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娶一只母老虎回家,那滋味恐怕不大好受,也只有清明哲吃得消,他是万万不敢碰的,也没兴趣。
显然薛元义也觉得皇后鲁莽了,无奈道:“雁儿这是自取灭亡,倘若长公主应承这门婚事,你必须娶她。”
薛雁林哭丧着脸,抗议道:“爹,你就饶了孩儿吧,我吃了豹子胆才敢娶长公主,她要过了门儿,这日子没法过啊。”
薛元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了,薛雁林发牢骚道:“这皇后也真是,不是专门给我找麻烦吗?”
好在淮阳那只母老虎也没兴趣吃他,因为次日她就进宫质问皇帝去了,赐婚着实让她窝火,比当初的和亲还令人恼恨。
承阳宫内一阵僵持,淮阳劈头质问:“皇上明知我同清明哲感情深厚,为何还要棒打鸳鸯?”
皇帝勉强笑了笑,讨好道:“好姐姐,朕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看怕是受了皇后教唆才是。”
皇帝皱眉道:“这不关皇后的事。”
淮阳冷哼,压根就不信他的话,薛雁儿那点小心机哄得了皇帝,却哄不了她,这女人仗着受宠愈发不知收敛了,也亏她想得出,居然异想天开把她嫁给薛雁林。
“皇上此举令我好生难过,只听妇人之言,就狠下心肠拆我姻缘,实在令淮阳心寒。”
皇帝见她生气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他的沉默激起了她的愤怒,恨铁不成钢令她恼火不已,斥责道:“皇上,您堂堂一国之君,处事还需要听信妇人之言吗?后宫是做什么的,她们没有资格干涉您的言行,更没有资格左右我的婚姻,那薛雁儿凭什么来拆散我的姻缘,就因为她是皇后就能为所欲为了?那么敢问,她什么时候为大禹付出过?我这辈子受够了你们的掌控!当初母亲逼我和亲,现在薛雁儿又来逼我嫁薛雁林。皇上,我知道你受尽母亲折磨,所以从小到大都愿意护着你。可你变了,变得懦弱无能,我多次告诫过后宫不可涉政,她薛雁儿没有资格左右你,可你纵容她为所欲为,难道你还想再次出现母亲那样的事么?”
这番话踩到了皇帝的痛处,暴戾道:“够了!淮阳,你有何资格处处指责朕?!”
淮阳呆住,皇帝步步逼近,把他对她的埋怨全部都发泄了出来。姐弟俩第一次针锋相对,双方的抗拒令他们之间产生了严重的隔阂。
皇帝惧怕她的权威,她一想到皇后干涉她的婚姻就怒火中烧,说话尖锐狠辣,不留情面。亦是从那一刻起,皇帝开始对她产生了看法,他忽然发现皇后的话不无道理,而且还非常有道理。他是惧怕淮阳的,因为他一直都依赖她,只是,当依赖变成恐惧后,就会想办法驱除。
二人发生争执在朝中掀起了一道古怪的风波,那种紧绷的气氛再一次充斥着整个宫廷,就像当初宫慈与皇帝之间的氛围一样,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现在朝中大臣又将面临着选择,选择皇帝或长公主做依靠。按理来说,长公主没有实权,可朝臣不是傻子,稍微有点头脑的人一眼便能瞧出倪端。
皇帝恨透了这种拉帮结派,立刻下达命令,凡是心存异心拉帮结派者,斩立决,明摆着要大肆清理朝臣。群臣怕了,纷纷跑到公主府求助,希望长公主能稳住局势。
六七位大人恭敬地跪在正厅,淮阳在后园打理花草,漫不经心,喜红道:“公主,他们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你无须理会,若他们口渴了,叫丫头们好生伺候着,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
长公主的冷漠态度令刘大人等人丧气不已,到了傍晚时,只得悻悻然离去。此举传到了皇后的耳里,她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逼虎跳墙的好机会。只要在这个风头上给淮阳捅一刀,她定然会掀起事端,到时皇帝就不得不狠心除她了。一旦皇帝心生杀意,纵使她有三头六臂,都休要逃脱。
南阳宫。
皇后半躺在凤榻上,闭目养神。不多时太监来报:“娘娘,梁大人已到。”皇后抬了抬手,示意请进来,梁大人恭敬行礼,“娘娘金安。”
“梁大人,本宫听说你有一个特长,可有这回事?”
