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偕子蒋经国到舟山巡视防务鉴于此,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守军,丢失了大榭岛之后,把对金塘岛的防务摆在十分重要的地位。蒋介石偕蒋经国及国民党高级将领俞济时等一干人员,再次亲临金塘岛部署和视察防务。蒋介石自从兵败神州大地,两次“引退”,率国民党撤到台湾之后,对蒋经国的倚重越来越多。从1949年初上海战役前开始,蒋介石每次到舟山部署军事行动,必由蒋经国同行。
蒋经国,蒋介石的长子,是蒋介石第一任妻子毛褔梅所生。1925年16岁的蒋经国在苏联驻广州政府政治顾问鲍罗廷的推荐下,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读书,不久,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邓小平是他的团小组长。1927年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蒋经国在苏联发表公开信,严厉谴责蒋介石的叛变行为。1936年1月,蒋经国在《真理报》上发表了致母亲毛褔梅的信,在信中痛斥蒋介石:“我对他非但毫无敬爱之意,反而认为应予杀戮。”
1937年,蒋经国带着妻子蒋方良及长子蒋孝文回到上海,接着去南京拜见父亲蒋介石。蒋介石不见。后来经过陈布雷的劝和,两个星期后,蒋介石才在杭州召见他。见面后,一个冷漠,一个尴尬。蒋介石没有训示,只叫他返回奉化老家,闭门思过。
然而,对蒋介石来说,蒋经国毕竟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他后来几任夫人,不论是明的还是暗的,都没有为他生育一男半女。抗战期间,蒋介石派蒋经国到赣南,当了几年说有权也有权、说没有权也没有权的行政督察专员。1945年蒋介石又让蒋经国出任国民党青年军政治部主任,青年远征军政治部主任等,虽然涉足军界,但没有指挥军队的实权。
实际上蒋经国由于对宋美龄背后插刀,致生母毛福梅被黜一事,始终耿耿于怀,对这位继母一直敬而远之,而宋美龄作为夫人,国民党空军的四星上将,长期涉足国民党的军政要务,不离蒋介石左右,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蒋介石对他的亲近。1948年11月,因为国民党军队一败涂地,宋美龄赴美国求助军援,离开了蒋介石,蒋经国才得以替代宋美龄,随蒋介石左右,成为蒋介石的左右手。
在台湾,蒋经国出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不满40岁的蒋经国在军方成为蒋介石的影子,以往除了蒋介石本人,其他人都无权涉足的国民党情资单位,蒋经国也能频频过问。看来蒋介石已知光阴不饶人,开始着手培植、磨炼“太子”了。
如果说句公正的话,蒋经国的行事作风,待人处事,还是深得同仁们肯定的。上海“打老虎”,尽管虎头蛇尾,未尽人意,而社会公论并没有对他有太多的责怪,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
“经国,102师的火力配置你看过了吗?”蒋介石问。
蒋经国答道:“父亲,我看过了。”蒋介石指着跟在一旁的102师师长宋式勤说:“经国,你的看法直接告诉他!”
“是!”蒋经国应了一声,随即对宋式勤说:“共军善于突袭和夜战,火力配置要有梯次,注意纵深。大榭岛纵深火力配置不足,前沿被共军突破后,一夜之间,阵地尽失。”宋式勤规规矩矩地站着,连连称是。
蒋介石说:“大榭岛那么大,从南到北,跑路也要跑一天,李椿堂一个晚上就丢了!你宋式勤的金塘岛,要接受大榭岛的教训,要守好!”“请委员长放心,卑职一定死守金塘!”宋式勤答道。
蒋介石说:“我不放心,放心了我就不来了!”宋式勤报告说:“卑职愿意用生命担保,一定将金塘岛变成舟山的铁门。”蒋介石说:“好好好!宁波那个22军,打上岛来,你能吃掉它,你就是党国的英雄,我,给你授勋。”
说归说,其实,蒋介石真的放不下这颗心。宁波的那个22军,下一步又会玩什么花样?
