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

    去南京，走在六朝古都的秦淮河畔，风轻柔温软，灯光扑朔迷离，映入眼帘的，满眼都是现代文明。桨声灯影里，穿越厚重的时光尘埃，画舫，雕栏，曼妙舞姿，婉转歌喉，长袖漫卷，烟雨飘摇，美人何在？多少人来秦淮，只为寻梦芳踪？

    隔了时空的美人，不如去古诗词里寻迹。

    李太白有一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单看“美人如花”这四个字，似乎有些香艳和流俗，寻常的文人墨客市井小民都爱信手拈来这个现成的比喻，用滥了，便坠入了俗的风尘。只是，偏偏这四个字的后面又缀上了隔云端三个字，一下子便有了距离感，使这句诗立刻有了不凡的意境，美人如花，却隔了云端，美人虽美，却是看得见够不着，心中的思念便如同长了脚，有了痒痒的感觉，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诗经·卫风·硕人》中有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经》与其说是诗，不如说是民歌，民间歌谣，因为这些词句的表现形式多半为唱本。想来一个女子，手指纤细柔软，脖子白而长，牙齿如瓠瓜子一样整齐，额头宽宽眉毛弯弯，微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眼波顾盼流韵。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大约没有经过诗书礼仪的熏化，举止行动，眉目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风情。

    《长恨歌》中有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两句诗是出自唐朝诗人白居易的笔下，诗人不惜浓墨重彩，描述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美人回眸一笑，让所有的人失去了颜色，这两句诗何等的雍容，何等的惊艳，让人想起李太白笔下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云霞一样的衣裳，牡丹一样的妆容。同样的国色天香，同样的清丽绝尘，两位诗人的笔下，描述的却是同一个人。

    汉代乐师李延年有一首《佳人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大才子李延年有做广告的嫌疑，开篇很平，北方有一个美丽的女子，衣袂飘飘，绝世独立。关键是转折转得好，千万别看，将士们看一眼丢了城池，君王看一眼倾了国家。最要命的是最后一句，丢了城池丢了国家都不要紧，如果再不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所谓过了这个村再没了这个店。武帝好奇心起，看了一眼，结果纳其为妃。这是李大才子策划最成功的案例，因为这个美女是其妹妹，他因此跟皇家攀上了亲戚。

    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里说：“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这几句和李延年的《佳人曲》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李大才是为了隆重推出自己的妹妹，而宋玉虽然描写的是邻家美女，但却是为了自己撇清。邻家美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得恰到好处，嫣然一笑，能迷倒很多人，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对他动了芳心，暗恋了他三年，他都没答应。窃以为，宋玉这个人，如果不是超级自恋，就是那个什么。

    古人说：“食色性也，喜欢漂亮的人事物，是人的本性。”

    最近在一篇文章中看到，美人如花的三种比喻：一种女人，清馨雅致如空谷幽兰，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淡，静静地吐露自己的芬芳；另外一种女人，热烈奔放如俗世玫瑰，开得绚烂，香得浓郁，热热闹闹地在红尘走一遭；还有一种女人，如篱笆边的豌豆花，一年有三季都在开，温暖家常，平凡美丽。

    美人如花，隔了时间和空间的美人，便如隔了云端的美人，把茶握盏时，凭空多了一份怀想与遥望。

    纤手破新橙

    下雨天，能做的事情不多，要么发呆，听雨漏屋檐的滴答声，寂寞而悠长。要么睡觉，梦中远山近水，且自逍遥。要么看书，随便翻翻，好过于无聊。

    随手从书柜里拿起一本书，随手翻翻，就看到了周邦彦的这首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窗外的雨滴晶莹剔透，我对着这首词发呆，想象着这对情人相见时的情景：锋利的指甲如并地剪刀，白皙的手指如吴地的雪盐，这样美的一双手正在剥橙子给情人吃，一边温言软语相留，这么晚了，天寒霜重路不好走，路上都没人了，不如留下吧！

    斯时斯刻，抵首灯下，你情我侬。

    词中纤手破新橙的女子，就是北宋名妓李师师。妓亦有情？其实李师师不过是一个歌妓，词中与她约会之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那是北宋天子宋徽宗。

    这首词出自北宋词人周邦彦之手，据宋朝张端义的《贵耳集》记载，周邦彦是先于宋徽宗来到李师师的香闺，因避之不及而躲到床下，偷听到情人相见时的全部场景，无怪乎写得这么生动，也算是有生活。

    李师师歌唱得好，人长得漂亮，又生于北宋一流的大城市——东京汴梁，可惜她的命不怎么好，三岁就没了娘，父亲把她寄名佛寺，老僧为她摸顶，取名李师师。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也算不错的结局，可惜只过了一年，她的父亲也去世了，流落街头的李师师被开妓院的老板收养了，从此一脚踏入了卖笑的生涯。

    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是一件很悲怆的事情，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没有了爹娘的荫蔽，结局可想而知，活着，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好在李师师歌唱得好，人长得漂亮，精通琴棋书画，歌舞娴熟，这不，连皇上大人都来凑热闹，这无疑给李师师做了一个活广告，皇上这张牌多大啊，连皇上都动了心，更何况凡间男子？

    空前的热闹与繁华，而让李师师最心动的，却是一个令人想不到的人，那就是年过六十的周邦彦。两个人有点忘年恋的意思，也有点蓝颜知己的意思，李师师精通歌舞音律，周邦彦擅长诗词音乐，京城歌妓都以唱他的新词为荣。两个人气味相投，常来常往也是正常的，可是很多的记载和野史把他和皇上划成了三角恋，试想想，若按人的正常情感论，谁敢和皇上当情敌啊？活腻歪了吧？

    世事无常，就算做美梦也有醒的时候，靖康元年，金人破了东京汴梁，李师师最大的那张王牌宋徽宗自顾自地逃了，这种时候，谁顾得了谁啊？逃命要紧。

    可怜李师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金人主帅欲占之，李师师吞金，未亡，被尼姑救起后，流落江浙一带，当然，这只是传说，李师师究竟流落到哪里，没有人知道，也许是被战争和离乱湮没了。

    可是我更愿意相信她还活着，在民间，在某一处，在某一个地方，像一朵野花一样，像一棵小草一样，默默无闻地，活着。如那些乡村仆妇一样，用剥新橙的纤手，干那些粗笨的活儿，浣纱洗衣，煮饭给自己吃，闲时晒晒太阳。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最难得的幸福，虽凡俗些，也不是人人，时时，都可以企及的。