梁大人干笑道:“娘娘说笑了,外界传闻而已,不足挂齿。”
“是吗,不过本宫听闻你家人丁兴旺,上有老,下有小……”话才说到一半,梁大人顿时无力地趴到地上,哭丧着脸求饶,“娘娘开恩,娘娘开恩。”
“起来吧,现在还没要你的脑袋呢,就吓成了这样。你若把本宫交代的差事办好了,本宫自然少不了你好处。”
梁大人耷拉着头,连连附和。
三日后公主府出事了,淮阳正准备就寝时突听外头一阵喧闹,喜红急促而来,焦虑道:“公主,官府的人来搜查了,说府里有赃物。”
淮阳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什么赃物?”
刑部房大人亲自带人来搜查,对淮阳行礼道:“长公主金安。”
“房大人为何夜扰公主府?”
房大人把搜查令递给她,回道:“长公主深明大义,下官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公主勿要见怪。”
淮阳瞥了一眼搜查令,也未当回事,就让他们搜查。结果他们在后花园的一盆花盆底下找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令她陷入了僵局,与上次的血盟事件颇有相似之处,她是主使者,刘大人他们则是预谋帮凶。
人赃并获,淮阳哭笑不得,现在她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后容不下她,不管她处于哪个阶段,她始终都要灭掉她,若不然她就得乖乖嫁给薛雁林。
可笑,可笑之极!
皇帝对于此事并未表态,而是不动声色地把信给烧了,虽面色平静,心里头还是有气,因为那封信确实是淮阳的亲笔。他不愿掀起事端,只想等淮阳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她让他失望了,因为她愤怒了。
承阳宫内气氛阴霾,姐弟俩再次对峙,淮阳凛然道:“皇上若还执迷不悟,大禹危矣!”
皇帝阴霾反驳道:“皇后一介弱女子,如何掀得起风浪?”
“当初母亲岂非弱女子,皇上不一样被掌控?”
“够了!淮阳,朕一直都忍让你,一次又一次,可你为何非要逼迫朕夹在你与皇后之间做选择?”
淮阳怔住,他咄咄逼人道:“朕受够了!从小朕就被母后压迫,担惊受怕,可现在却又要受你的逼迫,你们都把朕当成了何物,可有想过朕的感受?薛雁儿是朕的妻子,朕难道就不能宠她,爱她了?你有何资格指责朕,难道就因为你是朕的姐姐不成?!”
他的声音冷酷,充斥着强烈的怨憎。那一声声的质问令淮阳招架不住,可她的理解与他不一样,因为他是皇帝,是一个国家的王。那崇高的身份意味着他身上所背负的使命,也意味着他不是普通的男人。
皇帝,他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随着性子做任何事。她是他的姐姐,是帝王家的一份子,她有职责提醒他,有些事情是不能纵容的。
于是他们产生了分歧,产生了隔阂。
“自古以来后宫祸患数不胜数。皇上,你是帝王,一个国家的主宰者。从你成为帝王的那一天开始,就标志着你的与众不同。你的高高在上意味着你身上所背负的使命,整个王朝兴衰的使命。你是帝王,那也就意味着你此生的无可奈何,你不能像普通男人那样生活,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因喜好而纵容他人。因为你的职责是保天下,安太平,为天下苍生谋福。可你的纵容令皇后为所欲为,朝不像朝,纲不成纲,朝廷恣意分裂,肆意妄为。试问,如何能安天下,兴太平,如何能给天下百姓谋福?!”
