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海东征-漂流三昼夜海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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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船!”夕阳下,刘林森一声口令,200多名水手队战士齐刷刷地登上了岸边的小木船。“拔锚!开船!”十几条小木船,在营长刘林森的带领下,趁着夜色,驶出港湾,驶向大海。

    海上练兵,学的是看风使舵。水手队的战士们,先是在内河里头学,而后到港湾里头学,最后到大海里头去闯。然而,这时节大海的制海权,海上的制空权都不在解放军手里。白天,驻守舟山岛上的国民党军队,不断派出军舰在海面巡逻,对在海上航行的船只,肆意检查和攻击。国民党的飞机,也时不时地飞到大陆海岸侦察,有时还投几颗炸弹,俯冲扫射一番。因此,水手队的海上训练,只能放在夜间。日落而出,日出而归。

    船刚驶出港湾,海浪就明显越来越高。没几下子,二唤子就不行了,哇的一声,晚上吃的,全倒出来了。“二唤子,没事吧?”刘林森问道。“营长,我没事!”“没事就好。坐稳了,别掉到海里头喂鲨鱼。”“鲨鱼不爱吃我,昨天我掉到海里两次,都没吃我!”“那是你身上太臊!”老广接上嘴了,这位老广就喜欢和别人说话抬杠,特别是对这个二唤子。“去你的,你才臊!”二唤子回了老广一句。老广笑着说:“早知道鲨鱼不爱吃你,昨天我就不跳到海里捞你去了。”二唤子说:“不把我捞上来,你和谁抬杠去?”老广说:“也是,真还少不了你!”“注意水流!”两人正说话间,刘林森突然提醒舵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浪涌来,把船头高高抛起又狠狠放下。浪头一个接一个涌来,一个比一个高。这时,海上除了刘林森带领的十几条船,还有兄弟部队的水手队的船只,几十只小木船,像几十片柳叶,漂在大海中。船忽上忽下地漂落,左右摇摆,海水都打到船舷边上的战士身上。船上的战士,呕吐的越来越多,有的战士不免有些惊慌了。“营长,怎么办?”老广问道,他是船上的老大。刘林森感觉今天有点怪:常言道,海上是“无风三尺浪,有风一丈高”。今夜,“风不大浪大”。当年,没有气象预报,渔民出海,全凭观测天象的经验,判断海上风云。所以,傍晚出海之前,他请教过驻地的渔民,从云象上看,当晚不会有大风,行船是安全的。想不到突然而来、越来越大的涌浪,刘林森犹豫了。是返航还是继续航行?他必须作出决策。

    舟山海洋波浪潮猛然间,刘林森想到一位当地的船工老大说过,港湾外有一处主流,水急浪高,船队该是碰上主流了。他镇静了一下,说:“同志们,不要慌,站稳了!我们遇上主流了,大风大浪正是锻炼我们的好机会,舵手们把稳舵,驶过去!”“站稳了,谁也不准动!”老广紧紧抓住舵把,重复着刘林森的口令。小木船在浪尖上,像一匹脱缰之马,蹿上蹿下,时现时隐,逐浪而进。“不好!前面有船翻了。”二唤子眼尖,突然发现远处一只木船蓬桅倒下,叫了起来。刘林森急忙顺着二唤子指的方向,用望远镜望去,夜幕中,海上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叫老广看,老广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他叫其他人一齐看,也都说没有看见有船翻了。老广冲着二唤子说:“准是你看走眼了!”二唤子十分肯定地说:“我没有看走眼,那边真有一只船翻掉了。”老广问二唤子:“那边是哪边?”二唤子往海边指了一指说:“那边就是那边!”老广朝二唤子指的方向一看,说:“逑!那边是咱们的海岸。”二唤子定睛一看,也傻眼了。在海上,船驶八面风,木船的方向不断在变,二唤子还没有这种适应能力。加上在船上,船摇晃得厉害,他早就辨不清方向了。