    我猜想，在那样的情景之下，几年后，她在江浙民间，收到周邦彦的《解连环》，当真是双泪长流，不能自抑。

    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意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汀洲渐生杜若。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谩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这首词是写情人间决绝离别的，除了对旧情的种种怀恋，在结尾外又在绝情之中种下念想和希望，这种失望、绝望和希望混合在一起的鸡尾酒，无疑就是一杯慢性毒药，谁人受得了？

    从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到拼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几乎贯穿了李师师的一生。一个女子从鼎盛华年，一路凋谢下来，不能说是悲剧，但确实是让人无法接受的现实。

    从前的繁华不复，如今的寂寞难耐，人生的事儿，真的不好说。

    烛影摇红情人夜

    西方的情人节，其实我们中国也有，那就是我们的元宵节。一直记得多年前看过的电视剧《大明宫词》，里面有一个经典的画面：上元夜，少女时代的太平公主悄悄溜出了宫去。宫外，花灯如海，夜暖风香，人流如织。年少的太平公主，踩着细碎的月光，眼眸低垂，轻移莲步，夹杂在人流中，观焰火，看花灯。

    天空中绽放着美丽的焰火，长街上人潮涌动，火树银花不夜天，这样的背景下，年少的太平公主第一次遇到薛绍，少女单纯美丽的爱恋，初次盛开在大唐的上元夜里。

    电视剧虽然只是后人的想象，但这样美丽的情怀，这样唯美惊艳的画面，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这样的想象也算合理，因为上元节除了被赋予了传统的人文元素以外，也是古代人的情人节。

    有一首词就是最好的例证：“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这首词写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在上元夜里触景生情的温婉惆怅，长街如昼，花灯绽放，人流如织，热闹纷繁。年轻的女子，在上元夜里，逛花市，看花灯，放焰火，情绪的燃点很高，可是在这样全民狂欢的夜里，女子想起了去年的上元夜和情人约会的情景，两个人漫步在灯火如昼的长街上，偶偶私语在柳树下。灯影里，月光下，良辰美景，两情相悦，情意缠绵，柔情蜜意，恍如昨天。

    街还是那条长街，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花灯依旧璀璨，焰火依旧美丽，可是今年的上元夜，却再也不是去年的那个夜晚，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就是如此。缺少了那个人，身边的景致就算和从前一模一样，也不复从前，这是因为心境使然，情由景生，境由心生。伊人感怀从前，心绪寥落，滴下了伤心的泪水，湿透了身上穿的薄衫衣袖。

    这首词，一说是北宋文学家欧阳修的名篇，也有人说是宋代女词人朱淑真的佳作，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首词表达的内容，是活脱脱的小女儿失恋的情态，心思细巧，情感温婉，小情小调，似乎与女儿家的情怀更为贴近。

    当然这种考证，留待学者们去推敲和研究。

    女词人李清照在《永遇乐·落日熔金》里追忆了自己少女时代在都城汴京过上元节的情景，上元夜，她和女伴们打扮得很漂亮，一起出去逛元夜。

    清朝董舜民在《元夜踏灯》里描写了一个良家女子上元夜出去看灯的场景，她告别老公，出去观灯，想起嫦娥偷了灵药跑到广寒宫，一个人寂寞清冷，不如自己守着老公，过平凡日子来得幸福。

    古时女子被人为的纲常伦理禁锢封闭，所谓三从四德，笑不露齿，男女授受不亲等等一些教条束缚，可是上元节却是一个例外，女人也可以独自出行游玩，因而增加了男女相识的机会和概率，所以被叫作情人节也不为过。

    上元夜，烛影摇红，千年不变。浪漫的氛围，更适于情人约会，人潮涌动的狂欢夜，一不小心遇到个可心的人儿，也未可知。

    佳人曲

    当初，看电影《十面埋伏》时，大约只顾着看章子怡饰演的盲女歌姬，长长的水袖，妖娆的舞姿，乱花渐欲醉人眼，竟然忽略了这首《佳人曲》。

    常去一个朋友的博客，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歌，词简单，曲亦简单，没有层层繁复的铺陈，低沉的女声，却自有其妩媚动人之处，不由得细细听起来。

    这首《佳人曲》，便是汉代著名的宫廷乐师李延年所为，《汉书外戚传》里曾有过记载。琴师李延年为了向汉武帝推荐自己的妹妹，故赋此曲。李延年的妹妹李妍是也，通韵律，精歌舞，体态轻盈，天生丽质，被李延年献给了汉武帝，但是在上万名的宫女之中，想出头无疑比登天还难，进宫数年，美女李妍并未得见皇上一面。

    宫廷乐师李大才子苦思冥想，挖空心思，用心良苦地写了一阙短歌《佳人曲》，竟然使一个楚楚动人的美女跃然眼前，令汉武帝心动不已。除了印证了李延年功力不凡，文笔卓越之外，倾国倾城这个成语，也是出自这个典故。

    那时候，没有数码相机，亦没有更先进的数字传媒技术，除了绘形，就是文字传神，乐师李延年，用寥寥数十个字，没有华丽不实的措词，亦没有不切实际的虚妄，用工笔写意的手法，把一个温婉柔媚的美丽女子送到闻者的眼前，小桥，流水，美人，绮丽动人，依风而立。

    如果李妍生于现今这个时代，就算当真是一个美人，只怕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那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隐约，吊足了人的胃口与好奇心，乐师延年不仅词写得好，对人性复杂而微妙的心理也很有研究。

    词的开篇：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试想，一个美人，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凭脑海里有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奇妙？苍茫四野，白衣白裙之姣好女子，盈润如玉，一个人立于风中，看着远处，清风不相识，把她的发丝掀得翻飞，把她的衣裙掀得飘飘，这是何等的意境？深邃、幽远，不由自主地把人带入另外一个世界，怎么令人不吝惜？怎么令人不怅惘？

    接下来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而通篇最能打动人的，莫过于这两句，何等的惊艳，何等的红颜，一顾倾了城池，再顾倾了国家。想来延年是懂得迂回之人，避开了千篇一律的对美貌的描写，而是动用了原子弹才有的威力，炸开别人的心窗，蹚开一条血路，直通人的心底。大才子李延年的意思是说，你最好别看，看一眼就会丢了国家和城池。

