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申正月初二。北京图书大厦。人和平时一样多。
丙申正月初三。从北京回沈阳。霾，轻度。
丙申正月初四。气温继续上升，入夜开始下雨。
丙申正月初五。清晨，没有阳光，没有说好的雨夹雪。破五，以水饺，以《欢乐颂》。夜幕来临，爆竹声声，此起彼伏，开窗望去，礼花漫天，寒风袭面，顿觉凄凉，遂邀友人小酌，唏嘘，慨叹，狂欢，至寅时方散。
丙申正月初六。大雪纷飞。想念那个园子，步行近三公里。园子里，有脚印，有车辙，却不见人。行车道两侧，苍松古柏，傲然挺立。青年湖畔，遍植垂柳，树龄都已过半个世纪，白雪之下，老干如墨。与柔媚的夏之柳相比，我更爱硬朗的冬之柳，爱她褪尽繁华始现风骨。其中一株，主干从地面开始就一分为三，一支昂首冲向天空，一支俯身朝着对岸，一支几乎贴着地面，倔强地伸向湖心，义无反顾。湖畔，还有我的最爱，一棵桃树，风姿绰约又不失端庄。积雪深厚，脚步落下，踩上去的是青石板还是冻土草根，浑然不觉。雪纷飞，人陶醉。沿着湖畔，一直走，一直走，蓦然回首，长长的一串脚印，深深浅浅，曲曲直直，在纷飞的雪中纷飞着……
1
2001年底到2014年底，在沈阳市教育局做了整整十三年中层干部，先后四个岗位，办公室副主任，基础教育处副处长、处长，基础教育二处处长，三年半副职，九年半正职，对怎样做好中层，有切身体会。为人谋而不忠乎？几乎每天都要问自己。什么叫忠？我理解的很简单，就是领导提出的问题，要做到认真思考，有问必答；领导布置的工作，要做到认真落实，及时反馈。不能让领导的话落到地上，要接得住，接得稳，接得好，这是一个中层干部最起码的本分，表面上是执行力，本质上是老老实实做人。领导的想法和问题，都是经过认真思考的，不代表领导个人，是组织的使命，是团队的意志。人在组织中，心在团队中，就必须守住这个本分。
忠诚不是唯唯诺诺，简单服从，忠诚不是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忠诚是不卑不亢，坦诚相见，忠诚是恪尽职守，勇于担当。
中层的执行力，体现在独立思考。没有独立思考，难以选择判断，难有良策良方，难为参谋助手，难当大任重任。领导负责把握大局，指明方向，负责命题和纠偏纠错，破题、开题、解题先要靠自己。解不了题，谈不上执行力。独立思考，靠的是学习。学习不能临时抱佛脚，要坚持经常，养成习惯，成为第一需要。
中层的执行力，体现在适应能力。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领导方式和领导方法，作为中层干部，要学会主动适应。主动适应，是对领导负责，是对事业负责，是对自己负责，把这一点想明白了，想透彻了，摆正自己的位置，主动调整自己，跟上领导的思路和节奏，不论谁当领导，被谁领导，不论领导的脾气秉性、风格做派怎么样，你干起工作来都会心情舒畅，游刃有余。
中层的执行力，体现在绝对用心。用心的前提是把工作当作事业，当作安身立命的根本，而不仅仅是糊口和谋生的手段，敬之，畏之，爱之。用心就要投入，投入时间、体力、脑力。投入得到的最大回报是能力、实力和创造力，投入和回报永远成正比。
中层的执行力，体现在亲力亲为。很多时候，中层也会被人尊称为领导，那只是一个和职位相关的敬辞，千万别真把自己当成领导。中层对自身的定位非常重要，我理解中层就是一个工头儿，顾名思义，工作的头儿，干活儿的头儿，就是个领班的，充其量是个包工头儿，这一部分工作你承包了，带着大家一起干。所以，中层要亲力亲为，而不是指手画脚，当甩手掌柜。我努力，我尽责。成功不必在我，奋斗当以身先。
中层的执行力，体现在带好队伍。中层是一个单位的关键，承上启下，既要对领导负责，更要对同事负责，在某种程度上，对同事负责更重要。对同事负责，就是要严格要求，言传身教，既要耐心指导，又要敢于批评，还要大胆授权，让年轻同事在实践中得到成长和历练，这才是真正的关心和爱护。
中层的执行力，体现在宠辱不惊。困难、挫折、批评、误解永远不可避免。可以困惑，可以痛苦，可以委屈，可以悲伤，但永远都不要做的一件事是情绪低落、畏葸不前、消极怠工。误事业，误自己，也会误了自己带领的这个小团队。越是复杂的问题越要简单化，走出困境的捷径只有一个，就是放下自己，把一切都当作身外之物，学习、思考和改进，不断地学习、思考和改进。总之，顺境也好，逆境也罢，要从容，要镇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时刻把自己调整到一个最佳的状态。
2
工作二十多年，每年一本工作日记，密密匝匝，有碳素，有铅笔，有黑色，有红色，有纪实，有备忘，有剪报，有粘贴，有计划，有总结，还有反思。2008年3月中旬写下的一些东西，恐怕只有我自己能看懂，不想把它变成通顺的文字，不必完整，但求真实。
近两个月，反思，对四年的工作进行了全面总结，问题，安排全年工作。研究学校文化。
反思——与某某科长的谈话引起的对外语特色学校评价的反思——把发展特色的权利还给校长还给教师还给学生还给家长——构建开放式的评估体系。今后凡是能够也应该用这种开放式的评估方式进行评估的就都要努力地去这样做。
更改修正，没有先例，那就从基教处来破这个例，打破传统，打碎固有的模式和框架。
工作是新的，模式是旧的。
全面总结过去几年的工作。存在的问题：
1.发展方式有待转变。重点发展，规模发展，规范发展——均衡发展，内涵发展，特色发展。
2.市区相关职能有待重新界定。缺位，越位，重复管理。
3.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工作的不平衡。
4.普通高中发展问题及政策性研究有待加强。高中阶段教育普及程度和同类城市相比还有待提高。
5.特殊教育体系有待完善。没有足够的接收残疾儿童的幼儿园，没有一所正规的接收残疾学生的职业高中或普通高中。
6.学校管理简单粗放，教学质量有待提高。市对区县，区县对学校，学校对教师，教师对学生的评价不利于全面推进素质教育，不利于教学质量的提高，不利于减轻学生课业负担，不利于学校自主发展，不利于教师专业发展，不利于学生健康发展。
五多五少：召开会议多，调查研究少；起草文件多，撰写论文少；举办活动多，开阔视野少；阅读材料多，品味经典少；检查别人多，反思自己少。
对区县，2008年的工作尽量地做减法。前提，规范管理，规则意识。对自己，2008年的提高尽量地做加法，重点研究学校，读书计划。
加法，减法，基于有效的行政管理。否则，工作量是乘法，业绩是除法。
同年四月初的一段感悟则是用红色碳素笔追记在上方空白处的。
星期日的方案表明我并没有完全领会局长的意图，原因是什么，是固有的思维模式、行为模式在作怪。改变工作方式是关键。找到问题就去解决。先做后说。不以会议落实会议，用行动去落实。
3
2009年1月，沈阳市教育局成立基础教育二处，主要职责是负责全市公办普通高中教育教学管理。我担任处长，立下军令状：底数摸得清，问题找得准，措施提得实。到2014年12月底卸任，整整六年。从摸着石头过河到顶层设计下的扬帆起航，扪心自问，我心无愧；曾经的感性经验加上过程中的理性思考，不断地行走在感性与理性之间，最终实现了从知性实践到理性追求的跨越。一路上，有领导的信任和鼓励，有团队的合作与宽容，有同事们的理解和帮助，有导师的引领和指导，有校长们的支持和配合，有自己不断的学习、反思和改进，点点滴滴，在心头。
新处室成立的起步之年，我确立了“二十四”字工作策略：长远打算，通盘考虑；突出重点，稳扎稳打；坚定信心，务求实效。反思此前五年基础教育管理工作经验教训、得失成败，我觉得，应该换个打法儿。
当时的普通高中教育处于一种比较尴尬的境地。定位很高，但至少有四个方面的保障出现严重的缺失，法律、政策、制度和经费。此外，办学也缺乏标准。但我坚信无论宏观情况如何，微观上也总是会有机会的。如同每一个硬币都有两面，这样的现实也是一把双刃剑。国家和省里都没有什么说法儿，没有铺天盖地的文件，没有来来往往的检查，这种不受重视、相对自由的处境，给思考和创意留下足够的空间，让工作变得很“酷”。
思考和创意不是天马行空，不能太任性。我对一位老领导在一次机关大会上的讲话印象特别深刻：“你现在做的事情要放到二十年以后去考量。”很可能今天觉得对的，二十年后看，原来是错的，是荒唐可笑的。我把这句话作为一个基本原则，时时提醒自己，每每想做什么，都要深思熟虑，然后才呈请领导决策。
有些事情，当时对，现在对，将来可能也对。比如标准化、精细化和特色化。但有的事情，当时就知道不对，但还要硬着头皮去做，行政命令，必须执行。对于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工作，就要采取相应的工作策略去消减有可能产生的负面情绪和影响，比如，拉长决策链条。有一段时间，领导经常讲，拉长决策链条。开始不太理解，拉长决策链条，不会降低工作效率吗？心存疑虑的同时又清醒地意识到，既然领导反复强调，必有道理。但是直到在实践中遇到具体的问题，才会真正理解其中之意。也只有真正理解了，才会继续遵循。这就是一个从认识到实践到再认识再实践的过程。
举个例子，均衡编班。2012年春季新学期开学前一天，辽宁省召开年度教育工作会议，中共辽宁省委办公厅、辽宁省人民政府办公厅转发了辽宁省教育厅等部门《关于进一步规范中小学办学行为减轻学生过重课业负担的意见》，辽宁省教育厅、监察厅、辽宁省政府纠风办下发《辽宁省规范中小学办学行为的规定》。会议规格之高，提出措施之严，贯彻落实之急，责任追究之重，与2006年民办公助学校转制别无二致。感觉省里对规范办学行为要动真格的了，作为省会城市，不动不行，压力巨大。那个春天，全局动员，所有人都参与到“规行减负”的行动中。取消重点班，实行均衡编班，是这次行动中的一项内容。编班属于学校内部常规管理事务，学校和校长有绝对的自主权。干预学校事务，校长心里肯定不舒服，也不是我们的主观意愿，但行政命令不可违。为了确保政策落实到位，我当时设想了一个方案，就是省级示范高中均衡编班工作在录取时进行。在一个不科学的缺乏制约的制度框架下，有些时候我们只能走向反面，做出令自己都难堪的事与愿违的举动。怎样才能把负面影响消除到最低程度，拉长决策链条起到了关键作用。上级的要求只有一句话，具体怎么操作？虽然距离新生分班工作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我还是早早就做了准备。先是通过和校长聊天等各种非正式的方式进行“摸底”，后来又利用四月份的一次外出学习，一路上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与几位校长和区教育局的局长充分地交换了意见。五月初形成实施方案，提出三种操作办法，每种办法都进行了利弊分析，下发给各区县（市）教育局和直属学校，征求每一所高中学校意见，针对学校和县区的意见和建议，我逐一进行了耐心解释，力求通过过细的工作，在最大范围内，最大程度上确保大家统一思想、步调一致。7月2日，方案通过领导办公会议审议。7月5日，由分管局长亲自主持召开专门会议，部署均衡编班工作。会上，我对实施均衡编班的背景、利弊进行了充分的分析和解读。在拉长决策链条的过程中反复协商、沟通、解释，政策统一，但具体操作不搞一刀切，不同层次的学校操作办法不同，充分考虑了学校的实际，最终赢得了广大校长的理解和支持，进展十分平稳顺利。从今天的角度看，高考改革在即，分层走班势在必行，均衡编班将无需存在，虽然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和精力，但终于悟懂了拉长决策链条的意义，不遗憾。
但有件事，“规行减负”行动中最关键的“取消晚自习”，抓了三年，取得了初步成果，由于省里不再坚持，多地出现反弹，恢复了晚自习，很多学校承受不了社会舆论的压力，被迫裹胁其中，“规行减负”功亏一篑。违背规律，开倒车，不仅遗憾，而且痛心。在此，摘录几篇当年的日记：
宣讲提纲 2012年3月23日
午休之后，继续修改全市高中“规范办学行为减轻学生过重课业负担专题家长会宣讲提纲”。午饭时，同事的一句话启发了我，“沈阳减负别人不减怎么办？”这几乎是所有家长的疑虑，也是校长们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可是我的稿子里没有提到这个问题，提纲中必须对这个问题给予说明。
