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8月12日,在宁波的天主教堂里,22军正在召开由师以上干部参加的军事作战会议,研究、确定、部署首战大榭岛的作战方案。
根据舟山群岛的地域分布,国民党军队防御兵力的部署,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海作战的现有兵力、装备情况,解放军第七兵团报请华东野战军、中央军委同意的作战方案是:集中优势兵力,逐次攻占外围岛屿,尔后攻占舟山本岛。
经过几个月的海上练兵,训练水手,旱鸭子已经变成水上蛟龙。各地支援东海前线的船只和大批支前船工,也陆续到达,首战的条件已经成熟。
8月1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兵团批准22军把攻占大榭岛作为解放舟山群岛的第一仗。
大榭岛位于舟山本岛西南,穿山半岛北侧,距离大陆最近点仅600米,距离舟山本岛7000米,北与金塘岛、定海相望,是大陆通向舟山本岛的门户,也是解放舟山群岛作战部队结集地、穿山港的天然屏障。夺取大榭岛对控制穿山港东西出入口,下一步攻占金塘岛、舟山本岛都具有重要的军事价值。
国民党驻守大榭岛的部队是第75军16师48团及46团一部共1400余人。岛上,前沿阵地和纵深地堡林立,并用战壕连通,结成一线式防御阵地。在滩头,国民党守军设置了鹿砦、竹签等障碍,以阻挡解放军登陆部队的行动。国民党浙江省省长兼舟山防卫司令部副司令周岩,16师师长曹永湘多次到大榭岛视察防务。他们每到大榭岛一次,大榭岛的防御工事就加一重。
为了确保大榭岛不失,国民党舟山防卫司令部还经常派出所谓“党国的海魂”,海军舰艇在海上巡逻,炮击对峙的大陆沿岸。国民党的空军飞机,更是常常肆无忌惮地轰炸宁波和大陆沿海的村镇。
蒋介石和蒋经国曾多次到舟山观察地形,部署防务,深知大榭岛对整个舟山群岛之战略重要。这对父子与国民党守军将领的口号是:“拒敌于大榭之外!”国民党军舟山防卫司令石觉,要在舟山建一条“马其诺防线”,大榭岛的防御工事体系,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一条“马其诺防线”。战舟山,必先战大榭!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浙东前线指挥部的共识。作战会议决定:以三个步兵团和一个炮兵团的优势兵力,攻占大榭岛。同时,将大榭岛附近的穿鼻山、外神马等小岛,顺势一并拿下。
担任攻击大榭岛的部队,以64师190团及196团1个营、共4个营为登陆突击大榭岛的第一梯队;196团2个营为第二梯队;军属山炮团担任火力支援。另外,以191团监视像山港外梅山岛之守敌的动态,并抓住时机,以主力夺取神马山,穿鼻山两个小岛。
22军参谋长来光祖下达完各项作战指令后,说:“这一仗,我们是有把握的!”“这是攻打舟山的第一仗,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军政委丁秋生以往对任何战事,从来不说成功或失败的话,这一次,他强调必须成功,可见他对渡海首战的关切。军长孙继先显得异常轻松,笑着说:“小试牛刀,赫赫,小试牛刀!”说罢,他转身来对坐在一旁的刘林森说:“小刘营长,牛刀你可要试好喔!”刘林森站起来,一个立正,说:“报告首长,刀已经磨好了。”孙继先说:“刀要磨得锋利一些,对这些鬼东西要一刀见血。”“是,一刀见血!”