    收篇：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真真被这个李延年大才子笑死了，他是告诉武帝，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若要喜欢，还等什么？赶快下手啊！美人会老，美人会嫁人，美人不会永远等在那里。

    李延年的妹妹，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据考，李姓，名妍，汉武帝的宠妃。李妍是个爱美之人，也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病中，她形容枯槁憔悴，拒绝汉武帝的探视，只为留得佳人在武帝心中昔日的妍丽形象，也保得一份常留心海的爱情和李氏家族的荣华富贵。

    古往今来，以一曲短歌赢得荣华富贵的，李延年大才子当属第一人，这首《佳人曲》是一阙非常成功的广告案例，寥寥数语，让一个美人成功地挤进当时的政治、经济、生活中心，虽然她不曾参与当时政治生活，却把一个非凡的男人拢到自己身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和李氏家族的荣耀与风光。

    李妍病逝后，汉武帝对其思念不已，一个人常常独自在花园里发呆，久久不能忘怀，恩泽惠及李氏家族，一切走向皆按李妍生前之如意盘算，仿佛冥冥之中，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不得不承认，李妍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她除了有过人的心志与才华之外，可能也与她做人处世的通透有关吧！

    春意浓稠的傍晚，迎春花开得正盛，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佳人曲》，心下一时惘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依稀见得，美人低眉潋滟，顾盼流云，回眸生姿。

    雪夜读禁书

    早起，再想不到，一场大雪覆盖了屋顶树木街道，太阳一照，白花花的耀眼。到了晚上，风停雪止，静得能听得见隔壁雪夜归来人的脚步声。

    这样的夜晚，怕辜负，怕辜负了那夜的静，只好冲一杯浓浓的咖啡，捧一本喜欢的散文集子，闲闲地读上几句，清淡是清淡了那么一点点，读两句，去阳台看看雪，然后回来再继续，倒也悠闲，自得其乐。

    闲暇时，偶尔会替古人担忧，古人下雪的夜晚，会干些什么呢？红泥小火炉，闲来一杯无？是不是也会映雪苦读？按照自己的逻辑推想古人的生活，多半是无聊和乏味的吧！遥想古时，没有网络可以冲浪，没有电视可以解闷，更没有大片可以欣赏，漫漫长夜，四处静寂无声，唯有雪花轻轻如约来访。

    古代文人大约厌倦了八股文章的摇头晃脑，头悬梁椎刺骨的枯燥。士大夫游走官场，如履薄冰地应对尔虞我诈，急需找一件事情放松神经，于是“雪夜闭书读禁书”便成了一件最好的消遣和娱乐。

    油灯如豆，茅屋映雪，炉上一壶滋滋冒着热气的开水，手边一盏香气袅袅的热茶，手捧禁书，玩字逐句，不会遭遇友人忽然来访的尴尬，谁会深更半夜踏雪访友？所以即能保住面子又能娱乐自己，岂不是赏心悦事？

    何为禁书？古代文人士大夫把“雪夜闭门读禁书”当成赏心乐事来取悦自己。所谓禁书多数是以香艳程度划分等级，少数因政治原因而造禁。上三品基本上通篇香艳，比如《飞燕外传》，《汉宫春色》，《金瓶梅》等。中三品大多是偶有香艳，比如《西厢记》，《红楼梦》，《绿野仙踪》等。下三品基本上是借香艳说事的，比如《株林野史》，《桃花庵》，《灯草和尚》等。

    自古至今，凡是跟“禁”字沾边的书都很紧俏，一个“禁”字勾起人们多少想象好奇和神秘？经验告诉我们，越“禁”流行得越快，可以敞开来读的书，只怕就失去了最初的神秘。《金瓶梅》解禁之前，谈之色变，多数人认为这本书毒素太深，会把人教坏。而如今，书局书店大多有卖，登堂入架，你还会觉得这本书很神秘吗？《红楼梦》就更不用说了，是中小学生必读的课外书目之一，很难想象，之前很长一段时间，这是一本禁书。

    “禁”字的学问很大，娱乐圈也会拿这个“禁”字做文章，刚出道的新人被“禁”了，却越“禁”越红。刚拍的新片被“禁”了，坊间却照样流传得沸沸扬扬。

    在我觉得，其实读书无禁区，什么书都可以读，看你自身吸收的养分是精华还是糟粕，以及鉴赏分辨消化的能力，清末文人孙宝瑄说：“书无新旧，无雅俗，就看你的眼光。”

    下雪天的夜，不管读什么书，读书可能是一种最好的选择，月夜品茶，雪夜读书，那么好的夜，辜负了岂不可惜？

    千年相思七夕夜

    一直记得小时候，外祖母在漫漫夏夜乘凉时，蒲扇轻摇，摇落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牛郎织女七夕欢会的故事。

    七夕夜，银河迢迢，群星璀璨，一道天河隔东西，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西，纵然相思成灰，也只有这一夜的欢会。

    鹊桥成全了这一段美丽的情路，这一段情路走了千年，终于成了中国的情人节。我被牛郎织女的故事感动得无以复加，伏在葡萄架下，想听有情人讲情话。因为外祖母说：“小孩子心净，眼睛干净，凝神敛气，可以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

    当然，悄悄话没有听到，却听到了风语虫鸣。寂静夏夜，远山无语，近树已眠，唯有篱笆边上的大丽花、葵花，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点着头，仿佛在和我说话。

    多年后，想起那些夏夜，无眠的夜晚，纳凉，捉萤火虫，眺望银河，守望七夕，那些美丽的时光，年少的情怀，都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千年相思七夕夜。七夕，被赋予了一种美丽的人文情怀，所以成为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成为古代文人争相吟咏的题材。唐朝诗人李商隐写过《辛末七夕》，杜甫曾写过《牛郎织女》，孟浩然曾写过《他乡七夕》，其中最喜欢北宋词人秦观曾写过一首词《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在这首词中，笔触轻盈，用墨节俭，寥寥几个字为我们揭开了相思的真谛，所谓爱人，不仅要懂爱，要会爱，要惜爱，真正相爱的人，不在于天长地久，不在于朝朝暮暮，而在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短暂却又美好，这是一种境界，这是一种升华，超越了男欢女爱的小我，而升华为一种精神层面的美好守望。

