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传来一支玫瑰花,又跷起大拇指。她微微一笑,回了三朵花。
心里有点不忍,她感觉苏尔守非比寻常,要么大有来头,要么为人效命,加进了阴谋化的集团,也是那个窝里的虎狼。他背后的董事长,大概就是要买自己的大老板之一。
至今她有过不少的机会,一次次由于自己的小心和忐忑,不敢放松戒备,一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磨去多少优秀男人的耐性。虽说眼下这男人并无吸引她的特色,但何以躁动不安,有一种依恋之感呢?
苏尔守自然不明白她真实的心思。女人的变化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他没有追她,而是跑向自己的车。她上车后,他深深看一眼,记下了出租车的牌子,很快进车、倒车,不顾好不好掉头,拼着扣掉12分,连过三个红灯,追出去三四公里,看见那辆车。
他眼疾手快地拍照,锁定了它。
一直进到市区,市中心,来到她所住的小区,一个半新不旧的院子前,有着铁栏杆,围成一道高墙。师媛媛下车,并不知道他能跟上。她去了院子旁的超市,苏尔守找到了超市的出口,便上车,戴上墨镜,谋算如何找到她的住所。想起后备厢里的纸袋子。袋中有一套男女混穿的西装,一顶长长的假发和一顶粉色迷彩棒球帽。
这一套武装,过去他常用来假扮过路的行人,或者伪装时尚的淑女,冒充售楼的小姐、买楼的托儿,刺探线路,哄抬楼价,传递售楼消息,套问潜在客户的真实想法。不料今天却成了尾随师媛媛的道具。
他从车里出来,长发披肩,俨然一位妙龄女郎。压上棒球帽,他坐在道旁花店的门前,那里花粉刺鼻,香气盈人,让他连打几个喷嚏。
他一边留意,一边询问各样品色都派什么用场,请店家帮着选出十一支荷兰白雪公主玫瑰花,配上米兰和满天星。又要了一只包装好的巧克力大礼篮,插在红衣主教、萨曼莎、达拉斯、超级红、贝拉米的边上,点缀蓝色妖姬和紫皇后、紫精灵,外配海芋和沙巴叶。
苏尔守付了钱,不多一会,看到师媛媛提着一袋东西出来,他忙叫店家等电话送货,便拿了票,匆匆追去,扭捏着走进她家的院子。
她住在塔楼的三号二单元。
这样漂亮的小姐,条件又好,哪能没有男友、缺少男人呢?她说没有就没有吗?
苏尔守一边走,心里竟有些烦起来,不安起来。
看来推销楼盘和拿下一个女人,用心与手法是接近的,感受上不一样。楼卖不出起码还在自己名下,女人攻不了她的心,所有努力就落空了,还提心吊胆,怕被她认出来。
师媛媛转过身,在静静地看他,看另外一男一女跟进了电梯,她并不认真地看人,惆怅的样子,目光散散的,没有聚焦,根本认不出他了。
她是去八层,摁过后,其他人忘记动手,似乎全是去同一层似的。她没感到有何异常与不对,苏尔守却有了异样的感觉,发现身边的一男一女很是莫名其妙,他们相对而立,面无表情,余光在看他,很像是特工。
难道师媛媛被另一拨人惦记?还是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
他微微侧身,装着玩手机,倒转镜头,无声地录了像。
电梯很快来到第八层。她出电梯,去了左边。另两位络绎而出。电梯不上不下,他等了等,应该出去了,他点一下键,走出来,电梯关闭,楼道里暗黑,头上有一盏灯,朦朦胧胧地晃了一下,很快就熄了。
暗影里,刚才两位尚在楼道上鬼鬼祟祟,见他贸然而出,连忙惊慌地抱在一起。同时转身对着他,留意他的动向。
他即刻右转,若无其事地走开。他的心跳却急迫得很,虚而且乱,掌心里汗湿湿的。
到了楼梯口,通往楼梯的门半开着,他推出响,再拉上,传出关门声。他停住不动,静听那两位的消息。他们似乎在低语。有着细微的声音,那声音渐远渐淡,仿佛是从波心衍射而去的浪圈圈,写在水上,渐写渐没。
他的耳力奇佳,捕捉到最后那点若有若无的音息,去了一个稍远的地方。他脱下鞋,提在手上,摸到楼角边探视。
影影绰绰,早先的两个人小跑着回来,躲在角落里朝那边的走廊探头探脑。
他们或将不利于师媛媛,并非在跟踪他!
