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蒋介石的心情本来不错：

    第一件事情是5月底西安被共军占领后，马步芳和他儿子出人意料地打了一个大胜仗，少见的胜利让国民党军队士气一振。蒋介石在台湾宣布提升马步芳为西北军总司令。

    第二件事情是国民党首都南京失陷后，已经在广州的代总统李宗仁干不下去了，让阎锡山带了一封谦恭有加的信给他，信上说：“我们这里的国民党全体党员都希望您来广州领导我们，我本人也真心希望每天能聆听您的教诲。”说明白了就是请他复职。

    没有想到的是，好心情被宁波那个22军搅了。

    蒋介石撤退到台湾之后，用苦行僧主义的观点看，生活是清苦的。他常常天亮时起床，穿一件传统的中国式蓝色长袍，或穿一套不带军衔的军服。宋美龄身穿晨衣陪他做晨祷。

    他的早餐有米饭、咸菜和白开水。早饭后，他读报到9点，然后秘书抱来大摞文件。其中，黄色文件代表例行公事，红色文件代表紧急问题。10点或11点，按照前一天的安排，召集官员开会。中午，有时还留下一些官员共进午餐。这一天，蒋介石没有了好心情。“李椿堂混账，一个团守一个岛，一个晚上就丢了！”一早，蒋介石没有等到他教训宁波那个22军的胜利捷报，而是一夜之间连失三岛的噩耗。蒋介石怒火中烧。更想不到的是，凌晨，前往大榭岛增援的一个团，在反登陆中大部被共军围歼于滩头，五艘军舰铩羽而归。他的一切期盼，成了泡影，更是火上浇油。蒋经国，陈诚，孙立人，桂永清，周至柔，俞济时等一干将领，按照侍卫室的通知，早已在蒋介石的办公室外等候。蒋介石人未踏进门，已经开骂了：“你们说，为开，周岩前两天还报告说大榭岛固若金汤，是海上的‘马其诺防线’，一个晚上就被共军占领了，为开渎职，周岩渎职，曹永湘渎职，李椿堂渎职！”蒋介石说的为开，即舟山防卫司令石觉。石觉字为开，是蒋介石的一员爱将。不过在火头上的蒋介石，越说越生气。

    陈诚说：“报告校长，李椿堂已经为党国捐躯了。”“捐躯了也是渎职！”蒋介石怒气难消。蒋经国把蒋介石让到小会议室的座位上坐下，对蒋介石说：“父亲，现在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共军的攻势。”“是的，校长，不能让宁波那个22军再得逞了。”陈诚附和道。“仲伦，你讲讲。”蒋介石点名孙立人说话。孙立人，字仲伦。1928年毕业于美国弗吉尼亚西点军校，1942年率国民党军38师参加远征军，入缅甸作战，因作战勇猛，战功卓着，被誉为“东方隆美尔”，时任国民党军陆军总司令。

    孙立人应声站起，一个立正，说：“报告总座，卑职以为舟山各部，多数是江防撤退时撤退下来的部队，番号众多，建制不全，心理恐共，战力不强。当务之急是整饬军队。同时增派部队，增强防御能力。”“你坐下”。蒋介石示意孙立人坐下。陈诚说：“指挥系统也要整治，江浙沦陷区的各种政府机关都到舟山占山为王，政出多门，政令混杂，不利固守。”“海军呢？”蒋介石问。“学生以校长之命是从。”海军总司令桂永清是黄浦一期出身，对蒋介石一贯唯命是听。蒋介石并不满意桂永清的回答，继续问道：“昨天共军用小小的木船渡海，你的军舰到哪里去了？”

    桂永清听了一惊，赶忙答道：“报告校长，据舰队报告，当时在大榭岛附近海域只有两艘巡逻舰，吨位小，舰炮射程短，共军岸炮有百门之多，火力密集，为避免损失，不得不撤离。”“这叫临阵脱逃，不是撤离！”蒋介石往地板上笃了一下手上的“司的克”，愤愤地说。“是，校长，卑职一定查明实情，严加惩处。”今天桂永清一走进会议室，就看到蒋介石脸色不好，只怕吃“喷头”，说话小心翼翼，没有想到还是吃上了。