    现代人对爱情的守望大约再也不会如此之苦，交通工具的方便，通讯手段的快捷，哪怕关山阻隔，哪怕银河迢迢，打一个飞的，又或者手机短信，电脑视频，所有的相思之苦，都会迎刃而解。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现代人对爱情的守望没有古人那般执着，谁还会十八年在寒窑等待？谁还会双双化蝶去另外一个世界相爱？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缺少动力去珍惜。

    美丽的爱情，总是让人向往，这是人之共性。

    千年相思七夕夜，这是中国式的情人节，我觉得比西方的情人节更有意味，西方的“情人”是一个很含混的概念，情人是一种指向，而我们的七夕，有坚贞，有守望，没有西方的情人节浪漫，却比西方的情人节纯粹。

    又是一年一度七夕夜，你在银河东，我在银河西，迢迢银河两岸情，一地的相思，一地的等待，鹊桥搭起相思路，一夕欢会，成为人间美谈。

    古人读书

    古人读书，要么庄重迂腐至极，读书之前要沐浴焚香，清心敛欲，泡上一杯清茶，在茶香袅袅中，把情绪酝酿得极其饱满，然后端坐书室。而不是像我辈等，拥书眠，枕书睡，书胡乱地堆在床头或者地板上，更有甚者，连如厕都捧上一本书，古人如知我等对待读书此等大事，持如此轻视的态度，会不会气歪了鼻子？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对古人读书的姿态也不大敢认同，试想，沐浴焚香，洗手煮茶，心情好的时候再来个桑拿按摩，一通收拾下来，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读书呢？摆足了花架子，所以才会起五更，爬半夜，头悬梁，锥刺骨，再不抓紧点时间，都对不起读书之前繁琐的心情铺垫。

    古人读书，要么浪漫得不着边际，红袖添香夜伴读，是多少古代读书人奢侈的梦想？柳衣蝶影，举案齐眉，是何等浪漫的意境。古人读书，想必清苦至极，不为兴趣，只为功名，漫漫长夜，孤灯清影，独对黄卷，难免会瞌睡困倦，于是幻想着有美人在旁侍读，可助读兴，正像古时的皇帝进餐，有歌舞助兴一样，正谓秀色可餐，不同的是：一个是物质上的，一个是精神上的，可是在本质上，没有根本的区别。红袖添香夜伴读，这短短的几个字营造出的美妙意境，曾一度让我妄断为一个大男人的美好愿望，细细考究下来，竟然并非如此，而是出自清代女诗人席佩兰的名句：“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红袖添香夜伴读想必由此演化而来，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小女子，怎么会如此了解读书人的心思呢？这是为什么呢？

    古人读书，还有一种状况，就是囊萤映雪，说的是勤奋。囊萤是晋代的车胤，家贫没有钱买油灯，于是捉了一些萤火虫，囊于纱袋之中，当灯照着读书。映雪是晋代的孙康用冬夜的雪反射的光亮看书。两个人都是因为家贫，极力想改变自身的处境，所以发奋。且不论勤奋与否，单就囊萤映雪之光来苦读，不累成个高度近视才怪，试想，戴着一千多度瓶底一样的近视眼镜，多少专业会将你拒之门外，多少喜欢的工作会与你擦肩而过？读书再好，也是废人一个。头悬梁，锥刺骨，说的是刻苦。头悬梁是汉朝孙敬，读书到午夜之后难免困倦，于是把头发拴上绳子，结于房梁。锥刺骨是秦朝人苏秦，读书困倦时，喜欢用锥子刺自己的大腿。且不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古训，读书读到自残就不足取，读书原本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静日午后，捧一本心爱之书，坐于摇椅之上，时而嗔，时而喜，老婆呼来买酱油这等大事，竟然充耳不闻，岂不是人生快事！漫漫长夜，拥被抱书，小儿戏嬉来抢，竟也不恼，玩闹一会儿，继续接读，人生若此，岂不快哉。

    当然了，古人读书与现代人读书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相当于现代的莘莘学子，只是年龄无限放宽。古人信奉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多半是为了改变境遇，博取个功名，混个一官半职，自此无限风光，美女和财富也会随之而来，所以吃点苦受点累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混了一辈子，胡子一把了，也没捞个功名，一事无成，那也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资质愚钝不如别人聪慧，或者花的工夫不到家，如果也像人家那样头悬梁，锥刺骨，人生说不定早就是另外一番风景。

    读书还是喜欢随心所欲地读，随时随地地读，等车的时候，睡前的时候，喝咖啡的时候，像古人那样功利性、目的性极强地读书，不被累死，也会闷死，幸好我不是古人，不用非走读书这条路，所以优哉游哉地凭兴趣而读，拣自己喜欢的书读，人生乐事，莫非如此吧！

    贯穿端午的明线

    在民间，贯穿端午节有一条明亮的线，艾草、香袋、粽子、鸡蛋，以及那个永远不老的美丽传说……

    小时候过端午节，每每总会缠着母亲大人，给我们每人倒一杯雄黄酒吧！让我们也尝尝那酒好不好喝，是香甜还是苦辣？母亲不依，我们便会纠缠不休。嘴上说是想尝尝那酒的滋味如何，其实小小的内心里却存了一份私心，就是想知道，喝了那杯雄黄酒以后，我们会像白娘子那样变成蛇妖？还是变成了能腾云驾雾的神仙？

    母亲被我们几个纠缠不过，只好依了。结果，第二早晨起来，急急忙忙去照镜子，发现我还是我，再看看左边的弟弟，右边的妹妹，小脸红扑扑的，既没有变成妖怪，也没有变成神仙，还是原来那般模样。

    那个时候，我心中的感觉很奇怪，既有些小小的失落，因为我们都没有变成妖怪和神仙，还和原来一样，也有莫名的欢欣，因为我们还可以继续做姐妹，仿佛那是失而复得的姐妹情缘。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美丽不老的神话《白蛇传》，看的次数多了，便中下了毒，以为在端午这天，喝下一杯雄黄酒，便会检验出一个人的纯度。

    后来年岁渐长，才逐渐懂得，传说毕竟是传说，一个人的好坏，岂是一杯雄黄酒能检验出来的？

    年年过端午，年年不了情，其中除了那个美丽的神话，还有纪念诗人屈原等因素，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艾草、香袋、粽子、鸡蛋等等，这些关乎于情的关键词。

