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诸侯-公元九〇四年,唐昭宗天佑元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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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翔道:“近闻王建、李克用、杨行密、李茂贞、赵匡凝、杨崇本、刘仁恭等藩镇相互联络,意欲发兵迎驾。天子定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时机。我担心夜长梦多,必须尽快促其东行。”

    朱温大悟,立令寇彦卿:“你赶快到陕州去,无论如何,也要催促官家即刻动身!”

    寇彦卿飞骑抵达陕州后,一日三催,并称梁王也已起身,亲自率军前来迎驾。昭宗知道,他已无法再拖延了,只得起驾东行,行至新安,正遇朱温。朱温问起车驾在陕州逗留的原因,寇彦卿道:“天子在陕州时,司天监王墀曾奏道:‘星气有变,今秋将有大难,车驾不利东行。’所以,天子才想过了秋再移幸洛阳。”

    朱温甚为气恼,立召医官许昭远,让他告发王墀等人。许昭远不敢不从,上奏道:“医官使阎佑之、司天监王墀、内都知韦周、赵国夫人宠颜等意图谋害元帅朱全忠,罪在不赦。”

    昭宗尚未下旨,寇彦卿就将阎佑之、王墀、韦周、宠颜等人悉数捕杀了。

    崔胤死后,六军军士早已作鸟兽散,六军已名存实亡,随天子东行的只有击球供奉、内园小儿共二百多人。即便如此,朱温犹不放心,车驾行至谷水时,寇彦卿就把这二百多内园小儿全都召集在一起用餐,然后把他们一一缢杀了。之后,寇彦卿让早就挑选好的长相、年龄差不多的少年换上他们的衣服,顶替他们侍卫天子。昭宗初始尚未发觉,数天之后才明白过来。自此,天子左右职掌使令的就全都是朱温的人了——昭宗这时已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报应

    昭宗的车驾终于抵达了洛阳,他似乎已预感到了什么,故而,特意下诏,改元天祐。自此之后,他和何皇后整日里在观音像前祈祷,恳请“上天护佑”。

    昭宗到洛阳后,按照朱温之意,先是下诏征讨李茂贞、杨崇本,随后又下诏以蒋玄晖为宣徽南院使兼枢密使,王殷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孔循为宣徽院副使,张廷范为金吾将军充街使,韦震为河南尹兼六军诸卫副使,朱友恭为左龙武统军,氏叔琮为右龙武统军,二人共同掌典神策军。昭宗自然明白,这些人全都是朱温的心腹。

    朱温禅代的意图自然瞒不过洞悉世情的张全义,他此时与朱温一样,都被朝廷封拜为中书令、尚书令,但朱温手握着百万雄兵,洛阳朝野之间遍布着朱温的心腹悍将,他这个东都“地主”能不惶惶不安吗?他担心朱温不能容己,若要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权位,离开洛阳。于是,他累次请求朱温放他离开洛阳,让出中书令一职。朱温也担心张全义在洛阳会对他的大事不利,就同意了他的请求。不久,昭宗即按照朱温的意思下诏,以朱温为河中护国、汴州宣武、滑州宣义、许州忠武四镇节度使,以张全义为郓州天平军节度使,守中书令,晋爵东平王,钱镠晋爵越王,罗绍威晋爵邺王,魏博军更名为天雄军。

    封赏过后,昭宗在崇勋殿大宴朱温与百官。宴罢,昭宗为讨好朱温,又特意在内殿设宴宴请朱温。然而,朱温却借口酒醉没有入内。昭宗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传旨道:“既然全忠不愿来,可令敬翔来。”朱温却暗示敬翔急速离开,然后回奏道:“敬翔也醉了。”

