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依旧风大,天寒,尽管阳光在它的阴影外披着黄衫。在小街,我见到红灯笼缀满榆树枝杈,彩旗猎猎,还有对联,福禄寿三星的图案,金童玉女,绢制荷花,彩门上的二龙戏珠和蹲伏街头的纸兔子。去年的大红灯笼还在电线杆上悬挂,去年的天空和屋檐,以及绘制在沿街小楼上的盘绣图案,那浓艳丰饶的五瓣梅、石榴、太极,依旧蕴涵家庭兴旺、幸福长久的吉祥寓意。在那里,它们静谧,并不躁动,任时间穿梭,过去,或者将来,仅此存在,无声息。在它们身旁,人们熙攘,来往匆忙,神色并不闲淡,仿佛从此丢失,再得不到这世间繁华。他们从对面的阳光里走来,头顶散射细微白光,人本身反而不带阳光的色彩,只看见深色剪影。这让我诧异。我一直以为人披拂的光芒可以映照他自己,甚至成为自己的光芒,佛光那样,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走过去,有人靠近,拎黑色塑料袋,低声询问:要不要湟鱼?这种来自青海湖的小小鱼类,生长缓慢,即便生活在咸涩冰冷的湖水之中,即便封湖育鱼,依旧免不了遭遇末世般的杂乱与掠杀,更无法得到如同它们的祖先,那有着鳞片的黄河鲤鱼所获得的赞美:“眼似珍珠鳞似金,赤鲤腾出如有神”或者“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未成龙,归来伴凡鱼。”
原来腊月已经来到,并且行将结束。但我看到的腊月再不是“田猎取禽兽,以祭祀其先祖”或者“新故交接,故大祭以报功。”对天地失去崇敬,腊月不再成为一种无际辽阔的开始处。说年来尘事都忘却,只有梅花万首诗竟已成遥远梦境。而腊月本身如同我们,从一些宁静并且闪烁光芒的背景中凸显出来,并且与天地隔开来。其实我们的安慰还在它的记忆里,我们的歌谣和过往也在那里,是我们自己拎着腊月走出来,狂奔呼啸。我们努力使自己成为标题,却忽略了曾经的物与芬芳,暮色与向往……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