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上路!”老猎手束紧腰带,低低地唤他的狗。
黑子摇着尾巴,快快地蹿出,抬头望了自己的主人,一脸的欢欣,好久没见主人这身打扮了,好久没听见主人这沉稳的吩咐了,现在听到那低低的一声唤,它竟有了些激动,跳跃着伸出前腿,往老猎手的身上蹿。老猎手慈笑着一把搂住,如同搂着自己的孙子。他拍了拍黑子粗大的头,带着爱意吆喝说,别撒野了,上路!
黑色的箭就从老猎手的怀里射出,老猎手的脸庞,在秋阳下艳成一朵灿烂的菊花。
山路如琴,黑子踩出一片沙沙的乐章。老猎手陶醉在这片声响里,竟忘了身上的燥热。在连云山里,他觉得这是最美妙的一种天籁。听到它,老猎手就感到踏实,筋骨也就有了力量。
在这片深山老林里,老猎手穿梭了一辈子,他肩上的那杆铁铳,也不知给他的餐桌上增添了多少美味。神枪手的称号,山里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送人的啊。
黑子熟稔地沿着山路嗅,牵起老猎手一双警惕的浊眼。浊眼里,一片静谧的灌木,黄黄的寂。
老猎手抬起头,秋阳就在他粗黑的脸上,长成一片老年斑,几杆秃秃的树杆,撑起他茂盛的失望。这×××连云山,麻雀都见不到一只了!山风过耳,有一片黄叶,如鸟雀在翔,老猎手抬手就是一声脆响。黑子吠叫着弹出,捕着的,是一瓣四分五裂的碎片……
山色昏暗时,老猎手仍跟着黑子在晃荡,他就不信,在自家的菜园里,神枪手会觅不到一盘菜。他实在不愿又这么空手而归。
在这种时候,他总是想起往昔的辉煌。那时的连云山呵,多厚实。古樟上有竹鸡、斑鸠,深林里有野猪、麂子。他带黑子妈进一次山,老婆子就要烟熏火燎地忙乎好些天呢。可如今,山浅林稀,鸟毛都见不着一羽。都是那些×××,只知道乱砍滥伐,狗都要有个窝呢,藏身之地都给毁了,鸟兽不散才怪呢。老猎手狠狠地骂。
他常带着黑子进山,其实并不是为了那斤把两斤肉,他不在乎,也吃厌了,他为的是心灵深处邪份固执的习惯,当然,还有他神枪手的名节。枪搁久了,会锈,艺疏久了,会臭啊。
“汪汪汪,汪汪汪!”黑子在急急地唤。老猎手浊眼一亮,铁铳今日真要派上用场了,忙顶火趴下。打眼望去,看到的是一只野麂羔子,一双晶亮的圆眼,懵懵懂懂,惊慌不定。老猎手扣扳机的手哆嗦着,半天,才扬手射向夜空。麂子闻声逃窜,黑子跃起就追,老猎手喝住,吹着铳管的青烟,低低说,留下做个种吧。
老猎手决意带他的黑子回去,空手回去,他也不怕村人又笑话他了。他想,以后,他再不进山。
山如墨黑,星光从树隙洒下,映着老猎人一双疲惫的浊眼,一杆溜光的老铳。
忽地,他听到了沙沙沙的声响,经验让他感觉到,那是一只大家伙。真是的,我说有麂羔子,咋会没大麂子呢。今儿我没白来。他想唤黑子,又怕惊动了那畜生,忙端枪站好位置,循声望去,灌木丛中果真是黑黑的一匹肥兽,他二话没说,甩手就是一枪。一声熟稔的惨叫,却惊落了他手中的铁铳。“黑子!”老猎手疯叫着扑去,黑子的脑门,已灿烂如花,只有一双圆溜溜的亮眼,在星光下,刺穿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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