他查获到二者的居心,满腹狐疑,不清楚他们因何要对付师媛媛这样的小女人。怪道她总受惊吓,的确有许多想要收买她的老板?他们有钱,有闲,派出大批眼线,等在周边、楼下,她必经的路上,步步紧逼。
既然刚才又有人说要买她,那就是加紧了攻势。
她那里毫无知觉,在电梯里那么平静、镇定。有三双眼睛在监视她,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到不妙。有多粗心的姑娘!
得帮帮她,大张旗鼓地求爱,把所有的恶棍都撵跑!
他很快有了主意,轻轻转回楼道,扶着护栏,小心地下去。
下了两层,又回到电梯口,电梯停在第十二层,他呼气,摁电梯,双掌单击,拍开灯光,那光混浊、浑然,略显阴森。
两边的墙皮一层层剥开,卷起来,地上污糟糟的。他快步去了右侧的走廊,看了看里面,一边有五六家,廊道很长,让人憋闷。
电梯到了,他很快下去,见着了阳光,一颗高远的心随之光亮、阔大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院子,意识到自己多么的下作、卑鄙,为网罗自己心仪的女子,他竟在说谎、欺骗、作伪、暗算,无所不用其极!而这些举措与那些想买她的流氓,以及一帮还在盯梢她的歹徒,有何分别?
如果他们真有目的,真是在对她,那么反证了师媛媛确实是单身女郎!
出手吧,以本来的样貌出现和进攻,显示诚意,震慑坏蛋!她需要帮忙!
苏尔守换下伪装,再进花店,店家这次没有认出他。他把条子还给了店家,请她们找几个吹拉弹唱的人,带上乐器,最好有小提琴、笛子、萨克斯管、锣鼓等等,送货上门。送花时一定得锣鼓喧天、招摇过市,向全世界宣告师媛媛名花有主,其他不相干的自然会退缩。
她是值得他兴师动众的女子!
他怀着浪漫和理想,在街头时装店换掉身上的脏衣服,要了一款白色的短袖衬衫,袖口是蓝白竖型条纹,配了米白色休闲裤、英伦休闲鞋,打扮得清新、帅气!
花店那边也准备齐了,向不远处的一家婚庆公司,要来五名器乐手。
苏尔守集合队伍,请花店一名女士举一面“媛媛,我爱你”的红牌牌引路,两名礼仪小姐提了礼品盒,两名搀着礼篮随后,自己心情好、脸皮厚,抱住“白雪公主”居中,五人乐队殿后,吹吹打打,拉拉唱唱,演奏的是民歌《一杯美酒》。
明快、喜庆、甜气,刚好表达了请人接受爱情的愿望。
这帮人奇形怪状,闹得欢快热烈,跑来许多围观的,一路哄笑。几个孩子穿进穿出,嘻嘻哈哈,又蹦又跳。
一行人来到楼底下,苏尔守瞥见人群外的车子旁,那对鬼鬼祟祟的男女还在,正给另外一男一女数着钱,几个人的眼睛这时都很忙,被点着的票子勾住,顾不上朝这边看。
苏尔守释然。敢情人家不是探子,不是卧底,而是另有生意。
进了楼,来到电梯旁。这么多人一次装不下,苏尔守作了分派,交代会齐后的衔接,就和花店的女子们先行上去了。
女人在叽叽喳喳,廊道里的灯都纷纷受惊似的放出了光。她们分不清东南西北,齐声喊:师媛媛——快递!
她们为着一个男人的真情感染,红着脸,尖起嗓子,直把八层上能叫开的门都叫开,也没见有什么师媛媛迎驾。
姑娘们只好扯高嗓门子,继续喊叫。
有一个竟知道师媛媛,拍一扇门,师媛媛这才听见,从里面答应,身穿浅红色睡衣,倒屣而出,闪过脑袋,吃惊地问:谁啊?