大榭岛战斗,国民党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给蒋介石吃了一个空心汤团,宁波22军那个孙继先,丁秋生,还有那个“打铁的”都安然无恙。时隔不足半月,孙继先们正在宁波安排下一顿大餐——吃掉金塘岛。
鉴于金塘岛对舟山本岛防御的重要地理位置,蒋介石在金塘岛派驻了一个满员师,还配备了一个军属炮兵营,总兵力达3500人。蒋介石确信:金塘不失,舟山无恙。
驻守金塘岛的国民党军102师,原属国民党首都卫戍司令张耀明管辖的45军。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江战役前,驻守桥头镇至铜井镇地段。1949年4月2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全线突破国民党防守的长江天险后,当天下午,汤恩伯匆匆决定全线撤退。4月26日,国民党45军,28军,66军三个军溃逃至江西朗溪、广德,浙江长兴之间,大部分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包围歼灭。102师残部在师长宋式勤,副师长李湘萍率领下,逃到杭州。此时,已成孤家寡人国民党浙江省政府主席周岩,也正准备撤离杭州,苦于手上没有护卫的兵卒可以调遣。102师的到来,正好急周岩之所需,奉召成为国民党浙江省政府的护卫师,随国民党浙江省政府逃到舟山,改隶国民党75军,派驻金塘岛。
宋式勤是个很会治军之人,虽然在江防撤退和长兴被解放军围歼时,颇受损失,但在溃逃途中,他也乘机收容了大批国民党的散兵,及时扩充了部队,保持了原有三个团的建制和满员。这一点,对撤离到舟山的国民党军队来说,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蒋介石对宋式勤的赏识,也就是因为当年南京首都卫戍司令部的江防部队,在百万解放军压过长江,国军大撤退中,能够整建制,满员保留下来的部队实在不多。
在金塘岛,宋式勤也是苦心经营的。他亲自带领部下,对金塘岛的每一处海塘,每一个滩头,每一个沿海山角,都进行详细的勘察,逐个逐处设定防御工事。他除了命令部队在滩头水际置设木桩、鹿砦、铁丝网等障碍物,还在沿海山角及海塘构筑集团工事,并以交通战壕相互沟通,以扩大防御部队的机动能力。在纵深,宋式勤更是在兵家必争的险要地段,溢道险峰,大量修建明碉暗堡。
宋式勤心中明白,现在除了金塘岛,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坚守住金塘岛,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反攻大陆成功,是唯一的出路。
国民党浙江省省长、舟山防卫司令部副总司令周岩,对这个102师也格外器重,毕竟是这个师将他送上舟山群岛的。至少,当初有了102师的护卫,他是带着军队,威风凛凛地登上舟山群岛,是来保卫舟山群岛的,而不是丧家之犬,逃命逃到舟山的。
话又说回来,当时被解放军打得焦头烂额的102师,到了杭州,若不是省长周岩拉他做护卫,他也到不了舟山落脚。不到舟山,继续南撤,未必跑得出解放军的手掌,再度遭到解放军围歼的可能性不小。
“式勤兄,固守金塘的事,拜托你了!”跟随蒋介石一起到金塘岛视察的周岩,离开金塘岛时,满怀期盼地对宋式勤说。
金塘岛怎么“吃”?孙继先的胃口是:吃,就要大吃,一口吞下,吃个痛快!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22军的作战会议上,孙继先拟定了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全歼国民党守军102师的作战方案。决定,对金塘岛的攻击任务,由66师3个团和64师190团,共4个团担任主攻,65师194团作预备队。火力支援将集中榴炮、野炮、山炮,3个炮兵团,协同作战。登陆部队统一由66师指挥,各师、各炮群由军统一指挥。
为了保障对金塘岛主攻目的,孙继行还决定:64师部分兵力配属炮兵一部,在攻击金塘岛的同时,对舟山本岛以南诸小岛实施佯攻,封锁舟山本岛与金塘岛之间的海面;用远程炮兵火力压制定海机场、港口,阻击蒋介石增援金塘岛的舰队,策应金塘岛登陆作战;以驻防梅山岛的第21军61师一部分兵力,佯攻六横岛,迷惑敌人对战局的判断,并随时准备协同64师作战。
绝对的兵力优势,绝对的火力保障,绝对的战术配合,孙继先要使金塘岛成为一个孤岛,让解放大军一口就将它吞下。为了保障作战指挥系统准确、及时的掌控作战情况,孙继先还决定成立22军前线指挥所,由副军长张秀龙,军政治部主任刘春组成,亲临作战第一线指挥。此番金塘岛之战,担任主攻的是66师,孙继先却命令64师的190团参战,不用说,他对这个团“小试牛刀”的大榭岛之战是满意的。孙继先这位骁将,战场指挥决策果断,从不畏首畏尾;备战细节慎之又慎,从不粗心大意。他常说:“战前指挥员多想到一点,战时战士们的鲜血就少流一点。”这一天,孙继先又来到担任突击任务的190团1营。一见到刘林森就问:“刘林森,这回打金塘岛还要担架抬吗?”刘林森不好意思地回答:“首长,你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早就没事了。”孙继先说:“没事的好,再有事我就把你送医疗队去了。”刘林森笑着说:“首长,你别吓唬我,你哪能让我下战场啊。”孙继先说:“不是吓唬你,身子是革命的本钱罗,养好身子,仗是有你打的。”“是,明白!”刘林森答道。“你把这几天的潮位登记给我看看。”孙继先对刘林森交代。潮位,这是孙继先这些日子最关心的一件事。金塘岛的岸滩多系坡状淤泥,潮汐落差大,退潮时船只无法靠岸,部队如果在滩涂登陆,长距离跋涉涂泥地段,势必造成重大伤亡。只有在高潮汛的平潮时间,船只才能在金塘岛靠岸登陆。而最佳登陆时机,每个月仅有6天,每天又只有4个小时。登陆部队,从镇海大陆海岸出发起航,在受到天象、海流、风向、风力的影响,舟山群岛国民党海空军可能的干扰的情况下,必须准确地在最佳的登陆时段内渡过将近3海里宽的金塘洋面,抢滩登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是一件必需的事。对此,作为22军的一军之长,孙继先能不操心吗?
