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庄王不费一兵一卒,攻下了陈国,抓住了夏征舒,将他正法后,开始考虑如何处置“祸首”夏姬。
夏姬实在是个大美人儿,男人对她的抵抗力几乎为零。而第一个被迷倒的,竟然就是楚庄王自己。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连庄王这样的英雄,都抵挡不住这种可怕的诱惑。
楚庄王对他手下的大臣们说:“如此尤物,真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寡人后宫虽多,但如夏姬者,绝少。寡人想把她纳为妃嫔,诸位大夫以为如何?”
诸臣愕然。
这时,一个叫屈巫的大臣连忙劝谏道:“不可,不可!”
屈巫,又称“巫臣”,字子灵,时为申公,属“屈氏别支申氏”。
这屈巫很有前瞻性的从国家天下的大立场上,为楚王着想,满脸正气的说出了一大番的大道理:
“大王!我们对陈国用兵,是来讨罪的。如果您娶了夏姬,就是贪色也!讨罪为义,贪色为淫,您打着义举的幌子开始,结果却以贪淫好色为终,强抢了一个美人回去,您叫天下人怎么看您!所以臣以为,大王若真的想争霸天下,大王的举动,就不该如此。”
庄王被巫臣这么一说,猛地回过神来,点头道:“你的话说的有理,那就算了,寡人再不敢娶她了,只是此女世间尤物,若再经寡人之眼,必然不能自制。如何是好?”
屈巫说:“放了她,让她走,随她去哪里吧。”
于是,楚庄王就把她放了,叫军士们从后面让出一条道,叫她走,随她到哪里去,任其自生自灭,眼不见为净。
正当楚庄王悬崖勒马之时,另一位大将也被夏姬的美貌迷昏了头。
这位大将是楚国的司马王子侧,字子反。他见楚庄王放弃了纳夏姬为妃的想法,就赶忙跳出来叫道:“如此绝色美人,就这么说放就放了,你们真是糟蹋东西,暴殄天物呀,可惜呀,太可惜了!”
楚庄王问:“那怎么办?”
王子侧回答说:“臣,中年无妻,大王不如把她赐给臣做老婆吧!”
楚庄王想想可以,这样倒也不错,正要答应他时,那个叫屈巫的大臣又连忙劝谏道:“不可,不可!大王千万不能答应他!”
王子侧气坏了:“你什么意思呀!你存心捣乱是不是?你说大王不能娶她,那我又凭什么不能娶呢!”
这回,屈巫不对王子侧讲大道理了,又讲出另外一种理由来。
屈巫说:“这个女人,乃天地间的不祥之物,她是个祸水啊!据我所知,凡和她有关系的人,没一个好下场!死了她堂兄,死了她老公,死了她的国君,死了她儿子,还有孔、仪两位大夫,也是半死不活啦,最终陈国也因她而亡啦!真是不祥到了极点!天下美女多如云,将军何必要娶个不祥之物自寻死路呢?难道是想等你将来家破人亡了再去后悔吗?”
楚庄王在一旁听的毛骨悚然:“你说的是,连我也怕了,我看王子侧还是别娶她好了。”
王子侧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她了。只是一件,你说大王娶不得她,我也娶不得她,难道你想娶了她不成?”
屈巫正气凛然的回答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
楚庄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再吵了,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物无所主,人必争之。这样吧,我听说连尹襄老最近死了老婆,就把夏姬赐给他填房吧。”
于是,夏姬就被送给了连尹襄老,一个老态龙钟的糟老汉。
连尹,是襄老头子的职务,掌管楚国居民“连”一级事务的小官。
这样一来,大家都高兴了。
襄老头当然是高兴的。
楚庄王觉得这样很不错。
王子侧也认为很好。
不过,最高兴的人,则是那个很正派、很能说的屈巫了。
因为屈巫却在心里这样盘算道:“这个老儿,一大把年纪了,如何经得起那妇人折腾?少不得一年半载,肯定一命呜呼!到了那时,这美人夏姬,终究还是我屈巫的!你们谁也别想!”
