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秋

    王宜秋，中国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现任马克思主义研究院毛泽东思想研究室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毛泽东思想、中共党史。

    【摘要】大国是主权独立、具有世界影响力和国际事务话语权的国家。中国在鸦片战争后失去大国地位。毛泽东的历史功绩之一，是使中国的大国地位重新确立、提升、巩固。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进行了长期艰苦的奋斗。其中，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都具有重要意义。抗日战争胜利，使中国重返大国行列，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的贡献不可磨灭；解放战争胜利，中国成为真正独立的主权大国；抗美援朝战争胜利，打出了新中国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在实质上确立和提升了中国的大国地位。

    【关键词】毛泽东 大国地位 抗日战争 解放战争 抗美援朝

    毛泽东的历史功绩之一，是使中国重新获得大国的国际地位。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进行了长期艰苦的奋斗。其中，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对确立中国大国地位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一 抗日战争胜利，中国重返大国行列

    中国从秦帝国到清帝国中叶都是一个独立统一的封建国家，长期享有总量最大的生产力和较高的生产技术水平。即便在1500年之后，欧洲经工业革命迅速崛起，而1750年中国在世界制造业产值中几乎占1／3，西方只占不到1／5。[122]古代中国文明受到世界的尊敬，中国被称为中华帝国，尽管它和世界更多的是贸易关系而缺乏政治联系。

    1840年的鸦片战争使中国的国际地位一落千丈。中国由于政治腐朽、经济衰退和文化僵滞，无法抵御资本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与压迫，在列强一次次进攻面前败下阵来，最后引起列强的瓜分狂潮。在列强强加的不平等条约体系的束缚中，中国一步步沉沦，陷入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深渊，在世界上从一个受尊敬的大国变成受尽欺凌的弱国穷国。也是从那时起，中国的无数仁人志士为实现民族独立和解放、国家富强和统一，前赴后继，英勇斗争。

    抗日战争是100多年来中国人民反对资本帝国主义侵略第一次打赢的民族解放战争。它打破了近代中国在抵抗外国武装侵略作战中屡战屡败的向例，洗雪了鸦片战争以来的民族耻辱，成为中华民族由衰败到重新振作的转折点，为中国的独立和解放奠定了基础。中国各族人民因抗日战争的胜利，而在精神上受到极大鼓舞，提高了民族自信心，过去曾经是一盘散沙的中国达到了空前的团结。

    抗日战争开始时，中国虽然人口众多，但在国际社会中仍处弱国地位，没有与强国平等对话的资格。抗日战争后期，中国国际地位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其标志是中国以大国身份积极参与筹划了当时及战后的重大国际事务。特别是在计划、筹备成立联合国的过程中，中国成为主要的发起国和创始国。1945年6月26日《联合国宪章》签字后，中国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中国国际地位的这种变化，是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中经过长期浴血奋战获得的。中国战场是反对日本法西斯侵略的主战场，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中国以长期抗战牵制和消耗日本的大量军力，这对于欧洲和亚洲其他地区的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起到了战略配合的重要作用。在这场战争中，中国付出了巨大的民族牺牲。中国军民伤亡总数在3500万以上，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00亿美元，间接经济损失5000亿美元。[123]

    抗日战争时期，在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线中，中国是一个统一战区，代表整个中国、中华民族整体的，是当时处在执政地位的国民党政府。国民政府主导下的正面抗日战场在抗日战争中发挥的作用是不应否定的，它对于中国重获大国地位所发挥的作用也是不应否定的。但是，在探讨中华民族整体抗战对于中国重获大国地位的意义时，有必要指出，如果把这笔账全部记在“蒋委员长”的功劳簿上，也是不公允的。中国之所以能够进行这场前所未有的全民族抗战并取得胜利，是由于近百年来中国人民空前觉醒和中华民族团结御侮的凝聚力。更为重要的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高举爱国主义旗帜，坚决维护民族独立和尊严，同日本侵略者进行了艰苦卓绝的斗争，发挥了中流砥柱作用，这是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取得完全胜利的首要条件。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和其他人民抗日武装对敌作战12.5万次，消灭日、伪军171.4万人，其中日军52.7万人，缴获各种枪支69.4万余支，各种炮1800余门。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在战争中做出了极大牺牲，指战员伤亡60余万人。敌后抗日根据地的人民群众牺牲更加巨大，伤亡达600余万人。[124]中国共产党虽然没有掌握全国政权，但它提出的全面抗战路线和持久战方针，以及对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坚持，却使之成为团结抗战的坚强核心，在全民族抗战中发挥了政治领导的作用。