    端午那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出来之前，母亲会做很多事情，会踩着露珠去河畔采来艾叶，亲手挂在门楣，用以驱邪。也会在端午这天，用艾叶煮水，盛在大盆里，让我们洗汤沐浴，用以防病。

    母亲会趁太阳没有出来之前，给我们戴上她亲手做的香袋和小符。香袋是用七彩丝线和碎布缝制而成的，小巧精致，里面有时会装上几味预防感冒的中药。母亲做的符是用桃树枝和小青桃做成的，大小和香袋差不多。母亲会用七彩的丝线编成好看的丝绦系在我们的手踝和脚踝上，说是不怕蛇袭。这些民间的习俗，无非是图个吉利，讨个口彩，但这些事情做起来却很繁琐，所以母亲会提前几天就开始预备。

    除了这些美丽的传说，好玩儿的物什，再就是美食。“母亲牌”粽子是我们家每年端午的主食，母亲包的粽子，个头大，不漏米，用苇叶层层裹紧，小火慢工，常常要煮一个下午。打开一层一层的苇叶，立刻清香扑鼻。母亲的粽子，年年吃，年年不够。

    年年过端午，年年不老情，小时候的事情越来越远，心境也不复当初，但是母亲的粽子，母亲的香袋，却是心中永远的最爱。

    艾草、香袋、粽子、鸡蛋，以及那个永远不老的美丽传说，贯穿端午节有一条明亮的线，而端午是贯穿整个民族的明线。

    诗人笔下月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今古相同，却是时光流转，常看常新。中秋时节，天空中的一轮皎皎明月，自古至今牵动了多少文人墨客满怀的诗情，或吟咏，或怅惘，或感怀，用月光下酒，抱月长叹，枕月安眠。

    与明月对饮之人，当然是李白，他在《月下独酌》里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有李白这样的大诗人才会纵情至此，明明是寂寞的月下独饮，居然被诗人想象成与月对酌，洒脱，狂放，才情纵横。

    李白还有另外一首诗《关山月》也是我喜欢的，他在诗中说：“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巍巍天山，苍茫云海，银色的月光洒落在边关。诗人在这里借一缕月光表达了戍边战士想念家乡思念亲人的情绪。

    关于月亮，有一个不老的神话，传说嫦娥仙子偷了夫君后羿的仙药，一个人飞往了寂寞的广寒宫。这个不老的传说影响了中国一代又一代的人，诗人李商隐在《嫦娥》中说：“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说到底嫦娥有没有后悔偷仙药，其实没有人知道，这只是世人以平常之心的揣度。

    诗人杜甫的月亮是一盏挂在战争与离乱空中的月亮，我常常想象，杜甫的月光一定是清冷的，战争与离乱，百姓忍饥受冻，流离失所，这样的背景铺陈出来的月光一定是冰凉彻骨的。诗人在《月夜忆舍弟》中就这样感叹：“戍鼓断人行，秋边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诗人心中，只故乡的那一盏明月最亮。

    唐朝诗人张九龄在《望月怀远》中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诗人想念远方的亲人，露冷披衣，月下遥想，忽而又觉得不如梦中得见，令人莞尔，觉得诗人的孩子气。这首诗与苏轼的《水调歌头》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苏轼写给弟弟苏辙的名句，同样都是思念亲人，张九龄的月光温婉细腻，苏轼的月光，洒脱豪放。

    大多数诗人，对着月光，通常都是想念家乡，怀念亲人，不过也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南唐后主李煜，他在《虞美人》中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他在月光下，想念的是被他自己弄丢了的国家。应该承认，李煜是一个好的词人，却不是一个好的君主，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啊！

    《春江花月夜》则是张若虚沿用了乐府的旧题，他在诗中说：“春江朝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前一句跟千江有水千江月大同小异，而这后一句则是佛家的偈语。张若虚的月光有着清淡雅致的唯美与华丽，淡淡惆怅裹挟其中，有如一杯不凉不滚的温茶，有着淡淡的禅意。

    诗人笔下品月光，有倾城之美。

    一轮明月，摇摇曳曳，悬挂于空中，走过秦时的烽火狼烟，走过汉时的雄伟边关，映照在松间石上，映照在这一片大好河山上。皎皎明月，是诗人不停吟咏的对象，是旅人思乡的由头，各人眼中，都有一盏不同的月亮，小资也好，缠绵也罢，就算走到天涯，头顶上也是共一轮明月，那就是上下五千年共一轮明月，赏月，品秋，想念亲人，是中国人一个永远不变的主题。

    唐诗宋词里的明月

    小时候读诗，一定是要读李白的《静夜思》，这几乎成了每一个中国孩子童年时代的启蒙读物，简单的几个字，不乏意境和情调。那时候我觉得，古人眼睛里的月亮，是一颗清冷的珠泪，是一缕冰凉的乡愁。长大了些，渐渐明白了一些人和事，方始知道，其中除了悠长的思念，还有无奈、隐忍和浓郁的、化不开的轻愁，也知道了“故乡”两个字在一个人心中的位置和分量，那是根，旅人是叶，走多远，心都会落到那片植根的土地上。然，我却更喜欢诗人的另外一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满月，对影成三人。”诗人的豪放、不羁跃然纸上，当然也有些小小的俏皮，邀月对饮，奇妙的想象力令人莞尔。当然李白也曾借月感慨：“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把酒问月，感慨时光无情催人老。

    “诗圣”杜甫笔下的月亮：“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其实，哪里的明月不照人？单单挑明故乡的月亮最明，是诗人的心境使然，离乱、战争，忧国忧民之思，哪里还有一轮满月？有的只是怀念和遥想。和李白的浪漫飘逸相比，杜甫的诗更加凝重和苍凉，而且杜甫描写月亮的名篇要比李白留下的少，处境不同，感怀不同吧！诗人杜甫更加关注现实和周遭的境遇。

    唐朝的月亮还有张若虚笔下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王维笔下的：“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张继笔下的：“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晚唐后主李煜笔下的：“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在各自的眼里看，各不相同，李白的浪漫，杜甫的沉重，王维的小资，李煜的忧伤，横看成岭侧成峰，月亮成了文人墨客抒怀寄情的对象。