贰 孔子最敬佩楚庄王什么
公元前598年,楚庄王大兴义兵,讨伐陈国。因为陈国是个小国,楚国很快就诛灭了夏征舒,占领了陈国。
《史记》上说:“徵舒弑其君,故诛之也。已破陈,即县之。”
夏征舒弑杀了他的国君,没人管,所以楚庄王就要帮陈国清理门户,严惩凶手,将夏征舒诛灭了。然后,本应该打道回府的,但陈国既然已经被攻破占领了,到手的肥肉,难道就这么扔了?
实在是可惜呀,于是,楚庄王干脆将陈国灭掉,把陈国变成了楚国北边的一个县,封王子婴齐为陈公,让他留在这里看守“陈县”。
而陈国原来的一些大臣们,则被楚庄王带回到了郢都。
回国之后,楚国朝中的各位大臣官员们,各个县的县公,以及南方的各个附属国,听说楚王灭陈而归,楚国的疆域又增大了,就都纷纷跑来向楚庄王拍马庆祝。
当全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的时候,只有一个叫申叔时的大臣保持着冷静,他一言不发,并不向庄王表示祝贺。
申叔时,楚国贵族,他当时作为使者到东方的齐国去了。因为齐惠公死了,太子姜无野即位,是为齐顷公。楚庄王为构建齐楚友好关系,便派遣申叔时为代表,前往齐国行吊旧贺新之礼。
申叔时出发的时候,还在楚庄王讨伐陈国之前,直到楚庄王回国三天之后,申叔时才从齐国转来。而此时,陈国已经成为楚国的一个县了。
却说申叔时回来后,向楚庄王交了差事,复命而退,并无半句庆贺之言。
楚庄王心里不痛快了,我做成了这么大一件事,你居然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你什么意思呢。
于是,庄王责问申叔时说:“夏征舒无道,杀死了他的国君,寡人带领诸侯帮陈国的百姓讨回公道,诸侯、县公都来庆贺寡人,偏偏只有你,不来庆贺,这是为何?难道寡人做了这么大的好事还有错吗?你说!”
申叔时说:“大王不问,臣自然不敢说,既然是大王要我说的,那我就直说了,您先不要生气,听我讲一个故事后再发火也不迟。”
楚庄王道:“那好,你就快讲吧。”
申叔时就马上编出了这样一个故事讲道:
“从前有个人,牵着一头牛,经过邻居的麦田时,没有把他的牛看好,结果,那头牛冲到人家的庄稼地里,把人家的麦子踩坏了。大王,这样的民事纠纷案,如果让您来处理,您会怎样判案呢?”
“让他赔!不就得了。”
“可是,邻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怒之下,他就把人家的牛强行抢来,杀了吃了,理由就是那头牛踩了他的麦子。所以,案件升级了,大王,现在您又会怎样来判这个案子呢?”
“那就是邻居做的太过分了!不就是踩了几颗麦子吗,至于抢杀人家的一头牛吗?”
“对呀!正是如此,夏征舒有罪,一人之罪也,大王讨伐了他的罪过,也就足够了,可是,您却瞅着这个机会,强行灭了别人的国家,这和那个杀牛的邻居又有什么不同呢?这又有什么好庆贺的呢?”
楚庄王这个领导,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接受正确的意见。
他一听,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顿足道:“寡人明白了,寡人用伐罪之名号令诸侯,不能以贪人之地而归。你说的很对。”
马上就决定,归还陈国的土地。
于是,楚庄王又将新封的陈公婴齐从陈国撤了回来,取消了陈县,又派人去晋国找到那个躲起来了的陈成公,还是请他回去继续当国君,又叫孔宁、仪行父二人再回去辅佐,重新恢复了陈国的社稷。
至此,陈成公对楚庄王感恩戴德,陈国终于彻底归服了楚国。从这之后的一百多年里,一直到陈国最终灭亡,一直都是楚国的附属国,再也没有背叛过。
孔子在读到这一段历史时说:“贤哉楚庄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之信。非申叔之信,不能达其义,非庄王之贤,不能受其训。”
在孔子看来,楚庄王把信义看的很重,把千乘之国看的很轻,所以赞扬他。如果不是申叔的“信”,就没有这个义;如果不是庄王的“贤”,也不会去听,去接受。
孔子把这一历史事件归结为人品上的“信”和“贤”,这是正确的。
但从客观上来讲,其本质上还是一种“策略需要”。
楚庄王之所以“轻千乘之国”,并非真的觉得千乘之国就比守信的一句话还要轻。这是不可能的。千乘之国,只是个小地盘,相当于天下、中原这个大地盘来说,那就真的是太轻了!