刘林森答道。“好!”孙继先高兴的点了点头,回过头去对张修良说:“钢铁英雄,你呢?”张修良连忙站起来回答:“请首长放心,保证完成突击任务!”孙继先笑着说:“好,好,放心是放心,就是你这‘鬼娃子’可不要再负伤哦!”张修良一时不知怎么作答才对,习惯性地说:“我保证……”卡壳了。一旁的丁秋生政委笑了,问张修良:“保证什么?保证负伤还是不负伤?”张修良呆了一下,果断地说:“报告首长,负伤也保证拿下大榭岛!”这次军事作战会议,是师以上高级军事会议。会议上出现了190团1营营长刘林森、2营营长张修良两个营长的面孔,因为这两个营担负了首战大榭岛最艰巨的突击任务。1营的突击任务是:抡滩登陆后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中路,突入敌人防御纵深,实施中心突破,回首歼敌。2营的突击任务是:完成滩头阵地突击任务后,勇猛插入直至大榭岛东北角的关外村渡口,切断敌军的退路后,主力回师歼敌。
这两个营担负的渡海作战突击任务,体现了孙继先军长“出其不备,速战速决”的渡海作战指导思想。作战会议上表面平静的孙继先,心里一直很明白,一支用原始的渡海工具执行渡海登陆作战的军队,与一支用飞机、大炮、军舰现代武器武装起来的守备部队作战,不是等同条件下的交战。一方受气候,天象,潮汐等诸多不可预见的条件左右,登陆之后稍有不测风云,便难有后续支援,反之,另一方却可得用现代化舰船,源源不断补充军力,其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因此,登岛后必须速战速决。
刘林森,张修良受领任务后,急急忙忙赶回部队备战。
孙继先,丁秋生,来光祖也随即赶到前线。他们要检查每一条船,每一个战位的备战状况,要对大榭岛登陆地点的地形,特别是敌人的防御工事,反复观测变化情况,还要和一些有经验的老水手,观察分析分分秒秒的风向、海况变化。
“刘林森,你怎么啦?”孙继先一到190团1营,迎面看到刘林森满脸通红,像一个醉汉。战火中,刘林森营长在观察敌人阵地“报告首长,我……”刘林森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倒下了。其实,刘林森染上了疟疾,隔一天发冷发烧一次,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孙继先到来之前,正赶上发烧,体温将近40度。卫生员将他关在屋子里休息。门锁住了,他从窗子里爬出来,跌跌憧憧走到海边——在这渡海作战的紧要关头,他能在病床上躺得住吗?
“首长,我们营长病了。”二唤子一边去扶倒下的刘林森,一边对孙继先说。
孙继先用手摸了一下刘林森的额头,滚烫!说:“发烧那么高还到阵地来,你不要命了!”然后命令二唤子和身边的警卫员:“赶快把他抬到卫生队去。”
刘林森挣扎着说:“军长,我没事,一会烧退了就好。”“没事也不行,到卫生队去治病,这是命令,你这‘鬼娃子’敢不听命令,我……”孙继先本想说你敢不听命令,我打你“板子”,话到嘴边,他咽了回去。多好的兵啊!有这样的兵,什么样的仗打不赢?
22军是来自北方的部队,绝大多数是北方人,南方潮湿的气候,肆虐的蚊子,在难以适应的环境中,不少指战员都病倒了。一是泻肚子,二是打摆子。打摆子就是疟疾。先发冷,后发烧,有的一天一次,有的隔天一次,也有的三天两头。发病时冷颤热烧,退热后浑身乏力。刘林森发病一个多星期了,始终坚持在第一线组织渡海作战前的各项准备。他,要把杀牛的刀,磨得尖尖的,要一刀见血!
