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消息-大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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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落下几星微雨。

    如果人在屋里,是感觉不到这样的雨。其实,起初并不知道雨点落下。那时双眼漫不经心地盯着夜行车的挡风玻璃。路灯、指示牌、收费站和一些朦胧的影子,这些隐藏在黑夜却无法遁去形体的事物,一一从眼际晃过,并没留下什么特殊印记,仿佛许多个一晃而过的时日。后来,车玻璃渐渐迷蒙不清。

    凌晨一点的时候,看见月亮迅速地穿行在云层间,急匆匆的模样,仿佛夜行人。

    午后醒来,见一派阳光。

    这一天,我所看见的花草已经不是去年的花草。去年的蜀葵、月季、金丝莲、波斯菊,去年的龙爪、金针、虞美人、大丽菊,这些长在我们手心的植物,早已不在。我试图将我熟识的她们中的一些用文字留存,试着摒弃杂念和卖弄,去记录她们精美的结构和所给予我的美轮美奂的感受,但是,不能够。她们的静默是一种权威。而我,只是凭别人的话去认识她们,“但他们的话常常建立在别人的权威之上。”我总是用自己偷来的权威去欺凌她们。我所能记得的她们,去年的她们,仅仅是去年此时的一捧百合。在女友的办公室里,我看见一大捧萎谢的百合,纯白和淡粉,她们静立在桌子一角。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百合的馨香传过来,仿佛她探过来的手。“我从实验地里摘来,一直等你回来”,女友说。

    在这一天,我又一次认识一位忧伤的姑娘。

    灰斑鸠站在茂密的枝叶深处歌唱。她的歌声低沉。我分明听见她说:“哥哥好,哥哥好”,仿佛是声声问候,又仿佛是声声思念。但是有人这样理解她们,说,她是一位善良的姑娘,被嫂嫂毒害致死,于是她时时处处伸冤:哥哥好,嫂嫂歹,黑毛绳儿吊死我。我是从书上看见斑鸠的后颈是有着黑白色半颈圈的。但书本上没说灰斑鸠的一只腿上也有黑圈。故事总是比科普知识感人。说,灰斑鸠后颈的黑色圈是上吊时的毛绳,腿上的黑圈是嫂嫂用火棍烫出的伤疤。

    布谷是吟唱的,只有斑鸠在诉说。我听见灰斑鸠的忧伤在平林漠漠处弥漫。我所希望的是,斑鸠的诉说是因为思念,而不是伸冤。她深深切切呼唤着的,是她肯用美玉回报木瓜的,心爱的人。

    暑,热也。大暑,热之极也。说,“稻在田里热了笑,人在屋里热了跳”。庄稼们自然是在田地间舒畅,只是人并没有在屋里上蹿下跳地诅咒。看《容斋随笔》,翻到卷七第一则,说:“盛之不可留,衰之不可推”。竟是这一天的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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