这番指控彻底激怒了皇帝,他恨透了她大义凛然的嘴脸,更恨她的指控令他无地自容。因为一直以来,无论他多么努力,似乎在他们的眼里他始终都是个懦弱无能的帝王,任人随意掌控的皇帝。
“滚!”他一把推开她,愤然而去。
淮阳呆呆地望着他暴戾而去的身影,难以回神,他生气了,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暴怒。
之后承阳宫内的所有东西都被砸碎了,皇帝疯狂地砸东西,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他把对自己的悲哀转变成了愤怒,因为他觉得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展现过他存在的价值,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小的时候如此,面对宫慈如此,可宫慈不在了仍旧如此。
空气中残留着暴怒过后的余震,整个殿内一片破败的狼藉。皇帝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一滴,两滴,腥红沾染了地板,却没有人敢来承阳宫,因为他们还不想死。
可皇后敢来,因为她明白,他需要她。
皇后默默地走到他的身旁,从怀中取出一张锦帕,温柔地包裹到他的手上,动作轻柔而小心,像生怕弄疼他似的。
锦帕,雪白,可现在却沾染着点点血迹。皇后紧紧地拥住他,轻声呢喃道:“对不起,我总给你惹麻烦。”
皇帝面无表情,皇后把他的头埋入自己的怀里,用她的温柔来抚平他心底的自卑失落,“皇上,你是我的丈夫,无论在什么时候,你终究是我的丈夫。”
皇帝躲在她的怀里落泪了,“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不,你没有,皇上,我已经满足了。请你记住,你在雁儿的眼里不是帝王,而是一个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你给我的爱,让我成为了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一个平凡妻子所奢求的幸福。”
她的话语诚挚而温柔。
是的,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有一个好丈夫,一个放纵她,体贴她的好男人。他不是帝王,他只是一个平凡男人罢了,他的爱与天底下所有普通夫妻的爱那样,真诚,朴实无华。
这番话令皇帝感动了,因为自始至终,他的感情只有她才明白,也唯有她懂他。夫妻二人紧紧相拥,他把头埋入她的颈项,落泪道:“雁儿,我的妻,我决不让他们伤害你,决不!”
从这一刻起,皇帝动了杀机,哪怕挫伤亲情,他都要捍卫自己的妻子!
在淮阳出事的前一天,郁曾来找过她,他告诫她一定得小心皇帝。淮阳笑了笑,不以为然道:“郁多心了,皇帝的心性我了解得很,虽然我们有冲突,但他的性子从小就这样,等他消气后,自然就不会放到心上了。”
郁微微蹙眉,沉默了阵,才说:“淮阳,或许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我了解他,他就爱面子,易冲动,发脾气也狂暴得很,但消得也快。我们从小就这样吵吵闹闹,他的心思不坏,就孩子心性重了点。”
“可他已经长大了,是一个帝王,不再是你认为的孩子了。”
淮阳沉默,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你跟我一样走运。”
他的话淮阳并未放在心上,她始终相信皇帝不会六亲不认,尽管他们发生了很多不愉快,念城的事她不怪他,而他当初杀郁,因为她没有在场,所以心存侥幸不愿相信是真的。可直到那把匕首插在她的胸口上时,她才彻底醒悟过来——帝王无情,果真不假。
四月十二日傍晚,淮阳一如往常从清明府回府,除了四个轿夫外就只有喜红陪同。许是老天爷庇佑,那日她竟遇到了何允。
一行人刚转角进了一条巷子,就遭到了突袭,两名陌生人从天而降,杀光了所有人。淮阳难逃厄运,刚掀开轿帘,一把匕首就插进了她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转变来得太快了,快到她还没法接受。大片鲜血在她的衣衫上渲染,她一脸扭曲,痛晕了过去。