她的手搭在门框边,腕子上戴了女士佛珠,18颗,绕成两匝。佛珠手串在暗黄的灯光下,发出玻璃般的光泽。
你是师媛媛?
我是。
姑娘们大笑,一个把她拉出来,送上红牌子,其他人挎着花篮,将她围在核心。
诧异间,咚咚咚、嚓嚓嚓,锣鼓齐鸣,震得人的耳膜都快胀裂了。姑娘们躲在她身后,嘻嘻哈哈看热闹。
锣鼓声息,切入排箫、手鼓和笛子,一道细长的小提琴声刺穿狭长的天空,悠扬、飘忽,好一杯美酒!
师媛媛沉浸在惶乱、期待而莫名的激动里。
司机焕然一新,从角落里现身,手捧一束银白的玫瑰花,唱着歌向她走来。
她立时花容失色——这,这,这个冤大头,追命鬼!放了多久多长的哨,怎么找来了这里?他真是卧底、混蛋,一切的幕后指使者!
多少天的惊恐、受怕,全因他!色胆包天的流氓!送上门了——报警!
鼓乐声却让她报不成。她想溜,丢了那块表露心迹的牌子,姑娘们又在身后堵住了。
花香逼人,空气不得流通,微觉晕眩。她快要倒下了。
苏尔守借着那点光,单腿下跪,献上洁白的鲜花,喊道:媛媛,我爱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乐队跳起来、吹起来,重复唱起了“心上人请你把它接受”。
震撼、感人。
师媛媛再如何反感他、恶嫌他,内心怎不感动?她捧着花,升起一股想要痛痛快快哭一场的冲动,她在尽力克制,隐忍不发。
乐声飘荡,人心浮晃,她感动得泪水滚下来,渐渐儿被音乐和花香里的诚意融化。
一曲奏完,挤满了人,他要去她的家,朝着外人挥手,乐师和花工想给她搬花篮,她拿“白雪公主”挡住前方的路,不放他们过去。
苏尔守赶紧封了两个大红包,遣散他们。围观的也让他劝得纷纷都散了。
苏尔守提起花篮,笑道:回去吧,外面空气不好。
师媛媛静下来,格外冷淡:你也走吧,别让我撵你!
苏尔守哪里听得进,请她回屋里再说。
那你等着,我进去换衣服。
她关了大门,将苏尔守留在外面。
他心里宽和不少,趁着她回去,把花篮和礼品摆在她家门的外侧。正想去哪里洗手,却见一男一女,打开媛媛家的门,说着话。
好美的花呀——真香,嗯……
两个人伸长脑袋,深深地吸气,扭过头,见到了苏尔守,盘问起来。
苏尔守感觉他们面熟,在哪里见过——楼下,这两位可不是刚才在楼下数钱的男女吗?他记得他们的样子和穿戴。
他以为他们是媛媛的亲人,或者走错了地方,认错了门,便微笑敷衍,说自己在等人。
二人有点失落,进屋后,又把门关上了。
许久,师媛媛轻悄悄出来,换下睡衣,除掉佛珠,穿上飘飘的长裙子,仙子临世,洁白无瑕,越见得楚楚动人。
苏尔守莞尔一笑,把一盒巧克力单独递给她:可以进去吗?
她并不答话,摇摇手。他提起花篮,踏进她的家。
怎么回事?过道这么长!——原来里面住着好几户人家!
