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另一个夏天,在青海祁连县一座名叫卓尔的小山上,我看见另一匹骆驼,无比慵懒地卧着,反刍食物。那依旧是八月,青稞已经成熟,割成捆子排在地里,几只牛羊也在那里,低头啃着茬地上新生的野草。空气暖烘烘的,干燥中带着植物茎干的芬芳,天蓝得如同亘古,云在山头堆成白色城堡,更高处的山尖上,积雪泛着蓝光。骆驼卧在青稞地里,仿佛一堆土黄色的积木,它身上的毛连成硬片挂下来,垂到地面。骆驼的嘴巴嚼动着,白沫溢出,往下滴。我看见几只蝇子旋在骆驼的眼睛上方,但是骆驼懒得连眼皮都不眨。一切那么散漫,光线不动,风没有声息,褐色蚂蚱偶尔蹦一下,远处三四个人影,坐在地里休息,土路旁几户庄廓,云杉木或者青杨木的大门半开着,有时闪出一两枝蜀葵的影子。
骆驼让我想起的,是丝绸古道,沙漠浑黄,是西风,是胡杨千年不倒,当然,也有驼铃叮当。这些画面,我虽未亲身经历,但已熟悉,以至于熟悉到它们似乎是我曾经的生活。然而现在,似乎再难看到。我想这自然不是因为沙漠消失,戈壁长满青草的缘故。大地变好,或者变坏,但始终存在。机器让一些役畜闲下来,这对它们来说,似乎并不值得骄傲。
我固执地想念它们的从前,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一如我想念我的童年时期。当然,这与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精神的三种变形完全无关,骆驼只是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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