紧接着喜红惨叫一声,那刀未中要害,狼狈爬了起来往巷子外奔去,哭喊着呼救。二人立马追了上去,又是一刀落下,喜红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手,弱声呼道:“救,救命……”
二人见她不行了,赶紧离去,怎知她突然爬了起来,没走两步又一刀劈下,她惨呼一声毙命。那声惨呼被路过的何允听到了,狐疑地往这边探来,见此场景大骇。
二人仓促而逃,他立刻去探喜红的鼻息,又匆忙去看轿子,探到淮阳还有生息,匆匆抱往清明府救治。
清明府的仆人一见这场景顿时大惊,慌乱烧水备药。钟崇曾是军医,倒也能应急处理,可简单止血处理了,却不敢拔刀。
清明哲跪在地上求他施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住他的腿哭。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也是他第一次跪地求人。
钟崇连连劝慰,说尽力而为,他不依,就抱住他的腿哭,完全失去了理智,最后还是何允把他拖走的。
拔刀时鲜血崩裂,溅了钟崇一脸。那匕首虽未伤及五脏,可失血过多,怕是活不成了。钟崇不敢说实话,只得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把伤口处理好后,又命人备了些大补汤药给淮阳吊命。
拔刀后的那几天淮阳的情况很糟糕,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若有若无,体温逐渐下降,几乎与死人无异。
为了延缓她的生机,清明哲拼命给她灌汤药,见状钟崇黯然不已,讷讷道:“公子,长公主怕是,是活不成了,您节哀吧。”
清明哲背脊一僵,愤怒道:“我不管!就算她走到阎王那里我也要把她拖出来!”他一脸扭曲的不可理喻,钟崇无奈叹了口气,只得退下了,似乎到现在才发现他固执得可怕。
手,冰凉。
清明哲跪在旁边握住她的手,使劲揉搓,只希望她能温暖些,别再冰凉下去。他趴在床沿,一遍又一遍地呼唤她,不知喊了几千遍淮阳,哪怕日夜不休,哪怕累得精疲力尽,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这样死了。
长公主遇刺在朝中掀起波澜,皇帝屡次要来探望,可都被清明哲拒之门外,并命天摇调了一批人过来把守,严密控制府内进出人员。
皇帝愤怒之余却拿他没法,要知道秦麟王还住在清明府,一旦他怂恿秦麟王旧部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朝中一些好事者趁机拜访清明哲,怂恿他追查长公主遇刺一事。清明哲并未表态,日渐消瘦的脸上尽是麻木,杀人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他不屑亲自动手,而是喜欢借刀杀人。
接下来的半个月淮阳都在深度昏迷中,气息若有若无,情况时好时坏,极不稳定。外界根本就不知道长公主是生是死,因为清明哲把消息全完封锁了。他此举令皇帝惴惴不安,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刑部立案侦查,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无非抢劫云云。
得知淮阳出事的消息郁同样忧心忡忡,本想去趟清明府,却又不敢,怕皇帝拿他开刀。之前皇帝下毒杀他,他告诫淮阳,她不听,对于皇帝他早就不抱希望他能顾及兄弟情了,淮阳遇刺倒也在他的揣测中。现在他自身难保,整天装疯卖傻才讨得小日子过,着实不敢恣意妄为出府,怕皇帝再动杀机。
外面的局势日益紧绷起来,清明府内却一片死寂。
淮阳被清明哲灌了半个月的参汤吊命,那半个月她仿佛做了场梦,只觉得累了,很疲倦,很想就这样睡过去。
可清明哲每天都在床边呼喊她,一遍又一遍,她想睁开眼看他,想动动手指,却无能为力,只觉得眼皮像被粘住了似的,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她仿佛还听到清明哲哭的声音,还有钟崇的话,说她怕是不行了。
一丝泪从眼角滑落,它顺着发丝坠落,清明哲兴奋地跳了起来,激动道:“你看,你看,她有反应的,她有反应的!”