    刘林森是个细心的人,他不放心,赶紧清点船队的船只。不少,一只也不少。他还不放心,这种事关战友生命关天的大事,宁可先信其有,不可有一丝疏忽。他把望远镜递给二唤子,说:“你仔细搜索一下,有没有船翻了,真有翻船,我们得赶紧去救!”二唤子拿着望远镜,把海面扫了一遍又一遍,除了兄弟部队的一些船张着蓬在航行外,再也找不到瞬间看到的那只蓬桅侧翻的船,他也怀疑刚才自己是否看走了眼。

    其实,在远处确实有一只木船被风浪打翻了。只是这只船翻掉之后,扑倒在海面上,由于地平线、海浪的视障,加上在黑夜里,浪又高,距离又远,刘林森和战士们发现不了。

    那只翻掉的船,是190团3营水手队的一只篷船,水手队副队长徐金友带领九名水手队员,三名船工,正在海上航行,一阵突然的旋暴风迎面扑来,船头前冒起了几尺高的浪柱,船像醉汉一样摇晃了几下,水手还来不及落蓬,一下子船就侧翻掉了。

    二唤子看到的,正是这条船侧翻时的一瞬间。

    船上十二名水手,有的翻下海去,有的抓住了蓬杆。徐金友站在舵手的位子上,翻船时眼明手快,自己抓住了桅杆上的一根绳子,还抓住了一个船工。经过几分钟的自救和互救,十二名水手都安全地爬上船梆,但船却无法再翻回来了。十二个人趴在船梆上,在茫茫的大海中,在黑咕隆咚的深夜,如何求生,突来的变故,大家一时六神无主,有的船工在抽泣,都等徐金友说话。“部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这是信念,徐金友对大家说。但他心里明白:一是在这茫茫大海、深更半夜,有过往船只也发现不了他们,不要指望有过往船只来救,就是部队派船来救,也很难找得到;二是天一亮,船和人都会暴露在舟山国民党的军队的视野里,在敌人的炮口下,凶多吉少;三是没有一滴淡水。

    大难临头,徐金友没有慌张,他决定先开个党员会议,统一好党员的思想。他点着名说:“吕宪凯,唐瑞,安怀玉……船上我们五个是共产党员,天一亮,我们就会暴露在敌人面前,这是党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做?”

    “誓死不当俘虏!”安怀玉说。“敌人靠梆,就和他们拼了!”吕宪凯说。唐瑞说:“我游回岸上去,只要死不了,一定找部队来救!”“大家的意见呢?”徐金友又问大家。这时,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的三个船工,他们反对派人游泳回去求救的建议。凭他们的经验,这样的风浪任何人半夜下海游水,方向都找不准,必死无疑,太危险了。“文教,你怎么说?”徐金友点名要文教说说。文教,就是水手队的文化教员王彬。22军进驻舟山前线之后,为了提高部队的文化水平,成立了一个青干校。招收了一批当地的青年学生,通过短期培训,分配到连队当文化教员。王彬,浙江绍兴人士,在宁波读中学,他就是其中一名。

    这个王彬,是个有学问的人。据说他爷爷考过前清的状元,他父亲是个私塾老师,原来在济南教书,告老回到老家绍兴。王彬在家里头是老小,深受父亲痛爱,从小博览群书,有一肚子讲不完的、战士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古今中外的新鲜故事。什么好望角的巨浪,百慕大奇案,金字塔的奥秘,海王星,陨石坑,郑和下西洋等等,等等。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没有他说不出道道的东西。因为在连队里头他的文化最高,遇到什么事情,多多少少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因此上,从连长到战士们,都把他当成连队里无冕的参谋之长,有事喜欢听听他的高见。

