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供词刚见报两天,挪威《晚邮报》就发表了一篇题目叫做《皮达可夫同托洛茨基在奥斯陆进行协商一说根本不可信》的文章,指出了亚戈达等人替他编造的慌言的破绽,文章说:“……他说是坐飞机抵达(奥斯陆)黑勒尔机场的,但该机场全体员工肯定地说,在一九三八年十二月里,不曾有任何民用飞机在那儿着陆。”
不久,挪威另一家报纸,执政的社会民主党的机关报《工人日报》又载文披露说,根据查阅官方飞行日志,在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到一九三六年五月一日期间,整个黑勒尔机场只降落过一架飞机(请别忘记,那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对大多数人来说,飞机还是稀罕物,尤其是对挪威这样一个二流小国来说,更是如此)。自然,无须说明的是,这架飞机不可能是德国提供给皮达可夫用来飞往奥斯陆与托洛茨基会面的那架专机。
同第一次莫斯科审判中发生“布里斯托尔”旅馆事件时一样,托洛茨基又惟恐天下不乱似的,在国外遥相呼应,他竟请求苏联政府向挪威提出引渡自己,说皮达可夫撒谎,说他准备到莫斯科与安达可夫当面对质。当然,这一次也如同上次一样,苏联方面没人搭理他,斯大林也装聋作哑。因为他知道,一旦按托洛茨基的要求向挪威提出引渡申请,挪威政府就必须按照规定就引渡理由进行官方调查,那样一来,真相就将大白于天下。人们就会忍不住问,安达可夫为什么要往自己脸上抹黑呢?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但是装哑似乎也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世界舆论人们似乎吃定了他,像上次布里斯托尔旅馆事件一样,天平又一边倒地倾向了被告们。庄严的审判在人们心目中再次变成了歹徒对好人的欺侮与迫害,变成了一场可耻的闹剧。斯大林又气又恼,又束手无策,只好拿亚戈达等经办人撒气。让革命的暴力像洪水一样扫荡掉一切垃圾
马列主义国家学说认为国家机器包括四个方面:军队,法庭、警察、监狱,其中军队是最重要的国家机器之一。历史上的任何独裁者,无一例外地都想将军队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为了控制住军队,使军队成为自己独裁统治的驯顺工具,斯大林希望除掉那些他所不信任的军队干部,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
但是对付那些握枪杆子的将军可不像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政治局委员那般容易,斯大林对军队的清洗是慎重的,他拖了很久,直到第二次莫斯科审判过去将近半年,他确信自己的基础已经稳固,才开始着手对军队的清洗。
这场清洗比起他对政治对手们的清洗来,更像是个阴谋。一九三七年六月十一日,苏联报纸忽然刊出了——则令人惊愕的政府通告,该通告告诉苏联人民,包括著名的图哈切夫斯基元帅在内的亚基尔、乌博列维奇、科尔克、普特纳等七名军队重要领导人,由于被指控犯有间谍罪,已经被逮捕起来。次日,报纸上刊出了更为惊人的消息:经秘密军事法庭审判,昨日被逮捕的图哈切夫斯基等七名犯有间谍罪的军队领导入已被处决。
真相如何呢?图哈切夫斯基等人真是德国间谍吗?
