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教授听了夏目喜多的话,觉得他讲的是真实、坦率的,也合情合理。事情真棘手啊!虽然在东京那晚,当着海珠和小津面,慕容教授承诺要当一名“说服者”,但这件事绝对难办!尤其刚才看到电视上司马天雨接受记者采访,更体会到这个爷爷对孙女海珠的爱,也更体会到司马天雨的思想,要他接受一个日本人做海珠的对象,穿针引线太不容易了!但不应承下来似乎也不行。因此犹豫以后,说:“谢谢信任,意思我明白了!我去努力办,办了就给您打电话。”
慕容教授喜欢海珠,他既是司马天雨的好友,也是司马家的常客,海珠的事他不能不关心。同夏目通电话后,放下电话,他心里动荡,他懂得司马天雨的为人和个性。他比司马天雨年轻,早些年,两人思想比较一致,但近几年,在看待一些国际问题上有时会有分歧和争论。尤其在中日关系因小泉上台不断参拜靖国神社降温后,两人就有了更多方式方法上的不同。主要是他认为司马天雨自我封闭比较厉害,他则经常出国,接触的人多,看的新出版的资料书籍多,各种研讨会和论坛参加得多,了解的内情多,思路的开拓与假设也多。司马天雨的想法比较固定不易更改,这慕容知道。正因如此,知道海珠在东京与小津已经发生了恋爱,他借在东京开会的空隙,看望了夏目喜多,也看望了海珠见到了小津。他对小津印象挺好,对海珠与小津的恋爱同情而且支持,所以他表了态,说:“你们使我感动了,我祝福你们!”又说,“如果在你们的恋爱上,海珠家里有什么阻力的话,我愿意充当一名说服者!”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确是一个“说服者”要面临的巨大艰难的说服工作!他当然不能退避,不能违背自己发自内心的承诺……
他想了又想,没有贸然就去司马天雨家,却拨吕丽娟的手机,打了电话去。
上次,他同康勒谈过后,康勒随后告诉了吕丽娟,吕丽娟曾打电话给他说:“慕容叔叔,您看海珠这事儿我该怎么办?”
慕容教授当时说:“中外古今,凡要干涉男女恋爱的事,是最难办的。每每好心也会办成坏事。我也没有锦囊妙计可以给你。但司马天雨兄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千万别马上就告诉他,他身体不好,知道了跳起来就糟了!好在现在海珠还没答应同人家恋爱,那就别急。我是由于夏目律师来了电话不能不及时奉告,但愿海珠没有造成事实,那这事也就烟消云散最好!”
现在,他拨通了吕丽娟的手机,吕丽娟还在主编办公室工作,接到慕容教授的电话后,她立刻心中愁云密布。
她对这事心中早已了然。因为海珠已经同她在电话里详细谈过,并要妈妈同意支持,恳求妈妈想法成全她和小津的事。海珠和小津旅游时拍的一沓彩照,包括好几张两人的合影也已寄到吕丽娟杂志社到了吕丽娟手边。从照片上看,这可真是极般配的一对。小津的形象和风度,吕丽娟是满意的。
吕丽娟了解自己的女儿。海珠可不是一个没头脑没心眼或者随便浪漫的女孩,她能选择上小津并且这么热烈地恳求家中同意她的选择,绝对有她的理由,一定是小津的优秀及人品各方面都得到了海珠的肯定与好感,才使海珠燃烧起爱情之火的。
吕丽娟爱女儿,也想给女儿幸福,成全这桩异国爱情,面对司马天雨,却不敢轻率提出。她已经与康勒初步取得了一致,康勒虽然起初认为“海珠找个日本人不好”,最后在她的诉说下,已经勉强表示可以同意了!担心的只是司马天雨的反对!事情也就拖着。现在,慕容教授在电话中说:“丽娟哪!有件重要的事,是关于海珠的,我到日本东京去开了一次会回来,在东京时,见到了海珠和小津,因为回来我忙,还没顾上告诉你,但刚才东京的夏目律师来了电话,谈到海珠同他儿子小津的事。我想,我们约个时间、地点,你同康勒和我,一起谈一谈好吗?”
吕丽娟已经猜到海珠和小津恋爱的事发展得严重了,只是不知夏目律师这次打电话谈的是什么主张,听说慕容教授去东京开会见到了海珠和小津,忍不住立刻问:“您对那个男孩印象怎么样?”
“非常好!”
“那您认为他们是般配的?”
“是的!非常好的一对!”
“您支持!”
“嗯!我确实支持!”
吕丽娟手边正忙着审读要发的急稿,马上说:“慕容叔叔,今天太晚了,我有急稿要处理!明天中午,我们在淮海中路的‘季诺’西式快餐店吃快餐,那里离您近,十一点半,我同康勒也约好,三人在那里边吃边谈,好吗?”