为了最终能够征服中原,称霸天下,所以现在,就万万不能失信于诸侯!
正因为这样,“千乘之国”才显得很轻了,而那“一言之信”,也就格外的重了。
楚庄王的下一站,就是比陈国要强大的多的郑国,郑国正密切的关注着局势呢。
如果楚庄王强行吞并了陈国的土地,就只会更加坚定郑国投靠晋国的意念;而如果郑国看到陈国从楚庄王那里得到了实惠好处,则一定会是不小的诱惑。
叁 古代战败国如何服输请罪
陈国归顺后,楚庄王继续北进,准备快速搞定郑国,打通中原的要塞。
于是在公元前597年的春天,庄王大起楚国之兵,浩浩荡荡,杀奔郑国而来。
以前的几年里,楚庄王平均每年对郑国发动战争一次,都是属于骚扰性质的,目的是想破坏郑国与晋国的联盟,故意让晋国老是引兵赶来相救,叫他们疲于奔命,好把晋国拖垮。
晋国跑来跑去,折腾的够呛,后来就来的慢了。
这一次,楚庄王出其不意,动真格的了,对郑国展开了凌厉的全面攻势,势必要把郑国打的服服帖帖。
先头部队的指挥长,就是那个新婚燕尔的新郎官,连尹襄老。襄老头手下的大将,名叫唐绞。唐绞就是在楚庄王“绝缨宴”上非礼了庄王爱妃的那个人。因为庄王没有追究他,所以他要寻机报答。
因此,唐绞率着几百名部下,为三军开路,一路横扫,所向披靡,每到之处,无不拼死向前,五战五胜,大败敌军,一直杀到了郑国的国都前。
楚庄王的大军,一路上没遇到一兵阻拦,没有一天耽误,很顺利的就攻到了郑国的城下,将郑都团团围住。这一围,就是十七天,没日没夜的攻城,打得郑国人哭爹叫娘,不敢出来。
郑国的国君,是郑襄公。
郑襄公盼望着晋国再来发兵救他,晋国也答应了,但就是没来。
郑襄公等的焦急,天天扳着指头算日子,一等也不来,两等也不来,最终,郑襄公坚持不下去了,城墙都被楚军砸坏了,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他绝望了。
“妈的,老子被晋国人耍了!没指望了!现在怎么办?”
那个时候,凡是国家大事,最严肃、最终极的决策方式,就是占卜。
楚国人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一连攻了十七天都没退兵的意思,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怎么办呢?占卜,问天打卦,听天由命。——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郑国的太卜开始为郑襄公布卦问天。
第一次占卜,向上天咨询:“我们撑不下去了,投降求和可以吗?”
老天爷回答说:“不吉!”也就是说不能去向楚国求和。
郑襄公一看,天意不让我们投降,投降了不好,那怎么办?干脆和他们拼了!又进行占卜,顽抗到底可以吗?老天爷还是回答说:“不吉!”也就是说硬拼也不是好的策略。
既不能投降求和,又不能顽抗硬拼,两种策略都不好,那怎么办?怎么办?郑襄公犯难了,再次进行占卜,究竟该怎样做才好呢?
老天爷从卦象上告诉了郑襄公答案,最好的应对策略是:哭!
一面在太庙里放声大哭,一面把战车开到街上与楚军巷战,这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吉利的结果!
既然天意如此,那就哭吧。
于是,郑国人纷纷跑到太庙里大哭了起来,守城的将士们听到后,也悲从心来,抱着武器,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他们要用他们的眼泪来击退楚军。
这时,楚军已经攻破了城门,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正要乱砍乱杀,突然听到哭声震天,好不凄惨。楚庄王见到如此情景,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道:“唉,算了吧,撤!”
楚军又撤了出来,后退了十里。郑襄公的卦,终于灵验了,他们用哭声击退了楚军。
楚军将领们就不愿意了,咱好不容易才攻破了城门,干嘛要退师啊?