钟崇半信半疑,又慎重地把了把脉,无奈摇头,清明哲黯然不已。晚上他固执地守候在床边给她讲他们小时候的糗事,唠叨了整夜,就怕她再也听不到了。
淮阳在朦胧中挣扎,隐隐看到眼前似乎有光亮,她努力追逐,却还是摸不到它。紧接着,耳边似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她四处寻找,跟着那道呼唤声在黑暗中奔跑起来。
清明哲,是他的声音,她听到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拼命奔跑,黑暗中渐渐迸发出丝丝光亮,她仿佛看到记忆的轨道在身边前行。
有她六岁时跟着父亲在雪地里行走的身影,有她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情形,还有十六岁出嫁时的情形,还有墨尔默、墨衍、念城、宫慈、先生……他们一幕又一幕地出现在身边,直到最后她遇刺时的画面,那仿佛是一个出口,可她却站在出口前犹豫了。
身后似乎有很多声音把她推出去,他们鼓励她前行,鼓励她回去,可她却害怕了,甚至退缩。清明哲的声音仍旧在出口的另一端呼唤,可她不为所动,既然皇帝要她死,又何必再回去?
两道黑影从记忆隧道走出,他们问她选择回去还是下黄泉,她说愿意跟他们走。可当她再次进入记忆隧道时,她猛然回头,仿佛想起了什么,疯了似的往清明哲呼唤的方向奔了去……
指尖,反射性地动了动,清明哲顿时便激动起来,匆忙往门外奔去找钟崇。待他过来看过后,一脸严肃地摇头,皱眉道:“公子怕是幻觉罢。”
清明哲说他真看到她的手指在动,怕他不信,固执地抓着他不让他走。钟崇一大把年纪也受不了这等折腾,后来清明哲让他直接躺在床边的椅子上休息,他则继续盯着淮阳看。
次日早上,一道细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水……”
听到这声音的是钟崇,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到床边看情形,可淮阳并无任何动静,清明哲已经趴在床边睡熟了,他拿外袍给他披上,又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水……”
这回钟崇没听错,欣喜道:“长公主醒了?”说着推清明哲,又去倒水。清明哲睡眼惺忪地打哈欠,见淮阳困难地睁开半只眼,失措道:“淮阳!”
映入眼帘的人早已不复当初,他好丑,真的很丑,满脸乌青,胡渣子疯了似的爬在下巴上,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一脸疲惫憔悴。
“我,我不想死……”
那一刻,清明哲亲吻她的手,轻声呢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有时候清醒过来并不是件好事,因为痛,浑身都痛,再加之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又不能翻身,那滋味着实恼火。清明哲怕她无聊,天天陪她,又体贴地给她捏腿捏胳膊,保持血液循环。
钟崇细心叮嘱,切莫动怒,也不要有太大的动作,怕伤口裂开。淮阳听他之言,静下心来养伤,每天吃吃睡睡,从未过问她遇刺后的经过,似乎也没打算去问。
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左右,胸口上的伤疤才结痂脱皮,痒得难受,却又不敢去抓。清明哲见她不安,脱口道:“让我看看。”话一说完,就尴尬地搔了搔头,很不好意思。
淮阳半躺在他的怀里,虽调养了两个多月,可身子骨却未见好转,脸色苍白,显得弱不禁风。
“我记得,小时候每次皇帝闯祸了最喜欢躲在我身后;我记得,每当他发脾气拿宫人出气时,我都会去给他撑腰;我还记得我们经常斗嘴吵架,但从不记隔夜仇……”
清明哲亲吻她的发,黯然道:“我知道你难过。”
“不,我不难过,一点都不。”顿了顿,又道,“在我昏迷的那半个多月我好像做了场梦,梦到阴司小鬼来寻我转世,可我回绝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绝他们的吗?”