事情就这么约定了!
当天深夜,吕丽娟回家,把慕容教授电话里说的事一枝一瓣地全部讲了。
康勒闷声听着,叹气说:“这真是件缠脖子的事!唉,但不知夏目律师是什么意思?”
吕丽娟说:“夏目律师倒不是难题,主要是你父亲这把锁就怕什么钥匙也开不了!”
“也许慕容教授能起点好作用!”
“我不乐观!他们虽然要好,平时也没少抬杠子!”
“请你爸爸出面,也做做工作,让你爸爸也来开锁!我认为你家老爷子是说得通的!”
“唉!谁知道行不行?我不乐观哩!”
两人情绪低沉地睡了,就盼着第二天中午同慕容教授见面能商量出个好办法来。
第二天中午准十一点半,三个人在飘扬着蔬菜、肉类、番茄酱、咖喱鸡香味的快餐店里见面,选了个角落里便于谈话的座位,三人点了三份简单的西式快餐。慕容教授一点不漏地将在东京的全部情况和昨天夏目律师来电话的一切一五一十都讲了。
听完,吕丽娟说:“我来归纳一下,夏目律师的意思是,最好大家来反对掉海珠和小津的恋爱;如果实在反对不掉,那就要我们表态,向他保证我们欢迎小津,是这意思吗?”
慕容教授思索着点头:“我觉得有这意思!”
丽娟说:“慕容叔叔,我不瞒您,在您之先,我已经接到过海珠的电话了!她和小津的确陷入了热恋。”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了海珠和小津合拍的几张照片给慕容教授看,说:“慕容叔叔,您看,的确是很好的一对呢!”
慕容教授看了,叹一口气说:“这青年挺好的!我们的海珠选得很准,我同他接触,是从心里同意他们相爱的!”
吕丽娟叹气说:“是呀!我了解海珠!她不是一个马马虎虎乱找对象的女孩!她眼界高,决定了的终身大事不容易改变的,现在,要我和康勒来反对,我看办不到。何况,离得这么远,而且,我认为夏目律师他们作为小津的父母,恐怕也反对不掉小津对海珠的爱情,至于夏目家要我们欢迎小津,这点我深思熟虑过,只要海珠爱他,我们当然也会欢迎他的。这男孩从照片上看,很讨人欢喜。海珠讲了他的一些事及为人,也说明他是个好男孩,我们可以做到:海珠如果接受他,我们也会好好接受他的!”
司马康勒这时插嘴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我爸爸。就怕他知道了,会坚决反对!根本不是同意或者欢迎的问题,而是不同意、不欢迎、坚决反对的问题。他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发生了这种事,他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康勒讲的是要害问题。
丽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闷闷地吃着饭。
慕容教授对自己在东京时对海珠和小津做出的承诺并不后悔。但想起了司马天雨的“坚定”,也像面对着一个火力强烈的碉堡,感到难以进攻了!他吃得无味,尴尬地皱眉说:“是呀,知父莫若子!康勒说得中肯,司马非常疼爱他的这位可爱的孙女,昨晚看电视时,我还听他对记者说:我要将钱用大部分给海珠深造。我怕他知道了海珠同一个日本青年恋爱会伤心发怒!日本当年侵华期间给中国人留下的血仇太深了!经历过南京大屠杀的司马忘不了那些往事!他以前告诉我:早年犯病时,常听到枪声和诡异的敲门声,常出现看到满地尸体的幻象。我要努力劝他说服他,但怕他知道了就跳起来,谁的话也不听。关键和难关就在儿啊!”
吕丽娟担忧地说:“我昨天一夜没睡好。这事如果告诉老爷子,一定垮!要是瞒他,既不应该也不行。真是难死人了!孩子应该有他们的幸福爱情,我们不应该蛮横地剥夺他们!”
慕容教授在思考,康勒摇头插嘴说:“那怎么能瞒他?!海珠是他的命!瞒是不可以也瞒不住的!这么大的事岂能瞒他,海珠也不会同意的!”
慕容教授点头:“是呀!瞒恐怕不行!也不好!”
“那怎么办呢?”吕丽娟焦灼无奈。下午还有个会,她看看手表。
“我要——”慕容教授斟酌着说,“丽娟,你赶快好好去找找吕平老,先说服你爸爸,使他同意并且支持,再让他来找司马兄。上次,司马兄约我一同去看望了吕平老,大家谈时事,谈社会现象,谈得很高兴。司马兄对吕平老的见解是相当佩服的!如果他参加进来做一个说服者,大家一起做说客,众人拾柴火焰高。这样,兴许能成。你们说呢?”