当着军长孙继先的面,刘林森被几个战士用担架抬到卫生队去了,孙继先一走,他又在海边船上了。
孙继先离开190团1营,又在张修良的2营察看了一番,和当地几位老渔民一起,查讯近几天的潮汛状况,分析未来几天的天象和潮汐变化,而后,直奔炮兵团指挥所。
渡海作战,突击部队的战船从起渡到登陆,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炮口下,也是敌人军舰置我于死地的最佳时机。战船接近敌人滩头阵地后,战士们抡滩时,在敌人火力网下,毫无隐蔽可言。因此,渡海作战发起前,必须要用强有力的炮火,摧毁和压制敌人岸上和海上的火力点。
“齿蟒山的炮兵阵地情况怎么样啦?”孙继先一走进炮兵团指挥所就问。
炮兵团长与参谋们正在校核大榭岛上敌人重要火力点的方位,一看军长来了,赶忙回话:“报告1号首长,一切顺利。”
1号就是孙继先,战场上有线、无线电联络,下达指令,不直接称呼职务和姓名,以代号取之。
齿蟒山位于大陆面向大榭岛、金塘岛的海面上,西北有荷叶山岛,侧浮在水面,正西有蛟门中柱岛,像一只雄狮蹲伏在背后。大陆上的老鼠山延伸的山脊,似一根锥子由西向南插来。各岛周围岩石嶙峋,锋如刀石,犹如万笏朝天。海潮从西、南、北三个山口涌来,向东直泻而下,三水合一,无风也狂涛巨浪,险象丛生。
然而,从战术位子看,齿蟒岛是22军从象山半岛起渡攻击大榭岛和金塘岛时,炮兵最好的前出阵地。它像一艘战舰停泊在敌人的鼻子底下,把大炮架在敌人鼻子底下,既可准确无误的摧毁岛上敌人前沿阵地的火力点,又可以打击国民党海军舰艇从海上对解放军渡海战船的侧击。
孙继先确认在齿蟒山建立炮兵阵地的重要,但是炮兵要登上齿蟒山岛却是困难重重。它四周礁石林立,水急浪高,不用说要将一二千斤重的大炮拉上岛去,就是连人员登岛也十分困难。一是水流湍急,好天气船只也难以靠岸;二是略有风雨,任何船只都无法靠近。当地渔民说,这个岛上曾经有人住过,有一年遇到连续不断的坏天气,一个多月,岛上的人无法到大陆购买粮食,大陆的人也无法将食品送上岛去,结果岛上的人都活活饿死,从此再也没有人敢上岛,这个齿蟒山,就成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
中国人民解放军能创造奇迹吗?
22军炮兵团2连连长张立彪在一个海风平静的夜晚,带领3名观测兵和4名战士,乘一艘大船,装满木料,驶往齿蟒山岛。他们要到齿蟒山上去建立一个炮兵阵地。
船刚起锚,东南方冲过来一股急流,木船立即失去了控制,一下子冲出了3000多米,随波逐流一直向敌占的金塘岛漂去。好在是夜晚,金塘岛上的国民党军队没有发现他们。经过一个整夜的搏斗,黎明时,他们终于登上了齿蟒山岛。
“好!好!好!”登上齿蟒山岛,张立彪站在山头上环顾四周一看,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炮兵指挥员隔海观察敌人修在海岸上的工事,准备用炮弹给它摧毁(吕杰摄)“这个阵地位子太理想了。”说着,他让观测兵抓紧测定方位,自己带着其他战士搬运木头,他要和战士们在敌人鼻子底下的齿蟒山上,修筑一个敌人万万想不到的炮兵阵地。
问题来了!一连几天都刮大风,其实按海上风力的级别,才4—5级,风不算大。只是在齿蟒山岛的特定海域里,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三丈,4—5级的风,环岛已经白浪滔天,船只根本无法航行。在岛上构筑炮兵阵地的张立彪和战士们已经断粮两天了。
齿蟒山上的炮兵,因为是在敌人的观察镜下隐蔽作业,绝对不能让敌人发现,当然不能在岛上升火做饭,战士们每天都要靠大陆用船送饭。一连几天的大风,大陆的船过不来,预先准备的干粮也吃完了。
在齿蟒这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8个解放军,白天隐蔽,天一黑就动手挖山、开壕、修路,干着繁重的体力活。然而,岛上的淡水也很少,有的地方面向大榭岛和金塘岛,怕暴露目标,白天不敢去找,晚上不好找。能找的地方,已经找不到一滴淡水,也找不到一样可以果腹的食物。两天来,有的战士嘴唇裂出一条条口子,喉咙也肿了;有的饿得双眼直冒金星。
“连长,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一个筋疲力尽的小战士突然问张立彪。
“你嘛?想吃肉包子。”张立彪答道。
“错!”战士说。
“想喝水!”“错!”“想媳妇?”另一个战士抢着答道。
“俺还没娶呐。”张立彪一把扯小战士的耳朵说:“想什么歪道道,从实道来!”“喔哟哟,连长,我想吃梅子。”“你小兔仔子,真能想?”
