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前一天的晚间,沿海某国际机场上,一架美制波音747客机呼啸而起,直插云天。它如一支银色利箭,往广州方向飞去。客舱里旅客们欢声笑语,空中小姐穿梭在走道间忙来忙去,更增添了和谐而活跃的气氛。
在客舱的第八排A、B、C座位上坐着3个年轻人,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他叫尹雄。另一个身材矮瘦,蓄有很显眼的小胡子,他叫刘军。
他俩中间坐着的是一位港澳华侨打扮的妙龄女子,她叫叶楚云。这3个年轻人,似乎不像其他旅客们那么活跃激动。他们默默无语,闭目养神。在飞机升空15分钟后,只见叶楚云用手按揉着肚子,弯起了纤细腰肢,蹙起了细长叶眉,苦着脸向身旁的尹雄细声说:“阿雄,我、我的肚子痛。”说着她用双手用力按揉着肚子,揉了一会,有气无力地说:“哎哟,阿雄,我受不了了,我想拉肚子了。”
尹雄立起来说:“那我扶你到洗手间吧!”说完他就搀扶着叶楚云,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前舱的洗手间走去。
他俩一到洗手间门口,看到飞机前舱与客舱之间有一道墨绿色的布帘,两人迅速使了一个眼色,一挑布帘,闪了进去。
一进前舱,尹雄快速解开了西装上衣的纽扣,露出绑在腰间的两个炸药包,他拉出两尺多长的拉索,把端点的一个小铁环套进左手的食指上,接着右手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支小手枪。叶楚云肚子也不疼了,她伸手从套裙里掏出两支小手枪,一手一支,动作娴熟迅速得惊人。
眨眼间,他俩面露杀机,迅速往驾驶室走去,尹雄用肩膀顶了顶驾驶室的门,门却纹丝不动。他毫不迟疑地扬起了手枪柄,向驾驶门的小玻璃窗猛敲去。只听“哐啷”一声,玻璃碎了,紧接着三支手枪同时从破洞里指向驾驶员。尹雄用阴冷的声调发出命令:“开门!快开门!”
正在机舱里聚精会神工作的驾驶员邓翔和两位机组人员,听到“哐啷”一声,猛地吃了一惊,他们刚反应过来,三支手枪已从玻璃破洞指了进来。
邓翔暗叫一声:飞机遇劫!
“快开门!”尹雄隔着玻璃窗粗暴地吼叫着,“再不开门我就要开枪了。”
邓翔没有回话,但他马上用英语向广州白云机场发出了“飞机遇劫”的呼叫。
尹雄见了又气又急,他脸露凶光,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不准发报!快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要你机毁人亡!”
一听机毁人亡,邓翔的心颤抖了。他本是个宁折不弯的倔强汉子,对着小手枪他是不害怕的,但自己驾驶着这架价值几千万元的飞机,机上二百多名旅客的性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旦暴徒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他只得强压怒火,对驾驶舱的两位同伴说道:“把舱门打开。”
舱门一开,尹雄和叶楚云冲了进来,他用手枪顶住了邓翔脑袋。叶楚云背靠舱壁,立定马步,一手一支手枪分别指着两名机组人员。尖叫着:“快滚出去!”而那两位机组人员却纹丝不动,只是用愤怒的目光无声地与她抗衡着。尹雄一见这架势,大声喝道:“你们不出去,我就拉线了。”
邓翔侧过头,一眼瞥见尹雄腰间捆绑的炸药包和他食指上扣着的引爆小铁环,他拉了拉驾驶杆,对同伴说:“你们先出去。”
等两位机组人员刚走出驾驶舱,尹雄向叶楚云一甩脑袋,叶楚云立即点了点头,手持双枪也跟了出去。
尹雄见劫机已按计划初步得手,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用手枪轻轻地敲了敲邓翔的飞行服头盔:“老兄,打扰了。希望你与我们来一个合作。”
邓翔手握驾驶杆,斜睨着对方:“怎样合作?”
“飞往台湾!”
“台湾?”邓翔的心又是一个颤抖。他没立即回答,他的大脑在翻腾,在盘算着如何粉碎歹徒的劫机阴谋。过了好一会,他故作探询地问道:“到了台湾,我怎么办?”
“我们在台湾下机后,你的去留,任君选择。”
“旅客呢?”
“只要我能到达目的地,我不会轻易伤害人质的性命的。但是你们若想反抗,其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我与你们一起机毁人亡。”
“我希望你能言行一致。”
“那当然!男人口齿将军箭。”
就在这一短暂的谈判的同时,邓翔推了推节流阀,拉动了驾驶杆。波音747客机就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弯,盘旋了几圈后,向着新的航向飞去……
真枪?假枪?
