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娇

    17岁的孩子王小扣，假期到各超市去推销歌碟。

    敲门进经理室，经理正在打游戏。王小扣说，你会打游戏就好，会打游戏就能跟我沟通。经理是年轻的经理，看了看他，知道这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孩子，就说，我打游戏可不完全是为了消遣，别出去给我乱造舆论。

    接着打。

    他打游戏王小扣就在旁边看，看着看着禁不住指指点点。经理按他说的做了，还真过关了。其实他在这关口上折腾一上午了，一到这儿就卡壳，心里禁不住想，这小杂种，比我小时候还厉害。

    一关过了，步步顺利。游戏结束，经理脸上有了笑容。他喝了口茶水，这才想起王小扣等侯多时了，就问，找我有事？王小扣说，有事，我一到你这超市，就不想买东西了，不是你没有货物，也不是货物不好，是我一点购买欲也没有。

    经理一听，皱起眉头，说，怎么回事？王小扣说，是你的音乐，你广播里放的音乐，让人一听只想睡觉，本来想买的，也不买了。

    经理觉得新鲜，却说，不对呀，比如这个人家中没米了，他来到我的超市，不买米他吃什么？王小扣说，他是想买米，他来之前是想买一袋的，够两个月吃的，可是一进来，听到你的音乐，他就改变主意了，只草草地买上几斤。

    经理说，买几斤？他吃完不还得来买吗？

    王小扣说，那不一定，也许他路过粮油店，在那里就买了。现在的粮油店，都送货上门了。

    经理想，有道理。凡事讲商机，就问王小扣，你有办法？

    王小扣回答，有啊，我给你提供歌碟，顾客听了，想买的买了，不想买的也买了，这才是听我歌碟的意义。

    经理笑了，说，你还讲意义，那你说，这笔账怎么算？

    王小扣说，我的歌碟，你天天放，你的销售量会比原来高出20％，我从中抽取利润。亏了，我赔你两百元钱。

    经理想笑，憋住没笑，心想，好你个两百元钱。问王小扣，怎么才能知道高出20％？王小扣说，看可以做对比呀，现在也不是过年过节，销售量基本稳定，仅看排队交款的人，你就明白增加多少。

    经理故意说，人排得多，每人只买一袋味精也是排队。王小扣说，营业额有数啊，你把没用我的歌碟一星期的营业额，和你用我歌碟后一星期的营业额相比较，就显而易见了。

    经理说，你那碟是宝啊？别是大街上到处有卖的。

    王小扣说，真让你说对了，就是大街上到处卖的。如不是，老百姓就不熟悉，不熟悉就听不懂，听不懂就难沉浸，难沉浸就会速速离开超市。可是听了我的歌碟就不一样了，他们会浑身都焕发出力量，他们不但愿意多听一会儿，还产生各种感情上的涟漪，就会为他们心里的人多买上一两样东西。

    王小扣说完紧盯着经理的表情，他发现经理不吭声了，而且用鼠标乱点电脑，却不确定哪个界面，完全是心里在想事的样子。

    王小扣也不急，就站在那等。终于经理扔了鼠标，说，好，就听你一次，权当做一下试验，如果同比营业额高出20％，我从20％中给你提成0.5％。如还是原来的水准，我就把你的碟扔出窗外。这事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是王小扣掏出歌碟给经理看，这一看，经理的笑终于憋不住了，他说，你是不是想挣钱想疯了？你这碟到处都有啊，我们家就有。

    王小扣一听经理这么说，急了，说，你们家有多少张，是你们家的，你只在你们家放。你想到在超市里放吗？我这是卖创意，不是只卖碟。

    王小扣说得很激动，经理看到这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孩子，眼里竟汪起了泪，好像自己抢了他心爱的东西，好像自己白瞎了他一番好意。经理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一试。就心一软，说，收下了。打发王小扣离开超市。

    其实经理也没拿这事当回事，他只想这是哄孩子。孩子需要他资助，有什么理由拒绝？经理是个有爱心的人，第二天他就出门调货去了，他一共去了五天，把歌碟的事忘个一干二净。可当他再回到超市时，情形就变了，超市的广播里正播放着：

    这世界

    我来了

    任凭风暴旋涡

    这是你爱的承诺……

    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

    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经理一听这歌，愣住了，心绪一下子飞了起来，他好像听到婴儿嘹亮的Ⅱ帝哭，宛如一个生命诞生，正向这个充满希望的世界报到。再一看超市里的人，真比往常多了，神态也舒展安详了。没有了来去匆匆，大包小包的货物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购物车。

    经理心头一热，忙四下里张望，他想在人群里找到那个脸色有点苍白、眼里含着泪、推销歌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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