    徐金友问他,他似乎连想都没有想,随口答道:“等则死!”“对,不能等死!”徐金友力主游回去求救。由于太危险,徐金友不忍让战士们去冒险,决定自己去,他说:“我们不能漂在海上等死,游回去求救,有一线希望也要去做,正因为有危险,才应当我去,我是你们的队长,是共产党员。”徐金友的坚持和凛然,感动所有的人。战友们为了徐金友的安全,从水里捞起一个背包和木梯,用背包带将两个救生圈捆绑在梯子的两头。一切准备就绪,徐金友提议开一个临时党小组会议。他要安排好后事。“同志们,我不在的时候,船上由吕宪凯同志负责。记住,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生死在一起,绝不当俘虏!”几位共产党员异口同声。王彬在学校就是个进步青年,曾经申请过加入中国共产党,时逢部队召兵,他入了伍,此事也就搁下了。此时已是危难关头,生死难卜,他决心要了却自己的心愿,十分慎重地对徐金友说:“队长,我现在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假如我牺牲了,请活着的共产党员向党报告,希望追认我为共产党员!”“我不是共产党员,我申请入党,请党考验我!”一位非党员水手,也为共产党员们的言行感动,在这最困难的生死关头,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大军,我们不怕死,和你们死在一起也光荣!”几位船工,在解放军大无畏的精神感召下,也不再恐惧,决心与战士们同生死,共患难。徐金友和船上的共产党员,着实被王彬和船工们所感动,纷纷表示,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一定将大家的愿望报告给党组织。徐金友要离开大家了,他跳下水,用十分坚定的口吻对战友们说:“我不会死在海里的,我一定会驾着船来救大家的。”话分两头。徐金友没有食言。

    当晚十二点钟左右,在与惊涛骇浪拼搏了三个多小时后,徐金友游到了海岸,遇上刚刚返航的刘林森的水手队。水手队救起了他,立即派老广,带着最好的水手和船工,驾船驶回翻船的海域施救。

    船到翻船的海域,那只翻倒的船不见了。

    水手们心急如焚,在徐金友的指挥下,沿着可能漂流的方向,驶来驶去,反复寻找。东方渐渐发白,老广驾驶的船已经在海面上往往返返航行了大半夜,仍然没有找到翻掉那只船的任何踪影。天亮了,木船就会受到敌人炮火和军舰的袭击,敌机也会来轰炸,徐金友只好怀着沉重的心情,指挥船只返航。

    话说回来。自从徐金友走后,那只翻倒的船,随着落潮的海流,向敌人困守的大毛岛和舟山本岛方向漂去。

    蒙蒙晨曦中,大毛岛上的国民党守军,突然发现海上有个漂浮物,从观察镜里看,上面还依稀附着几个人。再看看,像人,又不像人。为首的军官,命令重机枪对着木船扫射,看看有没有动静。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连几个速射,木船上毫无动静。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又是一串速射,木船上还是没有动静。“逑蛋!上面几个是死人。”敌人军官看到机枪扫过去,漂浮物上几个像人一样的物体,一动都不动,以为是死人。一大清早,就见到死人,他感到十分没趣,骂了一声,暂停了射击。

    子弹飞来,依偎在船梆上的八个解放军水手,三个船工,早有思想准备,任凭子弹在身边飞舞,一个个咬紧牙关,纹丝不动。幸好,没有人受伤。这时候,最难忍的是口渴。算来,从头天傍晚出海,经过与海浪一夜的搏斗,船梆上的人们已经十几个小时滴水未进了。而且,由于翻船,不但是水,连任何能吃的食品都没有。在这个时刻,他们多么希望老天能下一场大雨。然而,隐蔽是最最重要的。天亮之前,他们知道岛上的敌人一定会注意这艘漂在海上、翻了的船,为了迷惑敌人,不让敌人发现翻掉的船上有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们利用篷布,海上漂浮的树枝杂物,做了一些伪装,船梆上的人员,也尽量隐蔽在伪装物中,不要直接暴露。这样,从远远望去,只是一条翻了的船,漂浮在海面上。

