故明其不并之行,信其友敌之道,天下无(霸)主,则常胜矣。是知霸道者也。”(《荀子·王制》)“天下无霸主”中的“霸”字是衍文,依王念孙说删去。
王者的做法与霸者又不同。《荀子·王制》:“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王先谦《荀子集解·王制》:“眇,尽也。尽天下皆怀其仁,感其义,畏其威也。”“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敌也。以不敌之威,辅服人之道,故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是知王道者也。”《荀子·王霸》:“故其法治,其佐贤,其民愿,其俗美,而四者齐,夫是之谓上一。如是,则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王霸》:“上,指法治、贤士、愿民、美俗。······一:齐一,这里作‘齐备’解。”
荀子并未忽视武力的作用,他在探索行仁和用兵的关系。《荀子·议兵》:“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争夺也。”荀子继承了儒家前辈的思想,议兵常以仁义为本。面对战国争雄、兵连祸结的现实,荀子希望战争能成为统一的手段。荀子用尧伐驩兜,舜伐有苗,禹伐共工,汤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纣的事实证明:“仁人之兵,所存者神,所过者化,若时雨之降,莫不说(悦)喜。”(《荀子·议兵》)荀子较好地从理论上阐述了行仁和用兵的关系,将儒家的军事思想大大地发展了一步。
二、用兵攻战之本在乎壹民
“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壹民。“(《荀子·议兵》)这是荀子军事思想中的一个重要观点。荀子的这个观点,是和楚将临武君在赵孝成王(赵国国君,公元前265年——前245年在位)面前议兵时阐述的。
赵孝成王说:请问用兵的最关键的策略是什么?
临武君回答说:上得天时,下得地利,观察敌人的行动变化,在敌人之后出动,却比敌人先到达。这就是用兵的关键策略。
荀子说:不是这样。“臣闻古之道,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壹民。”(《荀子·议兵》)弓和箭不协调,就是后羿也不能射中微小的目标;六匹马动作不和谐,就是造父也不能驾车到达远方。人民不亲近不归服,就连商汤、周武王也不能一定打胜仗。“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善)附民而已。”(《荀子·议兵》)“故兵要在乎(善)附民而已”中的“善”字,据《群书治要》删去。王念孙说“元刻无善字”(见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
临武君说:不是这样。用兵所重视的是形势对己有利,所实行的是机变和诡诈。善于用兵的人隐蔽深远,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出现。孙武和吴起使用这样的策略无敌于天下,难道一定要靠人民归附吗?
荀子说:不是这样。我所说的,是“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贵,权谋势利也;所行,攻夺变诈也,诸侯之事也。仁人之兵,不可诈也;······故仁人上下,百将一心,三军同力。”(《荀子·议兵》)用机变诡诈的办法去偷袭跟事先惊动仁人然后进击,是一样的。再说,仁人治理十里大小的国家,他的耳目就会达到百里之远;治理百里大小的国家,他的耳目就会遍及天下。他就一定能耳聪目明,及时警戒,而且团结同心,如同一个整体。“故仁人之兵,聚则成卒,散则成列。”(《荀子·议兵》)列成直阵,就好像莫邪宝剑的长长的刃,碰到它的就会折断;摆成锐阵,就好比莫邪宝剑的锐利的锋,抵挡它的就会崩溃。列成圆阵或方阵按兵不动时,就会坚如磐石,触犯它的就会受到摧折,溃败披靡而退却。再说,一个暴虐的国君,他跟谁一起来作战呢?所以仁人治国,国家就日益强盛,诸侯先顺服的就平安,后顺服的就危险。
荀子还把国君是否爱民和战争的胜负直接联系起来。《荀子·君道》:“有社稷者而不能爱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亲爱己,不可得也。民不亲不爱,而求其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不为己用、不为己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兵不劲、城不固,而求敌之不至,不可得也。”