    “严加惩处，严加惩处，你的‘重庆号’都跑了，最近又跑掉几艘军舰啊？”蒋介石对“重庆号”巡洋舰投奔共产党一事，一直耿耿于怀。这是英国人送给他的，是海军中最大的一艘军舰。桂永清为这件事没有少挨骂。

    “报告校长，现在各舰队都加派了政战处的人员，学生一定竭力整治，肃清内部共党。”其实，依照蒋介石这时候的心情，桂永清只有挨骂的份，怎么回话都会挨骂的。空军总司令周至柔有意为桂永清解脱，没有等蒋介石再开口，就报告说：“报告校长，据舟山空军大队报告，他们的飞机在执行封锁大榭、穿山洋面时，在离大榭岛滩头100米处击毁了一艘抢滩登陆的共军指挥员的船只，船上共军的高级军官，全部毙命。”一个喜讯，果然给桂永清解了围，蒋介石一听，问道：“是吗？”

    周至柔说：“飞行员报告，共军为了抢救这条船，不顾一切，应该是的。”蒋介石的脸，略有放晴，他转过身对站在一旁的蒋经国说：“你叫毛人凤查一查，有没有宁波那个22军的孙继先？丁秋生？还有那个打铁的？”那个打铁的，指的是22军副军长张秀龙，曾经是贺龙的警卫班长，小时学过打铁，15岁入伍，打仗十分勇敢，贺龙夸他“像个打铁的”，因而扬名。因为贺龙的关系，蒋介石见过他。后来这个打铁的竟然当了解放军第22军的副军长。

    蒋经国点头称是。

    周至柔的话，有的是真的。

    8月18日下午确实有一只船，一只指挥船，在离大榭岛海岸100多公尺的海面上，被国民党的飞机扫射中弹。这只船上，没有孙继先，没有丁秋生，也没有那个打铁的，却有一位刚从布拉格和苏联访问回来的，中国青年代表团的成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着名的战斗英雄、洛阳营营长林茂成。

    这是一位传奇英雄，有许多传奇故事。

    他15岁参加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参加过大小战斗80余次，18次率领突击队冲锋陷阵，负伤12次，从头至脚处处伤痕累累，次次都出生入死，战胜死神，重返前线，实为奇迹。他当排长之后，率部歼敌所缴获的武器，足够装备一个团。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战斗英雄”的称号。

    林茂成战场上像只虎，生活中恰是个文质彬彬，眉清目秀青年军人，时任营长才25岁。

    是年，林茂成作为中国青年代表团的成员，出席布拉格国际青年代表大会，又有一个故事：

    相传，在布拉格青年代表大会期间，主办方组织了一次跳伞活动。林茂成和其他代表一样，上了飞机，背好了降落伞。飞机起飞后，到了2000公尺高空，这是规定的跳伞高度，其他代表纷纷跳了下去，林茂成没有跳。因为他从来没有跳过降落伞，也不知道上了飞机就要跳伞。

    其他代表依次都跳下去之后，整架飞机上只剩下林茂成一个青年代表还没有跳。

    飞机上有位妙龄少女，是主办单位负责接待的。她不会汉语，向林茂成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可以往下跳了。

    林茂成看不明白，摆了摆手，又比划了几下，意思是我不跳伞。

    妙龄少女琢磨了一下林茂成手势的意思，以为这个中国代表嫌飞机高度不够，就和飞机机长叽叽喳喳讲了几句，飞机开始爬高。

    飞机高度到了2500公尺，机长向这位妙龄少女点了点头。妙龄少女又向林茂成做了几下手势，意思是飞机已经升到2500米了，你可以跳伞了。

    林茂成还是不明白，还是摆了摆手，比划了几下，意思还是我不跳伞。

    少女又和机长又说了几句，飞机又开始爬高了。

    飞机爬高到了3000米，少女又向林茂成做手势了。

    这一会，林茂成明白了。这次上飞机是让代表们跳伞的，上了飞机的各国青年代表都要跳伞。这位少女一次又一次的手势，意思是别的代表都已经跳下去了，叫他也往下跳。林茂成明白是明白了，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摸过降落伞，不会跳伞啊！怎么办？语言又不通。

    这时候，林茂成想，不跳，别人家还当中国人胆小，不敢跳。跳吧，不会玩，降落伞要打不开，肯定就摔成肉饼子了。再一想，咱中国人不能丢人丢到外国来，跳就跳吧！摔死总比当孬种好。