刘林森从身上摸出一个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他和陈三,老广,天天蹲在海边,观测登记的每天涨潮,落潮,平潮的时间和潮位。刘林森文化不高,儿时没有读过书,是在解放军这个大学校里学的识字和加减乘除。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别人难看懂,自己还实用。他把小本子递给孙继先,孙继先翻开一看,笑着说:“刘林森你这是天书啊?”
刘林森说:“首长,你看一会就看懂了。”孙继先说:“是吗?”孙继先仔细看了一下,还真是的。涨潮,刘林森画一个朝上的箭头,落潮画一个向下的箭头,平潮就画一横,倒也易懂。孙继先一边看一边叫随行的参谋拿出一份气象台提供的气象资料,逐日逐次核对气象资料提供的潮汐时间与实际潮汐时间的差别。对于这次攻占金塘岛的战斗,宁波的那个22军,尽管在战略战术上作了周密的部署,但是在作战的细节上,指挥员们谁也不敢懈怠。
一梯队4个团同时对金塘岛发起攻击,部队在正面20000公尺的海岸线上展开,500多只战船同时起航,50余门重炮超越万米的远距离轰击,同时还要阻遏国民党陆海空军对金塘岛国民党守军的支援,及时应对气候的突然变化对战局的影响,这一系列的问题,对惯于在陆地上打夜战,近战,突袭战,运动战,攻坚战的22军来说,都是新课题。
随同孙继先一起来的副军长张秀龙对陪同前来的190团团长周志诚说:“金塘岛大小泥湾是这次我军最南端的登陆点,你们要仔细研究那边的地形,登陆后在追歼敌人的同时,一定要迅速控制滩头阵地,做好抗击反登陆的准备。”
周志诚回答:“明白!”孙继先接着说:“这次战斗,你们团由66师统一指挥,要做好协同动作,不要出乱子。”孙继先这样关照,不是没有道理的。190团原来是老八师的24团,铁道游击队是这个团的一个大队。善于打恶仗,战斗英雄多,大榭岛一仗打得也不错,是22军中唯一有过渡海作战实战经验的部队,也是22军的主力。话反过来说,能打仗的部队,难免有些老大哥的思想,有点娇气。
“报告首长,我们一定服从66师的指挥”。周志诚实际上早就料到军、师首长都会特别关照这件事,也早早地给自己的部队打过“预防针”。
此番攻击金塘岛,190团的起渡点是在右翼镇海的太平桥,登陆点是金塘岛南线大、小泥湾,是这次渡海作战中,离金塘岛登陆点最远,海上航程最长的一个团。周志诚受领作战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教育部队,不要被大榭岛的胜利冲昏头脑,要针对金塘岛的新特点,新情况,重新学习,继续练兵,决不能有丝毫轻敌思想。
刘林森这些日子,正带领部队总结金塘岛战斗和大榭岛战斗会有什么不同?以便“对症下药”。张秀龙听说刘林森搞这么个总结,感兴趣,便问刘林森:“你搞的金塘岛和大榭岛战斗有什么不同的总结,搞得怎么样了?说来听听。”刘林森一听首长问起此事,不好意思地说:“弄是弄了,不怎么全面。”孙继先说:“不全面没啥子关系,说说。”刘林森说:“第一个不同是渡海的船不同。打大榭岛时海面宽不足千米,渡海用的是小木船,一人摇橹,众人划桨,一口气就到对岸了。这回打金塘岛,从镇海太平桥到小泥湾,直线距离近万米,渡海要用帆船,帆船靠风力,船使八面风,水手要有本事,这些天陈三老大正带着大伙没日没夜地练使风驾船的功夫。”孙继先听了,笑着说:“还蛮有道理的嘛!你那个陈三还好?这个山东老乡人好,技术好,舟山解放了,要给他记功!”张秀龙对刘林森说:“这就叫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孙继先说:“从战争中学习战争,我们的仗就越打越好!”“报告!”说话的当儿,二唤子突然冒了出来,着实给了刘林森一个惊喜。“二唤子,你小子回来了!”刘林森兴奋地叫道。“要打金塘岛了,能少我吗?”二唤子也很兴奋。张秀龙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二唤子的出现,一下子打断了话题,他看了看身边这个头上还扎着绑带的战士,说:“你就是那个在药行街救人负伤的陈唤子。”“报告首长,我就是陈唤子,大家都叫我二唤子。”“哦!你的伤还没有好嘛!”张秀龙问二唤子。