苏尔守恍然大悟,有点进退不是了。
她走入中间那道门,领他进了逼仄的卧室,听凭他折回去,把物件礼品一个个搬进小屋。
苏尔守搬运时察看了里外,弄清楚房子的构造。
开门进屋,是一条过道,混杂霉味、汗味、尿臊味和玫瑰花香,五味杂陈,如同春天里施过大粪的田野,盎然着勃勃的生气,可是田野上的生气有着原始的清新,怎么闻都不够,这里更多的是味儿,人群杂处的郁闷气息。
过道上黑黝黝的。中间顶端,装一盏昏黄的灯泡。灯下两排木头墙,安着一道道门,分隔切割,同居了六户人家,左三家、右三家,门都关着。刚从外头回来的男女,住在左边最里面那间。
大屋的左前角上,有一个小厨房,右角是卫生间。厨房和卫生间六家人共用。
媛媛的房间居左边中间,是隔出来的,墙上高处,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拉上了布帘子,布置得就像那里有一扇大窗户。
从天到地,一张挨一张,墙上糊的是彩色的《音乐时报》。
两面夹墙之间,加了一块板儿床,刚刚能摆满。紧里面,床上扯了绳子,挂着媛媛的衣服。
床前有一张缺掉一条腿的短桌子,拿码高的报纸和杂志撑起来。桌子上方的墙上,挂一台平板小电视,桌子底下塞一只皮箱。旁边地上则是凳子、椅子、水桶、电炉、高压锅、水挑子、塑料盆、不锈钢盆、淘米箩、热水瓶、拖把、风扇和洗脸架。横放的纸箱子上,放了两块木板,码了米面油盐,连冰箱都不能放,她都是现买现做现吃。
就这点东西,已足够把房子里所有的空间填上。来人她只能坐在床上。
师媛媛俯身过来,竖一指在嘴上,轻轻说:隔壁,坏家伙!
她伸手指了指,苏尔守知道了,她说的是他看见的那对男女。
刚才他们以为我不在家,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什么话?苏尔守问。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师媛媛语气中带了凄凉的冷气,轻声道:你也看见了,这下安心吧?我就住在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确实,师媛媛落脚在这种地方,让他意外之至。但还不算过分。出道那会儿,他也曾艰难,只是处境比她稍稍好一点。
他的鲁莽,他的兴师动众,轰轰烈烈,是羞辱,也是对她现实处境的嘲弄!
她挡住了花店、乐队和看热闹的那些人,是对邻居的尊重,也是为守密,守住了尊严。否则看到这些,媛媛和邻居的脸,可往哪儿搁呀?虽然这不是什么错,但张扬便差矣。
原以为师媛媛和父母移民北京,住在一起,有一个温馨的家,过着美满的生活,无忧无虑地成长,他要有杰出的表现,让她和亲人动情,全天下都知道他在爱她,同情他支持他,怎么料到中心城市里、整洁园区中,还藏着蜗居、贫民窟,有一群蚁族在顽强地存活呢?
她的难超乎想象!不怪她古怪绝情,丢弃了早先的清纯!
那么多大人物惦记,欺负的竟是一个落难女子!
苏尔守心疼起她来,暗暗责怪适才的莽撞和想当然,这时候根本就不该摸到这里来。
此时,师媛媛既有忘情的满足,更多的则是委屈,还有对于黑道人士的憎嫌,邻居适才的话,更让她隐隐不快。
她分明听见邻居家的男人进门就大骂:隔壁的婊子不在吗?肯定有名堂。现在有多少人订购我们的情报啦?六个!而且一个个都是牛逼哄哄的大老板!他妈的太有钱了!跟踪这婊子,没想到能发这么一笔横财!外头那男的,我看很有钱,我点拨了一下,他都不开窍,花痴吧?还真的迷上了那婊子……
女人骂道:你就不能小点声,让人听见?
怎可能?外头那个不是还在等她回来吗?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后面说了什么,师媛媛就听不见了,让她本在犹豫要不要报警的念想断裂了——这么说,我冤枉了好人!