    中午时分,远处突然响起了飞机的马达声,而且越来越近。当飞机飞临他们头顶的时候,还盘旋了几圈。看来,这架飞机是冲着这个漂浮物来的。飞机飞走了,大家刚松了一口气。不料,飞机在前方调了一个头,又飞回来了。“不好,敌机发现我们了!”安怀玉说。“大家千万不要动!”吕宪凯再次大声嘱咐。飞机调转头,调整了航线,对准小木船俯冲下来,接着,哒哒哒哒……一阵扫射。木船上弹痕累累。船梆上的人,一个也没有动。飞机一个俯冲后,并不罢休,转过头来,哒哒哒哒……又是一个俯冲,一阵扫射。“呀!”一声尖叫,一个战士被击中了,滚落海中,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海浪卷走,海面上只留下一团殷红。国民党空军的这架飞机,经过反复俯冲、扫射,没有发现这只翻转漂在水面上的木船有什么疑点,扬长而去。一位战友牺牲了,大家只能将悲愤隐藏在心里。说来也怪:自从敌机扫射之后,一整天,大毛岛上的国民党军队,对漂浮在海面上的这个漂浮物,好像失去了兴趣,任凭它在海上漂来漂去。国民党空军的飞机也不再来了。其实不怪:事情应该是这样:清晨,大毛岛上国民党的守军发现了这个海上目标,怀疑是解放军的船只或者是解放军的什么东西。经过火力侦察,没有发现目标上面有人的活动痕迹,认为是一个普通的漂浮物。情报逐级报告到国民党军舟山防卫司令部。为了查明真想,防患未然,舟山防卫司令部立即命令空军派出飞机进行侦察。空军飞机通过火力侦察,核实了情报。最终,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个漂浮物上有什么异动。认为,这仅仅是一只翻了的渔船,不是一个军事目标,不必进一步采取军事行动。

    可以说,这是在疯狂的枪弹扫射面前,无惧无畏,严守纪律的解放军战士们,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隐蔽了自己,保护了自己。敌人的扫射停止了,严峻考验并没有停止。漫长的一个白天,攀在船梆上的战士们和船工,头顶夏日的似火骄阳,身在漂泊的船梆上,海浪打湿的衣衫,闷得人透不过气来,喉咙干渴得像火烧一样,肚子饿得已经没有了饥饿感。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大家才可以活动活动手脚。

    一夜一天,徐金友泅渡求救,毫无信息,生死未卜。一位战友中弹牺牲。而茫茫大海上,由于国民党守军封港,渔船都不敢出海,又根本看不到有过往的船只。如何才能获救?如果不趁着黑夜想法子脱险,等天一亮,大毛岛上的敌人,海上的国民党军舰,天上的国民党飞机,可能又会出现,一旦暴露,后果不可设想。吕宪凯是个普通战士,徐金友临别时,把关照船上战友和船工的担子交给了他,他感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不怕牺牲,但他认为不能让战友和船工们就这样等着白白地牺牲。

    “哎哟!”一个战士叫了一声。他泡在水里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咬住了。身边的战士赶忙拉住他,他抬起脚一看,妈呀!一只足足有一斤多重的大螃蟹,大大的钳子紧紧地夹住了他的脚趾头。

    三个船工,一看乐了,上前抓起螃蟹,连盖带腿啃了起来。有一个船工,受到了启发,一头钻到船梆下面,摸出了好几只螃蟹,让战士们也吃。北方的兵,有的连煮熟的螃蟹都没有吃过,面对生螃蟹,傻了眼。“吃吧,这是妈祖娘娘送来救命的。”船工如是说。战士们不知道妈祖娘娘是谁,但对于三十多个小时没有进过任何食物、饥肠辘辘的年轻人,船工们递过来的活生生的螃蟹,无疑是难以抗拒的诱惑。王彬是宁波人,对螃蟹不陌生,他先掰了半只,啃了起来。吕宪凯掰了一只螃蟹腿,尝了一口,虽然难以下咽,他还是吞了下去,说:“为了革命,大家都吃!”海水是咸的,海水中生长的螃蟹,肉是淡的。对于两夜一天滴水未进,干渴难忍的战士们,一小块蟹肉,滋润之感,无法表述。

    翻船后海上漂泊的三十多个小时里,王彬为了打破长时间在敌人枪口前隐蔽度日的沉闷,用他那已经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给大家讲《鲁滨孙漂流记》,渐渐再也讲不出声了。半只生螃蟹落肚,喉咙也滋润了不少,他又要讲故事了:

    “同志们,你们知不知道吃的这螃蟹,为什么叫蟹?”