楚庄王就说,要灭国容易,但要让人心服口服却难,先不打他,是要他心甘情愿的归顺,这样才是上上策。
但是,郑襄公却不这样想。
郑襄公和一邦贵族们正哭得欢,突然见楚军莫名其妙的就撤退走了,还以为是晋国的援兵赶到了呢,于是,连忙收了眼泪,加紧修好城垣,鼓舞士气,准备重新再战。
楚庄王一看,原来你们压根就没服啊,于是又进兵攻城。经过三个月的激战,郑国终于被楚国彻彻底底的征服占领了。
郑国沦陷后,郑襄公跪在楚庄王面前,服输请罪。
只见郑襄公把衣服脱了,就和奴隶一样,赤着身子,光着膀子,左手牵了一只羊,右手拿着郑国的国书与地图、户籍,耷拉着脑袋,心服口服地趴在庄王脚下磕头。
这种请罪方式,史书上称之为“肉袒牵羊”,后来就成了一个成语。
光着膀子,就是承认自己是奴仆,庄王为主人。
牵个羊子,就是说自己的性命和这只羊一样,任你宰!任你割!再无怨言,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悉听尊便。
郑襄公说:“我违背了天意,冒犯了君王,这是我的罪过,岂敢不惟命是听?您把我杀了也好,流放也好,或者把我当奴隶卖给人家做佣人也好,我都惟命是听。但如果君王您还能顾念以前的友好,顾念郑国祖先的面子,而不灭绝我国,让我国能重新侍奉君王,等同于楚国的诸县,这是君王的恩惠,也是我的心愿,但我也不敢过于奢望。这是我的心里话,请君王你考虑一下吧!”
小国注定悲哀,弱了就该挨打。
不过,已经频临灭国边缘的郑襄公的这几句话,说的好,又让楚庄王再次动了恻隐之心。
楚庄王正要答应,想放了他,大臣们纷纷反对道:“大王!千万不能答应他,他滑得很咧!哪能随随便便说放就放的呢!”
庄王道:“郑侯为了自己的国家,能够如此谦卑,说明他一定能很好的善待他的百姓,这是郑国百姓的福气,寡人不可以断绝他们的社稷,不可以失大义于天下。”
郑襄公听后,拜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从此对庄王心服口服,对楚国死心塌地。
于是,楚军退兵三十里,与郑国讲和。郑国答应与楚国结盟,成为楚国的附属国,并且,郑襄公派自己的亲弟弟来到楚国做人质,以示归服。
但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晋国人来了。晋国援助郑国的大军,终于缓缓开过来了,已经走到了黄河边上。
肆 晋楚对决前的阵型布局
公元前597年,楚庄王讨伐郑国,郑国等不到晋国的援救,只好缴械投降了。于是,楚国人拉着一车车的战利品,高兴的打道回府,刚走了不远,就听说晋国的大军已经开过来了。
晋军来的实在是太慢了。
但来了,总比不来要好。楚庄王就将部队驻扎了下来,摆开了架势,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霸主!
晋国之所以来的迟,是想让楚国先与郑国火拼,消耗几个月后好对付些。
所以,这一次,晋国派出了强大的阵容,倾巢而出,追击楚国来了。在滚滚的黄河岸边,天下最强大的两支军队,拉开了阵势,严阵以待!