下午四点领导听取汇报后，还算满意。办公室主任问我：“这个稿子是你自己亲自写的吧？”谈不上“亲自”，工头儿就要带头工作，工头儿还有一个重要的责任，就是带好这个“班组”，不仅要高水平高质量地完成任务，还要让每个成员提高技能，日常的磨炼是必要的，从一个小小的通知到一个小小的工作简报到正式文件到经验材料，这些年，我尽可能地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有意识地去指导和磨炼，有的题目适合磨炼用，有的题目不适合磨炼用，不适合的，统统由我来解决。宣讲提纲这个题目，我用来磨炼自己，不经常练笔，再好的脑袋，也会生锈。写作是一个思维的过程，刚刚我又在稿子里加了一些内容，不到最后下发，我就不会停止思考和修改，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减负，第二次全市大督查 2012年4月10日
减负，减负，减负。
2006年民办公助学校转公办的那半年时间里，我的日记本上有据可查的相关会议是53次，今年关于减负的会议，恐怕要超过这个数字了。昨天上午的办公会议只有一个主题，就是部署全市大督查，下午又开各组联络员会议。从今天开始，本周内，15个督查组分赴各地开始督查。
督查容易，校长的“弯子”不好转。上午，本来想和同事一起兵分两路同时开展督查，可是屏幕上弹出一位校长的留言，要和我聊聊减负，无法拒绝，要是拒绝了，下次人家再不和你聊了，你就再也听不到真话。有些做法和规定，校长一时想不通，我完全能够理解，思想上的弯子需要慢慢转，比行动更需要一个过程，当然，谁转的快一些，谁适应的快一些，谁先受益，但是这件事不可强求，或许只能期待有些学校以事实证明，减负不仅不会降低质量，还能够提高质量，大家才能真正想通，但是就怕等想通了，发现又被人家落下一大截。
减负是教育的大变革，适应变革，唯有改变自己。减负是学校的好机遇，抓住机遇，唯有挑战自己。
督查推迟到了下午，陪同领导去了我们负责的那个地区的一所省级示范高中。例行公事填完督查工作用表，请校长签字后，我们就开始了关于减负的“漫谈”。漫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倾听他的困惑，帮助他理清政策的界限，帮助他寻找更好的替代方案，规避他面临的风险，又能够实现他的目的。我相信，只要思考，只要开动脑筋，我们就总会有办法，总会有更好的办法。减负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大家抛弃过去的旧方法死方法，采取新方法活方法吗？
所有人，被逼上了一条改革求新的路。在这条路上，需要旗帜更需要先锋！从教学楼出来，狂风大作，沙尘漫天。这个春天，似乎注定了要以沙尘为代价驱走严寒赢得温暖。
在雨中 2012年4月22日
星期天早晨七点半，顶着雨出门。今天上午安排了首次学业水平考试考查科目中的美术、音乐和通用技术的笔试，去学校巡视，除了巡视，更重要的是了解减负工作，了解校长的思想动态。一路上，领导和我交换意见最多的还是减负。其实，我们现在把每一次到学校的机会，把每一次和校长见面的机会，都当作思想发动的机会，转变观念的机会，减负的机会。非此不可啊！4月17日全省高中校长大会的第二天一早，我给三十一中学张建平校长打电话，他说：“减负不是改革，更不是创新，是回归教育的原点，减负必须一减到底！我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就是这么说的！”那天下午，我们到二中，副校长告诉我，刘辉校长说了，就是省实验退回去，我们也不退，我们一退，全市都得跟着退，减负就彻底失败了！重大事件，关键问题，就像是试金石。
今天上午最后一站，是十一中学。潘晓宏校长谈到4月17日全省校长大会上北京十一学校李希贵校长的报告，“李希贵那样办学就是要让学生觉得在学校幸福、有意思，没有意思，哪有意义！”他还告诉我们，当天他和张建平校长挨着，张建平校长对他感叹地说：“你说，我们怎么就达不到（李希贵）那种境界呢！”潘晓宏回答他，“你这样想本身就已经达到一种境界了。”
原本，借着回到“原点”，我们可以把学校办得更有意思，更有意义，更有境界……
时间留给我遗憾，时间也教会了我很多。
工作思路始终要提炼出一个主线，表述要十分清晰和简练。我历来反对走形式，不必要的形式一律删减，我们组织召开的大会连横幅式的会标都不用，直接投影。但工作思路不一样，清晰简练的表述便于理解、记忆，有助于增加认同感，形式有形式的意义和价值。
工作思路一旦确定，就不要轻易更改，否则会让基层和学校感到无暇应对，无所适从，失去方向感。当然，前提是方向正确，这就需要三思而后“说”。说了就要做，坚定不移地做，言必信，行必果。行动是态度，是决心，是意志。态度、决心、意志，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工作思路确定了，还要谋划好工作载体。工作载体很重要，载体不求多，但求精，要有创新，有创意，要有设计感，有仪式感，要能够形成品牌。
齐步走、大一统、自上而下的改革要慎之又慎。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学校要一个一个的“做”，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做成。而只有做“成”了，对其他学校才有借鉴的意义。微观层面对学校的指导和帮助，要坚持个别化的原则，要有极强的针对性，可操作性，要有的放矢，要精准。这样做见效会很慢，要有足够的耐心。梁漱溟先生讲：“做事不要有求急效的心，急着要有成绩，反会成绩毫无。”教育是慢功夫，要学会等待，更要学会坚持。
看准了的，咬紧牙关，也要坚持。比如标准化学校创建工作，困难很多，推进极难，但我们始终坚持原则，不降低标准，不放水，这样才能促使政府更积极地改善办学条件，从而为学校、为教师、为学生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这也正是开展标准化建设的初衷。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坚持，得罪人，遭非议，一切都无所谓。我是对的，我没有错，我觉得这才叫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尽善尽美。
任何时候，头脑都要清醒。我们做事情，首先要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现实使人迷乱，阅读使人清醒。理论学习，业务学习，人文学习，缺一不可，相辅相成。理论学习解决方向问题，业务学习解决速度问题，人文学习解决品质问题。理论学习是基础，这个基础要牢。理论轻视不得，轻视了理论，就意味着迷失，意味着混淆。
条件和时机一旦成熟，绝不错过。有一次，机关召开干部大会，局长讲，“犯什么样的错误都可以，但不能犯错过时机的错误。”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工作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分层走班教学改革这个时机就是看得准，抓得好。
有效的行政管理就是在上级文件和基层实践中找到一个最佳的结合点。比如特色化发展的顶层设计，既很好地贯彻落实了省教育厅的工作部署，又破解了沈阳高中教育之难题，还为走班教学改革的实施做了很好的铺垫。
理念和行为应该保持一致。几年前，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接受高端培训回来的同事和我感慨：“看来我们的课程改革在理念上和先进国家比一点都不差！”我当即反驳（我就是喜欢直言不讳）：“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没有经过内化从而体现在行为上的所谓理念，称不上是真正拥有了某种理念，不过是印在文件上的文字而已。没有行为的跟进，算不上是具备了相应的理念。”
要勤于学习，要勇于实践，要善于总结；要不断地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找到最佳的平衡点；要以问题为导向，有机整合多个项目，提升整体效能，精心设计，精准发力，精益求精，不打无准备之仗，而且必须做到弹无虚发。
要善于质疑。质疑是理性思维的基础，是高品质思维的要素，质疑的真正价值在于它的广泛性和普遍性，并成为一种思维模式，不仅质疑新的，更要质疑旧的，不仅质疑陌生的，更要质疑熟悉的，不仅质疑别人，更要质疑自己，不仅质疑我们尚未接纳的，更要质疑我们已经拥有的，不仅质疑我们的失败，更要质疑我们的成功，因为往往正是那些把我们带向成功的东西最终却让我们陷入平庸，优秀是我们走向卓越的最大障碍。
文件的力度有时候极其惊人，有时候又极其有限，要慎用。文件不是万能的，文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更多的问题，需要在沟通、对话、协商、妥协与退让中得到解决。要勇于坚守，更要懂得退让，退让就是迂回前进。
对于事业发展和学校办学来说，钱很重要。但最终的决定因素是人而不是经费。情感认同、价值引领、有效指导比简单的行政命令更重要、更有效。领导的真正意义在于唤醒和点燃校长们奉献教育、投身改革的激情，激活队伍，昂扬气势，以炙热的激情，以专业的素养，以诚恳的态度，以鼓励、以宽容、以等待、以理解、以倾听。
有时候，还要走在校长的前面。我说过，作为处长我不把自己当领导，但又必须成为领导，因为重任在肩，因为使命在心。
还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当办学条件标准化、常规管理精细化、育人模式特色化的发展思路日益深入人心，每一位校长耳熟能详，普通高中的发展呈现出良好态势，领导赞誉高中发展最富有节奏感的时候，我们就已开始思考和谋划沈阳高中发展的下一个五年计划了。今后五年的路怎么走？新的发展路径是什么？如何突破现有的节奏，重新布局，构建新秩序？这是我们必须回答的问题，必须做出的设计。以“数字化、多样化、现代化”这新的“三化”来打造普通高中的升级版。2013年秋季新学期开学前，新的五年发展规划出台了，规划由分管局长亲自执笔，字字句句凝结着一位老教育工作者的深情和智慧。放眼未来，忧虑与信念同在。2013年9月5日，我在日记中写道：
“新的学期开始了。新的学期是新的起点，但是早在这个新的起点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有一种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是由五年发展规划的制定而触发的。这些年，我们走的太过谨慎，太过小心。居安思危，危机深藏。最大的危机就是我们安于现状，最大的危机就是我们不想改变。有一千个理由不用改变，有一万个借口不去改变。发展要靠创新，不能总是依赖惯性。惯性总有一天会成为惰性，惯性不会赋予我们永久之动力。不在管理上攻坚克难，我们的管理就永远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不在课程上增加选择，学生的潜能就永远不会真正得到开发。走出危机的唯一出路就是改革，改革是发展的代价，发展是改革的红利。今年校长大会的主题就是改革，就是开启破冰之旅。不破冰，不是春天，不破冰，怎么远航。”
2013年11月7日
今天立冬。校长大会如期召开。从2009年到2013年，五年了。太多！太多！太多！可惜，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回顾、反思、沉淀、提炼五年的得失成败，因为下一个五年的蓝图已经基本勾勒完毕，容不得停下来喘息，还要继续赶路，好在可以自信的是方向没错。
2014年新年伊始，我们大胆进行顶层设计，开启了分层走班教学改革的破冰之旅。改革进入深水区，摸着石头过河将充满风险，但是不过河风险更大。造船架桥是必然的选择，一级教育行政部门应该勇于担当……
六年，做了很多，有成功，有失败，有经验，有教训，也有想做但没有及时付诸行动的，比如将省级示范高中学科教师培训基地转型为课程基地。六年，有收获，更有不安和忐忑，没有足够的精力顾及每一所农村高中，内心十分清楚，强有力地推进特色化发展和分层走班教学改革，某种程度上会拉大一些农村学校和优质学校之间在办学理念、办学品质等方面的差距，但改革与发展又不能等。此外，我曾经还有一点担心的就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我们的普通高中教育与先进地区、发达国家相比差距会不会越来越大，以至于出现一道难以逾越的数字鸿沟？