    没有人回答,他又问:“你们知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们知不知道‘横行霸道’这句话的来历?”

    一连串的问题,他又在吊大家的胃口了。每次讲故事,王彬总要把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安怀玉说:“文教,大文人,有故事你就讲来,别再吊俺胃口了。”唐瑞说:“到这时候你还卖关子?”王彬本来是想笑一笑的,不料一咧嘴,干裂的嘴唇好痛好痛,只得把笑声咽回到肚子里头,说:“你们懂得啥,这不是卖关子,是开场白!”唐瑞说:“行,行,就算是开场白,白完了该说正经的了!”王彬说:“那我就说了?”“快说!”这是安怀玉在催。“先说横行霸道。”王彬开讲了:“话说大禹治水之前,这螃蟹不叫螃蟹,叫食人虫。因为人类还不知道这东西好吃,没有人敢吃它。这食人虫繁殖力很强,一只食人虫一年可生出几千只来。因为没有天敌,地球上泛滥成灾,不但田野里头到处都是,还往往拥挤在路上,霸占道路。因为食人虫是横着行走,因而就有了‘横行霸道’之说。”“啧啧,你小子会编!”唐瑞说。“本文教声明,有据可查,不是瞎编!”王彬说。“行,再编!”“你说,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王彬话头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大家,感觉到大家都在听他讲,接着说:“大禹治水时,有个督工姓巴名解,治水工地上,由于食人虫太多,影响施工,他不得不叫劳工们先挖一条沟,将食人虫扫进沟里,再用烧滚的沸水将这些食人虫烫死。在烫杀食人虫的过程中,巴解发现食人虫被滚水一烫就会变红,而且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一次,他随手拿起一只烫红了的食人虫,打开盖子一看,流着油的膏和黄十分诱人,情不自禁地尝了一尝。不尝则罢,一尝不可收拾:‘味道好极了!’顿时,可恶的食人虫,成了人人都爱吃的、又香又鲜的美味佳肴。后人把食人虫叫作蟹,意思是记住是巴‘解’征服了食人‘虫’,上头一个解,下头一个虫,叠在一块就是蟹。这就是蟹字的来历。巴解也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的人,说得头头是道。听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在这紧张、枯燥、难忍的时候,这是战士们与船工能够得到的唯一乐趣。王彬说得兴起,稍停,又卖关子:“你们知道世界上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是谁吗?”有战士问:“什么叫西红柿?”20世纪40年代末,中国大地上西红柿还不多见。“西红柿就是番茄,也有叫洋柿子的,一个个红红的,漂亮着呢!”王彬解释道。“说说!”战士王砚龙本来就爱听王彬讲故事。“我说啦!”王彬接着说:“西红柿这玩意,早年长在秘鲁——一个离咱们很远很远的一个国家的森林里,本名叫做‘狼桃’。因为它成熟后十分艳丽诱人,大家都怕它有毒,只欣赏它的美,没有人敢去吃它。

    16世纪时,英国有个公爵叫俄罗达格里,坐镇南美洲,回英国时带回一株西红柿苗,献给他的情人英国女皇伊丽莎白。从此,西红柿便落地欧洲,但仍然没有人敢吃它。医生也警告说,食用西红柿会带来生命危险。

    1830年,美国人罗伯特上校,从欧洲带回几棵西红柿苗,种在家乡新泽西州萨伦镇上。军人出身的他,是个冒险家,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一天,他向全镇人宣布,他要当众吃下10个西红柿。镇上的居民被他的狂言吓坏了。医生说,‘这个上校一定活得不耐烦了’。结果是?”