    宋人苏东坡也有一轮自己的明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只是他这轮明月似乎一直没有出来。作为政治家的苏东坡，一生抑郁不得志，夹在两派政治争斗中，左右不逢源，在佛家的出世和儒家的入世之间，左突右围，一会儿洒脱，一会儿消沉，因而感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秦时明月汉时关，宋词中的明月似乎不及唐诗中来得丰盈。词人苏轼除了那首《水调歌头》，还有一首写中秋的《中秋月》：“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相比之下，这首词并不如《水调歌头》的影响力。王安石曾经写过：“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辛弃疾曾经写过：“谁共我，醉明月？”然都不及婉约派词人柳咏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更为后人所熟知。

    唐诗宋词里的明月，是风花雪月的离愁，是红烛高照的团圆，影影绰绰，妩媚哀伤，逾越千年，积淀成深厚的文化底蕴，故乡的月亮自比别处不同，中国的月亮自比外国不同，虽然头顶上都是共一轮明月。

    古诗词里访菊踪

    小阳春，西风渐起，菊花怒放的季节，处处都能看到菊花的笑脸，走在街上，谁家阳台上的菊花正香，公园里花坛中，菊花在风中摇曳盛放。

    养菊，宋代最盛，到了重阳，观菊、赏菊、插菊，菊花饮、菊花酿，到处都是菊的盛事。

    古往今来，以菊花为主题的诗词绘画也是多得数不胜数，菊花之所以受到文人墨客如此的追捧，大约是因为菊花傲霜而开，不惧严寒，素洁高雅的风骨吧！

    写菊花的名句，当然是陶渊明笔下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是《饮酒》诗中的一首，与酒毫不搭界，似乎信手拈来，但却是千年以来，最脍炙人口的一句。是一种回归田园生活的理想，不仅仅是现实生活里，也不仅仅是身体力行，也是精神上、心灵上的一种回归。相比之下，陶渊明的另外一句“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就没有这句俏皮，形象，情景理交融贯通，耐人寻味。

    一向忧国忧民的唐代诗人杜甫在《云安九日》中，笔调轻松地写道：“寒花开已尽，菊蕊独盈枝。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看到菊花傲霜而开，心中喜悦，再沉重的心事，再阴郁的天空，都会晴朗一时，花香酒香，人间美事。

    而元稹的《菊花》和苏轼的《赵昌寒菊》则有异曲同工之妙，元稹爱菊是因为“此花开尽更无花”，别无选择之选择？而苏轼爱菊则是因为“百草摧时始起花”，连草都被霜冻死了，同样是别无选择之选择？

    南宋郑思肖写过一首《画菊》，与一般的菊花诗不同，这首诗颇具风骨，托物言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内心的想法：“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陆游曾在《枯菊》中写过“空余残蕊抱枝干”，似乎没有这句“宁可枝头抱香死”来得决绝和悲壮。

    明代才子唐寅曾写过《菊花》诗：“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画过《东篱赏菊图》，立轴，纸本，现珍藏在上海博物馆。诗文齐名的江南才子唐寅，一生酷爱桃花，这首《菊花》诗相比他的其他作品，清新淡雅内敛，没有了那种狂放不羁的风格。他的画却不同，这幅《东篱采菊图》画面疏朗大气，布局细密，远山峭石，凝重紧实，人在画中，浑然一体。东篱寄趣，悠悠自然。

    近代的弘一法师也曾写过多首菊花诗，《为红菊花说偈》是上个世纪最后一个辛巳年所作。题中的“偈”字，是梵语“颂”，偈语，是佛经中的唱词。大师身在红尘外，却借菊花诗表达了自己始终如一的爱国之心。

    秋风萧瑟，落木萧萧，灯下，一首一首翻阅那些菊花诗，怡然自得。一盏清茶，一影孤灯，心中却并没有凄清寂寞的感觉，因为窗台上，一盆怒放的菊花正与我相伴，年年岁岁人不同，岁岁年年菊花开。

    双九话重阳

    天高地远，秋高气爽，又逢双九重阳老人节。

    敬老孝亲一直被我们中华民族纳入优秀美德的范畴，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底线和标尺，如果一个人各方面都做得很好，但不敬老也不孝亲，也会被人们打入不值得交往之列，因为一个人如果忘记出身和父母，就是忘了本，即使从善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自古就有百善孝为先的说法。

    农历九月初九是我国传统的重阳节，古老的《易经》中，把六定为阴数，九则为阳数，两九重逢，故为重阳。古人的习俗，多半是重阳这一天，登高望远，喝酒赏菊。晋代文人陶渊明在《九日闲居》诗序文中说：“余闲居，爱重九之名。秋菊盈园，而持醪靡由，空服九华，寄怀于言。”文中提到菊花和酒。大概在魏晋时期，双九重阳已有了饮酒、赏菊的习俗。

    自古以来，写重阳的诗很多，最为著名的当属唐人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作者想家念亲的心情，跃然纸上，兄弟们登高望远，只有他一个人独在异乡，佩戴茱萸时会发现少了他一人，想念之情化作怅然若失。

    唐代诗人孟浩然写过一首《过故人庄》，是一幅乡野风情的画卷，田园风光，自然淳朴，乡野话桑麻，把酒赏菊花，悠然自得：“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我非常喜欢这首诗，孟大诗人，还未曾离开庄子就已经有些舍不得了，想着九九重阳，再来蹭饭聊天，喝酒赏菊。性情淳朴直率，真诚可爱。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写过《醉花阴重阳》：“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首词清丽温婉，缠绵悱恻，不过想念的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而是丈夫，离愁别绪，好一个人比花瘦。

    写重阳的诗多得数不胜数，李白曾写过《九月十日即事》，杜牧写过《九日齐山登高》，王勃写过《蜀中九日》，关汉卿写过《沉醉东风 重九》，李煜写过《谢新恩》，柳永写过《斗百花》，晏几道写过《蝶恋花》，辛弃疾写过《踏莎行》，自古以来，写重阳的诗很多，不一一列举了，那时的重阳节虽然是一个重大的节日，但却不是老年人专有的节日，一九八九年，农历九月初九被我国正式定为老人节。

    在人们传统的观念中，双九重阳是个吉利的数字，双九即生命长久，健康长寿。中华民族敬老孝亲的传统，一代一代承接下去，那是我们的根也是我们的魂，也是我们的一脉相承的美德。