她在房里待了片刻,蹑手蹑脚出来,开门。回去时重重踩出了声音,好叫做了卧底的芳邻晓得,她是从外面回来了,进入他们的监控区。但感觉多么丢人,让苏尔守为自己揪心。
既然他是给董事长开车,那就见过不少世面,无所谓了。
骨子里她瞧不上他,觉得他和自己在一个层级,起码状况不比她好多少,她不愿和这样的人再有瓜葛交情——要是连司机都可以门当户对,都能够追,那她所有的努力白搭,委实就是那种便宜处理的大路货了。
也只有他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敢凭着血勇,登门求爱。
爱情无罪无过。虽然他拉下了她精心装扮的高贵,她已没有太多瞧不起他的本钱,不过她的内心依然骄傲。
师媛媛感觉之好,有着强大的自信心。
女人的身材、容貌、才华,一定能给她带来数不尽的好运。外面有着炫目的光,可以展现她的美。光线与舞台甚至将她无形地拔高。
在家里,她和所有的明星一样,剥除油彩,屈辱甚至无助,时刻要面对赤裸裸的残忍的现实,但在他面前,她的里子、面子都还有光,对于他的殷勤,她虽说感动,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歉退。
她咕咕噜噜地说话,神经似的。苏尔守不为所动,劝说一番,哄着她,带她出了门,来到院子里,沿着林间小道往里走。
夕阳西去,晚霞如绸。他们快步穿过去,来到一条小湖边。他们在长椅上坐落。阳光正好,温馨的风含着甜丝丝的消息,在耳语呢喃。
红光铺面,环境幽静迷人。苏尔守幻想在这里他有一套临湖的房子,推开阳台的门,正与师媛媛依偎在藤椅上聊天。
你往后别来找我吧!
这句话并不响亮,却足够把他惊醒。
他看看师媛媛,发现她仍是滞留在一股颓败的状态里。仿佛他在攀她的高枝儿,她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与借口。她以为这是十分明朗的事。
苏尔守被她的决绝炸得一阵晕,懵懂迟钝之间,意识不到自己多么的愚蠢。不自在地伸手来拉她,她避开,移到了椅子的尽头。
咱们吃饭去吧?
师媛媛说:求你了,别来了,好吧?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你们男人最要面子。刚刚我想报警,把你推出门去。你这样的男人,不是我的菜,真的,没有任何的感觉。乖乖听话,你体面,我也体面。将来还能做朋友。我上去了。
这些话说出来大气,真切,体贴,也得体,是在求得他同意,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妥,却句句致命。
男人都是贱鬼投的胎。她越是躲避,他越觉找对了人,她就是想象里的那个最美的形象。
可是爱情毕竟需要两个人呵护,他不能一厢情愿,这就有了坎坷。他知道多数的爱情开始无不如此。
他怎能为这些放弃?他不肯把她当作另一个人。她是自己失而复得的情人!
她像是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给他任何希望,正正经经说道:你这个人吧,品性还是不错的,找一个适合的女朋友容易,我留心给你介绍。好吧?
她这样坚持,让他的心凉得飞快,像是落进了寒冷的海水中,觉到了无边无际的空洞,生命的毫无价值。
他还要讲讲他们的过去,讲她是个高中生的时候自己对于她的感受,讲他的事业,为了谁拼搏,看来还不到时候,她根本在否认,或者是逃避。她有着什么难言的遭遇。
既然这样,僵持下去适得其反,苏尔守便轻轻点头,没想把自己的身份交代清楚,只简单说他从江南水乡考出来,念的大学,学的专业很一般。财务自由,代管一家公司,夏天到期,还给主人后,他会云游世界……
他不能一下子端出所有,把她吓坏。他在慢慢改变她的印象。他相信靠钱砸来的女人最便宜。
情人是灵魂上的交合,也是品性里的投契。她有着不能言说的苦衷,曾经压倒了一切,他得慢慢感化她,横穿两千多个日夜,从南往北,压进一个黄昏里,一步走不到她的心灵,生根发芽,春意融融。但春天还是会来的。
她呢?已经将他当作此生最受感动的男人。既然他不在黑帮,那么先前对于他的误会,就不必横亘其间,挡住一个男人美好的情谊了。
她还说不清这个男人的话有几句可信。他是保安,是司机,又是工程师,现在看还是个经商的。
真乱!变化也快。他究竟是谁?
