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花香,没有草药特殊的清芬,不绵密,也不疏朗,夏季风仿佛就不是夏季风,而是来自另外一些枯燥季节的简单事物,带着记忆,没有鲜明的主题。平板,又杂乱无章。
阳光在空气中,或者,空气在阳光中,不分彼此。温暖,干燥,有一种质感,伸手可触。说金黄,说明亮,感觉都已经陈旧。阳光与词语不同,词语会陈旧,或者霉变,会让人捉出来反复晾晒,阳光的保质期却能延续许久。
山花盛开。叫不上名字,感觉熟悉,仿佛隔着烟雾的旧时相识,旱地上的花朵,只有指甲大小,白、淡粉、浅蓝、明黄、色彩纯正,骨子里是天生的坚韧,以及不屑。花形优雅,箍成圆筒,吹成喇叭,飞成蝴蝶……精巧。不招摇,独自静立,不喧嚣。
是后来才知道的一种灌木,柠条,肆意生长,开出黄色的蝶形花朵,荚果暗红。说是根系发达,耐寒、耐旱、耐高温,沙土上,旱地里,随便一插,就是一片。放眼过去,黄色的花朵繁复成波涛,风过处,飒飒成声。
这是极干旱的山地。土壤已被晒得褪了颜色,不见任何流水,也听不见流水的声音。诧异于这许多花的绽放,总以为花是水养的。在崖边,躬下腰来,反复查看。蚂蚁往来,忙忙碌碌,小小洞穴的入口处堆满土壤的碎屑。花瓣上,蓝色蝴蝶的翅膀半开半合,是另一种盛开的花朵。怎么看,都与干旱无关。
而干旱其实已经成了一条河,无止境的流动,并漫溢到四野。站在一段裂谷的顶上,不敢朝下望去。仿佛踩着一块搁空的木板,稍一用力,便会跌下去,再无翻身上来的可能。只在急促回身的瞬间,拿眼沿着裂谷瞄去。看到一条狰狞的龙,带着一身残破的鳞片,奔腾在山野间。
夜晚,等待烂漫山花在梦里的再次出现。似乎都已经成为习惯,赏心悦目的事物会在夜晚如期来临。到来的甚至不是表象,是事物本身的一次又一次重现。纤毫毕现,无以描述。然而在闭上眼睛的那一蒙眬间,突兀而至的,竟是没敢细看的裂谷。清晰,胜过在山野横呈的那一具体模样。谷底的气象,崖体上蒸腾的热气,河流曾经的走向,某一幽暗处隐藏的秘密,草丛里的爪子,没有来处的鸟和小野兽的呼吸……舞动,没有眼睛,浑身的森然,裂谷搅动,地覆天翻。
大抵如是。所忽略了的,全在不期然的后来出现。如此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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