    雨润清明念亲恩

    每年公历四月五日前后，太阳过黄经十五度的位置时即为清明。

    清明时节，鸟语花香，杏花枝头春意闹，可是多半也会夹杂细雨霏霏，天空低垂，雨中模糊的景物，愈发使人惆怅缠绵，那些雨丝，点点滴滴像是离人的泪。

    清明节是我国民间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用以祭祖和扫坟。晚唐诗人杜牧在《清明》中留下脍炙人口的名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首诗前抑后扬，意境迥然，是不可多得的名篇。可见清明这样的日子，古人和今人是一样的心情，思念亲人，怀念往昔。

    我喜欢宋人范成大的《清明日狸渡道中》的诗句：“洒洒沾巾雨，披披侧帽风。花燃山色里，柳卧水声中。”这首诗虽然没有杜牧笔下的《清明》那么大气，但诗中意境和氛围，恰到好处地击中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山隐烟雾里，树笼薄纱中，山野里踽踽独行的人，是为亲人扫墓的人。近乎写意的山水画，浓墨重彩，跃然纸上。

    写清明的诗很多，多半都是寄托哀思、倾诉愁肠、怀念亲人的，像唐代诗人孟浩然的《清明即事》里说：“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车声上路合，柳色东城翠。花落草齐生，莺飞蝶双戏。空堂坐相忆，酌茗聊代醉。”又至清明时节，春暖花开，莺飞蝶舞，想起前尘旧事，早已物是人非，诗中弥漫浓郁的怀念气息，一个人坐在空屋里，茶过愁肠醉生根。

    宋人杨万里有诗：“迳直夫何细！桥危可免扶？远山枫外淡，破屋麦边孤。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梨花自寒食，进节只愁余。”诗人笔调凄楚，意境悲凉，到了春天，去岁的草春风吹又生，而逝去的人去哪里找寻？

    当然，写清明的诗，也有不同格调、另辟蹊径的，比如唐代大诗人王维的《寒食城东即事》：“蹴鞠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少年分日作遨游，不用清明兼上巳。”这首诗是写年轻人趁要春光大好，去郊外踏青、荡秋千，别辜负了大好时光。

    再比如宋代词人柳永的《抛球乐》也是这种格调：“乍疏雨，洗清明。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盈盈，斗草踏青。”这首诗写了雨后的清明，景色清新，适宜插柳常花踢球踏青，把快乐播洒在春风里。

    古诗词中，写清明的诗很多，数不胜数。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物，不一样的视角，不一样的命运，但是，内心里对亲人的怀念和思忆，对春光的赞美却是一样的，亘古未变。

    遗失的年画

    小时候过大年，心情是非常渴望和期盼的，除了穿新衣，扎花灯，贴对联，放花炮之外，还有一道很重要的程式，那就是贴年画。

    至今记得，小时候过阴历年时，每每到了年根底下，外祖母会颠着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去几里外的集市上，兴兴头头地买上一卷子年画拿回家，之所以叫一卷子，是因为有数张之多卷在一起，待忙完一系列繁杂的年事，比如，做新衣，蒸年糕，炸丸子，扫房子，祭灶，贴春联，粘窗花，最后是把年画糊到墙上，年的氛围渐渐被推至高潮。

    灶膛里燃着噼噼啪啪作响的豆秸秆，火光映红了半个屋子，那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大人聚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什么的，小孩子则放放花炮，捉捉迷藏什么，又或者干脆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看着墙上新贴的年画，有《吉庆有余》，天蓝的底，两个胖娃娃，一男一女，手里托着一条红鲤鱼，寓意日子过得富富有余。还有《松鹤延年》，一个老寿星，旁边立着两只瘦高的仙鹤，寓意长寿健康。还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类，当然也有民间传说和典故制成的年画，一百担八将，《红楼梦》里的宝黛等等，这些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最早我就是从年画上认识的，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诠释，年画是中国传统文化向我打开的最早的一扇窗口。

    小时候看到年画，思绪难免会展开想象的翅膀，会联想到那些制作年画的人，他们真的太神奇了，长了一双怎样的巧手，把年画画得那么漂亮和好看。后来，当然是长大以后得知，苏州桃花坞，天津扬枊青，山东潍坊和四川绵竹并称我国的年画四大家。元明之后，苏州桃花坞，天津扬枊青，山东潍坊就已形成规模。清末“秦西石印”技术传入我国，胶印年画得以迅速发展。

    传统年画一般都有着比较夸张的色彩，线条明快，色调反差大，内容一般超越现实，早期的门神之类，驱邪呈祥，到晚期的单纯意义上的祈愿，可谓是一个飞跃。

    年画是我国古老的传统和民俗，远在一百三十多年前，清朝的文人李光庭的文章中有所记载：“扫舍之后，便贴年画，稚子之戏耳。”年画由此定名。

    在现在孩子的眼里，年画可谓陌生又遥远，现代人工作压力大，节奏快，步履匆忙，已经很少能有闲情逸致停下来回顾或张望，传统生活方式正在悄然改变，对于传统节日日趋淡漠，过年过节，连年夜饭都为了图省事，不过是去饭店里订一桌，哪还有闲心贴年画？年画在城市里基本已见不到踪影，在偏远的乡村或许还能寻到那浓浓的年味。

    岁月渐去渐远，年味越来越淡，再也寻觅不到小时候那种心境，做新衣，蒸年糕，炸丸子，扫房子，祭灶，贴春联，粘窗花，最后是把年画糊到墙上，欢欢喜喜守岁纳福，辞旧迎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岁月怎样变迁，那份留在心底的，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祝福，永远都不会变。

    传统的东西也是整个民族的记忆，民族的记忆是我们文化的积淀和精粹，真心不希望被人们淡忘。

    腊八粥

    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母亲必定会早早地起床，把提前几天就精心备下的大枣、花生、红豆、核桃、松子、葡萄干、玫瑰花，佐以洗好的糯米，放在一个铁锅里小火慢煮，渐渐地，氤氲的湿气中有了浓郁得化不开的香味，勾引得我一遍一遍不停地去厨房看腊八粥好了没有。

    母亲的腊八粥做得很地道，口感绵软滑嫩，醇香清甜，视觉上更是一种享受，煮好的腊八粥盛在老式的白瓷碗里，浓稠的米汤里，除了各种干果，上面撒上几片玫瑰花瓣，端在手里，不忍心下箸，有暴殄天物的感觉，喝在嘴里，清香瞬间溢满舌尖，吞下去，只觉得有一种暖，慢慢传递到四肢，那是一种透心暖，让人生出一种懒洋洋的惬意。

