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下海-妥协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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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狼也好,是虎也罢,当南苑社区开了第十朵小红花时,我坐不住了。我没有等到计划生育大检查,就毅然决定,立即去上海,会会夏翔南。

    去上海坐火车一天就到。车厢里不太拥挤,我还是坐硬座。从火车站出来,大上海的繁华扑面而来。我扫了一眼繁华后,按照夏翔南的交代,钻进地铁,到漕宝路出来。

    站在地铁口,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国际大都市的气息。上海的豪华与时尚名至实归,满目是现代化的建筑,造型各异,鳞次栉比,犹如一座科幻迷宫,压得我喘不过气。城市很干净,一滴雨都是透明的。治安也好,这么大的城市,秩序井然。相比之下,我觉得深圳像个农民城市,既有正宗的城市品位,又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我正在恣意感受上海的时尚,夏翔南来了。夏翔南按响车喇叭时,我仍在东张西望。夏翔南的车子停在离我三米外的地方,窗户摇了下来,探出脑袋来。我的视线或许扫到了,但没认出来。夏翔南见按喇叭不灵后,就喊我的名字。听到有人叫我,我在原地转了一圈,才锁定那个坐在车里按喇叭的人。我把夏翔南仔细打量了一遍,形同陌路。我心生怯意,试探着说,你是夏老板?声音怯怯的。夏翔南从容一笑,说,我是翔南。我盯着他凝视了几秒。夏翔南肥头大耳,心宽体胖,早就窜改了童年的版本。将信将疑地上了车,我说你怎么能认出我?夏翔南说,猜也猜出来了。你变得成熟,风韵了,但仍残留着童年时的身影。我说上海人看外地人是不是都像土包子?夏翔南笑笑,说你一点儿也不土呀,蛮漂亮的呢。我哼了一声,说一定是小时候我和陈小雨整过你,你才这么刻骨铭心地记住我了吧?两人哈哈笑了。

    汽车在一座很有线条感和几何感的大厦前停了下来,亭台楼阁,小桥水榭。是个豪华宾馆。老同学盛意安排,我也不好推辞。说是老同学,我一时还找不到感觉。夏翔南不然,他是生意人,善于与陌生人说话,看不出和我有一点生分,不停地问着天苑的事。我心里的隔膜渐渐消除了,有说有笑,心理的距离缩短了。

    宾馆的房间富丽堂皇,整面墙的落地窗垂泻而下,窗外是诗情画意的城市风景。穿过会客厅,左间是书房,右间是卧室。房间里电话电视传真电脑,电动按摩器,高级的洗漱用品,各种各样的点心水果。

    夏翔南从酒橱里拿出两瓶饮料,给我倒了杯汇源果汁,自己倒了杯黄精杞子饮。我在镜子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夏翔南说,沉鱼,你的身材真好,还是老样子。我皱眉,问,童年时的老样子?夏翔南笑了,说上大学时有个暑假,在天苑街上见过你,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当时没好意思和你打招呼。

    我不知道这件事。但十年前,我确实很漂亮,追求者甚众,最后被朴素凭着一纸本科文凭,捡了便宜。

    我说,老同学,别取笑我了,我也横向发展了,发展才是硬道理嘛。夏翔南笑笑,说天苑的山水真好,培育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美。夏翔南又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我说,天苑的山水不养人啊,一个个瘦得跟麻秆似的。

    我们又说起那件让夏翔南牢记一辈子的事。我说你当时咋不向老师揭发我和陈小雨呢?夏翔南哈哈一笑,说,我那时虽然矮小,可早熟,那时我就知道喜欢异性了。我说,你喜欢陈小雨?夏翔南摇摇头,不,喜欢你,用现在的话说,叫暗恋。

    晕!我差点跳了起来。我戏谑地说,当初你咋不表白啊?表白了,现在我就成了快递集团的老板娘了。

    夏翔南说,那时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可我一直喜欢你。那时候,你总是用黄色的丝巾扎一把头发,高高地翘在后脑勺,那个印象我太深刻了,一直埋在我心里,我就暗恋那个样子。那头跳动着的黄丝巾,好似挂在枝头的小橘子,吊足了我的胃口。后来上了初中,看到扎黄色丝巾的女孩,我还想起你。

    夏翔南所描述的那个发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把脑子都想疼了,得出来的结论仍是,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夏翔南继续说,那时你欺负我,我特伤心。我带着受伤的心走进了课堂,全然忘了自己的衣服。我不是故意穿给老师看的,而是心里凉透了。

    我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我的恶作剧,不但伤害了一棵幼小的心灵,还摧残了一棵爱情的幼苗。

    天黑了,一窗灯火变幻着城市的风景。上海真美!