“连长,那梅子,真酸啊!”小战士说得大家口涎直往肚子里咽。
说话间,有人发现涨上来的潮水,满到卸在山脚边的90多根修工事用的大木头和70多块门板了,如不赶紧搬上山来,有被潮水冲走的危险。
“同志们,走,赶快把木头搬上山来!”张立彪一声招呼,战士们尽管已经非常疲惫,没有一个人说“不”!站起来就往山下跑。
啪!连长张立彪摔倒了,重重地摔在山崖上,晕过去了。他是饿的,战士们两天两夜滴水未进,他已经是不知多少天没有吃饱过了。在岛上,为了以防不测风云,大陆无法运送食物上岛,每天他总把自己的一份干粮留下一部分,以备万一。断粮之后,他将其自己省下的那些干粮,都给战士们充饥了,他自己却空着肚子。
战士们一看连长跌倒了,赶紧去拉。张立彪睁开眼一看急了,忙说:“管我干什么,快去捞木头。”此时,有的木头已经漂在海水中了,不赶快去捞,就要被海涛卷走了。
倒在海边岩石上的张立彪,突然发现岩缝的水里头有几条小鱼在游动,这是退潮时留下的小鱼。饥饿难忍加之求生的欲望,使他不顾一切地抓住一条小鱼就往嘴里头放,味道虽然不好,但能解饥渴。他高兴极了,忙对战士们说:“岩缝水里头有小鱼,能吃!”其实,岩石缝里头有小鱼小蟹战士们早已发现,只是生长在内陆的北方人,不习惯吃生腥的东西,何况是这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小鱼小蟹,还是生的,压根就没有想到能吃。“连长,难吃啊!”听连长的话,一个战士抓住一条鱼,放到嘴边,一闻那股腥味就想吐,为难地对连长说。张立彪何况不知道难吃,他说:“同志们,我也知道难吃,吃了才有体力修阵地。为了革命,为了解放舟山,再难吃咱们也要吃!”“为了革命!”战士响应连长的话,狠了狠心,硬着头皮将手中的生鱼放进嘴里,没有嚼了几下就生吞了下去。“为了革命,为了解放舟山,吃!”“吃!”战士们响应着,艰难又痛苦地吞咽着。此时此刻,吃就是革命!吃就是生存!
齿蟒山上的指战员在艰难中奋斗,大陆上的战友们更心急如焚。
风不停,浪涛涌,往齿蟒山岛送食物的小船,一次一次被风浪打回来,一天,两天……岛上没有淡水,没有炊烟,一切食品都要从大陆用船送过去。一连几天的大风,船划不过去,岛上的战友断水断粮已经两天,大家能不急吗?
军长孙继先也来到了炮兵团。这一次,他带着参谋们和190团两个突击营的营长刘林森、张修良,到炮兵团前沿指挥所,是实地组织战术协同,察看攻击出发地起渡点的潮汐状况来的。听说齿蟒山战士被困,就急急忙忙赶到岸边。
别以为孙继先只是一员虎将,他实实在在还是一位爱兵如子的将军。有一件事,军中曾广为流传:在一次打仗行军中,孙继先发现一个战士光着脚丫走路,问他为什么不穿鞋子。这个战士说,他脚太大,发来的鞋子没有一双他能穿,只好赤脚。孙继先蹲下去量了一量,这双脚果然不小。让这位战士没有想到的是,时隔不久,有人给他送来一双他穿起来十分合脚的鞋子。一打听,是孙继先司令员托人带给他的。
这样一位爱兵的人,听说战士被困齿蟒山,能安心吗?