这就是春秋历史上五大战之一的“晋楚邲之战”。
开战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双方的阵容与主要参战人员:
晋军方面:
中军元帅:荀林父。(晋国世袭贵族,他的爷爷是荀息,辅佐晋献公一石二鸟,吞虢灭虞的那个人。他在35年前的晋楚城濮之战中,担任晋文公的马车司机,有功劳,有资历。现在,赵盾去世了,论资排辈,就该轮到他来当元帅了。)
中军佐:先縠。(以前城濮之战中晋军元帅、一代军事天才先轸的孙子。但他却没有得到祖先的遗传,不懂兵法。)
中军大夫:赵括、赵婴齐(他们是前执政官赵盾的弟弟。这二位都有了自己独立的封地,另立了门户,成为晋国的旺族。)
司马:韩厥(韩献子,晋国韩氏的掌门人。早年韩氏没落,韩厥被赵衰收养为义子,成为赵家的臣仆。后来经赵盾举荐,当上了晋国的司马,韩氏又才兴旺了起来。)
上军将:士会(因被封于范邑,又称范武子,晋国范氏一系的开山掌门人。赵盾曾经安排他去迎立公子雍为君,后来反悔了,士会被迫流亡秦国,辅佐秦君骚扰了晋国三年,又被赵盾用计迎接了回来。)
上军佐:郤克(早先晋惠公时代执政官郤芮的孙子,郤缺的儿子,虽然有着父祖辈的机智,但却天生残疾,是个驼背。)
上军大夫:巩朔、韩穿(简历难考。韩穿应该是秦晋“韩原之战”中韩简的后裔。晋国韩氏一系里的贵族。)
下军将:赵朔。(赵盾嫡出的儿子,晋国大族赵氏一系的当家掌门人。但他的几个叔叔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后来终于酿成了“赵氏孤儿”的惨剧。)
下军佐:栾书。(晋国栾氏一系的大家长。他是栾枝的孙子。栾枝在晋文公回国时曾做过内应,在城濮之战时也立过大功。)
下军大夫:荀首、赵同。(荀首是晋国执政官、中军大元帅荀林父的弟弟,被封在智邑,成为智氏一系的始祖。赵同,则是赵盾的另一个弟弟。)
从晋军的这个名单,可以看出一些问题。晋国的豪门大族是越来越多,拥有独立领地的贵族急剧膨胀,晋国政府只好增加一些职务,这样官儿才够用。
楚军方面:
楚军统帅:楚庄王。
楚王卫队“左广”:御者:彭名。车右:屈荡(武艺高强,善于单挑,他是楚国大族屈氏一系的大家长,屈巫的老爸。)
楚王卫队“右广”:御者:许偃。车右:养由基(神箭手,曾经射死过狼子野心的斗越椒。)
随军官员:令尹:孙叔敖。宠臣:伍参(善于察言观色,被称为楚庄王肚子里的蛔虫。他是伍子胥的祖先)。少宰:蔡鸠居(善于言辞外交。)王子谷臣(庄王次子,第一次出征历练。)
中军将领:沈尹(即前任令尹虞丘子。)
左军将领:王子婴齐(字子重,楚国的左尹。)
右军将领:王子侧(字子反,楚国的司马),工尹齐(掌百工之官。)
古代打仗,双方各出三军对垒。从整体上看,楚军方面,等级森严,结构紧凑,晋军方面,临时拼凑,相对松散。
但从布局阶段的对峙来说,晋、楚这两个大国都已经料到,双方早晚必有一战!因为现在,两边的人马,精英已经尽出,全部涌向了这里,人都已经到齐了。
伍 春秋史上最优柔寡断没主见的大元帅
郑国投降了,楚王也撤军了。晋国的军队,才缓缓来到了黄河边上。
究竟是渡过河去,追击楚军呢?还是就此作罢,退兵回去呢?
作为三军主帅的一把手荀林父,正在左右为难。他一大把年纪了,熬到如今这个位置,就已经到了头,他容易吗?再过几个月就退休了,还有必要拼着老命去建什么丰功伟业吗?
只要把差事应付好了,不出乱子,就是最美满的结局,过一天算一天,多舒服呀。但是,他带着队伍是来打仗的,若仗还没打,就这样回去了,又怎么交代呢?真是难以抉择呀。
于是,把大伙都召来开会。
荀林父率先发言:“我们来迟啦,现在郑国已经投降了楚国,我们再去打楚国,已经于事无补,没啥意义。不如等楚军退兵走远了,咱们再去教训郑国,和这个反复无常的墙头草算总账!怎么样?”
三把手士会一听,带头附和道:“行。我完全同意。”
二把手先縠(先轸的孙子)拍着桌子说:“我反对!你们这群胆小鬼!”