    林茂成心一横，走到机舱门口，向这位妙龄少女招了招手，一头就扎了下去。

    大事不好，这个中国人连降落伞的开伞绳钩子都没有挂，就跳下去了。少女赶紧向机长报告。机长一看，这个中国人的降落伞果然没有打开。

    这时候，这位少女也明白了，这个中国人根本不会跳降落伞。中国人的手势意思是“不会跳”，自己领会的是“不够高”。

    万幸的是，这位机长是空军的功勋飞行员，二次大战中屡立战功，飞行技能十分高超。他临危不乱，驾驶飞机一个俯冲下去，在离地面不足500米的高空，飞机正好从林茂成的身影上空掠过，巨大的气浪一下子将林茂成背上的降落伞掀开。林茂成的降落伞打开了，徐徐降落。飞机上的人，惊出一身冷汗。地面上的人，看到一个黑点，高空坠下，先是一片惊奇，接着是一阵欢呼。他们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惊险，还以为是特地安排的特技跳伞。

    在空中飘飘荡荡了一会，安全落地的林茂成也若无其事。他根本不知道其中的万般惊险，在他心中，好像本来就是应该如此。

    又相传：这位妙龄少女从此爱上了林茂成，要跟他一起到中国来。林茂成通过翻译对她说：“不行，我们的国家正在打仗！”少女说：“我爱中国，我要去中国和你们一起打仗。”林茂成说：“打仗你还小”。

    少女说：“到了中国我就长大了”。

    ……相传的故事已无法考证，英雄已经逝去。

    这一天，林茂成刚刚出访回到部队。他所在的22军65师195团，是22军内定攻打舟山本岛定海的突击部队，为了熟悉海战，在实战中学习，经过前线指挥部的批准，由团参谋长张明率领各营营长和突击营的连长，紧随攻击大榭岛的190团，前往大榭岛。当时国民党空军飞机已经对穿山、大榭岛海面实施空中封锁，在国民党飞机一轮盘旋远去之后，瞅准敌机两轮飞行之间的空隙，他们强渡海峡。不料刚刚飞走的两架国民党飞机突然调头而来，就在离海岸百米左右的海面上，遭到国民党飞机的袭击，在国民党飞机的疯狂扫射中，英雄林茂成中弹。

    林茂成的全军的战斗英雄，是22军的一面旗帜。英雄中弹后，张明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整船的战友，顾不得国民党的飞机还在天空盘旋、扫射，奋力抢救。只因伤势致命，无力回天。

    蒋介石的御前会议，定下了几件事：

    第一件，空军派飞机对宁波一带实施轰炸。

    蒋介石说：“宁波那个22军，吃了我的大榭岛，我要炸平宁波！”

    周至柔：“校长，定海的机场有些力不从心。”定海机场是个临时机场，飞机起降能力有限。

    蒋介石说：“岱山的机场要抓紧建，抓紧建，我已经说过多次了。经国，你告诉为开，岱山机场三个月内再建不好，他这个防卫司令不要做了。”在舟山本岛以北，有一个岱山岛，是仅次于台湾，海南，舟山本岛，崇明岛的中国第五大岛，辖404个小岛，陆地面积326平方公里。在岱山岛西部，有大片一望无际的盐田，是浙江省着名的盐仓。由于地势平坦，紧贴海面，净空环境良好，蒋介石看中了这片土地，决定占地修建一个与台北相同规模的军用飞机场，以取代定海的临时机场。岱山机场一旦投入使用，不仅可以控制京、沪、杭之空域，军用飞机还可以前出京津，执行作战任务。

    “知道了，父亲。”蒋经国回答。

    第二件，增兵舟山，加强防卫力量。蒋介石对孙立人说：“仲伦，舟山的部队乱七八糟是不行的。”孙立人回答说：“卑职立即制订一个整编方案，向校长报告。”“好的，好的！”蒋介石点了点头，接着说：“根据情报，北平那个毛润之，对舟山的战事也很关心啊。宁波、象山已经不止是一个22军了，吴淞率真留下的那几条军舰，也在动了。舟山现在6万军队少了，仲伦，你看看，要向舟山增兵，不要光想的是守，要有反攻的准备！”