清明哲摇头,淮阳平静道:“我说我要回去,因为我还没有复仇。”她说这话的语气极为淡定,面色苍白如纸,四肢冰凉,甚至像木偶般没有任何表情。
清明哲把她拥得更紧,她抚摸他的脸,两眼无神道:“可惜我还活着,可惜了。”
当天晚上她开始玩九连环,不断地拆开,扣接,再拆,再扣接,一直循环下去。
长公主大难不死的消息放出去后又掀起了风波,清明府被朝臣踏破了门槛,纷纷来探望。淮阳盛装打扮,亲自进了趟宫,说感激皇帝破案云云。
皇帝见她才短短几月就大变颇觉惊心,她像人偶似的盯着他,再厚的胭脂都遮不住她的苍白,死人似的苍白。她的眼神更令人后怕,空洞洞的,整个人像被剜掉了灵魂的躯壳,给人一种阴郁的寒冷。
从皇宫回到清明府后,淮阳一个人坐在梳妆台旁发呆,铜镜中的面容陌生却又熟悉,熟悉的是没变的面皮,陌生的是没有生气的表情。
“喜红,给我倒杯酒来。”
旁边的丫头讷讷道:“长公主……”
淮阳呆了呆,这才想起喜红已经死了,死了好几个月了。她望着铜镜,无声地笑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丫头见她喜怒无常也不敢出声,她抬了抬手,丫头赶紧退下了。
死一般的空寂。
淮阳卸掉厚重的胭脂,开始重新绾发着妆,苍白脸庞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倒了几杯酒来饮,脸庞因酒色暖和起来,渐渐绽放出一抹妩媚的晕红,令单薄身姿显出几分女人的柔媚娇俏来。
“喜红,你看我绾的发好看吗?”她望着铜镜自言自语,又一杯酒下肚,清泪落入杯中,笑道,“还是你绾的好看些。”
稍待之时,清明哲过来看她,见她这般模样颇为惊讶。淮阳朝他勾了勾食指,他有些失神儿,她起身走到门边,抱住他的腰,不动声色地把门反锁了。清明哲立刻警惕起来,嗅了嗅,皱眉道:“你喝酒了?”
淮阳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道:“我同太后比起来谁更美些?”
清明哲的呼吸急促,老实道:“你。”
淮阳踮起脚尖,拇指在他的唇上摩挲,她的挑逗令清明哲招架不住,沙哑道:“淮阳,你在玩火。”
“喜欢玩吗?”
“喜欢,可我吃不消。”
一吻印下,清明哲贪婪地搂住她的腰,热烈地探索她。淮阳放纵回应,他欲罢不能地沉迷其中,蛊惑道:“我们一起下地狱。”说罢同她共赴云雨。
他清明哲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陪她一起荒唐,在之后的日子里二人夜夜笙歌,醉生梦死。为了让他沉迷在温柔乡里,她使尽女人所有狐媚手段去魅惑他。在他贪恋情欲的同时又跟他打迂回战术,套他的家底,甚至涉及到天摇管辖的一切事务。
美人计并非每时都管用,可对的人用在对的人身上,效果自然玄妙。清明哲痴迷于女色,一改往常的老沉稳重,变得懒散颓废起来,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烂醉模样。
从他的口中她套出了清明府的所有财政支出收入的账簿,清风阁的令牌,还有每个人际网络的重要人物。这些东西为后来她灭掉清明府打下了重要基础。
在将近一个月的美色诱惑中,清明哲完全沦陷,万事任由淮阳胡来。才短短的一个月,她就完全掌控了清明府的所有动向,包括所有产业的幕后策划。这让轩辕绍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就怕清明府败在妇人之手。
倒是清明哲无所谓,同他细说了几句,轩辕绍连连点头,赶紧下去办事。待他走后,淮阳款款而来,二人亲昵地追逐嬉戏,在亭子下打闹。
晚上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突然问:“哲,你会一直扶着我走下去么?”
清明哲捏住她的下巴,狡黠道:“除非你杀了我。”
淮阳背脊一僵,干笑道:“你别胡说。”
清明哲微微扬起嘴角,凝视她道:“你敢保证日后不会除掉我?”