在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有校长希望我展望未来，我却想先说说危机。高中在危机之中，这不是危言耸听。有学者将高中危机表述为：“办学理念效率化，组织规模巨型化，机构运行科层化，管理手段考试化。”我再续上一个“课程设置僵尸化”。根本性的东西没有改变，制度的设计没有改变，却一直要求老师改这改那，没有那么多李希贵，没有那么多王春易，他们已经在做突围之举，冒着巨大的压力与风险。更多的老师，在行政和校长的强迫之下，做无用功，上表演课。一堂注定的“死课”，一门注定的“死书”，什么样的神仙老师能把它上“活”了啊！课程不改，死路一条。除非所有人都能像勇敢无畏的先驱者一样，赴汤蹈火，从民间开始自我颠覆。但是，可能性有多大呢？
在这样一个大变革、大发展的时代，未来不及展望，就已经扑面而来！或许，回到原点，遵循规律，把握当下，就有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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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靠经营。经营自己的人生，从时间管理开始。
我习惯在各种法定假日的最后一天，主动关闭休假模式，调整作息时间，校准生物钟，进入准工作状态，简单点儿说，就是小时候老师们经常耳提面命的那两个字：收心。有时一个人出去散步，一边走，一边想上班后要处理哪些事情，有时会坐下来列出条目，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依次排列。所谓收心，无非是主动给自己套上小夹板，好处是可以在上班后的第一时间就毫无障碍地从休假模式顺利切换到工作模式。对工作，提高效率；对自己，减少忙乱。如果有急需处理的事情，我会通过QQ或者微信把工作内容、标准要求、完成时限、注意事项等提前告知同事。技术不仅可以实现“泛在”学习，也为“泛在”工作提供了可能。身在职场，我的经验是，小夹板这种东西一定要主动给自己套上，千万别等别人套，尤其是别等着领导给套，套好了行，套不好，不舒服，受罪的是自己。工作上的事情，看准了的，有谱的，有眉目的，还是主动一些为好。主动和被动，是完全不同的心理感受，主动一些，对工作、对自己都有好处，何乐不为。
我特别重视时间管理，工作有计划、按计划、不拖拉。粗略的全年工作要点一般在前一年年底之前就会准备好，新年后，会根据国家、省、市教育工作会议精神再做补充和调整，并尽可能在寒假之前就把处室全年工作计划发至各区县教育局和学校。
假期是两个特别重要的时段，既不用下校，亦无人来访，难得清静，相对完整，这样的大块时间，我总是善加利用。寒假期间，我会进一步梳理思路，完善计划，分解任务，然后将处内人员分工、工作内容、时间进度、标准要求一一落实，凡是开学后要布置给各区和学校的工作，我们会按照倒计时原则准备好所有的文本，在教职工假期结束时就把文件发下去，以便于各区县和学校据此安排新学期工作。暑假期间，总结上半年工作，完善、细化下半年工作计划，同样，新学期要做的工作，开学前就会把文件和通知发下去。假期，心不散，人不懒，静思，发力，忙而不乱，有条不紊。说心里话，这些年工作任务确实重，压力也很大，我的体会是，在工作总量不变的情况下，如果能够做好时间管理，就能做到事半功倍，就能从容应对，缓解压力，而掌握好节奏是这一切的关键。
我们的计划要精确到月、到周、到日。尽管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客观原因可能会有所改变，但是我始终坚持在制定计划时必须明确时间。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按照既定的时间去完成，否则，很可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拖延很可怕。
平时，我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工作日记上列出一份任务清单。每完成一项，就在旁边打个对号。个别极其重要的工作，我会进行精心设计和策划，并整理出详细的文本。
如果多项工作需要处理，我总是会把需要别人处理的事情先布置下去，然后再处理需要由我自己去做的事情，感觉这样效率高。
在时间管理方面，我还会严格遵循要事优先的原则。有时为了应对紧急任务，或者写重要材料，不想被打扰造成中途搁置，我就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告诉同事，谁找都说我不在，QQ和微信在线，与同事保持联系。
人在时间里，人在空间里，人在时空的局限里。身不由己之际的时间管理，心态很重要。2013年年底，我精心策划了一次高中校长赴上海的培训，但自己却因一项重大信访工作实在脱离不开未能成行。懊恼不可避免，但我不会让这种情绪左右自己。既留之，则安之。虽然我只负责稳定方面的工作，不具体参与案件的处理，但是在一晚又一晚加班，一次又一次奔赴现场，一个又一个调度会议的间歇时间里，我还是饶有兴致地第一次通读了《民事诉讼法》，了解了同类案件的处理办法，甚至做了两张流程图，把事件的相关问题用图形的方式梳理了一番。开会时，我会认真听，留意到与会者因位置不同、角度不同，出发点和价值判断也不同，体会领导决策的智慧。如此这般，无奈的滞留变成了难得的学习机会。案件一时得不到妥善的处理，延续了很长时间，我又把心态从突发扭转为常态，心理上也就轻松了许多。
在大脑还能快速思考、体力也能够支撑的情况下，我会尽可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提前完成任务。这样，不仅能保证工作质量，而且提高效率，因为在剩下的时间里，不论做任何事情，由于少了一些拖累和牵挂，会是那么的安心，那么的专注，安心到心安理得，专注到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做事，能带给心灵一份安宁，真的是一种享受。
在心理困惑、大脑疲倦、思维受阻的时候，我会选择整理内务。把卷柜打开，逐个清理文件盒，或者整理报纸和杂志，没有用的一律扔掉。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想，是最好的调整和放松。我喜欢整洁的办公室，每年的最后一天，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迎接新年。
《参考消息》上说过，“工作瘾是特殊毒品”。我不是工作狂，我只是认真地管理自己的时间。唯有如此，我才能拥有更多的时间，阅读，写作，健身，摄影，听音乐，看电影，看话剧，做任何我喜欢的事情。
人的一生有太多的作业和功课。工作就是我成年后最重要的作业和功课。上大学时，作业是非要等到“大限”的前一天才做不可的，笔记也是一定要等到考试的前几天才背的。那时候，为了玩儿，为了高兴，为了自由，我可以率意而为，因为我年轻，因为我有资本。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时间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这些年，我一定要把职责内的作业和功课做好，才敢去玩儿，才敢高兴，才敢自由。时间让我懂得了约束自己，皆因我已不再年轻，已经没有什么资本。算一算，退休以后闲暇的时间应该比工作的时间长得多，这让我能够在工作和休闲这两者之间做出理智的取舍。我能做事的时候，尽量把事情做好。只有把事情做好，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时光。管理自己的时间，就是经营自己的人生。
我的时间概念比较强，从小就是这样，做家务事也是这样。一件事情计划好了应该在什么时间完成，我就要尽一切努力按照计划好的时间去完成它。作为一个管理者，这些年在单位也一直和我的同事们强调要按时完成工作。我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首先做到，自己的团队首先做到。平时我们自己的工作再多再累，只要其他处室要求提供材料，或者对他们起草的文稿提出反馈意见，我们总是会在第一时间给予保证，在兄弟处室指定的时间送达。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人家是要拿去修改和汇总的，如果不能按时交，会耽搁别人工作的进程。
管理，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都跑不了这样几个最基本的环节：计划，布置，实施，监督，检查，反馈，改进。这是一个封闭的环。封上了，基本就落实了。没封上，很难落实。但凡落实不好的，责任大多在领导，就是肩负管理责任的那个人，倒不见得一定是拥有什么职位。
《卓有成效的管理者》是我很喜欢也很受益的一本书。第一章讲的是卓有成效是可以学会的，书中写道：“身为管理者，首先必须要按时做完该做的事情。换言之，管理者做事必须有效。”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有效的管理者，做事有效。我严格要求我自己和我的同事，因为事情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是管理者，管理者首先要管理好自己的时间，只有管理好自己的时间，才能保证按时完成工作任务；才能成为一个有效的管理者，从而实施有效的行政管理，从而提高行政工作效率，提高整个组织的工作效率，实现组织的愿景。
5
每年的最后一天晚上，我都会坐在书桌前，回忆一年来的生活、学习和工作，经验、教训和失败，一边写，一边静静地等待新年的到来。
新年的第一天，我也会郑重其事地写下新年心愿，用于自勉。例如，2010年的目标是：关注健康，坚持锻炼，控制体重；认真制定工作计划并完成工作任务，着手将高中发展“三部曲”推进到第二乐章；读20本书；继续写作，考虑将平日的积累集结成书。至于娱乐，看电影、听音乐、健身，再新加一个摄影。
制定新年目标我会格外慎重，一般要遵从以下几个原则。
现实性是最基本的原则。唯有现实，才能实现。
周期性原则。新年目标的时间单位是一年，365天能做多少事情，自己掂对好，量力而行，把自己累个半死、再无后劲儿的目标一定不是好目标。
可控性原则。这是最关键的。实现目标的时间进度、人力物力、需要借助的外力，都应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对目标的控制，实际上是对自己的控制。控制目标就是控制自己。如果目标的实现完全要取决于他人，受他人制约，看他人颜色，被他人控制，那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人生是自我的把握，怎能把自己的目标放在别人的手里。人生的路，不止一条；发展自己的方式，不止一个。有些东西，是不可以作为目标去追求的。拿得起什么，放得下什么，自己要拿捏得一清二楚。关键时刻，有人拉一把，众人推一下，上一个新台阶，那一定是前世的福，今生的缘，这样的福这样的缘只可期遇不可贪求。有，倍加珍惜，全心报答；没有，泰然处之，一如既往。这一点，要绝对想清楚。一旦想不清楚，困惑多多。
趣味性原则。有些目标本身就是有趣的。枯燥乏味的，要想办法增加趣味性。趣味带来快乐，带来美感。快乐和美感，不能缺。
持续性原则。生活需要不断积累。但今天积这个，明天累那个，茫无目的地乱来大概不行。今年的目标要和去年乃至明年保持一定的承接性和延续性，这样，坚持一段时间下来或许会有一个不错的收获。
兼顾性原则。多姿才能多彩，健康、工作、学习、阅读、写作、娱乐都要有目标，它们之间如果能做到互相关联相得益彰就更好了。
实现目标的方法只有一个，认真、坚持、排除杂念。
每年换新工作日记时，都在扉页上写下一些话，是警示，是自勉。
“只管走下去，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一路之上，花儿会次第开放”。——泰戈尔。
“杯满则溢，月盈则亏。”
“人的差异在于业余时间”。——爱因斯坦。
“与别人合作，与自己竞争。”
“没有哪一个团队不经过大量团队合作的培育和有意识的发展，就可以发挥他们全部的效率。”
“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开始，保持在一起就是过程，而一起努力就是成功。”
“要改变他人，首先改变自己。”
“慢半拍。”
“犯什么样的错误都可以，但不能犯错过时机的错误。”
“Dream big. Work hard.Think for yourself.”