    第二天,夏翔南开着车四处跑。快递公司虽是淡季,事情仍然不少,不时有电话进来,问这问那,一会要快递费打折,一会儿要免收派送费,都是快递方面的事。夏翔南说,看到了吧,做老板就这么忙,清静不下来呀。我总想回天苑走走,实在走不开啊。这还是淡季,要是旺季,我同时用两三部手机,都打爆了。

    我们先去拜访钢材公司的钟总。钟总也是浙江人,和夏翔南关系不错。钟总先问了天苑的钢材市场情况,我也不懂,反正都说好。钟总说,翔南你去天苑打前阵,我垫后,可以吗?我一听,特高兴,激动地握着钟总的手。

    夏翔南又带我去拜访一家酒店老板。老板姓何,实力很雄厚,在上海开了七八家快捷酒店,在全国都有连锁。我介绍了天苑的旅游业、流动人口之类的情况,何老板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表示抽空就去天苑考察。路上夏翔南对我说,何老板很有实力,开个连锁酒店,比你在QQ里开个农场还容易。然后又问我,带你去见个小妹妹好不好?我说小妹妹?你小妹是做什么的?夏翔南笑了,说你傻呀,什么你小妹呀,这么叫着不是显得亲热些吗?又言归正传,说小妹是德国一家电子公司驻上海办事处主任。

    在一座写字楼,我见到了夏翔南所说的小妹。小妹姓宁,我叫她宁主任。令我惊讶的是,宁主任长得异常地美,貌美,体美,成熟美。宁主任约摸二十五六岁,而言谈举止间,非常的职业化。我和夏翔南坐在沙发上,文员端上了两杯咖啡。宁主任先介绍了她们办事处的情况,又向我简单了解了天苑的情况,最后很抱歉地说,天苑的招商政策虽然优惠,但与我们的投资意向存有较大的分歧,所以我们暂时不会考虑去天苑投资,请见谅。我心里很失望,仍说谢谢,谢谢宁主任。以后宁主任若有合作意向了,您直接与翔南联系。夏翔南说,你把天苑的招商材料留一份给宁主任吧。我从包里取出招商指南,递给了宁主任。

    奔波了两三天,拜访了几个老板。晚上夏翔南问我要不要去唱个歌,或洗个脚,放松一下。我说才不去呢,那是你们臭男人潇洒的地方。说实话,这两天跑得确实累,和商人谈判更累。但几个老板的答复,让我如春风拂面,他们对投资天苑都有意向。一想到这些,我的疲惫全没了。

    夏翔南和我在下榻的宾馆餐厅里,选一张二人座的台子用餐。夏翔南要了一瓶洋河蓝色经典。我故意说,我不喝酒。夏翔南说,做社区主任多少年了,不喝酒我信吗?老同学见面,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喝就喝吧,反正没别人,敞开来喝。我敬了夏翔南一杯,我说这两天战果不错,谢谢老同学。夏翔南干了酒,说谢什么啊,还谈不上战果呢。我说除了宁主任,钟总何总杨总他们,不都表示要去天苑投资了吗?夏翔南淡淡一笑,说你忘了无商不奸这句老话!他们说有意向,那是面子上的话。找他们谈投资的人太多,他们有多少钱投啊?有的是局长、乡长,甚至县领导、市领导,他们能驳人家的面子吗?只好说些面上的话糊弄一下。啊?我吸了一口凉气,那不是白跑了吗?夏翔南说,只能先撒个网呗,万一逮到鱼虾呢?不过宁主任那儿,她是真想投资办厂,正在选地方,我再去鼓动鼓动她吧。天苑毕竟离上海不远,这就是优势。我说宁主任不是明确表示了吗,暂时不会考虑天苑。夏翔南轻轻一笑,女人嘛,思想是飘浮不定的,忽悠几下,就没主见了。我哈哈一笑,你是对女人了解,还是对宁主任了解啊?我又举酒,先干为敬,笑着说,你无论如何要帮你那个小妹拿个主见,也算帮我这个大忙。