    老北京都说，腊八粥是送信的，到了农历腊月初八这一天，上至皇家，下至平民，满城皆喝腊八粥。腊八粥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送来了春天的第一缕信息，从腊月初八这一天开始，年的氛围渐渐稠密起来。

    据考，腊八粥最早传于印度的佛教，佛祖释迦牟尼为寻求人生的真谛，游历到印度的摩揭陀国，饿晕在尼连河畔，被一位美丽聪慧的牧羊女子用各种干果熬粥所救，恢复体力的释迦牟尼于这一天成佛，这一天是十二月初八。佛门弟子将粥视为良药，每年的腊八节这天以粥供佛，并向世人布施，民间逐渐形成了腊八这天喝粥的习惯。当然，也有人说，腊八节是来源于“赤豆打鬼”的传说。也有人说是为了纪念忠臣岳飞。甚至民间还流传一种说法，秦始皇修长城，饿死了很多在工地干活的民工，人们为了纪念这些民工，每年的腊八节才喝腊八粥的……

    一千多年的宋人吴自牧在《梦粱录》里记载：“八日，寺院谓之腊八。大刹寺等俱设五味粥，名曰腊八粥。”

    小时候读《红楼梦》，虽然一知半解，囫囵吞枣，但第十九回里那个关于腊八粥的典，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印象却非常深。作者巧妙地用老耗子与小耗子的对话，将一碗用红枣、栗子、落花生、菱角、香芋煮成的腊八粥跃然纸上，隔着纸张，仿佛就闻到了腊八粥的香。

    这个典故说明了满清时的风俗，做八宝粥，香芋可能是一道主要的原料。不过所有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腊八粥各地吃法自不同，根据各人的口味喜好，加上一些自己喜欢的原料，在大范围内掌控小细节，万变不离其宗。

    传说不过是传说，小说不过是小说，各地的民俗和腊八粥的做法也不尽相同，但到了腊八这一天，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腊八粥还是会在各家的餐桌上飘香。

    写腊八粥的诗，我还是偏爱清人李福的《腊八粥》：“腊月八日粥，传自梵王国。七宝美调和，五味香掺入。可以供伊蒲，藉有作功德……”这首诗很长，描述了腊八粥的起源和做法，同时也写到了当时社会的时代背景，百姓的疾苦生活，等待寺庙施粥的情景，诗作内涵丰富深刻，也因此有了不凡的风骨。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我始终喜欢母亲熬的腊八粥。

    还记得那一个冬天，在雪里堆雪人、打雪仗，玩得忘记了时间，手脚冻得酥麻，脸蛋冻得通红，跑回家里，母亲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三口两口喝下去，没有喝出滋味，又喝下去一碗，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心热乎乎地暖起来，母亲站边上，慈爱地说：“别喝那么急，锅里还有。”我抹了一下嘴，意犹未尽地说：“还有不早说，再来一碗。”

    经过时间的淘洗，所有的往事都在逐渐模糊，唯独母亲的腊八粥，在我记忆里常驻。母亲年龄大了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腊八粥也不大做了，我尝试做过几次，每次都是败北而归，不是八宝粥面容模糊，就是香味惨淡，要不就是稀稠不均。

    其实超市里有卖搭配好了的做腊八粥的原料，饭店里有卖色香味俱佳的八宝粥，最不及还有罐装的八宝粥，其实八宝粥就是腊八粥的翻版，都挺好吃的，但在我感觉，都不及母亲亲手做的腊八粥，滋味绵长，始终贯穿在我的人生之中，因为那中间，有的是无法割舍的亲情和爱。

    上元夜的花灯

    今人的元宵节，古人又叫上元节，当然，也叫灯节。

    千百年来，元宵节曾以各种姿态出现在文人笔下，虽然各不相同，各有千秋，但整体色调都是明亮的，观灯，赏月，放焰火，吃元宵，猜灯谜，合家团圆，盛世华年。

    写元宵的诗词最喜欢南宋词人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文笔华丽，层层铺陈渲染，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挂满花灯的树像一棵棵开满花的树，满天的焰火如星雨，宝马雕车，月光流转，鼓乐声声，游人如织。

    层层的铺陈渲染都为最后一句点睛之笔，苦苦寻觅，才发现要找的那个人并不在这流光溢彩的长街上，而是站在灯火寥落暗影里。

    如果不了解这首词的时代背景，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风香夜暖。而真实的时代背景却是，南宋的半壁江山已在侵略者的铁蹄之下，这样的情景之下，竟然能营造出这样的繁华，真让人叹为观止。

    辛弃疾笔下的元宵节，表层繁华，内里忧伤，只是这忧伤是隐藏在文字之下，需要层层剥开，才能看到。

    李清照笔下的元宵节则是伤感和怀旧的，她在《永遇乐·落日熔金》里说：“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诗朋酒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这首词是李清照晚年的手笔，虽然写的是元宵节，但通篇却并不见元宵节的字样，格调依旧如往昔的婉约，忧伤，这里又多了一层怀旧的氛围。

    通篇最能打动我的，自然是最后一句“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这一句，有小女儿家的俏皮，也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淡泊，或许也有无奈，或者说是委屈自己。从前的元宵节和如今的元宵，交替出现，形成对比，繁华不再，感伤前来。

    清人曹雪芹笔下的元宵节自然和诗人词人不同，《红楼梦》里的元宵节，自然是小说笔法的铺排，或浓墨，或轻彩。

    《红楼梦》开篇第一回，霍启抱着英莲去看社火花灯，结果丢了英莲。笔墨虽然寥寥，但透过这几个字却足以看到元宵节的热闹纷繁。

    第十八回，借元妃省亲的视角，看大观园内是如何过元宵节的。大观园内张灯结彩，下人和主子一起娱乐，看戏，击鼓传花，听评书，吃酒行令，猜谜，看烟花。传递出一种信息，钟鸣鼎食之家的节俗。

    第五十三回，元宵夜宴，老太太领着众人喝酒，看戏，赏钱，猜灯谜，吃元宵，虽然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但却依稀闻到了某种悲凉的气息。

    曹雪芹笔下的元宵节，从平民社火写到钟鸣鼎食之家的奢侈，细细道来，正应了那句话：“花无百日红，月无百日圆。”

    元宵节，在古代文人笔下，让我们看到了古人过元宵的情与景，元宵节不仅仅是我们的，也是古人的，而且还会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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