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麟

    老狄这人，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是下棋。

    老狄爱下棋，像有瘾似的，三天不摸棋子，就会手痒脚痒心痒，坐立不安。

    在局机关，称得上跟他棋逢对手的，只有老于。其他人，一律被他称作“臭棋”摒之于外。老于也喜欢下棋，两入旗鼓相当，水平相近，难分伯仲。但二人棋风迥然不同。老狄的棋，咄咄逼人，势不可挡；而老于则绵里藏针，稳扎稳打，滴水不漏。一有机会，两人便要找个地方杀得天昏地暗。

    两人因此经常下棋，走得很近，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但因一件事，他们疏远了。

    单位新来了一个头儿。新来的头儿，借改革的名义，把单位老一套的东西全否定了，大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在干部的任用上，兢兢业业工作的人受到排斥，阿谀奉承的小人大行其道，单位被弄得乌烟瘴气。大家看不惯，常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老狄也是其中之一。但老于从不涉足，看见有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便借故走开，避之唯恐不及。

    老狄在业务上是个能人，单位工作的运转上多少有点儿离不开他，在社会上也小有影响。新来的头儿虽然目中无人，对老狄却还礼让三分，几次暗示他，只要他多栽花，少栽刺，就可以考虑给他安排一个位子。可老狄依然老样子，甚至在会议上也直言不讳地批评头儿的不是，弄得头儿挺恼他。

    单位一名会计，为人正直，看不惯头儿的作风，忍不住就透露了一些头儿报假账的腐败内幕。头儿大光其火，一纸调令打发他去了一家下属企业，而把自己的亲信安排在这个重要的位子上。这件事影响恶劣，有人甚至商议要写检举信去告。老于平时看见人多嘴杂的场面总是绕道而走，这次却主动搀和进来，说了些山不和水斗民不和官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类的话，－场眼看要被点燃的烈火被浇得无影无踪。

    这事成了老狄与老于关系的分水岭。老狄再也不找老于下棋，闷了，情愿一个人摆棋谱，或者找几个“臭棋”过过瘾。一对棋友成了两条道上跑的车。

    老于不久就被提拔了，安排了一个重要的位子。

    老于后来青云直上。头儿终于因犯事被撤职查办，老于成了单位的头儿。老于掌权后拨乱反正，做了几件有口皆碑的事，包括把那会计重新调回任用。老于很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洋洋自得，唯一的遗憾是老狄仍然不肯与他对弈，几次三番婉拒他的邀请，说：你是高手，我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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