士会争辩道:“用兵之道,在于先看好了形势再动手,最忌贸然盲动。楚国内政修明,法令贯彻,军队精良,无衅可寻,最好不和他们正面冲突。见机而进,知难而退,才是行军打仗的最佳原则;兼并弱小,攻伐昏昧,才是高明睿智的军事战略。《诗经》上也说:‘天子的军队多神气呀,率领我们把倒霉的国家来攻取’,所以咱何必要招惹楚国呢?年轻人,一腔热血是要吃亏的。”
先縠反驳道:“晋国之所以能称霸诸侯,是由于军队勇敢,臣下得力。如果郑国就这样脱离了我们,我们还算得力吗?遇到了楚国劲敌却不敢惹,我们今后还能不能再称勇敢?晋国的霸业如果因我们几个人而丢掉了,那我们还不如去死!况且整队的军马都出征来了,一听到强敌就又退缩了回去,这就连男人都算不上了。这种丢人的事,也只有你们做的出来,我做不到!”
三军主帅荀林父见没个结果,只好两边劝和打圆场:“别争了,都别争了,今天就到这儿,散会吧,改日再议,改日再议。”
先縠拂袖而去:“老大,你不是个男人!胆小如鼠,你不敢去,我去!”
先縠就去鼓动赵同、赵括两兄弟说:“我准备自己率领部下渡河,去寻楚军决战!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干?”赵同、赵括齐声应道:“大丈夫正当如此,我弟兄愿率本部相从!”
于是,这三个人就根本不理会大元帅的将令了,带领着自己的部下人马,私自渡过了黄河。
荀林父见他们三个私自违令过河去了,急得只搓手:“哎呀!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我这主帅究竟该怎么办呢?”
荀林父的弟弟荀首说:“打仗怎么能这样呢,《周易》上讲:‘师出于律,否臧凶。’行事顺当而成功就叫‘臧’,反之就是”否”,一个团队不团结,就难于取得最后的胜利。凡率军出征,必须要有严格的纪律,军法严密,行动才会协调一致,这就是‘律’。先縠自作主张,就必然大凶!一旦他遇上楚军,必败,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即使运气好逃回来了,则又会受到军法的处置,还是完蛋了。”
荀林父说:“你书读的真多,那我们现在究竟是过河呢?还是不过河呢?你拿个主意。”
荀首说:“你是三军主帅,当然由你来定夺。”
荀林父说:“那好吧,原地待命,传我的军令:有敢私自渡河者,军法严惩,绝不姑息!”
这时,司马韩厥见事态如此严重,就对荀林父说:“先縠虽然违令冒进,但他如果被楚军歼灭了,那您的罪就大了!您是元帅,将领们不听管教,不服军纪,那您说,这是谁的罪?到时候,您带着些残兵败将们回去,怎么向国君交代呢?您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荀林父大惊!一听就慌了,脑子又开始短路,连忙问:“那我该怎么办?都怪先縠这小子太不听话了!”
韩厥道:“事已至此,不如干脆三军俱进,一起渡过黄河,去与楚军决战,反正您不去的话,罪名大着呢!要是万一打赢了,您老可就大功一件,名垂青史了,我们也都跟着皆大欢喜呀。”
“可是,万一打了败仗呢?”
“假若真的打了败仗,失败的罪过,那就再不会是您老一个人的了,而会由六卿来共同分担,大家都有罪了,罚不责众嘛,您老再仔细考虑哈,究竟是一个人承担罪名好呢,还是由六个人共同承担好。”
荀林父豁然开朗,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也只好按你说的做了!传我的军令:渡河——!有敢不向前者,斩!”
于是,三军连夜渡河而来,行至邲地(河南衡雍),由西而东,背靠着黄河,列开了阵式。
先縠早在这里守候,开心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听我的话的,胆小鬼们,都跟着我上!”
荀林父无奈的叹道:“唉,人心都散了……”
陆 楚庄王争霸前的艰难抉择
晋国方面已经渡过了黄河,准备好了,要与楚军展开决战。
楚庄王正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得知战报,晋国人来了,以荀林父为大将,先縠为副将,出战车六百乘,前来救郑,已过了黄河。
现在怎么办?究竟是打,还是不打,其实楚庄王心里也没底。
于是,他把大伙都召来开会。
楚庄王率先发言:“我们已经走了,晋国现在才赶过来,如果我们再转去和他们交战,似乎是被别人牵着鼻子在走,不太划算呀,究竟该怎么办,是打,还是继续走,请大家畅所欲言!”