    聊着,喝着,夏翔南不时和我碰杯,我在不知不觉中,醉了。站起来时,我才感觉天在旋,地在转,脚踏在棉花上,头浮在云雾里。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夏翔南扶我回了房间。

    和衣倒在床上,头异常地沉重。我依稀听见夏翔南在说话……沉鱼,你还是这么漂亮……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接下来,夏翔南帮我脱了外套。我本能地缩着手脚。但我的腿仿佛没长在我的身上,使不上劲。我在摇摇晃晃中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一地阳光。头不痛了,身体无比酸痛。记忆在点点苏醒。夏翔南什么时候走的,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夏翔南在脱我的衣服,然后,床在摇晃,地在摇晃,我的身体在摇晃。我不由得全身颤栗,泪水在眼里打转。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目光随着阳光里的尘埃沉浮。我想到了朴素,朴素去深圳七八年了,我守身如玉,如今为了招商却……痛定思痛,又想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又想朴素在深圳又做了些什么勾当呢?我的心情一波三折,先是熊市一路跌落,又开始反弹,一路上扬,然后再乐极生悲,心情急驶而下,如是反复。进了洗漱间,冲个彻底,冲掉所有的痛苦和愁绪。头不痛了,身体轻了,像什么也没发生。

    回到床前,才看见夏翔南在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说喝多了酒,冒犯老同学了,我一定用行动来补偿过失。我慢慢撕碎纸条,放在手心,伸出窗外,轻轻吹一口气,纸屑像雪花,无声地落下,消失在我的视线外。

    夏翔南一整天没来电话,没来宾馆,我也没找他。晚上,夏翔南来了电话,一如既往地说笑着,说在华江大酒店摆了一桌盛宴,邀请了几个江浙老板,都是沪上的商界精英。夏翔南没来接我,让他的下属开车来接我。车子行驶了十来分钟,到了华江大酒店。席间,夏翔南先把我介绍给了老板们,然后又很隆重地介绍了几位大老板,房地产,化纤业,国际贸易,五金矿产……都是实业家。没想到这个矮墩墩的夏翔南,在大上海像个钻山鼠,拥有如此有实力的人脉。天苑人说:人矮三尺必鬼!果是也。

    散了席,夏翔南买单。夏翔南将我送到宾馆门口,没有上去的意思,也没有不上去的意思。我知道他在察言观色。我说,夏老板,还用请吗?

    进了房间,夏翔南中规中矩地坐到沙发上,看窗外的夜景。夜景很美,诡谲多变的现实皆隐藏在无际的黑幕中。我在镜子面前无所顾忌地欣赏自己,脸蛋还过得去,身材也有点魔力。

    关了房间那盏最亮的大灯,我打开床头小灯。橘黄色的灯光暧昧柔和,静静地淌。宽阔舒坦的席梦思,温情饱满的枕头,高雅温馨的红地毯,柔软绵绵的沙发……我拿出口红在唇上涂来涂去。大上海美女如云,你又何必毁了一个老太婆半生的贞节呢。我像是自言自语,暖色的灯光涂在夏翔南的脸上,夏翔南坐在沙发上,没有回答我,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他说今晚这几个老板,都是上海滩的实业家,也有投资意向。我走过去,弯下身子,眼睛逼视夏翔南的脸。我说,怕又是忽悠我吧?哼,无商不奸!不是奸猾的奸,是奸夫的奸!夏翔南一笑,忽然伸出手,一下把我揽进怀里,厚着脸说,沉鱼,我告诉你,奸猾的奸和奸夫的奸,是同一个奸!然后雨点般地吻我。我没有反抗。我们各自向欲望妥协,身体变得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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