“找准目标，途径自通。”
“养成读书的习惯，就是为自己建造一处几乎可以逃避生活中一切愁苦的庇护所”。——威廉·萨默塞特·毛姆。
“一切烦恼皆来自于那一点点孤芳自赏的自负心理。”
“孤独有时是最好的交际”。——弥尔顿。
“幸福的人，把他们的欢乐放在微小的事物里，谁也剥夺不了他们每一天的天然财富”。——费尔南多·佩索阿。
6
精细化管理是我们对学校的要求，更是我们对自身工作的要求。
第一次精细化管理现场会还在筹备期间，我就给全体校长写了一封信，预告全年三场精细化管理现场会的大致时间，以便于他们据此做好工作安排。第一次现场会时间安排在4月初，已经停止供暖，天气乍暖还寒，我们特意请学校为每位参会人员准备了一个暖宝宝。会后，我又给全体校长致信，感谢大家在寒冷中坚持，并告诉大家根据一些校长的建议，随后的两次会议我们将做哪些改进。
每年校长大会我先起草一份会议方案，领导通过之后交给安凯，由他继续完善，每一个细节都要落到文字上，后来他改用思维导图，一目了然。
每年校长大会的主持人或是我，或是分管局长，不论是谁，我们都会反复推敲精雕细琢主持人用语，主持人的话虽短但绝非可有可无，短小精悍，更易记住。所以我们总是利用这个时机阐明观点，高举旗帜，增强信号。
在文字方面我很认真，不论是文件还是讲话稿，力求精益求精。2010年第一次开展增值评估，我的同事们先后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细致而又缜密地采集数据，测算，统计，比对，分析，几十盒卷宗，数万条数据，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我起草的长达44页的报告中所有的数据，先是自己算一遍，再请两位同事同时复核，确保准确无误。2010年9月21日，校长大会开到中途，同事小声告诉我出去方便的人在走廊里议论，交口称赞会议开得很“实”。过了一会儿，收到一位校长的短信，也是这个评价。第二天一早，一位退休的老教育专家发来短信：“你昨天发言，得到校长高度赞扬。用科学发展观为指导，颠覆不合理评价，大大鼓舞了士气。我们赞佩你！”
2011年夏天，为了写好增值评估报告中涉及的一个问题，虽然只有几句话，精读了《课程与教学的基本原理》，翻阅了《课程·良方》《课程理论——课程的基础、原理与问题》《课程的逻辑》。一个自己没有认真研究过的问题，不可以轻易在大会上讲。这种以问题为驱动的带有研究性质的阅读，效率高，满足感强。
去北京听雷夫演讲之前，我买来《第56号教室的奇迹》和《第56号教室的奇迹2》，在网上搜他讲课的视频，甚至连他书中提到的话剧《我们的小镇》的视频都看了。外出学习一次不容易，预习充分，听讲效果自然好。
为了组织好一次校长赴上海的培训，我翻阅了三十多期《上海教育》杂志，精心挑选参观学校，精心设计课程，有的课程甚至可以说是为一些学校量身定制的。那次培训我未能成行，安凯告诉我效果特别好，晚饭后大家主动讨论，气氛热烈，设想回来后就要着手做些什么。
7
卸任之际，应邀写了一篇短文，题为《玩转高考》。身已不在其中，说话自然轻松。
玩转，是得心应手，是如鱼得水，是驾轻就熟，是游刃有余。玩转高考，学校、校长、教师、学生、家长，甚至教育行政部门，身在其中的每一个利益相关者，哪个不想？！
玩转高考，首要是平和心态。学校、校长、教师、学生、家长，视高考为洪水猛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临大敌，整天介紧张兮兮，未及上阵，先消耗了大半心力，乱了阵脚，实不可取。高考，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一次成功并不能保证谁一步踏进天堂，一劳永逸；一次失败更不意味着就此下了地狱，再难翻身。与其每天自己给自己念紧箍咒，坐以待毙，不如泰然打磨、耐心修炼手中的金箍棒，点石成金。玩转高考，不是三天，而是三年，有足够的精力深谋远虑，有足够的时间布局谋篇。如果非要把高考当作一场又一场的战役，认为这样才能激发斗志，获得佳绩，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不论学校、校长、教师、学生还是家长，莫不如此。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心态调整好了，才有可能将胜券握在手中。
玩转高考，还要遵从游戏规则。这个规则不是别的，就是要尊重教育规律，敬畏学生身心发展的规律，遵从认知的规律。牛排在沙拉和汤之前就端上来，胃没有做好准备，不仅食之无味，更会造成消化不良。高一、高二、高三，各有各的菜，咋上，不必多言，你懂的！至于加班加点，殊为不智；删减体音美课时，恕我直言，当属丧失理性。在教育系统工作二十四年，从事基础教育行政管理工作十一年，一个省会城市的高考升学率也曾经让我感到压力山大，但即便是在那些寝食难安的日子里，体音美在我心中的分量依旧是重于泰山！不论这个世界多疯狂，这个社会多么不理智，教育工作者永远都要保持一份清醒和冷静，这是我们的责任。体育，赋予强健的体魄，艺术，哺育高贵的灵魂。片面追求升学率，机会成本是什么？
玩转高考，更要靠改革创新。世界在变，技术在变；技术推动世界在变，技术推动教育在变。面对新世界，面对新技术，今天的教育，以不变应万变无异于作茧自缚。学校发展、教师成长、学生培养，多样化可选择的课程体系和先进的教育信息技术，如鸟之两翼、车之双轮，缺一不可。慕课、微课、翻转课堂；分层、走班、自主学习；丰富的APP加上平板、手机各种移动终端走进教室，移动互联的学习环境，坐享“云”端的个别化学习方式，带来不一样的学习体验……目标暂时还是那一个，但通往目标的途径和方式却有了更多的选择，更多的选择，意味着更多的可能。
三十多年了，高考伴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走到今天，自身也在孕育着重大变革。备战“老高考”之计，我更加由衷期待“新高考”，期待高考的“新常态”。面对高考，国家、社会、学校、校长、教师、学生、家长，都是蛮拼的，为投身改革的校长，为诲人不倦的教师，为孜孜以求的学子，为含辛茹苦的家长，点赞！
8
学点儿无用的哲学。
金岳霖先生说：“哲学可以被视为‘无用之学’，因为它不能一一解决具体问题。但它思考问题的路子，却可启迪人们的智慧，提高人们的人生境界，故又可被视为‘大用之学’。”我是在金先生这句话的鼓励下，鼓起勇气，咬紧牙关，开始阅读党校学习的必读篇目，恩格斯的《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
收获之一，阅读是美妙的。我强烈而深刻地感受到，经典没有那么可怕，相反，阅读经典是一件异常美妙的事情。我素喜阅读，手不释卷，但能够称得上经典的并不多。这次的阅读，就像是一次奇妙的旅行。尽管最初觉得困难重重，但是当我横下一条心，我发现“山重水复疑无路”变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越是继续，越是精彩，越是豁然开朗。我甚至从那繁杂的复式句型中感受到特有的节奏和美感，那深邃的思考、智慧的辩驳更是让人折服。那是真正的学问，真正的主义。最重要的，那是真正的科学严谨的治学态度。
收获之二，爱上哲学。我喜欢思考，喜欢哲学。读过《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之后，我发现自己更加喜爱哲学了。哲学是理论化、系统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是关于自然界、社会和人类思维及其发展的最一般规律的学问。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是文明的活的灵魂。哲学是“爱智慧”。对于生命个体来说，哲学是培养智慧，哲学是发现真理，哲学是印证价值。苏格拉底说：“没有经过省察的人生，是不值得活的。”所谓省察，我理解就是不断地思考并追问。我想，辩证唯物主义的诞生正是来自不断地思考和追问吧。
收获之三，独立思考。人生的意义在于独立思考。爱上哲学，绝对不是爱上哲学家们的思想和学说，而是爱上哲学的思想方法。只有爱上哲学的思想方法，掌握了哲学的思想方法，才能逐渐提升自身的哲学素养，才能实现真正的独立思考，才能让人生充满意义。
9
尼克斯·卡赞扎基斯说：“我们来自黑暗的深渊，我们归于黑暗的深渊，中间光明的间隔，被我们唤作一生。”感念六年的光阴，更感念曾经和我一起走在这光明里的人们。
每次去十一中学经过栋梁园时，我都会在标识牌前停下来，那一瞬间会感觉到时光再一次穿越回2009年那个冬天。2009年11月26日，到皇姑区开展标准化高中验收工作，面对区政府那份“零”投入的汇报，我未做任何表态，出于礼貌地道别之后就直奔了十一中学。“零”投入的不止一个区，政府不重视意味着什么我心里十分清楚。从区政府到十一中学，十几分钟的车程，不足以驱赶走心中的郁闷。太阳不知去向，天阴沉着。脚下是化了又冻的薄薄的冰雪，心中的郁闷也结成了冰。新处室起步的第一年第一件工作就困难重重，我多么需要借助一种力量让我重新打点起精神。记得那天没有直接进办公楼，左守国副校长先带着验收组的一行人参观校园。镶嵌在流金广场地面上的那些文字已被冰雪覆盖，栋梁园标志牌上的字却清晰赫然，在寒风中透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坚毅：“国之厦靠栋梁构架，家之屋凭栋梁支撑，校之脊需栋梁负重，学习栋梁成为栋梁，培养栋梁输送栋梁，成长的意义与教育的使命，总是相融相通。”左守国一字一句诵读着潘晓宏校长亲自题写的这段话并告诉我们，他自己和很多老师、学生一样，都能背诵。就是在那一刻，我觉得心里的那块冰融化了……
正是他们，一位又一位好校长，一次又一次让我动容，一次又一次给我鼓舞。与其说是我“领导”过他们，不如说是他们激励了我！没有他们，没有这支优秀的校长队伍，我真的坚持不住。
他们会随时通过QQ和微信对我们的工作提出意见和建议，甚至批评，开诚布公，直言不讳，他们调侃地抱怨“给你打工真不容易”之后也会说：“我想我是有资格评价你们的工作的。今年的三场精细化现场会，加上增值评估，这些工作还是有含金量的。”再苦、再累，心里暖。
他们给我送来北京十一学校的特刊，他们给我发来在网上找到的文章，他们看到李希贵校长的书会问我有没有，2014年3月，东北育才学校孙永河副校长从北京带给我刚刚出版的《学校转型》，真是如获至宝，随即订购了一百本，在分层走班教学改革的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
曾经，焦虑着他们的焦虑。2013年5月15日上午到四十中学调研标准化建设，平日里就不苟言笑的王基伟校长表情凝重、眉头紧锁，虽然学校工作非常到位，教学质量在同类学校中始终领先，围棋特色有声有色，但以现有校址置换的新校区因施工缓慢以及其他学校借用迟迟不能进驻，严重影响了标准化建设的总体进程。看得出他的压力和不安，压力过大工作效率和效果都会打些折扣，在不降低标准的前提下，和他一起分析达标的底线是什么，也算是帮他减减压吧。
曾经，欣喜着他们的欣喜。2014年7月15日上午，一个人去了二十八中学。分层走班教学改革论证会结束那天，我主动提出要在放假前去二十八中学看看，刘军校长对改革的自信引起了我的注意，属于不请自到。到了校长办公室，刘军也不让座就说带你各处转转，一走就走了一个多小时，从施工设计到发展规划到文化建设到课程体系，他兴奋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大热天儿连口水都没喝，当然，他也没想起来让我喝水就把我送上了车。异地新建的二十八中学堪称高中标准化建设的一个杰作，他能不兴奋吗！
曾经，感动着他们的感动。2013年9月17日下午，我和分管局长到一中调研，参观了新综合楼之后，岳春峰校长把我们带到会议室，先播放了一个介绍学校的专题片。“贫困生免除学费、住宿费，补助餐费，有个孩子顺利考上了大学，可是在大学怎么办？”屏幕上的岳春峰说：“我着急啊！找来校友资助，孩子放假回来看我，送给我一只水杯，顿时热泪盈眶。”做个宣传片，整的还挺煽情，岳春峰隔着会议桌丢过来一包纸巾，得意地说：“我的梦想就是让我们的学生在学校能有一次情不自禁流泪的经历，就像你这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事业，同样的梦想。
他们私下里说：“真得谢谢你这些年逼着我们这么干。”“你是我们的总瓢把子。”“你是我们的引路人。今后还叫你卢处，不改口了。”“你走吧，你走我们也知道咋干了。”“不要只是拼命工作，也应适当休息。您是我看到的最真实、最敬业、最敢较真儿的领导。绝对不是恭维话。”他们公开评价：“执着，天真，专业。”谢谢。
还要感谢处里的同事，特别是安凯，基础教育二处没有副处长，但他比副处长还要得力。这些年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夸耀的，就是我们这个团队。训练有素，敢打硬仗，个个独当一面，指哪打哪，弹不虚发，遍地开花。这使得我可以从纷繁的事务性工作中完全超脱出来，有足够的时间用于制定总体计划，并重点精心策划一些精品项目。当然也包括有时间生病，生病了也可以安心休养。
10
学校故事最先写的是孙庆新校长，接下来越写越长，五个故事都写好了之后，觉得第一个故事篇幅有些短，想再做些补充，孙庆新说，“不用了，我做得还很不够”。在这里，把2012年12月28日的日志《让欣赏成为文化——写给孙庆新校长》摘录下来，权当是弥补了。