《孟子·公孙丑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是孟子在战争问题上著名的观点。看来,荀子关于“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壹民”的思想,同孟子的民本思想是一脉相承的。
“凡用兵攻战之本在乎壹民”的思想,是关于战争问题的一个重要思想。人和,是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前提。战争是活人之间的斗智、斗勇、斗力,而这种战争又是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进行的。因此,要想取得战争的胜利,仅有“人和”这一点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良好的阵地、有利的天候、便利的交通、指挥员正确的指挥,等等。用兵的关键策略,我认为临武君的意见优于荀子的意见。
三、王者之兵的治理
荀子把军队分成三类:成就王业的“王者之兵”,成就霸业的“和齐之兵”,成为强者的“盗兵”,盗兵又称为“干赏蹈利之兵”(《荀子·议兵》)。荀子推崇的是“王者之兵”。因此,荀子把军队的治理情况也分为三个层次:“隆礼效功,上也;重禄贵节,次也;上功贱节,下也。”效功,检验战功(参考杨倞说)。推崇礼义而检验战功,这是最好的;慎重地对待爵禄而看重气节,这是次一等的;把战功摆在首位又轻视气节,这是最差的。
在这一节,我将着重探讨荀子关于王者之兵的治理方略。
荀子认为,军队的强弱是有征兆验证的。《荀子·富国》:“上不隆礼则兵弱,上不爱民则兵弱,已诺不信则兵弱,庆赏不渐则兵弱,将率不能则兵弱。”将率:率通帅,将帅。即是说:国君不尊崇礼义,兵力就弱;国君不爱护人民,兵力就弱;说话反复无常,兵力就弱;将领没有指挥才能,兵力就弱。为了使王者之兵强大,荀子提出了总的方略:“凡在大王,将率末事也。”(《荀子·议兵》)即根本在于大王,将帅问题只是枝节。荀子治理王者之兵的具体措施是:国君要贤明,隆礼贵义,隆礼效功,好士爱民,政令有信,民心齐一,赏重刑威,器械装备坚固完备便于使用,慎重对待战争,权力集中。《荀子·王制》:“案平政教,审节奏,砥砺百姓。为是之日,而兵剸天下之劲矣。······刑政平,百姓和,国俗节,则兵劲城固,敌国案自诎矣。”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王制》:砥砺作“训练”解。剸同“专”,专有,独占。诎同“屈”。即是说,要使政治公平允当,措施缓急得宜,教育和训练百姓。这样做了的时候,兵力就是天下最雄劲的了······刑罚政令公平合理,老百姓和睦相处,国家的风俗合乎礼义节制,那就兵力强劲、城垣坚固,敌国自然就屈服了。荀子治理王者之兵措施的核心是礼,但也有利用刑赏、加强兵革的法家主张。荀子发展了儒家的军事思想。
荀子进而分析了齐、魏、秦的治军制度,以此论证他的治理王者之兵方略的正确。
《荀子·议兵》:“齐人隆技击。其技也,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无本赏矣。······倾侧反覆无日,是亡国之兵也。”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首,敌人首级。赎,疑当作‘赠’,形似而误(依高亨说)。锱,八两为一锱(依杨倞说)。无本赏:此句语意欠明晰,各家解释不一。大意或者是:齐国看重战士个人勇力和武艺,斩首即有赏,而不问整个战役是胜是败。无本赏,即没有以战役胜负为评判基础的赏赐;正如杨倞说的:‘斩首,虽战败亦赏;不斩首,虽胜亦不赏。是无本赏也。’”
“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宅。是数年而衰而未可夺也,改造则不易周也。是故地虽大,其税必寡。是危国之兵也。”(《荀子·议兵》)魏国的战士,按一定的规格来挑选。试验合格的就免去全家的赋税,给他好的房舍田地。几年之后这些经过挑选的战士体力衰减了不合格,已经给予的各项待遇都不能随意剥夺,重新挑选时还是原来的做法。所以国土虽然广大,税收却越来越少。这实在是危害国家的军队。
秦国用来养活其人民的物质条件非常刻薄,而役使人民却非常严酷。用权势胁迫他们,用艰难的生活使他们感到痛苦,用奖赏来诱惑他们,用刑罚来逼迫他们,人民如果想求国君给予一点好处,除了作战就没有别的出路。使人民处于困境而役使他们,作战胜利然后赏赐,“功赏相长也。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多地以正(征),故四世有胜。”(《荀子·议兵》)这不是出于侥幸,而是由于有一定的方略。