    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共产党主张团结一切爱国民主力量，把中国建设成为独立、自由、民主、统一、富强的新国家。这是一个光明的前途。但是国民党统治集团却企图依靠美国政府的支持，在中国继续维持国民党一党专政的统治。这是一个使中国继续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黑暗的前途。中国人民需要对两种命运、两个前途做出正确抉择，才能真正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解放。否则，中国的大国地位就是有其名而无其实。

    二 解放战争胜利，中国成为真正主权独立的国家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战争是使中华民族得到彻底解放的战争。解放战争虽然是国内革命战争，但具有反对帝国主义的性质。抗日战争胜利后，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由日本帝国主义同中华民族之间的矛盾，转变成为以美国支持的蒋介石集团为代表的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同以中国共产党为代表的人民大众之间的矛盾。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成为世界头号强国，实行全球扩张战略，采取一系列干涉中国内政的政策，扶蒋反共，以达到遏止共产主义的目的。毛泽东指出，“美国帝国主义要帮助蒋介石打内战，要把中国变成美国的附庸，它的这个方针也是老早定了的”[125]。它提供国民党军队以现代化的美式装备，帮助训练国民党军队，为了帮助国民党军队占领战略要地，先后进入中国的美国海军陆战队达9万人，驻华美军最多时达到11.3万人，它还派遣2000人的美国陆军和海军顾问团到中国，直接参与策划和指挥中国内战。[126]蒋介石“依靠美国帝国主义的帮助，把美国帝国主义作为靠山。独裁、内战和卖国三位一体，这一贯是蒋介石方针的基本点”[127]。国民党政府战后实施了一系列卖国政策：与美国成立“中美商务仲裁会”，规定美国人在中国犯罪交美“当局”裁判；北平政府与驻华美军签订《中美警宪联合勤务协定书》，规定美军肇事须由美警宪处理；1946年11月，国民党政府与美国政府签订《中美友好通商条约》，保证美国在华享有种种特权。因此，美在华投资占全部外国在华资本总额的比例逐年猛增，1936年只占8%， 1947年已占70%。美国商品和资本潮水般涌入中国，给予中国民族资本以摧毁性打击。1946年12月，《中美空中运输协定》签字生效，美国飞机可在中国领空随意飞行。驻华美军以“占领者”姿态在中国土地上横行霸道，欺压中国人民，犯下累累罪行，1946年12月北平发生驻华美军强奸北京大学女学生事件。著名美国历史学家费正清认为，美军在中国的种种行为，“其情景远非通商口岸时代所能比拟。这同中国新的大国地位是很不相称的。中国刚获得的主权也使人产生怀疑”[128]。

    这说明，中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虽然重返世界大国行列，这只是确立大国地位的开始，但中国并没有摆脱半殖民地的国家地位，还不是一个主权完全独立的国家。

    一个不独立的国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大国”。中国要成为真正的“大国”，就必须取得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彻底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务。1947年2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就迎接革命高潮问题做重要讲话指出，全国规模的革命高潮，在近半个世纪的中国历史上有过几次，如辛亥革命、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这一次即将到来的新的全国规模的革命高潮与前几次有所不同，是中国共产党单独领导的。这几次革命高潮，都具有反对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的性质。这一次，是反对美帝国主义。[129]“中国必须独立，中国必须解放，中国的事情必须由中国人民自己作主张，自己来处理，不容许任何帝国主义国家再有一丝一毫的干涉。”[130]

    解放战争的胜利宣告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和新中国的诞生。这个胜利，才终结了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势力奴役中国人民的历史，才彻底结束了旧中国一盘散沙的局面，实现了国家基本统一，才真正实现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历史任务，使中华民族光荣地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解放战争的胜利是新中国真正获得大国地位的开始。

    三 抗美援朝战争胜利，打出新中国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现代意义上的大国，不仅是主权独立的国家，而且是具有世界影响力和国际事务话语权的国家。抗美援朝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第一场大规模的国际性局部战争，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同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进行军事较量并取得胜利的一次保家卫国战争。[131]毛泽东决策抗美援朝，打出了新中国的国威、军威，打出了新中国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对确立和提升新中国的大国地位具有重大意义。

    抗美援朝是美国强加给中国的战争。中华人民共和国确立的外交政策原则之一，是拥护国际的持久和平和各国人民间的友好合作。朝鲜战争爆发时，中国人民正在全力开展土地改革，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遗留的任务。1950年6月召开的中共七届三中全会决定，中国人民解放军要由550万减至400万，并从当年夏天开始了复员工作，减缩军费，以支持国民经济的恢复。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也认为，“毛泽东不可能有意让他的国家卷入战争”，没有证据表明中国参与了朝鲜战争的策划和准备。[132]朝鲜1950年6月25日爆发内战，美国6月26日即出兵朝鲜进行武装干涉，6月27日美国总统发表声明，宣布美国政府决定以武力阻止中国政府解放台湾，派遣第七舰队入侵台湾海峡。1950年10月初，美军越过“三八线”后，把战火烧到了中国东北。以美国为首的侵略集团向中国发出战争挑衅，中国的国家安全和主权完整受到威胁。对此，新中国决不可忍气吞声、任人鱼肉，否则，它与旧中国的区别何在？！