今早起来看了你的日志，才知道昨天在沈阳市中小学生新年音乐会上帮助摆放和移动乐器、道具的那些学生，也是你们九中的，才知道二楼那些作为观众的学生也是你们九中的。就像你说的那样，在黑暗中孩子们就像变魔术一般几乎在瞬间就把上一个节目撤掉，又换上新节目的。我记得有一个节目撤台，我还特意读秒，因为我当时心里想没有一分钟下不来，结果是39秒！
我想说，如果你要把民乐队、管弦乐队、男生小合唱的演出照片摆在学校的某个位置，那也请你亲自（对于你来说，举手之劳，何其容易）为那几十个牺牲了两天的时间参与演出服务的孩子照一张合影，也把他们的照片摆在更加醒目的位置。还有，请叮嘱老师们对他们的功课给予特别的关照，他们的付出值得一份特别的呵护。
我想说，如果你要表扬在舞台上的孩子，在炫目的灯光下的孩子，也请你表扬那些坐在二楼阴暗角落里的孩子们！正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是当天最好的观众，文明，有礼，懂得赞美，他们把热情的掌声给了灯光下的孩子，请你把掌声也给他们。
九中是艺术特色学校。我更希望孩子们借由艺术的熏陶，懂得生活的艺术。教育的艺术是赏识，生活的艺术也是。
扪心自问，在工作和生活中，当我们看见自己的同行、同事、同伴、同龄人，取得了耀眼的成就，我们是欣喜、羡慕、嫉妒、鼓励、赞扬、学习、诽谤、打击、诋毁、排斥还是无动于衷、自怨自艾？各种不良的情绪反应带来多少不必要的伤害？所以，我希望九中的孩子们能从现在起就懂得欣赏的价值，就明白欣赏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在九中，让欣赏成为一种习惯，让欣赏成为一种文化。把欣赏的文化做足，九中将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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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可能会暂时画上一个句号，但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从2010年秋到2014年底我离开沈阳市教育局，十一中学的西藏班已经办了四年，四年里，关于西藏班的行政事务忙了不少，参加孩子们的活动只有一次，那是2011年3月5日的藏历新年。孩子们假期不回家，春节也在校，大年三十儿我没有一次和他们在一起。当时潘校长嘱我常去给西藏班拍照，我答应了，也未兑现。总是想，急什么呀，反正西藏班年年办，反正我随时都可以去。这样的想法实在天真。是藏族姑娘向巴卓玛，是赵海涛老师让我懂得什么叫“错过就不再”，该怎样去珍惜。
2015年1月1日，我许下唯一的新年心愿：“向巴卓玛，好孩子，6月咱们高考考场上见。”6月7日，高考第一天，我结束了开考后最紧张的第一时段工作，来到指挥中心大屏幕前寻找卓玛的身影，心愿实现，满心感激。她病情稳定后，为了不打扰她的学习和休息，我一直没有去看她，只是偶尔跟宋申利校长、左守国书记打听一下。高考后她最后一次化疗期间，我只要有空就去医院，左守国似乎带点儿嫉妒地说：“这个孩子对你很依恋啊！”这个我不敢肯定，或许吧。完全可以肯定的是，不需任何掩饰的是，我依恋十一中学，依恋这所给了我勇气、信念、强大的精神支撑的学校。不曾经历，怎会懂得。深情厚谊，无以回报。2015年10月1日下午，雨过天晴，我以赵海涛老师朋友的身份，以我个人的名义，再一次来到十一中学，参加十一中学西藏生迎新联欢会。提前到了半个小时，站在栋梁园标识牌前，伫立良久，不愿离去。整整一个下午，端着相机，对着孩子们不停地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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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工作的关系，五音不全跑调走音的我结识了两位音乐老师。2011年10月27日我们在东北育才学校召开精细化管理现场会，会后学校开放课堂，我选择了赵丽娜老师的《打开音乐剧之门》。当她和同学们一起唱起《猫》之《MEMORY》时，我的眼里充盈着泪水，不得不极力控制。十几岁的孩子也许现在还不能够完全理解这首歌，但是我相信若干年之后，当他们历经了人生的种种体验，假如他们有机会再次听到这首歌，这首经过课堂上的反复播放、讲解、老师的示范演唱、集体哼唱之后旋律已经扎根在内心的歌，他们中必然有人会感慨万千，甚至泪如雨下。那时他们会猛然想起，就在多年以前的那个秋雨淅沥的下午，就在三楼那间普通的音乐教室，那架钢琴，那个戴着眼镜的音乐老师。一支歌，留给孩子们一生的回味，这就是教师的幸福吧。我写信告诉赵丽娜老师，她的歌，她的课，深深地打动了我。11月8日赵丽娜老师回信给我：“当我阅读您的来信时，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除了感谢我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看完您的信我在电脑上搜索才知道您是谁。作为一名音乐老师，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把美的感受传递给我的孩子们，让他们在音乐中学会感动，学会爱……”后来我买了一张《猫》的光盘，虽然再也没有和赵丽娜老师联系，但每次欣赏这部剧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想起那堂课。
和九中的徐波老师则是从2012年圣诞节参加了她从教十周年个人独唱音乐会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联系，成了她的知心姐姐和最佳听众。不论是QQ、微信，还是面对面，说起合唱，谈起话剧，她总是滔滔不绝，想法很多，干劲十足。徐波是一位非常难得的音乐老师，她懂音乐，更懂教育，她爱音乐，更爱孩子。她大胆尝试翻转课堂；她自费跑到广州拜师学艺，感动得恩师分文不取；她给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买书包；她把孩子们领到家里包饺子；她领着孩子们玩儿快闪；她带着孩子们去登山；她负责艺术特长生的专业课，主动配合班主任老师督促特长生学好文化课；她热心参与其他学校的艺术教育；她指导的合唱和校园剧连年入选全国中小学生艺术展演表演类节目并取得优异成绩，但是她不满足，她说她要研究整合音乐课程……
13
我和老领导商量，能不能写一写这些年里对我有过帮助的领导们，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学习，老领导直说不妥。唯有一人，后来他破例应允了。
尊敬的宫书记：
您好！
早些时候，我在一位局领导的办公桌上看到您的《清炖排骨》，后来和玉明说，请他帮助向您要一本，上周末，玉明把他的那本送来让我先看。我立即翻开，因为手头有事，只看了“清炖排骨”那篇就放下了。接着从周末开始加班弄预算，直到今天上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才在办公室里悄悄地接着看。现在，我刚刚看完56页，决定先放下书，给您写封信，正式地“索要”一本，归自己所有，而不是借别人的。
那天看“老吴头”那段，心里就是酸酸的。没想到，今天读了“姑姑”“我当过三年农民”和“军礼”，纸巾用掉好几张，怕人看见，不得不把门反锁了。
这一切，让我感动，让我亲切，让我怀念。
我生在1968年，所以您书中所提的一些往事，我大多还算是经历过，至少知道。比如我小时候也拿着肉票买过肉，见过家里那些花花绿绿的各种票，也听说过痘猪肉这回事，自己吃过没吃过就不知道了，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是“油梭子”饼。我小学读的就是艾市长说的那个“二部制”，但是直到上班后才知道那叫作“二部制”，我和妹妹在一所学校，我上午她下午，我下了课，一路小跑回家给她热中饭，要不是近，说不定我能成为长跑健将呢。还比如，BB机和电话，1996年我自己家里安装电话用了3000元！现在想想我真是大头啊！我至今还保存着一些没有电话、手机和电子邮件时代一些同学和老师的来信，那些东西更加珍贵！哪像现在，一发一收真是方便，但是过后就删除了，再也找不回来，将来回头看过往的人生，不知会看到什么，一部用旧的手机？您说的那些地震，我经历过后三次，但是您写的显然不全，因为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中期，沈阳至少发生了两次有感地震，因为在汶川地震一周年的时候，我也专门写过自己经历的若干次地震，有一次是在教育局，我起身就要往外跑，被年长的同事厉声喝住！我也喜欢读书节，利用工作之便，要求高中领导班子和中层干部在读书月期间读书，事后还要求提交他们的阅读书目，每年校长大会还给大家发书，我自己每天读书，每天写作。
在您的文字中，我读到历史。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迫切地想知道，在我活过的40多年里，这个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渴望知道真相。我特别羡慕知青，我喜欢听知青的故事，我喜欢听老同志讲知青。我真的希望老同志能写更多的东西出来，我们需要知道更多，你们有责任让我们知道更多！
读您的文字，让我怀旧，这个“旧”，是您在这个院子里当领导的“那个时代”。过去了。过去了的，变得美好。
该吃饭了。下午把我自己的书给您邮去，三本换一本。您那一本是肉票，我这三本是排骨。我这是强买强卖啊。
晚辈卢娜
2011年11月30日中午12点
卢娜：
你好！
早晨进办公室，看见了你寄来的书，急不可耐地翻开拜读时，发现了夹在书中的信。
人到老年，依然会被感动，只不过这感动被深深地埋在满脸的皱纹里，别人不易察觉。其实，一份真情在老年人心中掀起的波澜，其汹涌澎湃程度不比青年人差。
谢谢你的书，感动你的信！
回想起来，我在职时所作所为，与你在感恩节时的短信和这封信中所说的，差距大的让我惭愧不已。
我的书严格说不是书，只是自己有感而发的一些大实话拼凑起来的一叠字纸而已。我之所以没有到处赠送，说到底是心里没底，怕人家笑话。
现正式送上《清炖排骨》一本，望不吝赐教。
祝开心！顺利！健康！（这三个词的顺序我变动了好几次）
宫侠
2011年12月2日
有一段时间，市委教科工委与市教育局合署办公，宫侠书记在职期间，我和他接触不多，每年干部考核后他会把每个人叫到他的办公室反馈考核情况，那几乎是我和他直接接触的唯一机会。
除此之外，他让我到他的办公室还有两次。一次是我参加基础教育处处长竞聘之后，他给了我一张打印纸。上面写的是：
2005年4月7日，听竞聘演讲后赠卢娜：“激情在理性的引导下，飞舞得有章有序；理性插上激情的翅膀，阐释得淋漓辉煌。在事业的道路上，永远保持这份理性、这份激情。”
还有一次，大概是在他退休前，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他说：“你可以敬业，但不能爱上工作。”没听懂，一头雾水。直到几年之后离开那个我工作了二十五年的院子，才明白他老人家说的是什么。有点儿晚，但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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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过很多会议，有一次，最骄傲。时间：2008年10月15日，地点：八一剧场。前一天晚上，我精心准备了主持人用语。
尊敬的各位校长、各位老师：
大家好！今天的这场专题报告会是由我们沈阳市教育专家协会组织的。我是奉沈阳教育的老前辈李锦韬先生之命，临时客串一下主持人。这样的角色在昨天早晨这个时候已经担当了一次，昨天上午专家协会在二中也组织了一场报告会。会后，刘长青老校长和我说起专家协会的事情，我们谈到专家协会做的很多工作，他说，“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是一种情结！”老校长的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我。我想，我真的能够理解。
我相信，不仅是我们的老校长，今天在座的每一位，都在自己的心上打了一个“结”，这个结就是教育。正因为这个“结”打在了自己的心上，所以被它时时牵扯，不能割舍。
今天，专家协会为我们请来的也是这样一个心上系着教育情结的人：1980年12月，他用自行车驮着铺盖卷来到潍河岸边的一所乡村中学，至今，28年的教育生涯中，他历任高密四中语文教师，班主任，副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高密一中校长，高密市教委主任，山东省潍坊市教育局局长，兼任国家督学、中国教育学会常务理事，教育部普通高中新课程实验专家组成员，前不久，从教育局局长岗位重返校园，有请北京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先生。