荀子最后总结:“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敌汤、武之仁义。”(《荀子·议兵》)
荀子特别强调仁义和礼治在治军中的作用。他认为,仁义和礼治是强兵的根本。
李斯问他的老师荀子:秦国四世保持胜势,兵强海内,威行诸侯,它不是凭仁义做到这一点的,只是靠着怎么有利就怎么做的手段罢了。
荀子说:这不是你所了解的。你说的有利,不是真正的便利;我“所谓仁义者,大便之便也”(《荀子·议兵》),即我所讲的仁义,才是最大的便利。“彼仁义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则民亲其上、乐其君,而轻为之死。”(《荀子·议兵》)秦国虽然四代都保持胜势,可是仍然担惊受怕,经常忧虑山东六国联合起来倾轧自己。“此所谓末世之兵,未有本统也。”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本统,前行素脩。”章诗同《荀子简注·议兵》:前行素脩,“指平日一贯施行仁义。前行,前已行之。素脩,素已脩之。”(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7月版)即是说,这叫做衰乱时代的军队,是没有仁义做根本做指导的。所以成汤的放逐夏桀,不是从鸣条大战把他打败了才放逐的;周武王的诛杀商纣,也不是由于甲子日的牧野之战才把他打败了的,“皆前行素脩也。此所谓仁义之兵也。今女(汝,你)不求之于本而索之于末,此世之所以乱也。”(《荀子·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前行素脩,谓前已行之,素已脩之。本,谓仁义;末,谓变诈。世所以乱,亦由不求于本而索于末。”
《荀子·议兵》:“礼者,治辨之极也,强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辨,别也;总,要也;强国,谓强其国也。先谦案:强国,《史记》作‘强固’。《正义》云:固,坚固也。言国以礼义,四方钦仰,无有攻伐,故为强而且坚固之本也。以礼义导天下,天下服而归之,故为威行之道也。以礼义率天下,天下咸遵之,故为功名之总。总,和也,聚也。”荀子接着说:“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陨社稷也。故坚甲利兵不足以为胜,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卢文弨曰:元刻‘得’作‘一’,《史记》、《礼》、《书》、《韩诗外传》四皆同。《史记》‘陨’作‘损’。由,用也。道,即礼也。用礼即行,不用礼虽坚甲严刑皆不足恃也。”
荀子认为,只有以礼义教化为基础,奖赏刑罚才能真正起到激励人民忠于国君和勇于作战的效用。荀子指出:大凡一个人的行动,如果是为了奖赏才这么去做,那他见到危害就一定停下来;“故赏庆刑罚势诈不足以尽人之力,致人之死。”做为臣民的国君的人,如果用来统治臣下百姓的,不是礼义忠信,而大抵都是用奖赏、刑罚和威势、诈术去威逼他的臣民,只求获得自己的功利就算罢了;“大寇则至,使之持危城则必畔,遇敌处战则必北,劳苦烦辱则必奔;”一下子涣然解体,在下的臣民反而牵制了在上的国君。所以,奖赏、刑罚、威势和欺诈作为一种统治原则,简直是雇佣和买卖的原则,不能使大众齐心,不能使国家搞好,所以古代圣人对此感 到羞耻而不愿意谈论。“故厚德音以先之,明礼义以道之,致忠信以爱之,尚贤使能以次之,爵服庆赏以申之,时其事轻其任以调齐之,长养之,如保赤子。”荀子的结论是:这样,“民归之如流水。所存者神,作为者化。”达到“大化至一”(均见《荀子·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存,至也,言所至之处畏之如神。凡所施为民皆从化也。······大化者皆化也;至一,极一也。”
邱少华、牛鸿恩指出:荀子“论证以德兼人者王,以力兼人者弱,以富兼人者贫。以德兼人,才能巩固,能巩固然后才能扩展,达到统一天下的目的。‘兼并易能也,唯坚凝之难焉。’是对当时兼并战争的经验的科学总结。”(《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提要》)如何做到“坚凝”?坚凝,坚强巩固。荀子指出:“凝士以礼,凝民以政。礼修而士服,政平而民安;士服民安,夫是之谓大凝。以守则固,以征则强,令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荀子·议兵》)即是说,聚合士人靠礼义,聚合人民靠政法。礼义修美了,士人就归附;政法清平了,人民就安定。士人归附,人民安定,这就叫做最大的巩固。用这个来守卫,就坚不可摧;用这个来征讨,就无往不胜;有令必行,有禁则止。(做到这些,)王者的事业就完备了!