他给她翻看微信,那里有他参加活动的照片,他的朋友、同事和客户。他加了她的微信,选出一些图片发给她。
她浏览那些图片,他的确有职业,在做珠宝生意。亲自站台,给客人做推销。那是比较辛苦的,不容易的。
她问起他开的那辆车,车主怎么会拘留、罚款。他恍然大悟,原来她调查了自己。忙说回去问一问,那辆车可不是他的。
她压在心上的最后一块石头落地。
只要不是来历不明,他就可以做朋友,否则连朋友都没得做。她做人有底线,绝不和黑社会有任何交情。这一点她早有防备,闺蜜中结识了警察,可以随时帮忙调查一些奇怪客人的身份。
他说今后如果饿了或者是不开心、烦恼,那就剥一颗巧克力,含在嘴里,就会愉悦愉快,那是他的经验。
师媛媛无心听他讲话,他的体验她不感兴趣,想来他是在变着花样取得她的好感。
他不管不顾,把写给她的信传到她微信里,介绍说自己前十年太累,没有生活,今后想开了,起码要玩个三五年再说。请教她可有什么好玩而不至于玩物丧志的东西。她笑了:找一个女朋友啊……
苏尔守大乐,复问:除此以外呢?你再推荐推荐。
师媛媛不把他的话当真,这人又不是老板,又不是富豪,年纪轻轻的,就宣称财务自由,坐吃山空吧?将来怎样死的恐怕都不知道!但经他一问,她转转大眼睛,机灵地回了话:最好回大学念书嘛。如果没有考试压力的话,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和谁玩就和谁玩。身边有好多漂亮的女生。青春啊,未知啊。保管你玩得忘了自己是谁。经济上既然宽裕,那简直是太上皇的礼遇……
苏尔守忙问:什么学校能没有考试……
师媛媛惊异,满以为他会知难而退,哪知道他在顺杆子爬。随他吧!她轻轻一笑,说:那就多了!商学院的EMBA,我最向往的地方。
哦,听说过。EMBA,好像一些过气的明星削尖脑袋往里钻,看中的不是学到什么,而是可以结识同学里的老板,给他们做二奶、小三。
师媛媛骂他眼里容不得光。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做小三那也是特例。多数还是奔着学本事去的。
苏尔守笑笑说:媛媛同学,我敢打赌,EMBA这种班肯定都是偷鸡摸狗的。花钱买圈子,买到了资源、信息、人脉、美女和帅男,一锅大杂烩,就和上流社会的俱乐部一样。
师媛媛顿时热辣起来,说她将来就想办一所类似的学校,只是成本太高啦,遥远,渺茫,简直如梦。但为了这个梦,她会努力攒钱,起码先去读一个EMBA,实地体验和感受一把,得到一些扶持、赞助,为姐妹们搭建大平台。
哪一天梦想成真,你说这是“偷鸡摸狗”吗?圈子有它正面的价值。有能够花钱买到的圈子,有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圈子。能在社会上功成名就,哪一个不是珍珠?这一颗颗的珍珠,被各种圈子联起来,就是一串串贵重无价的项链。因此,每一颗珍珠都是机会。再要是年轻人,那得是多大的夜明珠啊!
她摸着手腕子上的佛珠,灵感勃发,说出了至理名言。苏尔守更对她刮目相看。过去“她”在他心里,做了提升自己内功的引子,让他练成了“珍珠”。眼前这个女人,想到搭建与整合,推销“项链”。自己有责任帮她,却不能说得太满。
他笑道:模特有人认为是夕阳产业。无论怎样,我佩服你的勇气!你的努力一定会有丰厚的回报!我老啦,羡慕你的激情。我走着反向的路,是那种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的老男人……
挣脱?呵呵……太搞笑了!为啥呢?因为累吗?你才多大呀?歇手以后靠什么生活?
苏尔守拍拍手,说:我赚的钱够花。你真想念什么EMBA,我陪着你读。
不要。师媛媛条件反射般拒绝。心想这人快疯了,他以为是上大学呢,每年只需三五万块。那可是一百万,十几年不吃不喝的薪酬!她现下连十万都拿不出。他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实在无法对话!
走吧。
他们站起来,轻轻地走,都在感知着对方的轻。蹊跷的是,她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觉得这个人缺点一大把,但起码算仗义,够诚实,愿意付出一切,是那种关键时候能够搭搭手的有用的人。
手机在响,她接了电话,说自己有急事,再见了。
苏尔守送她到楼下,爽快地扬手。心里有点堵,却不得不分开。今后她也许不会再给他机会。该如何延续故事,来博取这位虚荣、要强、上进的小女人的好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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