    率真，是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的字。解放军横渡长江后，包围了上海，国民党吴淞海军基地，有几艘起义的舰艇和当时有故障在检修开不走的舰艇，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立华东海军的基本力量。

    “是！”孙立人应声回答。蒋介石想了想接着说：“那个19军仗打得不错，舟山要有这样的军队防守，仲伦啊，有这样的部队防守，才可以放心！”孙立人答道：“是的，校长。党国的军队都应该英勇善战。”“辞修，舟山那个为开……今后舟山的事你要管，有事体找经国，找我都可以的。”蒋介石显然对石觉主政舟山不甚满意。“是！”陈诚欣然领命。第三件，清扫垃圾，强化政令。江浙两省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之后，不仅浙江省的国民党省政府，一些专员公署，县政府，就连江苏省的国民党省政府，专员公署，县政府，都跑到舟山群岛占地为王了。他们各占一方，自立门户，政出多门，称王称霸。蒋介石设立的舟山防卫司令部，政令不畅。初期，蒋介石雄心勃勃，以为第三世界大战爆发在即，反攻大陆指日可待，这些流亡政府届时可用，较为放任。大榭岛失守之后，军情渐紧，这些人在岛上争权夺利，不成事，败有余。

    蒋介石觉得应该扫一扫了。他对蒋经国说：“告诉毛森，大陆迁到定海的地方政府，叫他们回到当地去。共产党过去能够钻到我们的地方来，现在我们也要钻到共产党的地方去。”“是，父亲，宁波的……”蒋经国有些为难，据他知道宁波奉化老家的县政府也在舟山。“宁波的就更要回去——”蒋介石拖长话音对蒋经国说。停顿了一下，又说：“宁波正在打仗，回去为党国做些事情，还是大有作为的。”“……”蒋经国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蒋介石没有等他开口，说：“这事体叫毛森去办！”毛森着实会办事。

    接到蒋经国的指令之后，毛森自己不出面，让原上海防卫司令和浙江省省长，尔今的舟山防卫司令部正副司令石觉、周岩下了一道手令，称：所有县府均不得在省政府境内逗留，务必挺进大陆。

    毛森携手令，命令稽查处逐门逐户彻查，对江浙各地迁逃到定海的国民政府，限期“挺进大陆”。经过彻查，小小的定海城内，居然有江苏、浙江各地迁来的专员公署、国民政府70多个。

    蒋委员长要他们“挺进大陆”，大陆当然是挺不进的，也没有一个专员、县长敢去挺进。怎么办？定海不给住，岱山、大衢、这些大岛也不能蹲，就占小岛吧。大衢岛对面的大洋山岛，全岛原来只有两个保的地域，不足百户，一下子就“挺进”了13个国民党县政府，9个专员公署。

    地盘占到了，台湾的国民党中央政府不给他们发粮饷，日常开销从何而来？大洋山岛上几十户渔民，兵荒马乱的日子，出不了海，打不成鱼，自己都养不活，那有能力养活这群官老爷。

    其实，也不必杞人忧天。“抢”！他们有枪，有兵，有国民政府的招牌，驾上船，守住吴淞口，南来北往的商船，只要逮住一条船，吃穿都有了。当然，他们不叫抢，叫“筹”，叫“筹募军饷”。

    台州专员公署专员黄八妹，进驻大洋山岛的第二天，就筹到了一笔“军饷”，着实让其他专员公署，眼热了一番。

    这一天，一艘三桅大船满载着洋纱、龙头细布和稻米，驶出长江口，目的地是舟山沈家门。跟船的老板姓方，手下称他方先生。船老大姓胡，船工们不叫他老大，也不叫老板，叫他副长。按理说兵荒马乱的日子，那个老板敢从海上走那么大批的货，他们敢走，不用说，多少有些来头。

    船出了长江口，过了小洋山岛，方先生舒了一口气，因为小洋山岛以外，就不是共军控制的范围了。他叫手下取出酒菜，对副长说：“老弟，来一杯。”“好！”副长也不客气。

    两个人饮酒正在兴头上，黄八妹率领4只小船靠了上来。方先生看他们都是国军的打扮，开始并不在意，等黄八妹带人跳梆上了船，用枪指着他们的时候，才感到不对，忙说：“你们干什么？”

    黄八妹说：“不干什么，筹军饷！”方先生说：“你们瞎了眼，不看看这是谁的船？”