    昭宗大为失望,看着满桌的酒肴,怔怔地呆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李茂贞自被朱温攻伐之后,一蹶不振,西川诸将纷纷劝王建乘李茂贞衰弱之时,攻取凤翔。王建一时难决,便召集众幕僚商议。韦庄说道:“兵者,凶器也,残害百姓,耗费财力,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穷兵黩武。现今梁、晋相争,势不两立,如若两强各自举兵来蜀,即使是诸葛复生,也难以抵御。既然有凤翔做两川的藩壁,这岂不是我等求之不得的吗?因此,不但不可用兵,还应当与其和亲,结为婚姻,成为睦友之交。若如此,无事之时,则务农训兵,保固疆场;有事之时,则可作为缓冲之地,相机行事,观衅而动。如此,才是万全之策。”

    周庠也道:“韦书记之言甚是,茂贞虽是庸才,却素有强悍之名,远近畏之如虎。朱温倾数镇之力,相攻一年有余,尚难以攻取,若我军擅自兴兵,一时内定难如意,如此,实非主公所愿。”

    王建道:“是啊,李茂贞与朱全忠硬拼虽显不足,但自守还是绰绰有余的,若能使其为我藩壁,定是利大于弊。”遂遣使与李茂贞修好。李茂贞自是求之不得,当即让王超至成都,一为其侄李继崇求婚,二为合兵攻讨朱温。王建一一答允,先将其女许配于李继崇,后又许诺发兵相助。

    于是,李茂贞、王建、杨崇本各自传檄天下:伐朱温,迎天子!

    朱温接报,先以华州镇国节度使朱友裕为行营都统,率步骑六万迎击李、王、杨联军;又命保大节度使刘浔放弃富州,率军屯守同州;他自己则亲率大军自大梁发兵西进。

    行至洛阳,朱温入宫朝见昭宗,见昭宗历经磨难之后,依然勃勃有英气,心中很不舒服。敬翔当然知道朱温之意,于是劝道:“闻听李茂贞、李克用、杨崇本、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等频频移檄往来,皆以兴复之辞,欲起兵迎驾。若主公西征,我担心日久会变生于中,请尽早图之。”

    朱温道:“既然如此,本王就暂不西征了,先留在洛阳,办理大事要紧。”

    敬翔道:“不然,此时主公正该远离洛阳,大事可另遣人来办。”

    朱温会意,立令判官李振速来洛阳,命其与蒋玄晖、朱友恭、氏叔琮相机行事,他自己则亲率大军发往河中。

    八月九日夜,昭宗在椒殿正欲休息,蒋玄晖与龙武牙官史太突然夜叩宫门。言称有紧急军情上奏,要面见天子。昭宗令南平夫人裴贞一去打开宫门,裴贞一一打开宫门就惊呆了,只见满院都是手执火把、身佩利刃的兵士,足有上百人。

    裴贞一大声问道:“既是急奏,为何要带这么多兵士?”

    史太冷哼一声“多嘴”,就一剑刺向了裴贞一的胸口。裴贞一只叫了一声“陛下快逃”就断了气。

    蒋玄晖、史太跨入殿内,见昭仪李渐荣和几个宫女正张皇失措,便喝问道:“至尊在哪里?”

    李渐荣叫道:“你把我等杀了吧,但千万不要伤害皇上!”

    这时,昭宗身穿寝衣走了出来,问道:“何事吵闹?”

    蒋玄晖不言不语,向史太使了个眼色。史太一见,挺剑直刺昭宗。昭宗惊得魂飞魄散,本能地绕着柱子躲避,但怎能躲得过身手矫健的史太,很快就被追上了。眼看着利剑就要刺向昭宗的胸口,李渐荣扑上去,挡在了昭宗身前。史太毫不动色,一剑就将李渐荣刺死了。

    看着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尚在抽搐的李渐荣,昭宗反而镇定了下来,怒声道:“卿必欲要朕的性命,朕给你就是!请你们不要再杀害这些无辜之人了。”

    史太此时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持剑的右手不住地发抖,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了。

    蒋玄晖在一旁大声喝道:“史将军,你不伤虎,虎必伤你,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有退路吗?”

    史太一个激灵,双眼一闭,挺剑直刺昭宗。昭宗不躲不避,眼睁睁地看着利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殷红的鲜血喷溅到史太的脸上。血光中,昭宗隐隐看到瑟瑟发抖的何皇后,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别、别、别杀皇后……”

    蒋玄晖见昭宗已死,又对史太道:“快把皇后杀了!”

