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桥里走出掌旗官-求救助旗官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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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会长看完信不由一愣,这是什么人写的?成衣匠老袁一向胆小怕事,借给他胆子他也不敢如此猖狂。莫非是有人在老袁不知道的情况下成心挑事?莫非有黑道朋友插手?他觉得这都不太可能。他问接信的门房:“这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门房说:“是个年轻人,穿一身黑色裤褂,浱头挺大的,说话毫不客气。”

    王会长问:“他都说什么了?”

    “挺难听的,会长你别问了,免得生气。”

    “说!他到底说什么了?”王会长有些不悦。

    “他,他……”门房不得不说,“他说你家那,那,那个王八头有俩老婆还不够用,还要娶个大姑娘,想死自个勒上好了,省得多留一个寡妇。”

    王会长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骂道:“哪来的混账王八羔子,老子就是要娶媳妇,娶她三个四个的,我看他谁敢拦挡!”

    “别生气,别生气,会长,这种小人捅尿窝窝,别上他的当伤了身子。”

    他思索片刻,决定快刀斩乱麻,尽早把菊花娶过来,以免夜长梦多事情生变。他招呼跑腿儿的外柜张三儿,命他立即准备过大礼。

    按照当地的习俗,办喜事有个约定俗成的套路,通过批八字的算命先生根据生日、时辰、属相等合婚后,认为婚姻成立,便开始一步一步地操办。主要项目是三次过彩礼,分为小礼、中礼、大礼,礼品一次比一次贵重,举动一次比一次隆重。有钱人家过大礼甚至出动大队人马,抬着绫罗绸缎,全猪全羊。不论送什么东西,都是双份,不许有单数,吹吹打打招摇过市,大摆筵席。王会长通过当巡警的朋友查户口,看户口本的同时问明白了菊花的生日时辰。所以合婚这道手续他是偷着进行的。两次送彩礼他也没敢张扬,原本他想在过大礼时把动静闹大些。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不想大操大办了,想给反对自己的人来个措手不及。他对张三儿说:“派几个人把礼物送过去,不用费话,速去速回。今天是五月初四,明天是端午节,不用看皇历就算是黄道吉日,跟美食居大饭店打个招呼,叫他们摆十张桌子,正当午时开始典礼,请父母官讲话,说个三言五语的就开席!”

    张三儿在办事上很有才干,可是他有些犯难了。抓挠着瓜皮小帽下面的头皮说:“会长,这样太忙叨了,怕办不好。”

    “办什么样算什么样,没好不好的。”

    “那,客人怎么请,发不发帖子?”

    是啊,发不发帖子?照实说应该发,可是过节了,叫石印局印几十张帖子难不难呢?难是难,不过能做到。但是发帖子就得在今晚之前送出去,这就有可能宣扬给不该知道的人。他当机立断说:“不发,明天你跑一跑,请县长、警长、商会会长、驻军长官,还有平时与咱们来往密切的朋友,如果凑不上十张桌子,就叫你的家人、亲戚朋友都过来。”

    “还有呢,现在办喜事都讲究大办三天……”

    “一天,咱们就办一天。”

    “一天!”张三儿卡巴卡巴三角眼,“明天就是正日子啦?”

    “不错!”

    “花轿呢,接亲总不能坐马车吧?”

    “那就租赁两顶花轿。”

    “雇不雇吹鼓手?”

    “不,有个鸣锣开道的就行了!”

    王会长已经娶过两房夫人了,那都是别人替他张罗的。这次匆忙上阵他感到不安,有些不祥之兆。他想一蹴而就走走过场,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他有些着急,不耐烦了,接着说:“行了,你看着办吧,一切从简,越快越好。”

    第三次过大礼张三儿没亲自来。他打发在江边的楞场上干活儿的四个工友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到袁家成衣铺,并叮嘱他们:“什么都不用说,放下就回来。”

    马鹏程跟老泰山商量完对付王把头的办法,老丈母娘留下初次上门的女婿正在吃饭,门开处进来四个人,抬着两个油漆箱柜,不知里边装的是何物。

    马旗官怒问:“谁让你们送来的?”

    其中的一个工友说:“是我们的东家王总经理打发张掌柜的分派我们来的。”

    菊花在一旁接茬儿问:“不就是张三儿吗?”

    “张三儿”这个词汇有必要解释一下:早年在这一带乡下人的语言文化中,有许多属于他们自己的习惯用法,如野兔叫做“跳猫”或“山跳儿”,蛇叫做“长虫”,暗娼叫做“野鸡”,离婚叫做“打罢刀”,而“张三儿”就是狼。有句俗语说“张三儿不吃死人,是活人惯的”,可见“张三儿”这个诨号的贬义性。

    那个工友回答说,“是,正是他老人家指派我们来的。”

    “拿回去!”马鹏程说,“连案子上这些东西通通抬走,给你们的王总经理做装老衣裳去!”

    老成衣匠说:“还愣着干什么,都拿走哇!”

