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个人也找了附近一个餐馆,吃午饭。
我知道,关于蓝夕的病情,我了解到的只是皮毛,安安知道的才最多。
羊羊很勤奋地帮忙点菜,我连忙问安安现在的蓝夕具体是怎样,其实我有点在意在羊羊面前表现出对蓝夕的关心,不过看他的样子还好,他们在病房里,似乎并没有谈崩。
安安说,你们知道这个病吧,一开始还可以用化疗配合中医药起到减毒增效的作用,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化疗的作用也越来越不明显,尤其是这两个月,蓝夕开始一直发热,卧床不起,需要不停地进行化疗才能确保生命安全,现在,唯一的手段就是进行骨髓移植了,可是蓝夕却一直没有找到配型的骨髓,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那天。
我说,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安安说,没什么了,多点陪他吧。
我突然就鼻子一酸,因为这句话说得,好像他已经时日无多一样。
我说,不不不,安安你别傻,我知道你有在做些什么,说真的,我也要做点什么。
安安看着我,又看了看低头吃东西的羊羊。
小巴也说,安安,小九虽然脑子笨人蠢体力也不怎样家里还没什么钱,但她这个心意还是好的,给他一个机会吧。
这个时候,我真的又想打小巴一顿,狠狠打。
安安继续说,如果没有可以配型的骨髓,后面蓝夕的治疗太艰难了,所以首要的还是这件事,中华骨髓库已经等得太久了,杳无音信,所以,我在尝试其他渠道。
我开口问道,什么渠道?
安安说,我已经联系了香港,台湾,还有新加坡等地方,小九你想帮忙的话,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亚洲其他地区?
我突然想到,我有一个朋友,是去了日本进修的,而且是学医。
我赶紧说,好的,我有个朋友在日本,蓝夕的配型资料发我一下,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安安拿出手机,说,马上发给你。
嗯,她随身带着蓝夕的资料。
然后我打了那个电话,刚好那个朋友也在一家比较大型的医院里工作,他说可以帮我联系日本骨髓捐献库。
小巴还说,过两天我公司会有一趟韩国的差旅,我会去,韩国那边我去弄一下。
安安感激地点点头。
其实,这种方式,希望还是有点儿渺茫。
我忍不住,问道,安安,老实说,医生那边有没有说,蓝夕还有多少时间?
安安眼神飘忽,欲说还休。
我盯着安安,我说,告诉我。
安安转过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她说,不超过一个月。
我的心,像是被阳光穿透了一样,感觉心跳都停顿了一会儿。
二
吃完饭后,我们又回到蓝夕的病房里,他也醒来,并且吃过午饭了。
看到他虚弱的样子,我就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特别悲伤。
可是蓝夕还是勉强笑了笑,说,小九,你跟安安和好了对吧?
我点点头,说,当然了,我跟安安从来没有不和睦。
蓝夕说,那就好了,不然,如果因为我你们闹矛盾了,那我怎么也过意不去。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可是知道了蓝夕病情这么严重之后,好像他的每句话,都让我觉得特别多的含义。
那天下午,我们陪着蓝夕,因为我们除了陪着他之外,好像也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了。
外面阳光依旧很暖,可是我的心里却很灰暗。
羊羊也一直陪着我,不过自从他和蓝夕谈过之后,他就不怎么说话,显得有点沉默。
晚上的时候,我们要回广州,临走一眼,我发现蓝夕还在装出轻松的表情。
虽然我说,我过两天会再回来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在我走了这一两天之中,病情会不会进一步恶化,蓝夕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虽然我有点想这样做。
毕竟学校还要去交待一声,毕竟,还有羊羊。
安安跟我们一起回了广州,她的车子没修好,可是保险公司给了她一部代步的车子。
小巴本来就在深圳,所以她留守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过去帮忙。
这可能是我们这个小群体里面,现阶段最重要的一件事了,重要得,让我都忘了体恤羊羊的感受。
因为,在一条生命面前,仿佛其他什么东西都显得微不足道。
回到广州之后,羊羊和安安都各自回了公寓,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我一直都在想,我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
可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忙。
我甚至想到,我这么多年来,认识了那么多人,我有那么多的学生,我是不是该呼吁一下他们,去帮我做一个配型,去试一试,能否拯救我很重要的这个人。