二唤子负伤的那天,22军正好在开作战会议,参谋长来光祖因为途中遇到蒋介石的飞机轰炸,迟到了几分钟,是他说190团的刘林森在药行街也遭到空袭,有个叫陈唤子的警卫员在抢救百姓时还负伤昏迷,凶吉未卜。张秀龙是在作战会议上听说此事的。二唤子报告说:“首长,里头全好了,外头一点皮伤不碍事。”孙继先指着刘林森说:“你看看,有你这样的营长,就有这样的兵!”刘林森笑笑,什么也没有说。其实,他的疟疾顽固得很,根本没有好,这几天又泻肚子,浑身没有一块地方舒坦。不过这是他的最大机密,他不怕团长周志诚知道,就怕被军长知道。要是让孙继先知道自己还病着,打金塘岛的事,十有八九是没有自己的份了。好在按照事先安排的行程,孙继先还要到张修良的2营去看看,周志诚一看时间不早,就和孙继先说了几句,大概是提醒一下该到2营去了。
孙继先看了看怀表,临走前对刘林森说:“我会派参谋帮你把你们总结的那几个‘不同’写一份材料,推广一下子,各部队都要把渡海作战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事先一个一个想透彻,找到解决的办法,这样子,打起仗来才有把握。”孙继先一走,二唤子立即对刘林森说:“营长,俺找到妹子了!”“什么妹子?”刘林森没有听明白。
“妹子,俺找到俺的亲妹子了。”二唤子继续说。
刘林森说:“你从哪里头钻出个亲妹子来?”
二唤子越说越离奇,又说:“俺还找到俺爹啦!”刘林森带着三分怀疑,说:“是吗?”
二唤子说:“这还能假!”老广听了,在一边打幌子说:“真玄乎,住了两天医疗队,妹子、爹,全有啦!再住些日子,说不准连姥姥、媳妇也有啦!”这事,说起来还真有点玄乎。
那天,二唤子陪刘林森到宁波开会,在宁波药行街上遇到国民党飞机空袭,药行街和灵桥都遭到轰炸,二唤子在抢救受伤的老百姓时,自己被压在倒塌的墙头下,昏了过去。宁波军管会在街上参加抢险和维持秩序的战士,将它送进军医疗队抢救。到了医疗队之后,军医要登记,问送来的两个战士,伤员的姓名。两个战士在街上从废墟堆里头将他救出来时,听到有人喊他二唤子,就说:“他叫二唤子。”军医想想,没有听说过有姓“二”的人,就问两个战士:“他姓什么?”两个战士根本答不出来。军医只好在姓名拦里头写:二唤子。
在医疗队急救病房里,这位姓“二”伤员,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护士们轮流24小时看护。其中有一位小护士,偶然中发现二唤子这个名字,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她有个哥哥叫二唤子,病房里突然来了个叫二唤子的昏迷伤员,不由她吃了一惊。
几年前一大批国民党的兵到村子里住,还有个当官的住在她爹干活的大院子里头,后来这群国民党兵深更半夜开拔走了,她哥也找不到了。她爹娘急死了,四处打听都没有消息。说是给国民党兵抓了壮丁吧,村子里别的青壮年一个也不少。说是给狼背了吧,也没有狼的痕迹。六七个年头了,音讯全无。
急救病房里头突然冒出一个与她哥小名相同的昏迷伤员,她又是惊,又是喜,又是急,又是愁。
惊的是世界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喜的是终于找到哥哥了;急的是伤员一直昏迷不知能否苏醒;愁的是伤员苏醒了不是她哥哥,是个同姓同名人。
再说这个小护士,名叫陈小丫,是济南府马骆庄陈二的大闺女,小时候爹娘、哥,都在马骆庄干活,日子还过得去,爹娘就送她去读了几天书,在40年代的农村,女孩子能识几个字是不多的。1948年打淮海战役的时候,她和她爹都报名参加了支前民工队伍,上了前线。
开头的一些日子,陈小丫被分配在担架队里学习救护,后来,因为她识字,手又巧,学什么都快,医疗队又缺人手,部队就动员她参军。陈小丫求之不得,就在火线报名参军入伍,在军医疗队当了护士。
不管是惊、是喜、是急、是愁,陈小丫都没敢对别人讲,她唯一希望是这个二唤子快快醒来;她最大的愿望是这个二唤子真的是她的亲哥哥。为此,她要一步不离的守在这个二唤子身边。
护士值班是三班倒,每人8小时,陈小丫就变着法子和其他护士调班。一连调了二个班了,她还要调,护士长觉得奇怪,心想,这陈小丫是怎么啦?说:“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去歇会吧!”