    史太看着血泊中的昭宗,脑中只觉一片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在这个当口儿,何皇后一边叫着“别杀我”,一边匍匐到蒋玄晖跟前,一把抱住蒋玄晖的双腿,仰脸苦苦哀求道:“宅……宅家一切全听你的!求你……别……别杀我。”

    蒋玄晖俯首看着何皇后,何皇后虽然惊慌得脸都变形了,但依然是美貌绝伦、我见犹怜,他不禁有些动心。他想了想,然后问道:“你果真听我的?”

    何皇后如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听,听,都听你的!”

    蒋玄晖道:“那好,你听着:第一,你立即颁诏,就说李渐荣、裴贞一以下犯上,弑逆作乱,已被处死;第二,立辉王为皇太子,于先帝柩前即位。只此二事,你能办到吗?”

    何皇后连声道:“能办到,能办到!”

    次日,蒋玄晖即召集群臣,由何皇后当众宣布昭宗已被李渐荣、裴贞一谋弑驾崩,立辉王李祚为皇太子。群臣大惊,心中不免疑窦丛生,但谁也不敢多问。

    尊皇后令,十三岁的李祚在昭宗柩前即位,是为昭宣帝,何皇后则被尊为皇太后。

    朱温一听说昭宗被弑,就佯装震惊,随即又哭倒在地,捶胸顿足道:“这些贼奴胡作非为,可把我害苦了,令我蒙受弑君恶名,万代遭人唾骂。”之后就与敬翔急急赶回了洛阳,至昭宗灵前痛哭流涕。然后又求见昭宣帝,一再声明此事他毫不知情,并发誓说他定当追拿元凶,替先帝报仇,并密令蒋玄晖将史太暗地里灭了口。

    此时,东都街市人心惶惶,到处都在传言,说昭宗是朱温指派人谋害的。朱温听说后,内心大为不安,立召敬翔、李振商议。李振道:“为今之计,只有转罪于负责宫廷和东都宿卫的将军了。”

    朱温踌躇道:“若如此,友恭、氏老实在是太冤了,他二人功勋卓著,我实难下手啊!”

    李振道:“当年司马氏杀魏君而诛成济,不然,何以塞天下悠悠之口?”朱温虽觉李振说得有理,但终究还是下不了决心。

    李振心生一计,命心腹暗地里找了一些军士,让他们吵闹着要诛除朱友恭、氏叔琮,又故意遣护驾军士到集市上抢劫大米,致使“诛除朱友恭、氏叔琮”的呼声甚嚣尘上。朱温这才顺水推舟,以军政不理致使先帝被害的名义,先贬朱友恭、氏叔琮分别为崖州司户、白州司户,随后又赐二人自尽,令张廷范监刑。

    朱友恭想起他倾尽家财一心助朱温成就大业,后又南北转战,战功累累,却落得如此下场,丁会不禁怨愤交加,临死前,他仰天祷告道:“天若有知,日后他也定当如我一般!”

    氏叔琮临死前也大叫道:“卖我性命,欲塞天下之谤,难道就没有天理了吗?”

    昭宗被弑的噩耗传到潞州后,丁会失声痛哭,下令三军缟素服丧。后又传来朱友恭、氏叔琮被杀的消息,丁会不禁心内悲凉,感伤不已。

    朱温杀朱友恭、氏叔琮后,为笼络东都人心,又将在洛阳甚有威望的张全义调回洛阳,以其为河南尹,兼忠武军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

    东都的事刚刚稳定下来,朱温突接噩耗,他的长子朱友裕忽得暴病,竟在梨园不治而逝!

    朱友裕为人敦厚,孝敬恭谨,甚有人望,实为朱温最为心爱之子,同时也是他最为看重的长子,他的病逝让朱温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哀痛之余,朱温也有一个念头不时地闪过:朱友裕不到三十六岁即暴病而卒,是不是上天对他杀害昭宗、朱友恭、氏叔琮的报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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