    黄八妹说：“非常时期，党国需要，谁的船都要筹。”副长说：“放肆！这是荘处长的船你也敢动？”

    黄八妹问：“哪个荘处长？”

    副长胸脯一挺身，说：“防卫司令部稽查处荘心田，荘处长！”他以为说出这个名字来，肯定把这些人吓一跳。

    黄八妹听了，哈哈大笑，说：“我以为是谁，是个小小的处长啊！我告诉你，本人是台州专员公署专员黄八妹，蒋总统亲自委任的。党国危难之际，荘心田竟敢营私谋利，发国难财，这船东西没收了！”“你——”方先生还想反抗，黄八妹的手下立即将他们捆了个严严实实。结果是，连船带人一起成了黄专员的战利品。

    说起来，这些人本来就是土匪。台州专员公署的这位专员黄八妹和王显臣，原来就是东南沿海着名的海上大盗，蒋介石为了扩大反共力量，收编了他们。

    不久，蒋介石得到毛森的报告，原江浙各县驻定海国民政府，专员公署共计77所，均已如期挺进大陆。

    舟山群岛国民党守军，原有4个军14个师的番号，这些部队本来就因为各级军官吃空饷，兵员不足，再加上从大陆败退时，部分士兵开小差，根本没有满员的营、连、排，军、师、团也徒有虚名。

    大榭岛失守后，根据蒋介石的决定，将原87军整编为221，222两个师，守备舟山岛东南之六横岛，桃花岛及相邻小岛；将75军整编为6师，95师。守备舟山本岛及大猫、盘峙等岛。驻金塘岛之102师归75军建制。

    舟山群岛国民党驻军整编的事办了，让孙立人头痛的是调兵遣将的事。自从解放军渡江之后，党国的军队损失惨重，能够整建制带到台湾的军队，为数不多。建制完整的部队中，又以嫡系居多，这些军队的调动，非蒋介石钦命不可。这些部队蒋介石不开口，谁也不敢妄加提议。然而，能打仗的，除这些部队莫属。

    按道理说，孙立人作为国民党军队的陆军总司令，调兵遣将是权限内的事，前些时候也擅自调动过一些部队，因为引起蒋介石的不满和怀疑，处事越来越谨慎了。

    国民党的将领，在领袖面前无非是三种人：一种是只会奉承不会打仗；一种是只会打仗不会奉承；还有一种是又会奉承又会打仗。第一种人官位最稳；第二种人官位最悬；第三种人往往功高盖主，最后遭难。孙立人是个非黄埔系的、典型的职业军人，为人耿直，英勇善战且不善奉承。蒋介石第一次赴台湾在高雄登陆，时任台湾防守司令的孙立人前往迎接，一见面蒋介石劈头第一句话：“我在此地安全吗？”孙立人回答道：“由我们保护，有什么不安全？”蒋介石立即面露愠色。事后，陪同前来的孙立人的好朋友吴国桢对他说：“你应该说，台湾是总统的地方，当然安全。为什么要说你保护呢？”

    将军的棱角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渐渐磨去。为了调动部队，他先找陈诚沟通。

    “辞修兄，你看调那个军到舟山为妥。”孙立人登门陈诚官邸，向陈诚这位蒋介石的嫡系中的嫡系人物讨教，也是探探口气而已。

    “仲伦，这事你看着办吧。”陈诚不想淌进去。

    孙立人知道陈诚不想参与，便说：“我听校长的意思舟山的事今后要由你管，我不能不听听你的意见。”“你以为调哪个部队为好？”陈诚反问孙立人。

    孙立人心中谱是有的，只是怕在蒋介石那里碰鼻子，先征询一下陈诚的看法，也好有点底。便说：“汕头的第10军，第67军，你看如何？”

    “调2个军？”陈诚问。

    孙立人答道：“对，2个军，3万人，加舟山原有守备部队6万人，共9万人。”

    “哦！”陈诚应了一声。

    孙立人怕陈诚不理解，又补充说：“根据国防部保密局的情资，共军在宁波除22军外，又调集了21军参战。上海方面共军也有行动，可能对舟山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故以布重兵为安。”