可是,我也知道,这并不现实。
所以我只好在网上搜索各种关于急性骨髓性白血病的信息,各种各样,还有世界各地的亚裔骨髓库,联系各种医生,把蓝夕的配型信息发给他们。
我希望,会有一点点奇迹发生。
我希望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好的人应该得到好的结局,而不是从失望到绝望,到完全无望。
可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盯得疼了的时候,我闭上眼,眼角就有眼泪流出来。
转过头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走出宿舍,有点冷,有点灰。
我走到宿舍旁边的小园子里,那些植物还在,葡萄苗儿蔓延在我搭架在我制作的小棚子上。
而它们之所以会存在,只是因为当初某人的一句话。
今后它们会不会继续存在,我都不知道了,因为我一看到它们,始终会想起某人。
三
一晚没睡。
一大早,我就去了办公室,去跟领导说了一下情况,我需要更多的假期,好在这个学期已经进入尾声了,领导斟酌半分,考虑到我平时工作认真辛勤,答应了让我提前进入寒假。
我第一时间跟羊羊说了这件事,因为放假意味着我,也不能去辅导室值班了。
我真是傻。
这对羊羊来说,似乎太不公平了。
他给我回了讯息,他说,好的,我知道了。
这一天,我就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打了很多很多电话,偶尔睡一会儿,可睡得不沉,手机一个信息,我就立刻醒了过来。
安安也在忙,我知道她在做着和我一样的事情。
羊羊却一天都没有理我。
好久没有那么长时间待在电脑桌旁,而我也找到了一个东西——不久以前,让我遗留在电脑桌抽屉里的,那条项链。
我仔细端详着它。
脑子里,突然很静,很静。
我发现我的整个脑子里,突然只有病了的蓝夕,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事情,可是那个甜蜜的蓝夕,那个我爱的蓝夕,我却记不起来了。
我想起了羊羊。
虽然在一起并不是很久,可是我脑里,就是会在特定的时候,出现他。
比如在这样,这样精神状态差劲得不行的时刻。
我看看窗外,原来已经入夜了。
我一天没有看到羊羊了,我有点想他。
我跑到羊羊的楼下,打电话给他,我说,下来。
羊羊一愣,马上说,十秒钟。
羊羊推开门,我就在门外面。
我说,嗨,羊羊。
羊羊心疼地说,怎么那么美精神?
因为一直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我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有点朦胧。
我说,羊羊,我昨晚一整夜没有睡觉,今天也没怎么睡觉。
羊羊说,你傻啊。
然后他过来抱住我。
我在他厚实的怀里闭上眼睛,我说,我感觉自己脑袋好乱,好像什么都没有条理一样,乱糟糟的,我也不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
路灯很亮,就算闭上眼睛,还是觉得晃眼。
羊羊带着责怪的语气说,说你傻,你不能不休息啊。
我圈住羊羊的腰,我说,你听我说,我可能过了这个状态我就不会说了,我脑里乱糟糟的,昨晚,今天,一直想的都是蓝夕的病。
羊羊额地愣住了,大吃一惊说道,你个笨蛋让我下来,就是要跟我说你一直想着你前男友!?
我赶紧说,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脑子里好乱,我一直想的虽然是蓝夕的事情,可是当我看到项链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你。
我当时就知道,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白痴,最糟糕的表白了。
羊羊持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我,问我说,小九,你是不是极度需要睡觉?
我摇摇头。
我说,我可能是错乱了,可能看看你会好一点,所以我来了。可能我怕这几天发生的事,你会不开心,所以我想跟你表白清楚,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羊羊温柔地说道,傻啊你,我怎么会受委屈。
我继续说,羊羊,我乱糟糟的,我不知道我形容得怎么样,你听不听得懂,可是,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觉得上天应该是不公平的,你对我这么好,可是我却没有对你那么好,我就是想要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羊羊愣了一下,才说,我虽然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可是我好像,懂了你要说什么了。
然后他笑了,他说,你的意思是,你爱我?
我点点头说,是的,我爱你。
他也点了点头,说,我早就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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