陈小丫哪里肯离开,就说:“护士长,我能行!”护士长是个认真的人,说:“干革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去休息,这是保护革命本钱,懂吗?”
护士长要她换班的态度很坚决,陈小丫看看实在没辙了,情急之下脱口说出:“他是我哥!”护士长大吃一惊,说:“什么,他是你哥?”
陈小丫急忙补充说:“他和俺哥同名,俺哥离家好些年了,都没有个音讯。”护士长想了一想说:“不对呀,他姓二,你姓陈,搭得上吗?”
“二唤子是俺哥的小名!俺哥的名叫陈唤子。”陈小丫解释说。没有想到陈小丫那么一说,提醒了护士长一件事,这个二唤子大名叫什么,看看胸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符号不就明白了。
在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每人胸前都有一块布质的符号,正面是红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7个字,背面写着姓名、部队番号、职务、填发日期、还盖有填发部队主官的印章,是每一个解放军身份的标志。其实二唤子送进来的时候,军医就想到了看一看符号,看看这个战士的身份和是不是姓“二”,只是二唤子的军衣都是泥垢和血,抢救清理伤口、将衣服脱下来时,符号连衣服一起被护理员取走了,一时没有找到,以后也没有再去找。
“你等着!”护士长叫陈小丫等着,自己匆匆忙忙往护理部的储藏室里跑,把几个正在洗涤的护理员都叫来,将堆在储藏室里头的、伤病员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翻了个遍,想找出那件带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符号的军衣。
功夫不负有心人,护士长找到了那件军衣,上面的符号也还在。她翻开符号一看,姓名:陈唤子。
护士长高兴极了,拿着军衣一口气跑到急救病房,远远地就摇着那件军衣对陈小丫说:“是陈唤子,是陈唤子!”“是吗?”陈小丫没有想到喜讯来得那么快,她接过那件军衣,翻开符号,“陈唤子”三个字跃然眼前。对!他就是俺哥。此时此刻,陈小丫不知是兴奋、激动,还是勾起了往日的万般思念,一股热泪夺眶而出。
护士长也被感染了,眼眶红红的,泪水在里面滚。
第三天的凌晨,二唤子醒了,当他蒙蒙胧胧睁开眼睛时,听到的第一声音是:哥,你醒啦!看到的第一个人影是一个身影模糊,曾似相识,满脸期盼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孩脸蛋。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这个穿白大褂的女孩怎么叫自己“哥”。他只记得跟营长到宁波时,遇上国民党的飞机轰炸,自己看到有老乡受伤,去救了一个,再去救人时有东西把自己压住了,接着就睡着了。开始好像还听到营长在叫他,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些日子,昏迷中的二唤子,能够感觉到周围有动静,好像在深深的睡梦中,他很想让自己醒过来,就是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手脚好像也不是自己的。自我感觉是:为了打金塘岛,天天跟着营长在船上泡,实在太累了,睡不醒。有时,他又突然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不能再睡了,营长还生着病呢!挣扎着,总想睁开眼睛。
眼睛终于睁开了。二唤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睁开眼睛就有人叫他“哥”,这可是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二唤子定睛仔仔细细看了看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女兵,不错,正是小妹丫子。兴奋得一把拉住陈小丫的手,说:“丫子,你真是丫子?”