    抗美援朝战争是正义的战争，毛泽东和党中央做出这一决策也是正确的，得到了全党和全国人民的支持。中国各民主党派发表联合宣言指出：“朝鲜的存亡与中国的安危是密切关联的。唇亡则齿寒，户破则堂危。中国人民支援朝鲜人民的抗美战争不止是道义上的责任，而且和我国全体人民的切身利害密切地关联着，是为自卫的必要性所决定的。救邻即是自救，保卫祖国必须支援朝鲜人民。”[133]抗美援朝战争以中朝人民的胜利而告结束，貌似强大的美国侵略者从中朝边境被赶回到三八线附近。美国舆论惊呼“这是美国陆军史上的最大败迹”。

    毋庸讳言，中国人民为了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付出了巨大代价。毛泽东决策的这场战争有没有价值，有怎样的价值，今天的人们该如何做出公正的评价？

    从对中国内部的影响看。首先，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打出了几百里的安全纵深，打出了几十年相对稳定的和平环境。从短期来说，中国国民经济恢复和社会改革事业的发展得到保障；从长远来说，东北是当时中国工业基础最雄厚的地区，在中国工业化初期发挥着支柱作用。东北地区免遭侵略战争的威胁和破坏，有利于中国工业化建设。其次，抗美援朝战争胜利，正如彭德怀曾指出的那样：“它雄辩地证明：西方侵略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134]一个百年积弱的民族，一个刚刚从战争废墟中站起来的国家，在如此困难的条件下，面对世界第一超级大国，敢于斗争，善于斗争，赢得了胜利。这极大地增强了中国人民的民族自信心、民族自豪感和民族凝聚力，极大地增强了中国人民对新中国新社会的认同感，而这是一个真正的大国所必不可少的。

    从中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看。中国勇敢顶住了美国侵略扩张的势头，维护了亚洲和世界和平，使新中国的国际威望空前提高。英国史学家汤因比认为，大国是那些在其所身处的社会中能发挥最广泛影响力的国家。[135]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争取恢复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的斗争更加艰巨，虽然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对新中国实行经济封锁和禁运，但新中国在整个国际社会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却不降反升，中国在实质上确立了大国地位。

    首先看美国方面。1949年，美帝国主义随着蒋介石国民党政权的失败，被赶出了中国大陆。但美国认为它没有参加中国内战，所以不算失败。抗美援朝战争中，美军在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直接较量中败下阵来。这一次全世界都看到了美国的失败和共产党中国的胜利。美国感到必须重新估计中国在亚洲和国际事务中的地位和分量。“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给人深刻印象的表现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为一个应予重视的军事强国。”[136]美国对中国的不接触政策被打破，被迫在事实上承认中国的国际地位。1954年中国出席有苏联、美国、法国、英国参加的日内瓦会议，讨论朝鲜问题和印度支那问题。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首次以五大国之一的地位和身份参加讨论国际问题的一次重要会议。会议期间，中美双方举行了四次会谈，这些会谈成为此后中美大使级会谈的前奏。

    其次看苏联方面。苏联是第一个承认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国家，但它对毛泽东和新中国也心存疑虑。抗美援朝的壮举也使苏联重新估计中国在亚洲和国际事务中的地位和分量。赫鲁晓夫1954年访华时高度评价了中国在国际舞台上的作用，赞扬中国抗美援朝和中国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称中国现在是一个重要的强国。从1953年5月起，苏联逐步扩大对华援建项目，形成156项重点工程。这对中国工业化和国防现代化起了重要作用。随着中苏关系得到加强，中国在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地位和威望也得到提高。

    再看第三世界国家。中国树立起负责任的大国形象，特别是在亚非国家中的影响日益扩大。1954年中国成功出席在印尼召开的亚非万隆会议，就是这种影响力发挥作用的结果。还有中国与周边睦邻国家的关系，中国在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及时提出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多数周边国家和平解决了边界问题，为国内大规模工业化建设赢得了和平的国际环境。

    总之，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是关乎中华民族生死存亡和独立解放的伟大斗争，是使中国重获大国地位、巩固和提升大国地位的伟大斗争。三次战争的胜利，毛泽东居功至伟，他的名字是和中国的大国地位联系在一起的。国威和军威、国际声望和民族骨气，这是毛泽东时代创造和积累的宝贵财富，今日中国只有在毛泽东奠定的这一基础上，才能由一个世界大国向一个真正的世界强国目标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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