令尹孙叔敖是个保守派,向来唯楚王之命是从,他明白了楚庄王的意思,是想快点走,就带头说道:“咱们走吧,没必要和晋国人耗上。”
而善于察言观色的伍参,是楚庄王的宠臣,被称为庄王肚子里的蛔虫。在他看来,却是另外一种理解,他认为楚庄王是想战,所以就说道:“我反对!晋国人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转去揍他!”
孙叔敖争辩道:“如果郑国没有投降我们,晋国来了,那就势必要和晋国人大战一场。可是现在,郑国已经是我们的了,我们还不快走,再去寻仇于晋国,不是多事吗?有什么益处呢?咱们不如奏着胜利的凯歌,全师而归,这样才是万无一失呀。”
伍参反驳道:“令尹说的不对!郑国以前之所以投靠了晋国,是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们楚国没有晋国强大。现在晋国人追过来了,我们却逃避而去,不敢硬碰硬,那就说明我们真的不如晋国了,这样一来,等我们一回去,郑国就又会叛变。我们什么好处都没有了。”
孙叔敖说:“我们去年对陈国用兵,今年又对郑国用兵,我军已经疲劳了,用疲劳的军队去和强大的晋国作战,这有胜算吗?若打输了,就是吃了你的肉,也赎不了你的罪呀!”
伍参说:“要是一战而胜打赢了,就说明你这个令尹无谋无能无作为;若是打输了,我伍参就被晋国人捉去了,你还是吃不到我的肉。”
楚庄王发话道:“你们就别争了,现在,大家投票决定吧,愿意战的,就写个‘战’字,愿意退的,就写个‘退’字,写好了交上来,都不许商量。”
诸将就都拿笔写好了,交给楚庄王。
楚庄王看了,想战的也多,想退的也有,一时仍然难于决断。
经过反复的思索,楚庄王还是决定退兵,不与晋国交战。因为想战的人多是下级军官,而孙叔敖、虞邱子等几个位高者的意见都是一致的,退兵。
于是,楚庄王传令: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把马喂饱了就上路,打道回府,没必要和晋国交战。
当天夜里,伍参来见庄王。
伍参问:“大王,您为什么那么惧怕晋国呢?好不容易到手的郑国,为什么又要丢弃呢?”
楚庄王说:“寡人并没有放弃郑国呀。”
伍参说:“咱们围攻郑国,花了九十天的血本,才让他们归服。现在,晋国人一来,楚国人就逃跑了,这就成就了晋国,是晋国人又把郑国解救了出来,晋国立了大功,郑国又会归顺晋国,从此之后,咱们楚国就再也别指望还能得到郑国了。您这样做,不是打算放弃郑国,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庄王又为难了:“可是,令尹说了,与晋国交战,未必能胜,所以才让班师回朝。”
伍参说:“晋楚之间,终究不免一场恶战,而只有现在,才是有利于我们楚国的最佳时机!”
庄王问:“为什么?”
伍参解释了三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荀林父年纪大了,又没啥本事,不知道凭什么当的元帅,刚刚新上任还不久,毫无根基,一点威望也没有,指挥必然不灵。
第二,先縠是先轸的孙子,先且居的儿子,仗着世代功勋,刚愎不仁,绝不会安分守己。赵氏、栾氏之辈,也都是累世名将,不服命令,各自为政,号令不一。晋师虽多,想打败他们其实很容易。
第三,大王您是一国之君,又怎么能躲避晋国的诸臣呢,有失身份啊,必将遗笑于天下!这样还能得到郑国吗?
一席话说的庄王幡然醒悟:“还是你分析的有道理,寡人听从你的意见,与晋国决一死战!”
于是,楚庄王当夜又立即传令,让令尹孙叔敖,将全军车驾掉头,一齐向北,迎战晋师。
两个大国,都以为自己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大战一触即发。
柒 精通“夹缝生存”之道的外交官
晋楚两个大国的兵力,都已经摆开了阵势,相互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实力都是非常的强大,输的一方,注定将会元气大伤。
晋军主帅荀林父还在犹豫,楚庄王多少也有些迟疑。不过,最痛苦的人,要算那个夹在中间的郑襄公了。
郑襄公吓的手足无措,郁闷之极,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呀,楚国人跑来打我,你们晋国不来帮忙,我硬撑着挨了一顿揍,结果,等来的竟是你们又找我算账,还要再挨一顿打,这日子简直叫人没法活了!