再说,当客舱里的旅客们,听到从驾驶舱传来玻璃被敲碎的“哐啷”声时,都不由为之一怔。领班的空中小姐徐小曼立即知道飞机发生意外了。她急忙迈动双腿,朝驾驶舱奔去,谁知她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吆喝:“站住!”徐小曼不由自主地立住了双脚,回头一望,只见第八排的C座上,站起了一位矮瘦的小胡子。他黑色西装敞开着,腰间捆绑着两颗手榴弹般的炸药包,左手食指上套着引线小铁环,右手拿着一支锃亮的小手枪。
原来,小胡子一听到前边传来“哐啷”声,知道两个同伙已经行动,他也立即按事先约定,立即开始策应行动了。此刻,他见旅客们都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便挥了挥手中的小手枪:“我们劫机了!谁动就杀谁!”小胡子说完就跳下了C座位,迈步来到了前舱,占据了有利地形,然后声嘶力竭地嚷道:“我们要劫机去台湾!我腰间的液体炸药包,一拉就爆炸。反抗者格杀勿论!”
面对这突然袭击,身份不同的男女旅客各自作出了不同的反应:有的惊得脸无人色,有的吓得哭了起来,有的则以愤怒的目光盯着这个像疯狗一样的小胡子。
这时,叶楚云押着两位机组人员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她凑近小胡子,小声地说道:“里面已经得手了。”小胡子一听,心里一阵狂喜:劫机已按预定方案得手了第一步,现在必须要施行第二步了,于是便让客舱的所有旅客重新分列就座。
小胡子在前舱背靠舱壁,立定马步,左手举着炸药包的拉弦,右手持着手枪,瞪着那双绿豆眼不停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审视着可能出现的疑点。
叶楚云手挥双枪,强迫旅客重新坐好。最近前舱的一律是小孩子,中间一层全部是妇女,所有男人都被安排坐在客舱的最后面。小胡子认为:这种重新分列组合的做法,可以把自己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减到最小限度。一旦有变,起码有几排幼稚无知的小孩作他们的缓冲区。
等旅客们重新排座后,小胡子挥舞手枪,恶狠狠地宣布道:“不准擅离座位,不准交头接耳,否则杀!”
这时,客舱的男人堆中,有个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正两眼微眯着盯着小胡子,此人个子不高不矮,身穿花格衬衣,外面是一套浅灰色的西装,右手放在西装衣袋里,手里也握着一支小手枪。他便是本航次班机护机便衣,名叫韩星。当小胡子站起宣布劫机时,韩星就想拔枪击毙他,但一看到小胡子左手扣着炸药包的拉索又犹豫起来了。他觉得弄不好,炸药包一响,其结果就不堪设想,而且劫机者又是三个人!怎么办?韩星两眼盯着小胡子,脑子里好似陀螺在快速旋转着,却一时还落不到最后一个点子上。
韩星在苦想,旅客们也各自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反应。不少人都把目光的焦点聚集到歹徒们那几支小手枪上,脑子里打着问号:这些手枪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问号在空中小姐徐小曼的脑子就更具体了,她怔怔地想:1988年5月12日,厦门至广州的航线上,那两个劫机者用的就是假手枪,如今,这三个歹徒会不会再重演假手枪的戏呢?如果劫机者这次用的手枪、炸药也是假的,那只要有人一声号令,全舱的旅客就会一涌而上,把他们砸成肉酱。
但是,面对3个黑洞洞的枪口,人们是不允许交头接耳,交换各自的看法的。坐在边角有一位旅客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偷偷地撕了日记本上的一页小纸,用圆珠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真枪?假枪?”顺手塞给了身旁的中年人,中年人看了一眼后,又传到旁边去。纸条,在人丛中无声无息地传递着,各人的脑袋也飞旋着这同一个问题。
谁知这细微的动作仍被狡猾细心的小胡子发现了。他用右手的枪揩了揩嘴巴上的小胡子,瞪大了绿豆眼喝道:“后边的人,在干什么?”
人丛中的小动作停止了,大家都沉默着。
小胡子叫叶楚云到后边去检查,他自己则站立着,左手紧套炸药拉环,右手紧握手枪,以防不测。
叶楚云像一只野猫,在人丛中搜猎着,终于,她在一位穿裙子的少妇座位下发现了这一纸条。
小胡子看了纸条后,顿时发出几声阴森的冷笑,笑得人们寒毛直竖,他突然收住笑声,把手枪举到头顶上晃了几晃说道:“哼!毒蛇不毒不打雾,老虎无威不过岗!谁认为我的手枪是儿童耍的玩具,就大胆地站出来,让他验证验证!”
小胡子见大家用沉默来回答。他眯起绿豆眼,思索开来,他知道,“假枪”会使众多旅客对自己失去了畏惧,一股反抗的潜流就会蔓延滋长。他觉得要保持自己的威慑形象,就必须来个杀一儆百。他用手枪的枪管摩挲着小胡子,用秃鹫般的目光在人丛中捕猎开杀戒的对象,目光终于停留在那穿裙子的少妇身上。小胡子从前舱几步来到少妇身边,把手枪伸到少妇面前:“你说,我的枪是真的,还是假的?”
少妇吓得脸色苍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刘军大喝了一声,吓得那少妇连忙改口道:“这可能是真枪吧!”