    陈诚对这两个军并不很熟悉，便附和说：“应该可以。”得到陈诚的首肯，孙立人将其此方案报请蒋介石。

    蒋介石无异议，下达了调动命令。

    不日，国民党驻汕头的第10军，67军，乘军舰从海上直抵舟山。

    然而，蒋介石的一切努力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心情，烦恼的事一个接着一个。

    这不，舟山群岛上个月刚刚被共军攻占了3个岛子，海军方面报告，在舟山群岛执行任务的海军第一舰队“长治号”军舰，于9月18日晚又叛变投共了。

    国民党海军第一舰队的“长治号”军舰，原来是日本侵华海军扬子江舰队的旗舰，原名叫“宇民治号”，排水量1350吨，航速20节。舰上配主炮3门，副炮8门，装甲坚固，是日本舰队中较为先进的护航驱逐舰。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由国民党海军接收，并改名为“长治号”。舰上官兵184人，是国民党海军第一舰队的旗舰。“长治号”虽然只有千余吨级，但是火力装备、航行速度在国民党海军中都占第一位。特别是“重庆号”巡洋舰和国民党海军第二舰队起义后，更是成为国民党海军中唯一的主力舰。

    “长治号”到舟山前，曾酝酿过两次起义。第一次是在1948年下半年，军舰在青岛地区，起义前被舰上特务发觉，20多人被捕而告失败。第二次是1949年4月在上海，也是事先被特务发觉而未能举事。但是这一次舰上策划起义的组织机构没有遭到破坏，以下士陈仁珊，上士林寿安，中士李春官等进步士官为首成立的起义领导核心小组，发展的起义骨干已达43人，占全舰队官兵的四分之一。

    9月16日在舟山群岛定海港待命的“长治号”军舰，接到命令驶往长江口执行封锁吴淞南口的任务，起义领导小组决定在这一航次中举行起义。

    9月18日晚，“长治号”经过一天的巡航执勤后，在大戢岛附近锚泊。起义领导小组决定利用天气将要下雨，晚上视度不良可作掩护的良机，举行起义。

    是夜2时，舰上钟声响起，这是起义的信号。参加起义的水手们按照预先的设定，占领各个岗位。2时7分，4挺机枪一律对空射击，打响了“长治号”起义的枪声。

    “长治号”起义官兵合影说时迟，那时快，林寿安率领2名水手迅速占领和控制了驾驶台。一批水手分别到军官舱劝说军官们起义。舰长胡敬瑞等十几名军官反对起义，举枪顽抗，被起义官兵当场击毙。5分钟时间，起义官兵全部控制了军舰。

    此时，一名国民党特工组织派遣在舰上的特工人员，开始时表示拥护起义，在取得起义官兵信任后，趁起义官兵不备，拿起机枪，向结集在甲板上的起义官兵扫射，最后竟向甲板上的炮弹箱猛扫，致使12颗重磅炮弹爆炸，不仅甲板燃起大火，还危及甲板下弹药仓的安全。陈仁珊见状，带领水手们奋不顾身全力灭火，将尚未爆炸的炮弹掀进大海，历经20多分钟，大火终于扑灭，国民党的特务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凌晨4时，“长治号”起义成功，急速驶入长江，受到沿江中国人民解放军和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

    蒋介石获悉后龙颜大怒，除了狠狠训斥了一番倒霉的海军总司令桂永清之外，严令空军必须炸沉“长治号”，决不能让“长治号”这艘主力战舰，落到共军手里，为共军所用。

    遵照蒋介石的命令，国民党空军从定海机场派出4架飞机跟踪“长治号”轰炸、扫射。鉴于长江两岸中国人民解放军高射炮火对“长治号”军舰的火力掩护和军舰自身的防空火力，国民党空军飞机虽屡屡轰炸，均难以得手。最后在蒋介石的三令五申之下，国民党空军竟派出8架飞机组成的机群，对长治号实施覆盖式的狂轰滥炸。无疑，国民党海军“长治号”军舰的起义，对蒋介石固守舟山，伺机反攻大陆的如意算盘，又是一个沉重打击。

    丢了大榭岛，跑了“长治号”的蒋介石，奈何不了宁波的那个22军，一肚子气没有地方撒，就撒到宁波的老百姓头上。

    9月，夏末秋初，挟攻占大榭岛胜利之威，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2军按照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的命令，将择日攻占宁波镇海与舟山本岛之间的金塘岛。