其实图哈切夫斯基等七名军队领导人早在报纸宣布他们被逮捕以前已被处决了。他们先是被人用开会的名义骗进内务部,早巳等候在那儿的秘密警察逮捕了他们,然后斯大林才指示苏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召开了一次政治局紧急会议。伏罗希洛夫在会上宣布,在苏联揭露出了一个希特勒的特务网。当图哈切夫斯基等人被处决于内务部地下室以后,叶若夫才将布琼尼、布柳赫尔两位元帅及其它一些高级将领叫到内务部,将图哈切夫斯基等人犯了“间谍罪”的事通告了他们,同时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秘密军事法庭判决书”,让他们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姓名。图哈切夫斯基等七名功勋卓著的红军领导人就是这样被“秘密军事法庭宣判处决”的。至于这些人是否真给德国人充当了间谍,仅从被处决的七个人中就有三个是犹太人这一点看来,这个谎言变得不值一哂了。
按斯大林的计划,当图哈切夫斯基等几名威胁性最大的军队领导人被除掉以后,才全面展开了对军队的清洗运动。只要是被处决的人提拔的干部,均受到怀疑,被列入清洗名单。由于图哈切夫斯基是苏副国防人民委员,是苏联红军中仅次于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的高级官员,所以经他提议或由他签署任命的军官无以数计,这些人均遭到了镇压。
那几个在处决图哈切夫斯基等人的判决书上签名的“秘密军事法庭”的成员,除布琼尼元帅和后来升为元帅的沙波什尼科夫两入外,也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清洗。
经过清洗,军队出现了大面积的领导真空,许多被枪毙的军官的位置被那些毫无经验和能力的军官取而代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红军因为缺乏懂行的指挥员,蒙受了重大损失。仅在希特勒发动战争的头几个星期,就有数十万红军官兵成了德军俘虏,大片苏联国土未经任何抵抗,就落人了敌人之手。德国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红色苏维埃的心脏——莫斯科——以及包括列宁格勒在内的其它许多重要城市,纳入了自己的包围圈中,这都是斯大林的大清洗带来的恶果。
从军队开始,斯大林的清洗运动就像溃疡一样,迅速波及到全国人民。短短数月内,被逮捕的人就几乎囊括了苏联一大半重要领导人,仅仅看看下列这份被捕者名单,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了;
重工业人民委员梅日劳克;
财政人民委员格林科;
农业人民委员从切尔诺夫到雅科夫列夫;
商业人民委员魏采尔;
邮电人民委员哈列普斯基;
军事工业人民委员鲁希莫维奇;
司法人民委员克雷连科;
国营农场人民委员卡尔马诺维奇;
教育人民委员布勃诺夫;
水运人民委员扬松;
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从叶努基泽到阿库洛夫和温施利希特,一个接着一个,后任紧跟前任;
国家银行董事会主席马里亚辛;
人民委员会副主席安季波夫;
副重工业人民委员谢列布罗夫斯基;
副对外贸易人民委员埃利阿瓦;
政治局委员柯秀尔和鲁祖塔克;
卫生人民委员卡明斯基;
内务人民委员亚戈达;
副内务人民委员弗里诺夫斯基……
这还只是一份不完整的名单,仅仅看看这份不完整的名单就知道斯大林的清洗是多么地不分青红皂白了。
清洗运动同时也像是一部加工粗糙的战车,一旦开动起来,很容易就会失去控制,以致有时连操纵者自己都成了这架失控战车的牺牲品,像亚戈达就是让自己的战车碾死的。
各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不是被杀,就是因为绝望而自杀,像乌克兰政府首脑柳布琴科、白俄罗斯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切尔维亚科夫,都是自杀的。
经过清洗的各政府机构也出现了大面积的领导断层,为了维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斯大林不得不下令,不拘资历、能力,只要政治上可靠,就可提拔到领导岗位上来。在许多人人头落地的同时,也有许多入在一夕之间飞黄腾达起来,其速度之快,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到,中国古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做为这种现象的最好的写照。曾有一个叫做奇维亚列夫的人,头天还是莫斯科外贸学院的学生,几天之后,却一跃成了苏联外贸人民委员,当他从前的老师和同学们在报纸上看到消息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次莫斯科审判刚结束,枪毙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人的硝烟尚未散尽,斯大林即下令从集中营和监狱中挑出了五千名曾经参加过反对派的人员,这些入未经法庭审判就被秘密枪毙了,随后,亚戈达和叶若夫又准备了另一份五千名反对派的名单,不久这五千名反对派成员也遭到了集体处决。在斯大林的大清洗中,像这样不经任何手续,不留任何痕迹,即遭处决的人员,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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