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是春回大地的节气,是温暖将临的标识。立春以后,风就柔了,柔得像婴儿软绵绵的手,拍打到哪儿,哪儿都会有甜甜的声音;雨就酥了,酥得像是蓄满了养分的香油,降落到哪儿,哪儿的禾苗就“哧哧”地生长;天就暖了,暖得像是农家烧热的大屋子,在那大炕上,娃儿们吆三喝四地翻跟斗,蹦高高。不过,春天的暖屋要大得多,宽得多,阔得多,不光娃儿们能在哪儿乐,树儿们乐得发了芽,草儿们乐得开了花,燕儿们乐得跳起了舞,引撩得青蛙们呱呱地唱起了歌……
春天真好!
美好的春天,是从立春开的头,迈的步,可为啥老百姓要把立春喊成打春?就这么个打字,闹得人心里怪别扭的。打闹,打架,打战……为啥要把一个慈眉善眼的春天,和这么个骚动不安的打字撮合在一块,这不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了吗?
其实,仔细一想,满不是这么回事,这打春比那立春要形象得多,要生动得多,要神灵活现得多!
和打字结伴的还有很多很多的词,多得辞典上密密麻麻弄出了几页。别个的咱不多说了,捡出几个熟悉的品品味道吧!
先想起一个打草稿。草稿不是正式稿子,可是没有草稿,也就没有定论的稿件。草稿所以草,是那繁杂的思绪就像春风抚过、春雨润过的土地,刚刚还是“草色遥看近却无”,转眼间就“万紫千红春满园”了。而这“草色遥看近却无”,到“万紫千红春满园”的过程,就是一个打字,实际也就是一个写字。打好草稿,定稿也就容易多了,不过强化一个侧面,来它个“一枝红杏出墙来”;不过删繁就简,来它个万绿丛中红一点。后来这定稿是要好得好,美得美,是有了点儿艺术感染的味道。可要是没有那起先的草稿,哪能有后来这定稿?看来这打草稿就是谋划,就是构思,就是孕育,如此理解,那么打春不就是谋划春天,构思春天,孕育春天了?在这么好的时令到来的时候,多思思,多想想,想想“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担籽”,“惊蛰不耕田,不过三五天”,“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不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吗?把握了春天,就把握了一年的好收成,好日子,这春打得应该!
又想起个打鼓。想起打鼓,就想起家乡的威风锣鼓,那锣鼓要是响起来呀,听得人血液在脉道里使劲地奔跑,灵魂在思想里高兴地舞蹈。那个声响,像是天崩,像是地裂,像是排山,像是倒海,像是……不说了,你就是把世上最有声威、最有气魄的词语用完,也无法描摹威风锣鼓的神韵。这人间的鼓打到这个份上,真把人从小虫虫、猿猴猴到现在这个样子,整个主宰天下的胆识气魄都活画出来了。这鼓打得好!打得好的鼓不是天天打,时时打,是有了节日,有了喜事,值得美美庆贺一回了,才痛痛快快打一场鼓,打一场惊天动地的鼓。如果把打鼓换上一个字,鼓字换成春字,那不就是打春了吗?没想到这打春里有这么激动人心的意思。打春是要闹春,闹腾个威威风风的春天,闹腾个红红火火的春天,闹腾个天遂人愿的春天。看来这春还是打着好!
还有个打场。那可是真打,使劲地打,拼上命地打。五黄六月,龙口夺食,从田地把长成的麦子割倒运回场里是龙口夺食,在场里把摊好的麦子脱粒打净是龙口夺食。六月天气,猴子的脸,说变就变,草帽大的一团云,也可能淋得场里水滴滴湿。因而,打场就不是一般地打,要狠着劲地打,要打得人上气不接下气,只要爬不下就打;爬下了,擦把汗,挣扎起来又打。这么打,着实累,累得人脱了皮掉了肉,可是心里是甜的呀!谁不希望把汗水泡出的籽实全收揽到家里?这打场,是实打实地打,又是喜上喜地打。打春,莫不是又借了打场的美意?把那打场的劲头,把那打场的精神,把那打场的心情都用在春天上,提前就流着汗务植春天,还怕场上没有好收成?打春,打得早,打得妙,打出了人勤春早,打出了场上高高的庄稼垛,打出了屋舍里冒尖的粮食箔。
打春,就是比立春好!
老辈子人说打春,咱这辈子也说打春,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千万千万也别忘了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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