吕丽娟干脆地说:“这我昨夜同康勒想到过。我家老爷子不保守也不僵化,再说我的话他能听。这着棋也许可行!有了慕容叔叔你,再加上我家老爷子,应该说,力量是比较强了!但康勒说他不乐观!”
司马康勒面有愁容,轻声坦率地说:“是的!爸爸他……咳!我就怕还是说不成讲不通啊!……”
慕容教授带点自我排解地说:“司马兄特别疼爱海珠!海珠的终身幸福的大事,也许他终于会不那么坚持反对的!”
康勒仍旧无信心:“谁知道呢?但我看很悬乎!”
吕丽娟指责康勒:“你就是这种性格!有事老往坏处想!在爸爸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我可对你说,这次在海珠这件婚事上,你可不许动摇!你得跟我一起说话!你要是不开口,我可不答应!”
慕容教授圆场说:“我看,就这么安排,后天怎么样?后天是星期六,上午还是下午?”
吕丽娟爽快地说:“后天上午十点半,慕容叔叔,我们恭候大驾!我保证把我老爸吕平请到,中午,就在我们住处吃便饭。我们附近有家扬州菜馆,莫家干丝、水晶肴肉、扬式风鸡都是名菜,提前打个电话,到时候他们就送上门来了!大家聚个餐也挺好!”
事情就这么谈定了!
二、不幸的聚会
两天以后,是星期六。从早上开始,吕丽娟和康勒夫妇就开始将家里打扫得干净明亮,插上鲜花,铺上新的桌布,等着慕容教授和吕平、邵娜夫妇来。
鹦鹉“一点红”似乎预感到家里要来客有什么热闹的事了,在架子上不安分地扑翅、跳动、斜着头看人,有时嘴里还高兴地叫几声。
司马天雨实际是蒙在鼓里。丽娟和康勒没敢先在前透露风声,司马天雨只听丽娟说:“今天吕平夫妇要来,慕容教授也要来,觉得聚一聚也不错。”
近几天,他身体不好,可能同劳累有关。他为写《啊!钓鱼岛》一书,先完成了钓鱼岛大事辑录,又完成了钓鱼岛主权问题详述。他非常认真,因为这牵涉到国家主权问题,必须有根有据,不可有差错、疏忽及遗漏,每每为找一份资料,引述一句话,查找一个出处,寻觅一个文件,解决一处问题,都做到字字准确,要费尽身心力量,东奔西走,南寻北觅,常常思考过多,造成失眠,所以血压也升高了,服药后依然波动,白天有时头疼头晕,心理影响生理,情绪也有起伏。
今天,要有客来,他早上起身,洗脸刷牙,刮了胡子,吃了早点,感到精神爽快了一些。报纸早上就送来了,他拿起报纸看着,等待着慕容教授和吕平夫妇来到。
吕丽娟本来是并不想邀邵娜陪吕平来的,她同邵娜平日只维持着一种保持距离的客客气气、互相尊重的关系。但昨天傍晚去吕平住处,邵娜恰好在外面打牌赢了回来。丽娟来了,她倒很热情,泡茶拿水果地陪着,平日,丽娟知道吕平的痛苦,既然邵娜已经名正言顺做了吕平的夫人,丽娟也只好在老爸和邵娜之间做点缓冲和润滑的工作,使他们减少些摩擦,所以同邵娜面上也还和睦。昨天,丽娟让吕平来,吕平先是犹豫,经不住丽娟央求,又拿出海珠与小津的照片,将海珠和慕容教授说的种种情况讲了。吕平爱海珠这个外孙女,也爱丽娟这个独生女儿,他又是个处理事情能掌握方向和分寸的老干部。丽娟说:“海珠他爷爷历来佩服您,对您说的话总是十分重视的!有您讲一讲,等于千军万马,事情才有成功的希望。”吕平终于答应了!邵娜听说后,异常热情,她是个爱凑热闹的人,说这是海珠的终身大事,必须重视,自告奋勇说她准时开车同吕平一块儿来。丽娟心想,有邵娜去,既可来回接送老爸,多邵娜一张嘴劝说司马天雨也好,所以说:“邵姨,那就一切拜托了!约定时间是十点半,你同老爸同来,我既高兴又放心。路上开车得慢些,我知道您爱吃芙蓉鱼片,明天专为你点一只,包你吃了满意!”
十点半光景,鹦鹉“一点红”兴高采烈地扑翅大叫:“来客了!来客了!”
慕容教授果然准时来到。他一来,就谈笑风生,同司马天雨笑着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老兄容光焕发,准是《啊!钓鱼岛》一书写得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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