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牙床发炎。他还指点太阳穴。那里的神经隐疼,他说。我笑了。我说这一对人马,痛到一起了,时间、部位都雷同。你得赶紧采取措施,牙疼不算病,痛起来要人命,青藏高原可忌讳发烧呢。
他说已经配了药。不过,我还是熬着,莫名其妙的牙痛,照我往常的经验,痛过一阵,也就过去了。
到了傍晚,阿华已准备妥了去西藏的物品,其中,他借了台数码相机。他遗憾:你去不了,总有机会。
我说:你的眼睛替我观赏青藏高原就行了,你多拍回来一些照片。
他看着我痛苦的样子,说:怎么,还疼?
我说:这回来势凶猛,疼得六神无主。
他说:我这儿有药。
对乙酰氨基酚片、克莉沙片,我用剪刀裁下一半,说你得带着。他说:能不用就不用。
第二天,我两眼发烫,牙床已肿。那个小小的部位,竟然征服了我的全身。
阿华抚着右脸颊,说:稍许缓和了些,它是不是预兆,不让我接近青藏高原的预兆?
我说:你都向往了那么久了。你去吧,那个高度,实际是种制约。许多你喜欢的东西,酒呀,烟呀,到了那里,你都得克制。
我不能给他送行,我不得不卧床,好像他的疼痛已转移到我这里。
他的旅行线路是:上海→两宁→拉萨。都是飞机。火车票十分紧俏。两宁住两个晚上。缓冲一下,很好。过了一天,下午三点十八分,他发来一个短信:现在两宁,刚才去青海湖稍有高原反应,明天中午去拉萨,心里有点儿压力。
我默默给他祝福。我笑了。我不会发短信。不过,我的热度在攀升。我想:你没事,我正在生你的病,我荣幸地替你生病。他没提及牙疼、发烧的事儿,我想我现在值得,我替他承担着了。只不过,那个高度给他造成了心理“压力”,他被那个海拔高度给吓住了。
疼痛、热度像决堤。我配了许多药物,还加上妻子提供的药物(她说很有效):我自己的药物是甲硝唑片、克莉沙片、退烧药、止痛片(已经服完,不记得后两种标准的名称了);妻子提供的药物是双氯芬酸钠肠溶缓释胶囊、头孢克洛胶囊、白加黑氨酚伪麻美芬片II/氨麻苯美片,还有牛黄上清丸。它们像堵堤的沙袋,我用温水吞服了,让它们去堵疼痛和发烧的决堤吧!
我估计,现在飞机已经安全降落在拉萨的高原机场。他的疼痛奇迹般地消隐,只是有点气喘。
傍晚,我猜他已下塌拉萨的某个宾馆。我莫名其妙地振作起来,我洗了个澡(一身臭汗)。妻子说:感觉怎样?我说:好了,来得快,退得快。
阿华发来短信:与其说战胜青藏高原倒不如说战胜自我,我正在适应那个高度。
这是我臆想的阿华发来的短信。我已生完了他的病。好像他把病分离出来,寄存在我这儿,委托我处理掉。他在青藏高原那某一个高度怎么样了?现在,看他的了。
这是阿华离开我所在的海边小城的第三天。下午五点三十七分,我拨了他的手机,我说:感觉如何?
他说:正在喝酒,这说明没问题,你听我的嗓音怎样?
我说:中气十足,好!
他说:我刚唱过《青藏高原》,要不要再给你唱?
我听到他的手机“哧哧”响,我说:你回来再唱,味道肯定不一样了。
他说:晚上还要去观看拉萨的夜景。
我说:好!你替我多看些。
窗前,可以望见城中海拔百米的龙泉山。我想,我经历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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