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黄的灯泡蒙着蜘蛛网,室内弥漫着浓烈的烟雾。他说行行好,凑合一宿。他的牙齿格格地打战了。店主说:“房间倒空着一间,只要你睡得着。”
他感激地说:“能挺上一个晚上,我这人倒头便睡。”
店主丢过一把钥匙,又塞上两支蜡烛,说:“那间房子线路出毛病了,点这玩意儿吧。”
他穿过空旷的停车场。显然,房间久未留宿了。锁生了锈,他捣腾了好一阵,终于开了。随着咯吱的门张开,他听得屋内一个沉闷的响,像是什么自高处坠落。他心里一紧,忙点亮蜡烛。晃晃悠悠的烛光里,他看见屋中央一个物体一起一落,他的胆量并不算小,他想我倒要见识见识。一手护着烛光走过去。那物体又一跃,跳后两步。
这下,他瞧见了,是一个陶罐,约摸一尺高,罐沿豁了一个口,他惊喜了,这就是他要寻觅的占陶罐呐。他猜罐内一定猫着个活物,带动陶罐走动。
他将蜡烛固定在窗台沿儿上,操了把扫帚,躬腰逼近前去。终于,逼得陶罐蹦至屋角。他想看你还往哪溜。他挥起扫帚去捂陶罐的口。可陶罐在他扫帚即将落下的当儿灵敏地横向蹿去,转到他的身后。他咒:“他妈的。”
转扫帚柄,刺杀动作,柄把直捣罐口。他用力掌握着分寸,不至捣碎罐,他只想抵住罐内的物体。可是,罐内空空如也。他的手臂抵着,能够感受陶罐的挣扎。他疑惑了,难道陶罐经历了漫长岁月已附有了精魂?
他松掉扫帚的瞬间,陶罐腾空而起,像飞碟一样围着他旋转。他看得眼花缭乱。他说:“好了,我得睡了,明早再拾掇你。”
他发现,屋内没有床铺,没有煤炉。门外,西北风嘶叫,像凶兽。他奔出去抱回来一捆红柳枝。屋中央,点起一堆火。火焰哧溜溜的响。他瞥一眼屋角的陶罐,它微微动着。他说:“伙计,来吧,暖和暖和。”
陶罐原地一蹲,一声沉闷地响,借着反弹力,它曲曲折折地飞过来,又绕着火堆兜了两圈,稳稳地落在他的对面——隔着火堆。他和它隔火相望。他掏出水壶,里边盛着酒,咕嘟咕嘟,他仰脖喝了儿口:“伙计,怎么样?”
忽然,他听到闷闷的破裂声,像是火里煨的蛋破了壳——他常采用这种食法,拣了野鸭蛋,裹了泥巴,丢进火里。不过,现在是初冬,没了野味。他看见跃动的火焰对面陶罐散了架。他忙绕过去,捧起半边陶罐,灼手。
这时,他看清了陶罐断裂处布满了无数个孔,而那孔,像地道一样,互相连接。他吃惊了,陶罐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沉重,甚至轻飘飘的了,都已让什么虫子通体蛀空了,而外表仍保持着当初的精致、圆弧。
他觉得浑身发痒,那一阵痒犹如寒气一样突然袭来。痒得他坐立不安,竟挥臂甩腿发起狂来。火里,顿时一阵哔哔剥剥地响,还散出焦糊的味儿了。他手一夹,摊开手,掌心爬着三只臭虫,没见过这样大的臭虫。其中一个已鼓起来,像饱含浆汁的野果那样充了红,一揿,溅出一朵血花。他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浑身奇痒,难忍难熬。他呼喊着失控似的冲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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