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地点选在有三百五十个座位的工会大厦十月大厅,在同一大厦中,还有一个可容纳数千人的圆柱形大厅。所有的听众都是从内务部挑选出来的政治上绝对可靠的人员,但就算这样精挑细拣出来的听众,每人也只得到一张半天有效的旁听证。看来,就是对这些人,审判者也不放心,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得太多。参加旁听的内务部人员遵照指令,一律穿便服,至于犯人们的家属或其它人员,包括一些非常有来头的人员,均被法庭“谢绝入内”。
为防止万一有被告在庭审时“不听招呼”,还专门组织了一支“起哄队”,如果被告们在法庭上说出对审判者不利的话,起哄队就会使劲鼓噪,以便使旁听者听不清被告们的声音。
审判长由一个叫乌尔里希的人担任,此人是苏前肃反委员会成员,被斯大林挑选来担任国家公诉人的是维辛斯基,这是个擅长溜须拍马,投机钻营、见风使舵的无耻政客,缺乏资历,长期受压抑,惟一的优点就是听话,能无原则地贯彻领导意图。
第一次莫斯科审判起初确定的被告一共有五十名,因为斯大林命令集中火力,最后压缩至十六名,其中还包括五个“线人”,如戈尔茨曼、奥利别尔格、赖因霍尔德之类。虽然被告不得拥有辩护律师的原则是事先就确定的,并且通知了所有被告,但为了向世人显示公正,开庭的时候,审判长乌尔里希仍旧装模做样地问了一遍被告们需不需要辩护律师,在全体被告按要求回答说不要后,乌尔里希宣布庭审正式开始。
第一次莫斯科审判历时四天,每一个被告在出庭前都已被告和游戏规则,他们在庭审时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什么,什么话该怎么说,都有明确规定。他们所扮演的只是提线木偶的角色而已,负责牵线的是内务部的密探们和乌尔里希,维辛斯基等人,总导演不用说是斯大林。
在整个庭审过程中,没有一个被告就公诉人对自己的指控提出过任何异议,他们步调一致地向审判员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同时揭发了“同党”的罪行,在法庭“最后发言”中,他们纷纷痛悔自己,将自己说成是无恶不作的匪徒和法西斯分子,同时肉麻地吹捧了斯大林。他们都希望用对自己的无情诋毁和对斯大林的违心赞美,来赢得斯大林兑现不杀害他们本人和不迫害他们家属的诺言。
在五名“线人”中,赖因霍尔德依然表现得最积极,哪位被告的发言哪怕有一丁点儿偏离“正轨”,他都会跳起来纠正他们,好像他不是像其它人一样,是一个受到起诉的被告,倒活像是个坐在主席台上的法官。
一九三九年八月二十四日,法庭对全体被告进行了宣判。被告们面容呆板地听着审判长乌尔里希宣读判决书。虽然他们清楚地听到乌尔里希在一一数落了他们的罪行后,宣布将他们全部判处死刑。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相信自己真地会被处决,他们还在幻想着斯大林会兑现给他们的许诺。他们竖起耳朵捕捉着乌尔里希的声音,一心希望听到乌尔里希在宣布将他们全部处决后。会按惯例接着说出类似这样的话来:“但是鉴于被告们以往对革命的功绩,本法庭认为可以不对他们执行死刑,而改死刑为……”
然而乌尔里希什么也没再说,合上了判决书。当被告们,尤其是戈尔茨曼、奥利别尔格,赖因霍尔德这些奉内务部之命“帮助党揭露匪徒”的“线人”们醒过味来,而预备大声喊冤的时候,起哄队已适时地鼓噪起来,把他们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不等他们再说什么,法警就将他们押下台去了。
按苏联法律,被告可在判处死刑后的七十二小时里向法庭递交赦免申请书,无论批准与否,这个时限未过,判决都不得执行,然而,次日,即八月二十五日一早,报上已登出了十六名被告,包括赖因霍尔德等人在内,均已被执行死刑的消息。其他人情犹可释,最可悲的是赖因霍尔德,他像个跳梁小丑似的,上蹦下蹿,曾经那么积极地“帮助”党揭露敌人,最后却连自己的性命都“帮助”进去了。想来他在九泉之下难以瞑目吧。
在第一次审判过后仅仅三个月,即一九三七年一月,紧接着又在老地方进行了第二次审判。第二次审判中,包括苏联工业化的实际领导者、苏联重工业人民委员会副人民委员尤里·皮达可夫、苏联前驻英国大使、财政人民委员索柯里尼柯夫等在内的十七名被告,又被法庭宣布处以极刑,旋即被枪毙于内务部大楼的地下室里。
值得一提的是,安达可夫死后,斯大林的同乡兼酒友、克里姆林宫格鲁吉亚三驾马车之一(斯大林、叶努基泽、奥尔忠尼启则均来自格鲁吉亚地区)的奥尔忠尼启则与斯大林发生了激烈争吵。奥尔忠尼启则极力想保皮达可夫一命,因为奥尔忠尼启则名义上虽是苏联重工业人民委员会的人民委员,但却是靠斯大林这个后台才爬上这个高位的,本人却没有什么能力,尤其对工业建设一窍不通,而安达可夫却是工业建设的行家里手。在皮达可夫的领导下,全苏工业建设取得了重大进展。做工作的是安达可夫,而受赞扬、接受荣誉的却是奥尔忠尼启则。奥尔忠尼启则虽无能力,却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皮达可夫一死,他是挑不起规划和领导全苏工业建设这副重担的,因此他苦苦央求斯大林刀下留人,但是斯大林却不顾他的劝告,仍旧下令将皮达可夫处决了。奥尔忠尼启则一怒之下,竟不顾一切将斯大林臭骂了一顿,过后不久,不知是因为担心斯大林报复——以奥尔忠尼启则对斯大林的了解之深,他知道这种报复是一定会来的——还是因为担心自己挑不起领导全苏工业建设的重任,为免今后出乖露丑,他干脆饮弹自尽了。
奥尔忠尼启则自杀后,苏联报纸上说他死于心脏病,许多人都信以为真,但也有不少人知道,这又是一个谎言。
斯大林并非不明白皮达可夫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的,他知道没有皮达可夫领导的工业建设,他的权杖就不可能握得牢固。所以,他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强迫自己容忍了此人。直到三十年代后期,眼看在皮达可夫的领导下,全苏工业建设进展顺利,工业基础已初步建立,他觉得这个人已是可有可无了,才决定卸磨杀驴的。斯大林之所以对皮达可夫如此痛恨,是因为皮达可夫在二十年代曾参加过托洛茨基领导的反对派,虽然不久安达可夫就退出了这个派别,专心致志于苏工业建设,但斯大林却忘不了他曾站在托洛茨基那边反对过自己;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列宁曾在遗嘱中给予皮达可夫以极高评价,而凡列宁在遗嘱中提到的人,都被斯大林看作自己的竞争对手和潜在威胁,因而都是他必须消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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