四、为将之道
在《荀子·议兵》篇中,有一大段是专论将帅问题的。荀子系统地总结出了“六术”、“五权”、“三至”、“五无圹”等原则。“其议题之明确,内容之全面,理论之深刻,在先秦著作中都是少见的。”(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提要》)
作为将帅的必备条件是什么?荀子首先提出了总的要求:“知莫大乎弃疑,行莫大乎无过,事莫大乎无悔。事至无悔而止矣,成不可必也。”(《荀子·议兵》)知:同“智”。弃疑,杨倞《荀子注》:不用无把握的计谋。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不用疑谋是智之大。先谦案:言用人不疑。”本文依杨倞说。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当理而行,故无过;虑必先事,故无悔。不可必,不得必,谓成功忘其警备。庄子曰:‘圣人以必不必,故多功;众人以不必必,故无功也。’卢文弨曰:‘成不可必也’五字,乃起下之词。注:‘不得必’三字,宋本、元刻皆无,俗间本有之,下引庄子语,旧本多讹,今悉从元刻改正。先谦案:言成功不可期必于一出,故下云:有功如幸,文义甚明,杨、卢说非。”荀子这句话的意思是:智慧,最重要的是不用无把握的计谋;行为,最重要的是不犯过失;做事,最重要的是不会翻悔。做事做到没有翻悔也就可以了,不能要求必定成功。
六术:
《荀子·议兵》:“制号政令,欲严以威”。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欲,要求。以:而。”制度号令,要求严格有权威。
《荀子·议兵》:“庆赏刑罚,欲必以信”。奖赏刑罚,要求坚决,说到做到。《孙膑兵法·将德》:“赏不逾日,罚不还面,不维其人”。这似乎比荀子的主张更彻底一些。
“处舍收臧,欲周以固”(《荀子·议兵》)。章诗同《荀子简注·议兵》:“臧同‘藏’。”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处舍,营垒也。收藏,财物也。周密牢固则敌不能陵夺也。”
“徙举进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荀子·议兵》)。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徙举:转移行动。”王诗同《荀子简注·议兵》:“重,稳。”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静则安,重而不为轻举,动则疾速而不失机权。”即是说,行军转进的时候,要求秩序井然而稳重,要求敏捷而迅速。
“窥 敌观变,欲潜以深,欲伍以参”(《荀子·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谓使间谍观敌欲潜隐深入之也。参伍犹错杂也,使间谍或参之或伍之於敌之间而尽知其事。韩子曰:省同异之言,以知朋党之分;偶参伍之验,以责陈言之实。又曰:参之以比物,伍之以合参也。”章诗同《荀子简注·议兵》:“潜以深,隐蔽而深入。伍同‘五’,参同‘叁’,伍参,三三两两地错杂。”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伍、参:‘参伍’一词 的分解。参伍,错综比较,反复深究。”这三句话是说:窥测敌情观察动静,间谍应错杂潜入敌中,这样才能多方面刺探敌情而不被发觉。
“遇敌决战,必道吾所明,无道 吾所疑。”(《荀子·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道 ,言也,行也。王念孙曰:道当训为行。”遭遇进行决战,一定要按照我方明了的情况行事,不按照我方有疑虑的情况行事。
五权:
“无欲将而恶废”(《荀子· 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无以所欲而将之,无以所恶而废之,唯视其能否,无私好恶。荀书多以欲恶代好恶。”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无:通‘毋’,不要。欲将:希望国君以己为将。恶废:不愿国君免除自己职务(依梁启雄说)。”本文依邱、牛二人的释义。这句话是说:不要只想保住自己的将帅职务而忌恨被废黜。
“无急胜而忘败”(《荀子·议兵》)。不要急于求胜而忘记失败的可能 。
“无威内而轻外”(《荀子·议兵》)。不要只顾对内严厉而对敌轻忽。
“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荀子·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强使 人出战而轻敌。”即是说,不要只看到有利因素而看不到不利因素。