于是,他也赶紧把大伙都召来开会。
这时大夫皇戌自告奋勇,说有退敌良策,只要派他出使晋营,凭着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保管郑国吃香喝辣高枕无忧。郑襄公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派他去了。
话说皇戌来到晋营中,对主帅荀林父说道:“我们之所以投降楚国,只是为了保存国家的权宜之计,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我们郑国对晋国,绝对没有二心。”
荀林父便向皇戌询问楚军的实力如何。
皇戌说:“楚国人胆子很小,没有晋国这样的英雄豪杰,他们根本就不敢和晋国交战。他们那么多人,用了那么久,才打败我们实力不济的郑国,却骄傲的忘乎所以!如果您现在就攻打他们,我们郑国的军队将马上投入战斗,作为晋国忠实的后援,那么楚军必败!”
二把手先縠听了大喜:“打败楚国,收服郑国,重夺霸业,在此一举!老大,咱就答应郑国的请求吧!”
荀林父还在犹豫不决,因为他要考虑到战争的方方面面,不能有任何纰漏。
皇戌催促道:“怕什么呀怕!我们全力挺你,两个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赢呀!冲过去揍他!”
六把手栾书反对道:“楚国的国君无日不在教导自己的国人:百姓的生计不容易,祸患随时可能到来,应当时刻警惕,不可懈怠。他们的军队其实根本不‘骄’。我们现在如果冒然与楚国结怨,就是我们理屈了,该人家理直。所以我们不能先动手。再者,郑国人反覆无常,他们的话不能太当真了。”
荀林父还是拿不定主意,让我再想想,再多考虑考虑。
先縠的两个支持者,赵括与赵同都齐声掺和道:“栾大夫说的毫无道理!我们领兵而来,就是为了打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如今有郑国人肯出力帮忙,机不可失呀,老大,您还在等什么!”
荀林父还是迟迟下不了决断。
他的弟弟荀首忍不住了,对荀林父说:“大哥,这兄弟俩的话,你千万不能听,他们说的都是自取祸乱的馊主意。”
这时,一直没有发过言的赵朔也发言了,这位年轻的赵当家,一开口就和自己的两个叔叔唱对台戏,附和起栾书的观点来:“虽然赵括和赵同是我的叔叔,但栾大夫的话更有道理,听他的,没错!”
连赵氏家族内部也是意见分歧,针锋相对,荀林父就真的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好了。
于是,荀林父只好宣布暂时休会,明日再议,等明日再议。
皇戌说:“好吧,你们就明日再议吧,祝你好运!我先告辞了。”
却说郑国的使者皇戌,刚从晋国的军营里一钻出来,就立马又跑到了楚国的军营中,力劝楚庄王快点向晋国开战,说辞内容还是和上面的大致差不多。
“晋国人一盘散沙,主帅决断不力,将领不听指挥,大王,如果您现在就攻打他们,我们郑国的军队将马上投入战斗,作为楚国忠实的后援,那么晋军必败!”
楚庄王当然也需要思索思索。
皇戌依旧催促道:“怕什么呀怕!我们全力挺你,两个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赢呀!冲过去揍他!”
楚庄王说,你的意见,我们会充分考虑的。
皇戌说:“好吧,您慢慢考虑,祝您好运!我先告辞了。”
皇戌回到郑国后,面见了他的国君郑襄公。
郑襄公急切的问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皇戌胸有成竹的回答说:“臣的‘煽风点火’之计,已经大功告成!主公,您就开开心心的静候佳音吧。他们两军,很快就会打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咱们就骑在墙头上,坐山观虎斗,为两边的勇士们摇旗呐喊,拍掌鼓劲,快打!快点打!使劲的打!用他们战斗的结果,来决定我们最后的立场,如果是晋国人赢了,咱们就认晋国为老大;如果楚国人赢了,咱们就认楚国为老大!谁的拳头够硬,谁就是老大!”
这就叫:“晋来从晋,楚来从楚。”变双向迫害,为左右逢源。
对于改变不了的事务,当你把它看做伤害你的东西时,它就真的会伤害到你;当你把它看做可利用的资源时,它就真的会为你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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