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网上的朋友。
在网上,我的昵称为“宝二爷”。我是在“红楼梦聊天室”里认识她的。由于不喜欢聊天室的喧哗与骚动,就注册了QQ号,和她一心一意地聊起来。我们属于很静的那一类,几乎什么都谈,就是不谈爱情。比如:
“今天早晨空气真好,有花香的味道。”
“我喜欢喝白开水,不爱喝可口可乐,白开水好。”
“男人是可以用香水的,不过要用得若有若无。”
后来,我们就谈起了各自的生活。她的故事很感人,她说她姓张,四川德阳人,她特别喜欢文学,高中时还在?散文诗?上发表过文章,可惜没能考上大学,于是就没头没脑地闯入了社会。到广州的电子元件厂做过流水线上的工人,到成都的茶楼做过领班,后来又在重庆的火锅店里推销啤酒,现在又在德阳市租了一间门面做服装生意。结过婚,离了。用她的话来说,她当下的境况就是独自一人,面对生活。
我感叹了,相对于她的丰富多彩,我的世界苍白得快要发芽。
她问我:“可以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吗?”
我开玩笑说是河上的一名船工,替别人撑船,船上安了一台电脑,晚上就趴在船头上网。最后,还是告诉了她实话:机关里一名小公务员,已结婚生子,月薪800元左右,穷,但是快活;喜欢爱情,热爱老婆,一个很粗糙的男人。
由于工作太忙,我上网的时间有限,也只是每周的星期五、星期六晚上才能去冲冲浪。每当我打开电脑,看到早已等候的她,心里就突然产生了一种看到老朋友时暖暖的感觉。有一次,当她向我要电话号码时,我毫不犹豫地给了她。我相信她。
凭第六感,我认为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她的身上有一种异常的气质。有一天,她来了电话,说:“送什么礼物给我呢?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我对着手机给她唱了一首?生日歌?。歌毕,那边是一片静谧,然后一个声音传来:“宝二爷,我要来,到你那边来,只是想见见你。”
我对她说:“为什么要见面?这样不是更好吗?可以渴望,可以虚构,可以补白。就像一片草地上的两匹马,在东边与西边,互相对望,却总是望不着,于是长长地嘶鸣,多好!要是见面了熟悉了,这种熟悉会不会成为一种惯性,变成一种枯燥的相遇?相遇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真正的友谊却总是不断地消失。”
从此,她再也没有提出见面的要求。
网上的日子美丽而又平静。
她不停地问我:“你真实吗?你帅吗?你本人真的像网上那么有趣吗?”我回答说:“我是实实在在的,我就是那个宝二爷,就像玫瑰一样。我不帅,我31岁,在网上的江湖,我是应该叫老不死的。我不是那种一见面就能吸引女人的男人,但是如果你见了我,我保证能在两三小时之内打动你。”她发来一个大大的“笑”:“你不让我见你,如何能证实你说的是真的,如何知道你真能在两三个小时之内打动我。”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她解了围,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来见你的。”
那是个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嘿,你好!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吗?”我摇头说不知道。她说:“就在你们达州市,离你不远了。”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一次是躲不掉的了。朋友嘛,朋友来了如果不见,传出去会影响声誉的。江湖上如何看你呢!
我说:“你现在在哪儿?我来见你。”
她说:“不见,好吗?”
我说:“好,不见!”
她说:“我有一个朋友,见了她的网友,就再也不想上网了。我们在虚拟世界相识,还是在虚拟世界发展吧。你说得很对,有些风景是用来眺望的。在远方眺望风景,那风景充满了韵致;一旦进入里面,也许味儿就变了。我怕,我怕要是见了面互相不喜欢怎么办?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就这样,从2001年至2003年,我们共同经历着朝朝暮暮,春夏秋冬。
其闾,有一次非典,有一次战争,有两次地震,有三次大火,有若干次大笑,若干次恸哭。但是,我们终是不见。
不见,是一种大境界,是此身与彼身、此岸与彼岸相互观照、相互温暖的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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