这是开头，结束语是临场发挥的。记得当时我特别强调如果要向某位专家学习，听几场讲座远远不够，一定要读他的文章、看他的书。因为我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第一次见到李希贵先生正是在这场报告会的前一天晚上，我陪他晚餐，带了《36天，我的美国教育之旅》，作为粉丝，虔诚地求签名。那年5月10日，我派安凯去北京参加中国当代教育名家李希贵专场报告会，安凯回来后直说被彻底“洗脑”。我把他带回来的PPT打印出来，如获至宝，如饥似渴。
我是李希贵校长的粉丝，尊奉他为精神导师，尊称他李希贵先生。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先生的文章必看，先生的书必读，先生组织的活动，只要局长准假必去。每年至少去一次北京十一学校，跟先生见一次面，听几场报告，买几本书，再和同行的校长们来一番头脑风暴，激动、兴奋到不知疲倦，真像是充了电，注入了新的能量，一年到头干劲十足。《36天，我的美国教育之旅》《为了自由呼吸的教育》《学生第二》《学生第一》《新学校十讲》《面向个体的教育》《学校转型》，还有先生推荐过的几本管理方面的书，都摆在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读书、写作累了一抬头就能看得见。有的读了不止一遍，除了标注重点，像《新学校十讲》还专门整理了一套小卡片，《学校转型》更是当成了工具书。
默默地、虔诚地，仰视大师，苦苦追寻。多篇日志真实地记载了当时的感受。
助推器or发动机 2012年3月6日
雷夫专场报告在北大百年讲堂如期举行。晚餐将近结束时，房门打开，李希贵先生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实属意料之外。他称我为老朋友，让我实不敢当。他是我的偶像，我是他的粉丝。没有任何寒暄，一入座，先生就坦言自己的压力、困惑和失败，告诉大家他在北京十一学校着手推进走班改革，在座的校长们唏嘘不已。我也如实相告，我们刚刚还在为取消晚自习和周六补课的事情而纠结万分。想的、做的，不在一个层次上。先生当然认同取消。先生说，别当助推器了，给孩子们装上自己的发动机。
大日子 2012年4月16日
日子分大小。有大有小，平淡的生活才充满起伏和乐趣。今天就是个大日子，一个值得纪念的大日子。下午4点20分，李希贵先生登上飞机的时候，我也坐在了车上，先生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跑。把先生接到酒店，陪先生吃饭，听先生“上课”。我想在座的人，听了先生的那些话，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内心里也许会充满敬佩、疑惑，或许还有其他。有时候，当你距离理想的目标太过遥远，动力反而会不足。不是吗？每次听先生的报告之后，心情都是极其复杂的，激动、兴奋、欢喜之中也杂陈着其他种种。先生今天凌晨刚回到北京，今天上午面试了十八位老师，下午就赶来沈阳，现在，在房间里为明天的报告再做一些准备。
4月17日，李希贵先生在辽宁省普通高中校长大会上作了题为《发现学校》的报告。我的一位大学同学看了我的日志给我留言：“先生的报告确实让人心潮澎湃，收获颇丰。”我回复她：“听起来很兴奋，做起来很难。李希贵先生没有跟大家讲，为了一个走班改革，他和全校老师一起查找了168个风险点，然后针对这168个风险点逐一设计解决方案。”我在希望校长们向李希贵先生学习的同时，扪心自问，换了我自己，能做到吗？未必。所以我理解并尊重校长们的选择。有些事，不能强求。
我怎么哭了——第三届新学校论坛笔记之一
2012年10月15日
2012年10月13—14日，北京十一学校，第三届新学校论坛。道道大餐，精神的盛宴，应接不暇，略有不适，需要慢慢消化，先做个流水账吧。
13日上午论坛安排了6个演讲。
……
重点说说北京十一学校高中生物教师王春易，这是十一学校的一张王牌。“从学科教学走向学科教育”，这不仅是她演讲的题目，更是十一学校的探索和追求。北京市最年轻的特级教师，高考成绩好，精彩的讲述常常引发学生热烈的掌声。这样的课堂需要改吗？连她自己都认为“谁改都轮不到我改”。可是她改了，从根儿上完全彻底地颠覆了自己。艰难而又华丽的转身与蜕变，带来自己和学生更加精彩的人生和未来，而这一切的背后，是李希贵先生这个引领者的强大推手。今年六月九日，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到生物教室取东西，她惊讶地发现有个刚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三学生在那里读书，那个学生解释说，高三忙着复习考试，生物教室里有些喜欢的书都没有时间看！“从学科教学到学科教育”，这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对，我又哭了。
我的眼泪，来自心底的焦虑，来自对这个拥有七百多万人口的城市高中教育现状的深切担忧。我因了解而担忧，我因努力而焦虑。两天的时间里，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甚至把我的疑问写在笔记本上。我能问谁？谁又能给我答案？
精神与风范——第三届新学校论坛笔记之二
2012年10月18日
第三届新学校论坛第一天下午是李希贵校长的报告，《学校转型期的挑战与机遇》，名副其实的重头戏。先生手持遥控器站在讲台上不时地走动，不紧不慢，不徐不疾，娓娓道来，两个多小时的演讲，尽管中间有休息，再加上持续到六点多的现场互动，我觉得他似乎有些疲惫了，毫无疑问，像每次一样，会议总是在这个环节上要超时，那天，会议持续到六点多。
报告的核心内容是向与会者介绍自去年秋季在十一学校开始全面实施的“全课程改革”，这是李希贵校长的命名。没有行政班，没有班主任，每个学生一个课表，甚至可选作息时间，一切从学生的需求出发，全面整合国家课程、地方课程和学校课程，通过不一样的课程，让不一样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像他自己。借由全课程改革，李希贵校长将带领十一学校走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他说，这个转型的过程要持续到2014年。他说，这一场挑战，实在太大。他甚至坦言，报告的标题最初不是“挑战与机遇”，而是“挣扎”！当课程成为学校的产品，当寻找不同的课程价值，当行政班消失之后，当每一位学生需要规划与选择课程，当学生成长加速，当出现改革焦虑症，学校都面临挑战与机遇。
李希贵校长有办法。比如，当出现改革焦虑，描绘愿景，掌控变革节奏，管理风险，承认变革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成立学校诊断中心，半步战略，鼓励先进允许落后，外包激励，把讲故事列入会议日程，质疑现状，让变革发生在民间，等等，等等。他有办法，因为他不仅精于哲学，又深谙西方科学管理之道。因为他早在改革之初就和老师们一起找出了一百多个风险点，然后逐一对这些风险点进行管理。
我相信，他正在成为并一定会是中国当代最杰出的教育家，他将超越他的同时代人，超越他的前辈。而他的成功之道就在于他不仅尊重教育规律而且善用科学管理。这些年的教育实践，这些年他对“新学校”的整体运作，以及“新学校”事业的发展态势都表明，他不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教育家，同时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企业家。在他身上，绝对有真正的企业家的精神与风范。应该说，他不仅是教育家，更是教育实践家。
科学管理就是他区别于他人、拓展和成就自己事业的杀手锏。而科学管理在绝大多数中小学几乎就是空白。太多太多的学校，谈不上管理，更谈不上科学管理。管理学，当然绝对不是高等师范院校里讲授的那些教育管理学，应该是所有校长都要掌握的最为重要的一门学问。科学管理的严重缺失，是中小学的致命伤，是痛中之痛。
最近两年，先生会反复提到一个词，平等。先生说，平等，不找到它，我们的教育就永远是假的。先生说，没有教育的个别化，就没有教育的现代化。先生说，先生十分平和、十分郑重地说，救救孩子，也救救我们自己。
新视角 2012年10月22日
雨和雪终于在这个周一的早晨飘落在大地上。在这个飘着雨和雪的早晨，我又一次想起了新学校。新学校论坛已经连续举办了三年，三年里，名目繁多的学会和组织的会议通知像雪片一样多，但我单选了这一个。因为唯有这个组织、这个论坛不仅依托了一个教育家，而且紧密结合了一个学校。我就是想给我们所有的学校、所有的校长提供一个视角，深入地观察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率领一个激情四射、朝气蓬勃、锐意进取的群体，在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又是怎么做的，从而获得一些启示和帮助。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校长能登上新学校的论坛。
追随 2012年12月20日
据说明天是世界末日。即便真有末日，即便末日马上来临，我不悔的永远是对李希贵先生的追随。默默地，遥远地，但却无比坚定。
从今天下午收到《基础教育课程》北京十一学校特刊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阅读，晚饭后一口气看完。尽管特刊上写的那些故事都因为这几年与北京十一学校与李希贵先生近距离的接触而早就烂熟于心，但重温的感觉依旧是心潮澎湃。
下班时，同事说今天晚上你就捧着北京十一学校守夜呗？我说对。如果真的需要捧着这本特刊守夜，那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满怀着敬意和期待，哪怕天塌地陷，哪怕洪水猛兽，在这片土地上，我们已经看到了如此这般的实践，死而无憾。
十天之后，是个周末，我再次拿起这本特刊，开始读第二遍。一边读，一边做笔记，一边在校长群里与大家交流。
告别2012 2012年12月31日
这个夜晚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吗？没有。简简单单的晚餐之后，坐在书桌前。还有几个小时，2012年就要过去了，坐下来，和它告别。
先和它谈谈生活。
……
再来谈谈学习。参考消息上说，学习可以改变成年人的大脑结构，希望这能给我增加更多的动力。学习的好处多多，最大的好处在于让我学会管理自己的时间，学会思考，学会独处。继续追随李希贵先生，最近一段更是紧盯北京十一学校，关注北京十一学校，其实关注的还是李希贵先生，至少应该有五年了，我一直在观察他和他组织的活动，翻阅有关他的报道，他的书，他的文章，尽最大努力保持接触。长期跟住一个大师，而不是东一下西一下，我认为这种学习方式很好，我很幸运，事实证明我跟对了，李希贵先生在北京十一学校的实践是最好的证明。最近，我更是超乎寻常地、极其高调地把北京十一学校推荐给所有的高中学校，这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看准了，所以出手。从事基础教育工作九年了，九年的积累，足以让我学会选择时机。
先生的叮嘱 2013年1月28日
直到午饭后，才有时间给李希贵先生发短信。早就想和他探讨他那篇关于特色学校建设的文章，虽然他一针见血地指出目前所谓特色学校建设的种种弊端，但是并没有明确地给出特色学校建设的路径。或许他认为北京十一学校的模式是理想的？或许他认为根本就不应该建设什么所谓的特色学校？总之，他没说出路在哪里。我在短信里汇报了我们的做法。下午，先生来电话，关于推进策略，先生亲授机宜，我这里心领神会。内容方面，先生出了一个难题，也在我意料之中，“给国家课程动手术”。这正是我们方案中的软肋，也是我们的课程体系建设和北京十一学校课程体系建设差距最大的地方。总体说，我们的方案依旧是一个避重就轻、不够完整的方案。
我知道要做就应该像北京十一学校做的那么干净彻底，干脆利落，手到病除，僵死的教育才能真正获得重生，焕发生机与活力。可是，谁愿意举起手术刀呢？面对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保守疗法是医生保护自己名誉和利益的最佳选择，相反，主动出击动刀子，弄好了行，弄不好，风险和责任全要担当起来。但是，先生斩钉截铁地说：“即便是为了提高高考成绩，也要动国家课程！”
在我职业生涯的最关键阶段，在我反思过去、决定改变自己的时候，我遇到了李希贵先生这样的好导师，在导师的引领下，我一步一步从青涩开始走向成熟。何其幸哉！
我更加坚信、更加尊重、更加敬畏科学管理；我不断追问，什么是课程，什么是学校，什么是教育，什么是教育的终极价值；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懂得了不能整天把所谓的理念挂在嘴边，最重要的是躬行实践；我明白了，妥协也是一种力量，退让就是迂回前进；我理解了，梦想不是用来实现的，而是为了让今天的事情变得有意义；我渐渐醒悟，为什么作为一个管理者应该深谙人性的弱点，要鼓励先进，更要允许落后；我也知道了自己不需要什么，然后去找一种适合的姿势飞翔……