“凡虑事欲孰而用财欲泰”(《荀子·议兵》)。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孰谓精审,泰谓不吝赏也。”孰同“熟”,精审,深思熟虑。考虑事情要求精审而赏赐财物要求不吝啬。以上五权,王先谦认为是“为将之机权也”(《荀子集解·议兵》)。
三至:
荀子为将帅提出了“三至”原则。
《荀子·议兵》:“不受命于主有三:可杀而不可使处不完,可杀而不可使击不胜,可杀而不可使欺百姓。夫是之谓三至。”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不完:指守备条件(如城、池等)不完备。完,完整,完备。”将帅不接受君主命令的有三种情况:宁可被杀而不可使军队处在防守不完备之地,宁可被杀而不可使军队去攻击不能打败的敌人,宁可被杀而不可使军队去欺凌百姓。这就叫做“三至”。
五无圹:
荀子认为,大凡一切事情的成功在于谨慎对待,失败在于怠慢。所以,他特别指出,将帅要做到“五无圹”。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圹:同‘旷’,荒废,这里作‘疏忽’解。”
《荀子·议兵》:“敬谋无圹,敬事无圹,敬吏无圹,敬众无圹,敬敌无圹。夫是之谓五无圹。”敬:谨慎。即是说,谨慎地对待计谋不疏忽,谨慎地对待事务不疏忽,谨慎地对待将佐不疏忽,谨慎地对待战士不疏忽,谨慎地对待敌人不疏忽。这就叫做“五无圹”。
荀子认为,只要慎行“六术”、“五权”、“三至”,并且用敬谨的态度对待它们,就可以成为天下无双的大将,用兵就可以指挥若定、得心就手了。
五、王者军制
王者军制,就是王者的军令制度。
《荀子·议兵》:“将死鼓,御死辔,百吏死职,士大夫死行列。”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将死鼓:大将死于指挥岗位上,意思是大将至死不离开指挥岗位。鼓,是作战指挥工具,击鼓表示前进、冲击。古时作战,都是主帅亲自击鼓指挥。御,战车的驭手。辔,马缰绳。士大夫:依文意,在这里当指战士。”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死,谓不弃之而奔亡也。《左传》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这句话就是说:主将至死不离开指挥岗位,驭手至死不放下马缰绳,各级将佐至死不离开自己的职位,战士至死不离开作战行列。
《荀子·议兵》:“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顺命为上,有功次之;令不进而进,犹令不退而退也,其罪惟均。”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金声:金属声,这里特指击钲的声音。钲,形状象钟,击钲指挥退却。”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军之所重在顺命,故有功次之。”《尉缭子·武议第八》载:吴起率军与秦国作战,两军尚未交锋,一个士卒求战心切,擅自出阵斩获两个敌人首级,吴起立刻下令杀掉了这个士卒。军吏建议说:“这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士卒,不要杀掉。”吴起说:“这是个有才能的士卒,但违反我的命令,应该杀掉。”吴起的言行和荀子的论述何其相似。
《荀子·议兵》:“不杀老弱,不猎禾稼。”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猎与躐同,践也。”
《荀子·议兵》:“服者不禽,格者不舍,奔命者不获。”禽同“擒”。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服,谓不战而退者不追禽之;格,谓相距捍者;奔命,谓奔走来归其命者不获之为囚俘也。”就是说,降服了的不捉拿他,继续抵抗的不放过他,前来投诚的不以为俘虏。
《荀子·议兵》:“凡诛,非诛其百姓也,诛其乱百姓者也;百姓有扞其贼,则是亦贼也。”荀子主张“顺刃者生,苏刃者死,奔命者贡。”(《荀子·议兵》)邱少华、牛鸿恩《先秦诸子军事论译注·荀子·议兵》:“顺刃:顺着刀锋,和刀锋所指同一方向,也就是不正面交锋,不战而走。苏刃:逆着刀锋,面对刀锋,等于说正面抵抗。杨倞注,‘苏读为傃,向也;谓相向格斗者。’贡:当是‘置’字的误写。置,舍弃,赦免(依刘师培说)。”
《荀子·议兵》:“王者有诛而无战。城守不攻,兵格不击,上下相喜则庆之。不屠城,不潜军,不留众,师不越时” 。“兵格不击”当解为“对方士卒羸弱疲惫就不攻击它。”格借作“路”,路又解作“羸”(见于鬯《香草续校书》)。屠城:杨倞注,“屠谓毁其城,杀其民,若屠者然。”不留众:攻克敌人城池之后,不派兵留守。越时,超过一定的期限。“古者行役不踰时也。”(见王先谦《荀子集解·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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