他赶到时,炮兵2连的副连长李学玉和营长边逢吉,身上套着救生圈,带着水壶和干粮,正在浪涛中搏斗,这两个人也是急得不要命了。派出去的船,一次一次被巨浪打回来,他们不能眼看着岛上的战士被干渴和饥饿吞噬,在万般不得已的时刻,舍身也要救战友。抱定这样的决心,他们尽管水性一般,也力排众议,亲自下海。船过不去,他们要游过去!
人与大自然搏斗,力量毕竟有限,边逢吉,李学玉俩在海浪中无论怎样用力划,都被打了回来。水手唐德清再次请缨,说:“我再驾船过去,不登上齿蟒山不回来,死也死在海里。”孙继先拉着他的手说:“鬼娃子,你要沉着驾船,胜利登岛,凯旋而归!”唐德清向孙继先行了一个举手礼,说:“首长放心,我一定回来见你。”“我也去!”陈三像半道杀出的程咬金,自告奋勇。他是随刘林森营长到渡海攻击出发地观测潮汐来的。他是个老水手,在大海上拼搏了20几年,经历的风浪多,经验足,本事大。孙继先看看刘林森,不知可否?自从陈三分配到刘林森的水手队,几次出海,陈三驶风驾船的本事,已经得到大家的确认,已经是整个水手队名副其实的老大。刘林森说:“三老大能行!”“好!”孙继先一个好字刚出口,陈三便一个箭步跳上小船,岸上缆绳一放,小船像一片树叶,一下被巨浪卷离海岸,接着又被浪头打了回来。
唐德清拼命地摇橹,小船驶离海岸后,在齿蟒山岛附近的激流中,时隐时现,他们想往齿蟒山靠近,就是靠不上去。一次……两次……三次……一连十几次,二十几次,都不奏效。有几次,望远镜中,小船在浪尖上被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眼看就要翻了,瞬间又浮出水面。
海上勇士在拼搏,岸上的人捏着一把汗。“刘林森,这老大能行吗?”孙继先不安地问。“能行!”刘林森还是信心满满。毫不迟疑地回答。刹那间,大家眼睛一亮,蒙胧中,小船奇迹般地靠上了齿蟒山。“靠上了?”孙继先放下望远镜,肯定地说。“姜,还是老的辣。”边逢吉高兴地说。
这场不大又不停的风,一连刮了十几天。风停之后,炮兵团长登上齿蟒山岛,在一个个大炮工事面前,在一条蜿蜒的、专为拉炮上山而修的道路面前,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张立彪和战士们,他——流下了男子汉的眼泪。眼前8个战士,个个眼圈深陷,骨瘦如柴,手上、脚上、脸上、腿上,到处都是伤口。十几天中,8个解放军战士的坚韧、顽强、在齿蟒山上奇迹般地生存,奇迹般地完成了炮兵阵地的构筑,还将拖拉大炮上山的路也修好了。他为之动容,他感激战士们一颗颗为革命事业不怕牺牲,努力奋斗的赤诚之心。战士们所付出的一切,得到的,将是未来解放舟山群岛战斗的胜利。
齿蟒山是天险之岛,也是创造奇迹之岛。
是夜,趁着海上风平,2连的六门大炮,渡过海峡,被100多名官兵连拉带推,居然完好无损地全部拖上了齿蟒山,进入了炮兵阵地。更为不可思议的是,那么大的军事行动,竟然能让隔海相望、大榭、金塘两岛,近在咫尺的国民党守军一点都没有发现。
齿蟒山岛,在孙继先的军事地图上,尔今已经不是一座岛,而是一艘停泊在敌人鼻子底下打不沉摧不毁的炮舰。
把大炮运到海岛上去(守智摄)再说陈三,驾船登上齿蟒山岛之后,在刘林森的水手队里,三老大的名声大振,俨然成了刘林森的总顾问。那个二唤子,一天到晚纠缠着三老大,师傅,师傅地叫着,总想多学点航海本事。
大战将近,刘林森疟疾始终不见好转,为了不影响备战,他给周围的人下了个命令:“谁也不能说他生病!”发冷时,他穿着棉袄在船上;发烧时,他光着双脚在海里。首战大榭岛,他率领的是突击营,他要像一把尖刀,直插大榭岛的心脏,他自知不能有任何疏忽,必须一条船一条船地落实能够预见的一切可能。