在先生的影响下，我的工作模式逐渐从消防队员般的冲锋陷阵式转变为深思熟虑下的顶层设计，呈现出鲜明的节奏感，更逐渐增强了推进改革的意愿和自信……
2014年12月29日，就在我即将赴新任之际，我又一次来到北京十一学校，参加中国新学校年度发现2014走进十一学校活动。那天晚上，我在朋友圈中写道：“十一是一个巨大的宝藏，需要一次又一次走近，一次又一次聆听，一次又一次触摸，一次又一次感悟。蜻蜓点水，浅尝辄止，无异于盲人摸象。热爱十一，崇拜希贵，就这么任性！”
15
因为这次写作，我整理了2009—2014年间75万字的QQ日志。为了不让贪婪的时间吞噬掉所有的细节，我决定摘录一些，希望有一天我能在这些孤立的生命片刻里找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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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全部意义，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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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遇到什么人，和什么人在一起生活，和什么人在一起工作，和什么人交往，以什么人为生活的导师，决定了人生的幸与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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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堂先生说：“要时时读书，不然便会鄙吝复萌，顽见俗见生满身上，一人的落伍、迂腐……就是不肯时时读书所致。”阅读除了对于改进工作大有裨益之外，最重要的，它抚平伤痛，它滋养心灵，助我超越烦恼，帮我顿悟人生，给我勇气和力量。文字是有力量的，让我感受到这种力量的，是一本叫作《这个世界会好吗》的书，梁漱溟老先生的口述。2007年，当我深陷困惑不能自拔，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我得到排解，在一头雾水满心困惑的状态下，误打误撞地拿起了那本和现实的工作、现实的生活都离得太远的书，不想，正是那样一次偶然的阅读，一个大师，一句话，让我豁然开朗！冥冥之中，是什么让我拿起那本书，如释重负，得以自救，难道不是命运吗？命给我的，我都接受，我只想在自己的命里，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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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文化的传承》里说的那样一个阶段，就是要向年轻一代学习的阶段。我深深地牢记书中的那段话：“即使在不久以前，老一代仍然可以毫无愧色地训斥年青一代：‘你应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曾年轻过，而你却未老过。’但是，现在的年青一代却能够理直气壮地回答：‘在今天这个世界上，我是年轻的，而你却从未年轻过，并且永远不可能再年轻。’”我希望，当有一天我真的老了，可以欣慰地告诉自己，我也年轻过。年轻真好。和明天相比，我今天是那么年轻！把每一个今天过好，我就可以每天都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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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段旅程，当我们切切实实地置身于一段旅程之中的时候，却似乎又总是忘记了切切实实的人生。在人生的旅程中，时间是唯一而又永恒的伴侣。我们和时间不期而遇，我们之间没有盟约、没有誓言，更没有法律的保护与约束。或许是因为我们不需要任何代价就获得了时间的陪伴，因此，我们对待时间似乎总是有那么一点儿经意不经意的轻慢。有时候，我们懈怠懒散，时间稳步前行，把我们落在后头；有时候，我们又喜欢和时间赛跑，试图想抢在时间的前面，那样似乎就能拥有更多，或者看起来拥有更多。拥有时间，不等于拥有生命。善用时间，才是善待生命。时间永在，生命难再。让生命与时间相敬如宾，与时间举案齐眉，与时间和谐相处，与时间曼妙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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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人生就像是老虎机。我们幻想，投入就会有回报，并且最好是以最少的投入得到最多的回报。我们知道，其实这样的概率实在太小。老虎机没有规则，没有程序，没有源代码，在它面前，我们连成为黑客的资格都没有。没有规则，也是规则。这一切，我们明明白白，我们了然于心。但我们依旧不肯轻言放弃。因为这就是我们的人生。这就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老虎机。所以，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走到它面前，投进亲情、爱情、友情，投进知识、智慧、体力，投进理想、信念、追求。我们倾其所有。我们义无反顾。当我们意外收获时，我们窃喜，但是少不了忐忑，因为那些得到的，一定是别人的。当我们血本无归时，我们失落，但是却格外坦然，因为那些失去的，原本是自己的。得与失的每一个瞬间，雕琢着我们的人生。有时候，我们会被它搞得疲惫不堪。但是，一顿饱餐，一个好觉，我们重又精神焕发。一息尚存，我们就有玩儿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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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又苦又短，太苦太短。苦是因为我们不能够拥有我们想要的生活，短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追寻我们想要的生活。今天的葬礼一定让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有的人会更加渴望在这太短的人生里真正为自己而活，有的人会觉得反正没有多久了随遇而安吧。怎么样都是一辈子，人们常常这样宽慰自己，开脱自己。但是这个一辈子里，只有自己知道究竟怎么样。我们怎么样才能在闭上双眼的那一瞬间，知道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我好像突然明白，人生最可怕的莫过于有些人、有些事让你死不瞑目。
※
两个晚上，读完了《亲爱的加百列》。掩卷细思，人与人之间的某种不理解，无论使用什么样的语言、手势、眼神、情绪，都不能真正的理解，又何止发生在所谓孤独症患者和所谓正常人之间？难道那些所谓的正常人，他们彼此之间都是相互理解的吗？我指的不是谅解，不是体恤，我指单纯意义上的理解。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可以真正地做到“理解”。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孤独症，与所谓的正常人，没有太多的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他们不是残疾人，他们只是看世界的方式不同，逻辑不同，视角不同。因为不同，所以就有冲突。我们平日所谓理解，是因为我们没有深入地探究，或许无关或许不在意，一旦你真的想去理解一个人，语言行为态度，你会发现，你根本就理解不了，并且，越是想理解，就越是理解不了！如果是这样，和加百列与他的父亲之间，又有什么区别？不理解，产生悲伤。费昂在书里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悲伤，并不只在费昂和加百列之间。所谓病人，也不止是加百列。假若费昂能够看到这一点，他的悲伤会减轻吗？
※
秋雨缠绵。电影为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徐静蕾2005年作品。多年前，我只是看见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风花雪月。今天它在我眼中，已不再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风花雪月，她是想说，人生而孤独，不论是谁，彼此之间，从未能真正认识和了解。人生而孤独，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人对我们的认识和了解，并不比窗外的秋雨对我们的认识和了解更多。就像廖一梅在《柔软》里写的那样：“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头。我喜欢白色。白色让我觉得安静。难得的安静。我的肉体需要安静，我的灵魂更需要安静。我希望它一直都在我的身体里。
中年之后，会想很多。现在，未来，更多的却是过去。有些事情，是特别值得想的。为什么会发生？怎么发生的？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作出了那样的决定？如果不是那样，现在的结果会是怎样？一个简单的决定怎样影响了那之后的生活？短时间，看不清楚。短时间内，也不会去思考这些。只有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的迁移，有些事情才会看得越来越清晰。时间，好像是一只超级长焦镜头啊！可以把遥远的过去拉到眼前。只是，它真的是太昂贵了，需要我用青春作为代价去交换。在那些消失了的时光里，我经历了怎样的爱？怎样的恨？怎样的起伏和失落？怎样的努力和挣扎？我有着什么样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体验？我有着什么样的痴迷？什么样的醒悟？
想起电影《初学者》。男人和女人，都是初学者，只是这种学习，很少有机会重新来。男人和女人都不能独立完成自己的救赎。他们需要彼此的引导和帮助，可惜，有时候，那会是一种误导。人生不是你拥有了什么，而是你体验到了什么。人生种种，悲欢离合，带给我最深切的体验的，从来不是欢，从来不是合，是悲，是离。戏剧最高的境界是悲剧，人生也是如此。让我感觉到活了一回、不枉此生的，不是别的，是那种痛，刻骨铭心的痛。我为此感谢命运，冥冥之中，将一切安排，并加以引导。这样的思考，让我变得坚强、冷静，心灵接受了一次自我按摩。这样想着的时候，窗外下起了雨。餐厅里，还有一点红酒，陶醉，不在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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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荆棘鸟》，喜欢这段文字：“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扎进胸膛。”
在这个世界上，过去，现在，将来，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我们把棘刺扎进自己的胸膛？
※
收到一条长长的短信：“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认为，人们读书、娱乐、交友、恋爱、结婚、宗教、信仰、工作、活动、兴趣、爱好、权力与金钱欲望都是为了分心。分什么心？分孤独的心，怕自己无事可干而感觉到孤独，怕由孤独感引发莫名的焦虑、恐慌与不安。其实，连上帝也知道孤独是驱使人最好的手段。古版《圣经》里说，人原本是一体，上帝嫉妒人类无忧无虑的生活，把人劈成两半，一半为男，一半为女，让他们一生下来就不得不面对孤独与不完整感，只有努力寻找到另一半，才能摆脱孤寂的折磨。而当代英国一位经济学家最新研究成果：一个人找到真爱的概率是28万分之一。所以人生是孤独的，要学会享受孤独，因为孤独是必备的一门课程。”
细想，其实就是一句话，是“孤独”而不是“爱”，才是生命的本意。
※