    190团受命参战。

    刘林森奉命到宁波22军司令部接受作战任务，他和二唤子进了宁波城，还没有踏进军部大门，“呜——呜——呜——，”空中响起了急促的警报声。

    警报声中，街上的百姓四处奔跑，顿时大乱。宁波军管会的解放军战士，立即上街维持秩序。刘林森，二唤子，还有一些路过的解放军，都主动协助安顿百姓隐蔽。

    一会，空中传来了轰鸣的飞机马达声。接着，6架涂着青天白日的国民党飞机，徐徐向市区上空飞来。

    “老乡们，不要怕，隐蔽好！”刘林森一边招呼大家一边喊着。

    “来，来，小老乡快到这边来。”二唤子看到一个孩子在马路上跑，赶紧过去拉到自己身边。

    当时的宁波城内，除了原来国民党要员有几个简易的防空洞个，没有任何民防设施，街上行人遇到空袭，只能躲在屋檐下。

    国民党的飞机是有备而来，它没有在空中盘旋，从宁波市中心的药行街方向，对准甬江上的灵桥，一路投弹。

    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着巨大的气浪，药行街两侧的民房成片成片的被炸塌，冲天的火焰从中弹的民房中蹿出。

    轰！一颗重磅炸弹不偏不倚落在灵桥的桥头上，灵桥的桥面上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实际上，由于国民党飞机频繁轰炸宁波，每次轰炸的目标又几乎都以灵桥为主，灵桥已经是千疮百孔。不过，这座1936年落成的，由英籍工程师詹姆生和中国人竺泉通共同设计、德国西门子洋行承包建造的，上海外白渡桥的姐妹桥，始终不倒。药行街，宁波市中心的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国民党飞机一次又一次的轰炸，也已经面目全非。“快，救人！”药行街上，刘林森带着二唤子冲进街道旁烈火滚滚的店铺，将受伤的百姓一个个背出来。“小心，二唤子！”刘林森话音刚落，一堵墙哗地一声倒下，将二唤子压在下面。刘林森和闻声赶过来的解放军战士，用手拼命将他挖了出来，他，已经失去知觉。“送医疗队，快！”刘林森身边一个像解放军干部模样的人，招呼几个解放军战士过来，其中一个战士一看没有担架，背起二唤子就跑。“同志，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刘林森赶紧问。“军管会的！”背着二唤子的解放军战士头也不回，飞奔而去。那位干部模样的人，走到刘林森身旁说：“你是刘林森，战斗英雄，190团1营营长，我认识你的。”“伙计，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你把我的兵背到哪里去了？”刘林森回答说。“你的兵啊，背到军的医疗队去了，你放心，丢不了。”那个年代，解放军还没有野战医院，22军也只有个医疗队。刘林森还想问什么，旁边一个战士指了指那个像解放军干部的人，说：“这是我们军的来参谋长。”

    经过这位战士的提醒，刘林森想起来了，攻打大榭岛前，在宁波天主教堂里，军长孙继先召开的作战会议上见过，只是救火时大家都灰头土脸，一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人，竟是22军参谋长来光祖。

    来光祖，出生于湖北郧西县，是1936年入伍的红军，曾经参加过平型关大战，孟良崮、淮海等一系列恶战。新近从第三野战军司令部参谋处长任上，调任22军参谋长，所以不像其他那些老八师的干部，部下们都很熟。不过他的记性也够可以，在作战会议只见过刘林森一面，就记住了他。

    “报告首长，我没认出来！”刘林森不好意思地说。“没啥子事，走，开会去！”说着，来光祖在前，刘林森在后，一齐向22军司令部走去。蒋介石是宁波奉化一方水土养育出来的人，他给宁波的父老乡亲没有奉献幸福，而是无限的灾难。他统帅的国民党空军飞机，从大榭岛失守后的9月13日开始，连续轰炸宁波25次，投弹251枚，炸毁房屋5800余间，炸死居民150人，炸伤295人，直接受难者达3万余人。

    轰炸宁波的国民党飞机，多数是从舟山岛定海的简易机场起飞，他们越是对宁波狂轰滥炸，宁波的人民群众支援解放军渡海作战的热情越高。一大批青年学生，带着复仇的怒火，志愿参军，走进了22军的战斗序列，走上跨海东征的前线。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