陈小丫喜极而泣,忙说:“哥,我是小丫,我是小丫!”二唤子说:“你怎么也当兵了,爹娘可好?”
陈小丫一边擦泪水,一边说:“哥,爹和娘想死你了!那么多年也不往家捎个信,报个平安。”二唤子说:“这不打仗吗!再说我又不识几个字,家住的哪个庄哪个店都闹不明白,济南府那么大,往那捎呀?”息了一息,二唤子又说:“丫子,打完舟山,咱俩一块回家看爹和娘。”没有想到,陈小丫又给了二唤子一个惊喜。陈小丫说:“哥,俺爹也在宁波。”二唤子惊喜地说:“小丫,真的?”陈小丫说:“哪能骗你,前些日子还来医疗队看过我,护士长是吧!”站在一旁的护士长连连称是,她为这对兄妹的意外相逢高兴,只顾听他们说话。原来陈小丫的父亲陈二,淮海战役结束后,支前民工队都撤回去了,他也回到济南马骆庄老家。这次解放舟山群岛,山东又有支前任务,陈二又报名了,虽然年岁高了点,但毕竟是老支前了,有经验,办事牢靠,政府批准了,还弄了个队长给他干干。陈二到了宁波前线一看,支前的还是淮海战役中山东的老部队,闺女当兵的部队,也在这里。
济南府的马骆庄,老财主马振祥已经不在人间。老大马东山受三弟马东亮的影响,是个开明地主兼资本家。济南解放后,他主动减租减息,支持土地改革,献地分给农民。老三马东亮,当年读书的时候就参加了共产党,后来被国民党抓去,差一点给枪毙了。马老爷子花了多少钱都没买出命来,是共产党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救了出去,参加了八路,听说已经当上了比团长还大的官。因为有老乡看到,团长见了他还要敬礼呢。
陈二家土改中也分到十来亩好地,还分到三间瓦房。陈二在庄子里人缘不坏,贫下中农选农会时还被选作村农会的委员。过上好日子的陈二,支前当然不甘落后。前些日子,陈二抽了个闲空,向部队请了假,走了一天路,从支前的21军61师驻地,到宁波来看望了一次闺女。“真是吗?爹在宁波那呀,咱去见他。”二唤子多少年都没有见过爹了,听说爹在宁波,急着就要去看看。陈小丫不急,对二唤子说:“在61师,离宁波远着呢!”“那咋办?”二唤子说。陈小丫说:“部队马上要打金塘岛了,等打完金塘岛去!”二唤子说:“行!打下金塘,咱一定去看爹。”“爹要知道了,不定有多高兴?”陈小丫开心地说。二唤子又问:“俺娘呢?还好吧!”陈小丫说:“好着呐!比爹能张罗,是庄里的妇女主任。”“俺想娘啦!”二唤子说。“看看看,那么大的人还想娘啦?”站在一边那么多人都没说话,王彬插上话来了。二唤子一听,不来劲了,冲着王彬说:“你是谁呀?想娘咋啦!你没娘?”王彬说:“不是的,不是的,这有没有娘和想不想娘是两个不同的问题。”陈小丫接过话头来说:“王文教,有你什么事?”二唤子没好声没好气地说:“什么不同的问题?文教,臭知识分子!”王彬不生气,也不急,心平气静地说:“知识分子是不臭的,问题是不同的!”“王彬,行啦,你来添什么乱!”王彬还要说,陈小丫一把将他拉开,让他一边去。这个王彬,海上练兵时船翻了,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获救后大病一场,一直住在医疗队里治病。他有一肚子经纶,能讲故事,遇事爱发高论,不过也挺讨人喜欢的。陈小丫就挺喜欢他,特别是他那没心没肺的书呆子气,对什么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连讲故事都引经据典,从不瞎编。
二唤子的伤,主要是脑震荡,加上长期体力透支,过度疲惫之故,外伤并不严重。自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知道部队马上要打金塘岛了,他在医疗队里怎么能待得住,尽管外伤伤口还没有痊愈,就天天吵着要出院。
医疗队里这种带伤闹着要出院的人很多,军医们也没有办法,留得住就留,留不住就放人。
二唤子回来了,正好,赶上攻打金塘岛!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