对少妇的退让,小胡子仍未善罢甘休,他用手枪撩开了少妇的百褶裙,露出了雪白丰腴的大腿。小胡子用手枪向少妇大腿的上部移去。少妇惊恐地哀求着:“别这样!别这样!”边说边试图用手把那支手枪从裙子退下来。
小胡子那支手枪仍使劲地往上移,一会就抵达少妇那条绣了花的涤棉三角内裤……小胡子不禁怦然心动,但他很快就压下了那念头。这时那少妇已骇得身体似筛子般发抖,一边颤抖着声音哭求着:“先生,行行好,别这样!”一边仍用双手试图移开那支手枪。就在这时,小胡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食指一扣扳机,只听“砰”一声,一颗子弹就射透了少妇那神秘的地方。“啊——”少妇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从座位上扑倒在地,痛苦地在舱底翻滚着,哀号着。鲜血,从她的裙子里如喷泉般汩汩涌出。少妇挣扎了几下,眼珠向上一翻,就断了气。
这一枪,立刻引来了机舱的骚乱。坐在前边的小孩子被吓得惊喊了起来,呼爹喊娘,一片哭声。
待哭声稍为平静了一些,小胡子扬了扬仍冒着丝丝烟缕的手枪,狰狞地冷笑了起来:“各位看清楚了吧,这枪不是儿童玩具吧!”他见人们被他这一枪震慑了,更是趾高气扬地宣称:“我这腰间的东西也不是吃斋的,它是液体炸药。谁敢反抗,逼我上绝路,我只要把左手的铁环一拉,大家就会跟这飞机一起去见上帝!”
面对这杀人魔鬼的暴行,韩星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握枪的手也攥出汗来了。他几次想拔出手枪把这恶魔击毙,但几乎伸出了衣袋的手又缩回了,因为看到那连着套环的炸药包。他觉得面对这样的歹徒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啊!他又眯起眼睛细细端详小胡子手里的手枪,他认出来了,这是当今世界最流行的自动手枪。白朗宁设计,英国生产的,枪重一公斤,使用九毫米子弹,射程四十一米,装弹量十三发。这跟自己握在衣袋里的手枪是一模一样的。他不禁感到奇怪:这几个歹徒为什么会有真枪实弹呢?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何方神圣
尹雄是一位师长的儿子,平时娇生惯养,恃势欺人,对父亲的忠告和规劝视作耳边风。在西南空军学校读书时,不求上进,毕业后,技术搞不了,就在西南某兵工厂当了一名财务股长。他那英俊的面孔下却掩盖着一个丑恶的灵魂。他崇尚时髦、追求享受,大搞歪门邪道。在任职期间,他串通会计叶楚云鲸吞蚕食了公款四万八千多元。他俩把不义之财大肆挥霍,花天酒地。两人同居后,房间布置更是豪华富丽。这不久便引起了兵工厂领导的注意,组织查账小组进行查核,尹雄与叶楚云的洞房还未来得及奏响新婚圆舞曲,却敲响了丧钟。非法所得被查封了,就在要拘捕他俩的前一个晚上,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尹雄与叶楚云在仓库里偷了四支手枪及一些炸药,携着巨款潜逃了。在巡游了大半个中国后,在厦门的鼓浪屿的沙滩上,碰上了在空军学校的同班同学——人称“小胡子”的刘军。
别看小胡子身材矮瘦,相貌又丑,人却极机灵,学业成绩也佳。他毕业后,初时在南方一个民航局当飞机驾驶员。由于他结交了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被毒菌侵蚀了灵魂。他贪恋女色,多次玩弄女性,因企图奸污一位空中小姐遭到反抗,才使他的丑恶面目全部暴露。对这已构成“强奸”的行径,主管领导出于怜才之心,出面周旋,这才使他减轻为“调戏妇女”,免于牢狱之灾,从飞行纵队调到地勤当杂工。然而对这近乎仁慈宽大的处理,刘军不但没有感恩图报,反而认为命运对他不公平。所以两年多来,他干地勤杂活时吊儿郎当,平时怨气冲天,如今在“逆境”中遇到了落难的旧同学尹雄,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几经研讨,他们认为逃避惩处、“奔向自由”的地方就是台湾。但怎样才能到台湾呢?“劫机!”当尹雄从提袋露出炸药以及那几支锃亮的手枪时,小胡子也怦然心动了。于是,他们3人深思熟虑,设想出劫机前后可能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又设想出解决难题的一个又一个的方法。经过一个多月的研究酝酿,劫机的方案终于制订出来了。
他们各自做好了每个细节的分工,并在野外作了飞机上的模拟专门训练。
今天早上,小胡子利用装运航空邮包的机会,趁检查人员的疏忽,把早已装好手枪炸药的“邮包”混了进去。后来,他又伺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行李”从邮包取了出来,放在第八排A、B、C座位上的行李舱内——这正是他们三人的座位。登机后,三人利用身体互作掩护,取出炸药、手枪,劫机开始了!
如今,小胡子刘军见劫机按预订的方案一步步地实现了,这怎不叫他喜形于色呢?而他又怎想到,反劫机的潜流也正在无声无息地行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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