“船被敌人子弹打漏水了怎么办?”刘林森在向战士提问。“脱下衣服堵住!”战士回答。“堵不住呢?”“跳下海,扶着船梆继续前进!”“报告营长,团长电话。”二唤子来叫,是团长周志诚的电话。“刘林森,在打摆子吗?”刘林森拿起电话耳机,周志诚劈头就问。刘林森的疟疾是隔一天发一次,今天上午发病,这会儿刚退烧,他抖着精神回答说:“报告首长,我好着呐!”“瞎话!你当我是官僚主义?”“是是,首长,我说我这会儿好着呢。”刘林森知道在周志诚那里是瞒不过的,老团长了,营里的兵谁能不给他说实话,“奸细”大大的有!不过他不怕周志诚会因为他是病号,将他“撤”下去,因为周志诚太了解自己了。他怕的是孙继先这小老头子,他爱兵如子,万一他一发慈悲,开口让自己去住医院,那麻烦就大了。
周志诚说:“1号关心着你呐!叫我问问?”刘林森一听是孙军长来问话,忙说:“首长,你就说我挺好。”
“你这小子,自己撒谎,还要我帮你撒谎!”“首长,这不是立马要打仗了,要不,我哪能对你撒谎?”刘林森现在是大汉说软话,这个时候领导要是把他送到医院去,不是等于要他的命吗?“行!等打完仗再跟你慢慢算账。”“我就知道首长……”刘林森还想说什么,周志诚打断他的话,说:“听好了,晚6点,到团部。”“是!”刘林森一听周志诚说话的口气,直觉是:是时候了。
攻岛部队把船只推下海1949年8月17日晚8时,部队开始行动了。
根据浙东前线指挥部的作战命令,22军64师担负大榭岛攻击任务的4个突击营,必须在夜色的掩护下,将隐蔽在河湾、港汊内的200多艘船只,静悄悄地转移到攻击出发时的起渡点,而且要因地制宜用芦苇、杂草、树干等将船只伪装起来,不能让连绵数公里长的船队露出一点痕迹。当晚,参战部队随船进入出发阵地,炮兵团也必须将所有火炮从后方隐蔽地,拖入海岸一线发射阵地。进入阵地的所有部队,要在阵地上潜伏整整一个白天,不准暴露。待命发起总攻。
如此待命,是鉴于舟山群岛国民党守军武器装备整体上占有优势,特别的海空军,占有绝对优势。为了化解国民党守军的这种优势,必须强化战斗的“突发性”。打它个措手不及。啪!二唤子在自己脖颈上狠狠拍了一下,说:“他娘唉,这蚊子真厉害,比轰炸机还大。”隐蔽在芦苇丛中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们,头顶是日晒,脚下是海水,成群的蚊子赶也赶不走。不过,部队也没有闲着。有的在开战前动员会,有的战士在写《决心书》,还有的在写《火线入党申请书》。有的部队,还给自己的战船命名:先锋号、英雄号、突击号、飞虎号……飞虎号的船头上,不知那位战士写了一首船头诗,贴在船头上,诗曰:飞虎号,猛又猛,八面临风英雄称。走得快,行得稳,渡海作战争头名。忽然,一封《挑战书》从张修良的2营4连、“英雄”3号船“刘玉贤班”,传到刘林森的1营1连,也就是郭继胜连的“胜利”5号船“龙亭班”。《挑战书》寥寥数字:“谁英雄,谁好汉,争当渡海第一船!”龙亭班的战士们岂能示弱,立即应战。《应战书》五个字:“登岛论英雄!”这两个班,都是这个部队的英雄集体:刘玉贤班是190团2营四连2排四班。是以战斗英雄刘玉贤的名字命名的。龙亭班是190团1营1连1排2班。开封战役中,溃败的国民党军66师师长李仲辛率66师师部,第13旅旅长张洁和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刘茂恩,最后退守到龙亭,妄图凭借开封龙亭这个古建筑,负隅顽抗,等待蒋介石的援兵。