尽管天阴的非常厉害，尽管我知道天气预报有雨，6点40分，我还是穿着徒步鞋走出了家门。等我到达那个园子的时候，天空已经落下雨滴，我没有犹豫，撑起伞，迈开了脚步。不是自虐般的暴走。春天的时候，正是这种温和而又持久的方式帮助我在病后逐渐恢复了体力、耐力和精力，我也自那时起，爱上了走步，爱上了这个园子。梭罗认为，如果你喜欢某处庄园某处风景，你不必用金钱买下它，在它里面居住，而是要经常在心里想着它，经常到那里兜圈子，你去的次数越多，你就越喜欢它，你就越可以说是它的主人。这是一种不为物役的占有，也是一种不妨碍别人占有的占有。是的，我就是在那时，在病中，受到启发，每天去那个园子，喜欢，并占有。每天清晨的这份因喜欢而占有、因占有而喜欢，让心完全宁静下来，远离嘈杂与喧嚣，获得一种超然物外的享受。
※
得知李安再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那天，看了《少年派》。之后，又看了一遍。一切都是假的，全是特效，到最后，连同老虎，连同故事都是假的，但假得唯美，假得如痴如醉，假得令人神往。我和电影里那个所谓小说家一样，我喜欢有老虎的那个版本。自此，夜里醒来，眼前就会出现那只老虎。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只老虎。我们与它冲突、对立、抗争、妥协，直到和谐相处、直到相依为命、最后不辞而别。老虎，是另一个自己，还是就是自己？《少年派》里有句台词，听了让人心里发颤：“人生最终到头来就是不断地放下，但永远最令人心痛的，就是没有停下来好好的道别。”每一天，每一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和自己，和这个世界告别。告别，要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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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春，迎来了夏，无情地剥开心上一层又一层的老茧，鲜血横流，挫败的痛刺激日益敏感的神经。没有什么可以起到安抚和镇静的作用，书是上帝赐予的最后的礼物。“一片恒常不变的森林根本就不存在。人，也是一样。一切事物都是因缘聚散，并不存在什么恒久远、永流传的东西。所以，一个恒常之我自然也是不存在的。我们只是出于生活的便利以及对生活本质的懵懂，才将一个瞬息变幻的集合体称之为我，而这只是一种假象。一个人若想得到解脱，从此不再受轮回之苦，就必须看透这种假象，明白无我的道理。于是修行当然就是对我的一种反观，在静默的观想中将自己剥离，剥离成一滴一滴的血液，一根一根的发丝，一截一截的骨骼，一段一段的记忆，当一切剥离殆尽，自会发现所谓的我不过是空无一物。”不情愿，但又必须欣然接受这样一段文字。否则，永远走不出昨天。灵魂留在昨天，撕扯着今天的肉体，承受没有必要的煎熬，又是何苦。
看见朋友圈里同事的荷花，突然想起，该去那个园子拍那棵了，那是一棵桃树，去年，我已经拍过它的春天和冬天，现在，我要拍它枝繁叶茂的盛夏了。走近它，还没有举起相机，我就发现，它已然不是原来的模样！有一条枝干，被锯掉了。“一片恒常不变的森林根本就不存在！”再一次，想起了泰戈尔的诗句：“而有些瞬间无法把握，任凭东走西顾，逝去的必然不返。”少了枝条的那棵桃树，还是那棵桃树吗？如果不是，我又将如何拼凑出它的四季？被老茧覆盖着的那颗心，还是我的心吗？如果不是，我的心呢？剥去老茧的那颗心，真是我的心吗？如果不是，那一滴一滴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
除了死亡是一种必然，生命之种种皆为偶然，偶然构成了生活的链条，决定了命运的走向。如此，每个偶然扑朔迷离，如此，生命变得难以把握，如此，把握成为生命的信仰。把握就是取舍。取什么，舍什么，哪个偶然是一定要抓住不放，哪个偶然是一定要漠然处之，成为最难的课题。人在迷局之中，便走不出来，便走不出自己。
※
工作日，都是必修课。周末，是自修时间，尽情选修。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我最喜爱的是话剧。在所有的华人导演中，我最敬佩的是赖声川。我是从《宝岛一村》开始迷上赖声川的。去剧场，淘光盘，购书，下载视频。《暗恋桃花源》看了好几遍。赖声川说：“剧场的绝对魅力在于它的现场性；它的浪漫在于它是生命短暂与无常的缩影。在剧场短暂的那一刹那中，演员和观众同时知道，他们彼此历经的共同经验是唯一的。灯暗，幕落，即使是同一个剧团，同一个剧本，同一个演员阵容，这一场演出永远也不会重现。”
对，吸引我的，正是那一刹那。人生，也不过就是一刹那。
※
一个人被难倒的永远是自己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活？昨天看到赖声川先生那几句话，觉得特别有启发：“在进步的民主社会中，每一个人只能孤独地寻找自己的世界观，自己人生的智慧。”“终于，我们变成了受过良好的专业技术教育，知道怎么工作，却不知道怎么活的人。”“其实所有的问题就是因为现在没有人可以教我们怎么活。”
可是我们得活，还要活得好，只有靠自己了，试着教自己怎么活吧。除了工作，我尝试着丰富自己，保持好奇、兴趣、探究，并延伸下去，为自己保有一份敏感。比如昨晚，打球之后，又给了自己一部电影，又因为这个电影，到书架里翻弗洛伊德和荣格，结果只找到了一个，于是决定再添新书，聆听大师，无论如何是不会错的吧。
※
吃过饭，坐在电视机前看《寻找香格里拉》时，才是举杯的时刻。纯净的画面，似乎可以摄魂。我忘记到底是在哪一刻，因为哪一帧，突然有一种类似顿悟的感觉，一句话，一个想法，一个熟悉的场景在心里闪过。那一刻，我的脸上一定有一丝不能察觉的微笑，因为我的心感觉到。
这个年龄，我的人生仿佛站在双黄线上。左手边是执迷，右手边是开悟。背道而驰。执迷的痛楚和疯狂，开悟的快慰和轻松，都曾像风一样掠过身体，掠过灵魂。我知道我应该去向哪一边，我也知道哪一边才有真正的幸福，但是，我依旧在迟疑、不决。人生真的是一种修行？修行不到，苦果自食。像季玲和那孩子的对话：
——我想要回家，可是我回不去。
——怕什么？
——我怕我自己。
16
2015年5月，47周岁生日当天，我给自己写了一封长信。
娜娜：
今天说一句祝你快乐太容易，我知道和那些轻易获得但稍纵即逝的小快乐相比，你更享受来自内心深处无人知晓的悸动哪怕是痛。我没有为你挑选礼物，你最需要的是相伴。我从你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照相本子中挑选出来你的出生、你的小学、你的初中、你的高中、你的大学，还有你的1992年，2003年，2015年，2003年浓密的长发，2015杂乱无章的白发，仿佛又陪着你走了一程。是的，我见证了你的一切，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欣赏你，爱你，我也时不时会讨厌你，烦你，恼你，恨你，但我从未离开过你。
你崇尚极简主义，不喜繁复，不慕奢华，家里整洁朴素，一切亲手操持，你能下厨房做饭，你也能给木匠描绘出清晰完整的衣柜、壁橱、鞋柜的图纸，规格尺寸以毫米为单位标注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在右手骨折的那一个月里，你也坚持自己打扫卫生，你喜欢整理和收纳，你的家里，没有一个多余的装饰，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唯一奢侈的地方是书房，那里有精致的书桌和椅子，舒适的单人沙发，有书，音乐，电影，摄影，还有那些流着热泪写下的诗句。你还一直觊觎着把客厅改造成书房据为己有，但终未得逞。
你有过奋不顾身的爱情，有过说走就走的旅行，没齿难忘，铭心刻骨。你有过缠绵悱恻的厮守，有过远隔重洋的眺望，也有过近在咫尺的别离。
你有过“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任性，你和自己死磕，你和我死磕，你遍体鳞伤，我心疼到碎，但我没有横加干涉，那是你必经的一课，否则，今天的你，不会懂得知进退、能忍让、善取舍也是一种能力。尽人力由天命、顺其自然，已经成为你的人生哲学，这是你的选择，我为你感到欣慰。
你的人生有着巨大的缺憾。这一点，你知道，我也知道。作为女人，你的人生很不完整，命运没有给你一个孩子，但给了你一份爱所有孩子的事业，你醉心其中，乐此不疲，没有比这更贴心、更如意的补偿，我知道你常常对此心怀感激。你的左耳因突聋渐渐失聪已经十年，确诊的那一天，你安静地躺在沙发上要求自己想想清楚，结论是即便出现最坏的结果，你都能自食其力，便释然了。这些年，每次看到听力检查报告单时，你也会不安，也会掉眼泪，但焦虑和恐惧从未长久占据你的内心，影响你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你把一切调理得有滋有味、妥妥当当。工作时你超级投入，玩起来也很high。我非常认可你对于这两件事情的态度，你清醒地绕过了命运给你设下的小圈套，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悲悲戚戚，你总是以极大的热情专注于你喜欢的事情，并要求自己尽可能做得更好。
其实，和幸运相比，你的缺憾根本不值一提。中学时代，你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他们给了你父爱和母爱。参加工作后，你身边一直都有学习的榜样，一直都有好的领导，关心你，爱护你，欣赏你，批评你，教诲你，提携你，一直都有好的同事，包容你，原谅你，理解你，配合你，支持你，相信你。尤其是最近几年，在通往理想教育的路上，你有了更多志同道合的同伴，你们互相感染，你们彼此激励，你们同舟共济，相约成就一份美好的事业。25年来，你固然一直都很努力，但没有这一切，便没有你的今天，所以，与其说是努力，不如说是太过幸运，这一点，你必须牢记。当初别人怎样待你，如今你怎样待人。
你有致命的缺点，脾气不好，时而抓狂，倔强执拗，一意孤行，个性过强，不解人意，甚至出口伤人。你是超级脸盲，记性差，情商低，似乎还有社交恐惧症，若非“一见钟情”，需要长久的时间才能与其他人建立起亲密的关系。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非常不好，你浑然不觉，我都替你着急。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是一种借口，你最好别拿这个说事儿，你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我。这些年，我看到你对于改变自己付出的努力，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你必须做得更好。
你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特别注意，就是学业上不求甚解。从小就是这样，所以成绩一直不够好。上学期间，你不够刻苦，倒是工作之后，才懂得发奋，尤其在澳洲留学那一年，你很努力。现在，你读书不少，每年二三十本，但是除了和工作有关的书，你一不做读书笔记，二不深入思考，三不提出质疑，看完就扔到一边，熊瞎子掰苞米。估计，这个即便我说了，你一时也难改。
你是双子，你有双重性格，你不是故意伪装，你也从不掩饰，人们看到的你，这一刻和下一刻可能判若两人，不同的人对你也有不同的认识和感受，有人说你冷若冰霜，有人说你内心火热，有人说你内心强大，那都是你，我也说不清这是不是缺点，我和你厮混得太久了，会不知不觉放大你的优点，忽略你的缺点，因此，今天我都不能确定是否充分指出了你的不足。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窥见了你的自卑、软弱、绝望甚至丑陋，反正我是看见了。
此生漫漫，已过大半。
我长久地凝视着那些我挑选出来的照片，感慨无限，唏嘘不已。肌肤会继续松弛，但你的精神从不懈怠，头发会更多花白，但你的青春从未褪色。这是你最可人之处，希望你能坚持。
人生最大的魅力在于不能重来，你生命里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件东西，都只有一次，不论你遇见了什么，你不必太过欢喜，但你必须懂得珍惜。遇见的意义在于体验，如果你仅仅是遇见，而没有用心去领会和感悟，再美丽的相遇也会变得苍白无力。
所以，我最想叮嘱你的是，时间不多了，勇敢地去爱，勇敢地去面对，说你想说的，做你该做的，去你要去的地方，看你想看的风景，不要怕受到伤害，不要怕遭遇坎坷，不要怕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更不要怕让我再一次心疼到碎，对所有值得付出的，倾注你的真心，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
没有哪一片天空不下雨，所谓“永远没有委屈的天空”并不存在，就连我也无法许诺给你，要飞翔，就别怕雨水打湿你的翅膀。这一点，你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想你已经十分清楚了，咱们今天不妨就把它说破。
我知道你从小就恐惧黑暗，害怕孤独，我会永远陪伴着你，这是我们的秘密。
卢娜
2015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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