    还是那个工友点头哈腰小心地说:“老总,袁掌柜的,原谅我们吧,我们哥儿四个都是端人家饭碗的,为了一家老小,哪个敢不听话呀。对不起了,老总,老人家,我们得回去交差啦!”

    说罢,四个工友鱼贯走出门去,像逃避灾祸似的放开腿跑了。

    屋里的四口人相互望了望,不同程度地感到事情正在变得严重,不由更加焦灼不安起来。老成衣匠紧张地说:“坏了,王把头这么急着连续不断送完三次彩礼,显见是要逼着拜堂成亲,咱们咋办?”

    老太太着急上火恓恓惶惶地说:“老头子,你带着丫头下屯去吧,到西北河那边躲一躲再说。

    菊花哭着说:“马哥,你把我带到你们军营去吧,这个家我是呆不得啦!”

    马鹏程支着二郎腿,稳坐在靠墙的小圆凳上,咬着下嘴唇,眼睛深邃地看着菊花,沉静中显出一股将帅之气。

    菊花说:“唉呀,你倒说话呀!”

    马鹏程把两只脚放在地上,欠身站起来,抓起了大盖军官帽却没有往头上戴。

    “你别走,到底怎么办啊?”菊花急得抓住了他的衣襟。

    “别着急,”马鹏程说,“我有个想法。不过我得先请示我们团长,没有他的批准,这件事办不成。”

    “你想怎么办?”菊花迫不及待地问。

    “说说吧,”老爹说,“咱们在家里先商量一下,”

    马鹏程说:“爹,妈,这件事也必须与你们商量,只要你们也包括菊花同意,事情就好办了。”

    “别绕圈子,马哥,快说吧。”菊花着急地催促他。

    马鹏程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和喜色,深沉地看了菊花一眼,叫了一声:“爹,妈,”然后说,“我想抢先和菊花拜堂成亲!”

    老爹一拍裁剪用的桌案:“好,这正是我想过的!”

    老太太喜色和笑容升上了脸颊,说:“是个好主意,我同意啦。”

    菊花低下头,把脸转了过去。老太太问:“菊花,你说呢?”

    菊花的后脖颈都红了:“我说啥,我啥也不说!”

    马鹏程说:“菊花妹妹,你若是不同意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菊花急了:“我没说不同意嘛!”

    老爹说:“好了,好了,就这么办,鹏程,天不早了,你赶紧回队上去,跟长官求个情,咱要借重他的力量,请他无论如何帮咱一把。”

    马鹏程把军官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在头上,向岳父岳母敬礼。小伙子英俊,帅气,不愧是个行进在全团军列最前头的掌旗官。

    天黑了。那时的小镇没有电灯,只有江沿儿和一条南北大街上有几盏煤油路灯。灯杆上的方形玻璃罩子有个遮风挡雨又能透气的铁皮盖儿,灯光昏暗,像幽灵举着一星鬼火。街上连一个人都没有。马鹏程头发茬子发奓,手枪顶上子弹握在手里,着急忙慌地回到军营见到马团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马团长笑眯眯地听完,说:“妈个巴子的,你小子又是马后炮,人家王会长邀请我明天正午前去赴宴,说要迎娶第三房姨太。他迎娶的是谁?显然不是别人!你要是事先告诉我,我也有话好说,可这会儿我不光是答应他去赴宴还要替他美言几句,你说,这不叫我为难嘛,我说什么?”

    旗官听了这话,开头有些着急,暗想这事真的不好办了,自己把事情耽误了,抢前结婚的事本该早些跟团长说明白。可是自己不是也没想到嘛,这个主意是临时逼出来的。焦急中他观察团长的脸色,老头子显见又过足了鸦片烟瘾,浮肿,青白,呈现明显中毒症状的脸上隐现出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联想起他说要把动静闹大点儿的话,意识到老头子言不由衷,他肚子里装着另外的谋略。

    想着,他屈膝跪地,说:“干爹,你老人家救救我和菊花吧!王会长那个王八蛋不是个东西,他是个汉奸,日本人的走狗,拿日本人的银票掠夺咱中国的大木头,就算我和菊花的事不值一提,他王会长认贼作父,卖国投敌,您老人家怎能容忍啊?”

    “起来吧!”

    马鹏程没动,继续说:“干爹,我的亲爹,你老人家雄才大略,一定能想出来好办法!”

    “办法倒有,好不好,走着瞧吧!”

    马旗官大喜,犹如抓到了救星,爬到跟前扶着老头子膝盖向他怀里磕头,仿佛害怕磕下去的头弄丢了。老头子摸着他的脑袋像摸抚小孩子似的说:“起来,起来,这像什么话,你是掌旗官,要有个军人气概嘛!”

    小伙子站立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尘土。团长说:“回去睡觉,好好歇歇,明天咱们带警卫排去参加婚礼,向王大会长表示祝贺!”

    “我也去吗?”

    “当然去了,你是掌旗官,是我军的形象表率,再说了,这出戏你是主角,没有主角怎么唱得下来呀?”

    “好,我换一身新军装!”

    “不,要换便衣,穿一身好行头,像新郎倌一样披红戴花,还有,把轿夫都换成咱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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