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辉

    火车上，做了一连串的梦。梦见了许多许多。清醒过来，去洗了一把脸，穿过人群涌动的过道，潮湿的呼吸让人如此窒息。

    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绵延的青山埂岭，一路花开的相知相随，在细碎的小雨中越发清晰起来。火车扬起的尘埃被打落，田野、房屋飞速地掠开，如掠影一般；我没有看见小说里青草凌乱的残垣，也没有看见长长的生了锈的铁轨和落寞的阳光。

    于是我怀念昨天的阳光，在离开的路上想念沱江。想起她被晨曦烟雾弥漫的温柔面纱，在吊脚楼的深情张望中安静地流淌，像个浣纱的女子。洗衣女背着背篓来到她身边，来来往往的船载着兴趣盎然的游客穿梭，竹篙一点，便掀开了她悠悠的容颜。岸旁的柳树弯下腰来，婆娑摇曳在水岸青石板上。风车在不远处静静地转，被抛起的浪花满心欢喜。我想起我放的河灯，载着我的梦想在她身边陪伴，不管夜晚的霓虹灯怎样闪烁，不管疯狂的摇滚情歌怎样喧嚣，不管啤酒的腥味还有那桥下的流浪歌手怎样忘情沉迷，繁华永远都只能留下午夜的昨天。而她，永远都寄托着苗家女儿的梦，等候那个从这儿出去还未曾归来的情郎！

    手机震动，拉回我的思绪，显示一条新信息，打开一看，“二姐，姐也许要订婚了！”是老三。我沉默。

    “张家界站到了，请到站的乘客下车……”广播在不停地重复着，我抬起头望着窗外，雨仍在下，密密麻麻，扰乱了我的心。

    我看见过新娘出嫁，在我的村庄里，一辆一辆的车贴着大大的红喜字，在青山堆里耀眼地红。我总会一直望着，总会希望车子突然停下来，新娘揭开她洁白的面纱，再回头看一看这青山脚下的红砖黑瓦，看一看那棵三百年前的桂树，看一看那些丝瓜藤缠绕的池塘，再看一看那窄窄的石花小渡，还有那弯弯转转的流水和白云。我莫名其妙地害怕她们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恐惧自己会离开很远很久一样。

    火车像一头负载的老牛，永远不知疲惫地拉下去，让我忘了归程在何方。想起以前秋天的时候，屋前池塘的岸上总是长满了狗尾巴草，一大片高高地随着风摇，像小小的麦田漫着冷香。我总觉得那一弯腰里含着沉淀的期望，只是，我不知道，期望的是什么，又有多重。

    也许，我会忘了那个有蝉噪，有蛙鸣，有萤火虫的夏天，忘了那个有狗尾巴草低头守候的秋天，只是，埋在心底的弦，终会如记忆里永不凋零的花朵，在悄然间叩响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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