古龙亭,相传是宋太祖赵匡胤登基的金銮宝殿,它雄踞全城,台基高13米,从下到上共有70多级台阶。是开封城中的制高点,加之西、南、东三面,有潘湖,杨湖两片水域为屏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国民党开封守军,早早就在古龙亭周围,修建了大量的地堡群,其中钢筋水泥的大地堡就有12个之多。同时还储备了大量的军火弹药和粮草,这是他们在开封城内最后的堡垒。当时还是八路军华野3纵8师24团1营1连连长的刘林森,受命突击龙亭,经过战前充分准备之后,在强大的炮火掩护下,2班班长王怀廷率全班,从潘、杨两湖之间唯一的通道上,发起冲锋,穿过被野炮轰开的缺口,一口气奔上70多级台阶,直插龙亭金銮宝殿,从制高点上居高临下往下打,造成国民党守军腹背受敌之势。给大部队进攻创造了良好条件。最后,大部队全歼守敌,国民党守军66师师长李仲辛被击毙,参谋长游凌云、13旅旅长张洁,都成了俘虏。
战后,上级领导机关,为了表彰2班在突击龙亭战斗中的战功,授予这个班“龙亭班”的光荣称号。
哒哒哒……的的……哒哒……哒哒哒……的的……哒哒……防空号又响了。
这些日子,国民党舟山防卫司令部好像也嗅出什么味道了,空军的飞机每天都要光顾一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目标,不是扫射,就是轰炸。
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越来越响的马达声,国民党的飞机已经在部队隐蔽地上空盘旋了。今天只来了一架,阵地上的战士们,仰首看着飞机在天上转,二唤子开口了:“这家伙今天不会下蛋吧?”
老广回应:“难说!”伏在船上的陈三有点紧张,说:“小声点。”老广笑了,说:“它听不着。”说话间,只见飞机摇了摇翅膀,抛下几个黑点。“敌机轰炸了,谁也不许动!”刘林森大声命令。隐蔽地霎时安静下来。只见天上的黑点急速变大,接着从不远处传来几声爆炸的轰鸣。炸弹落在隐蔽待命的区域,但整个区域除了炸弹爆炸带来的声音和气浪,没有任何异常。国民党的飞机扔了几颗炸弹并没有立即飞走,沿着海岸线又盘旋了几圈,才怏怏而去。这时,海面上又出现了一大两小3艘国民党的军舰,列阵而来,并且向大陆海岸连开数炮。出奇的是,大榭岛上国民党75军的炮兵也跟着向大陆开了几炮。
亲临前线的指挥员们有些紧张了。往日敌人军舰虽然常在海上游弋,一般都不向大陆海岸开炮。如今,敌机刚走,敌舰又来,而且对大陆海岸线又是轰炸,又是炮击,连大榭岛上的炮兵也开了炮,情况有些反常。是否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守军,对即将发起的渡海作战有所察觉?
敌情报告随时到达军长孙继先手里,他静静地坐在作战室里,对舟山群岛国民党军队的一举一动作出判断,以求采取正确的应对措施。
按照作战预案,大榭岛主攻方向如果敌人有所察觉,即命令穿山半岛南侧部队炮兵,向隔海相望的梅山岛敌军阵地开炮,作出进攻态势,以假象转移国民党舟山防卫司令部的注意力,确保首战大榭岛顺利渡海。
国民党的军舰打了几炮之后,徐徐向金塘岛方向驶去。大榭岛上,也恢复了平静。孙继先判断,天上的,海上的,大榭岛上的“龟儿子”们,都没有发现海岸线上隐蔽的百船千军。指挥员们松了一口气。然而,大战之前的空气,是凝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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