    王彬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要卖关子了。

    “结果怎么样?”有的战士问。王彬反问大家:“你们说,结果怎么样?”唐瑞说:“肯定没死!”王彬打趣说:“对!唐瑞你真聪明,他吃下10个西红柿,人没有死,就是肚子难受,你们知道为什么?”王砚龙说:“不知道!”王彬笑着说:“一口气吃了10个西红柿,吃太多了,能撑得不难受吗?”船上有的人笑起来了。王彬想笑,不敢笑,嘴唇裂了,一笑就痛。接着说:“不过,罗伯特就是第一个吃西红柿的人。”“现在一人能有一个西红柿,该多好!”安怀玉听得有些嘴馋了。

    夜,又深了。“有船!”蒙蒙的月色下,有人发现远处有几张船帆晃动的影子。这一声,昏沉沉的人们,顿时惊喜交集。然而,帆影越来越远。“一定是部队的船在找我们。”吕宪凯说。是的,是部队的船在找他们。自从翻船失去联系之后,部队一天也没有停止搜寻的行动。

    中国人民解放军浙东前线指挥部宋时轮司令员,姬鹏飞政委,再三指示:“人,一定要救回来!”孙继先军长,亲自坐阵海岸,观海问潮,指导搜救。有的水手队,甚至冒着被敌人炮击和敌机轰炸的危险,白天也派船只出海搜索。只是大海茫茫,行踪难觅。

    唐瑞自告奋勇:“我游过去追!”“我去!”范中心抢着要去。“我去!”船工也争着要去。最后,还是唐瑞去。很简单,他是共产党员。他去了,唐瑞跳入海中,向远方的船影游去,消失在浪涛中……他,精疲力竭了,海浪吞噬了他,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如果牺牲了,同志们一定要坚持住!”东方,又吐白了。在海上,已经是第三天了。船,随着潮汐漂流,离大毛岛时近时远,最近时相距只有1000米左右。船梆上的战士们可以看到岛上渔村的袅袅炊烟,可以看清敌人的走动。常常泡在海水中,又饥又渴的战士与船工们,已经极度虚弱。昨晚,又有几位战士打了一个盹,不慎落入海中,被海浪卷走了。他们,默默地、没有叫喊一声,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给亲人留下一句话。吕宪凯也落水了,他的最后一句子话是:“共产党员宁死不当俘虏!”此时此刻,分分秒秒都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战士与船工们,如果谁想叛逆求生,只需要站起来,向大毛岛上的敌人招一招手,或者挥舞一下衣衫。然而,谁也没有这个念头。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为共产主义活着回去。

    共产主义是什么?,对战士们来说就是“打土豪,分田地”;“人人都有田种,人人都有工做,人人都有饭吃”;“30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些后世人看来极为普通的企求,在40年代前国民党反动派、封建、军伐统治中国的日子里,正是千千万万劳苦大众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为之追求的理想。

    再说刘林森的水手队。自从没有找到兄弟部队那只翻掉、下落不明的船,心神一直不宁。第二天太阳一落山,他就带领船队出发,直驶出事的海域。整整一个晚上,毫无收获。第三天晚上,他和老广的只船,驶到了离敌人海岛只有几百米的海岸边,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天又亮了,船队随时可能受到敌人军舰和飞机的袭击,救人心切的刘林森决定冒一冒风险,他和老广的这只船,暂不返航,继续找。其实,海面上解放军派出寻找营救的船,又何止刘林森的这一只。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三天下午,在海上漂流了三天三夜的战士和船工,终于被营救的船只找到了。

    11位壮士,三天三夜:在海上,在浪里,在敌人的炮口下,在敌机的扫射中;忍着饥渴,迎着死神,宁葬海底,不当俘虏,无畏无惧,气宇凛然。为什么?为的是一个信念——共产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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