淮阳沉默,翻身背对着他,怎知他强行扳过她的身子,一吻落到她胸前的伤疤上,自大道:“淮阳,你只需记住一件事,不管你耍什么手段,都耍不过我清明哲。”他自信地笑了,笑容霸道而狡猾,她心虚地偏过头,还是逃不脱他设的陷阱。
十一月时,淮阳展开了行动,灭后的行动。那天她联合朝中所有反皇后的大臣联名上奏,要求皇帝废后。当奏折呈给皇帝时,一怒之下撕毁奏折,并立刻下令将一干人等收押。
十一月十八日,淮阳率领文武百官跪在皇城脚下,要求皇帝废后,态度强硬。那是她有史以来手段最为残忍的一天,她要将她胸口上的那把刀还给皇帝,一定要还给他!
众人整整跪了一天,由于天太冷,些许大臣已受不住晕厥了过去。直到傍晚时,她动了杀机,利用清明哲号召秦麟王旧部逼迫皇城,又拉拢晋北王和晋南王左右开弓,一触即发。那时候,皇帝才恍然明白她要废他。
冷风,侵入骨髓。
淮阳固执地伫立在寒风中,似冰雕般不为所动。直到大半夜时,李公公才现身城门,传命道:“皇上有旨,请长公主觐见。”
晋北王阻拦道:“长公主不可,恐皇后施诈。”
淮阳冷漠地笑了,嘲弄道:“本宫已死过一次,又何惧二次?”当即往皇宫走去,每走一步心就沉了半分,她强忍胸口的不适,将喉头的腥甜压下,死撑着坚持走下去。
通往承阳宫的路令她感到了无止境的漫长,她不知道她到底走了多久,只觉得疲倦,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倦。直到许久许久后,她才到了承阳宫的门口,李公公道:“皇上,长公主已到。”
“你退下。”
李公公看了淮阳一眼,无奈地退了下去。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犹豫了阵儿才推门而入,一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皇帝的头发已被剃光,满地的青丝散乱无章。他的手中还握着匕首,满手鲜血。
皇后静静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奢华的宫廷服饰在血泊中浸染开来,似默默绽放的昙花般凄厉而绝望。那汩汩流淌着的鲜血在大理石地板上默默地渲染,像在指控她的冷酷无情,指控她的心狠手辣!
“你满意了么?”
淮阳呆呆地望着他,震惊不已。皇帝起身逼近,恨声道:“你不是要杀了她吗,我替你杀了她,我亲手杀死了她!”
“对,对不起。”
匕首,抵在了她的咽喉上,他悲怆道:“姐,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一丝泪,从眼角滑落,淮阳缓缓地跪了下去。皇帝麻木地走了,自言自语道:“姐,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走出了大殿,走出了承阳宫,走出了整个皇宫,走出了整个汴阳,走出了她的世界,不再回头。
她疯了似的冲了出去,想呼唤他,却觉胸口仿佛炸裂般难受,一口鲜血喷出,她跪倒在雪地里。皇帝终究没再回头,就这样任性地走了,永久消失。
从那以后,她的胸口会疼,很疼;从那以后,她失去了她的弟弟,她从小挚爱的弟弟;她永远都记得,他说,“姐姐,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年底,大雪纷飞。
淮阳落寞地在宫中的每个角落里穿梭,不想停下来,一旦她停下来就会落泪,就会崩溃。那年冬天,她一个人默默地守着皇宫,寂寞;那年冬天,她一个人站在承阳宫,默默地说了几千遍对不起;那年冬天,她的胸口落下了病根,只要天冷时就心绞痛。
显德十七年初,皇帝暴病而亡,皇后自缢,举国哀悼。
由于皇帝并无子嗣,朝中群龙无首,淮阳成为了监国,代理朝政。从那一刻起,她坐到了帘子背后,就像当年宫慈临朝称制那样威严地注视着所有群臣,接受他们最恭敬的朝拜;从那一刻起,她的政权生涯开始彻底地绽放;亦从那一刻起,她拥有了一切权力,却斩断了所有亲情。
后来她从清明哲的口中得知皇帝去了清钟寺,已出家,法号忘尘。她再次来到清钟寺,可皇帝不愿接见,她只得站在窗边凝望。
一身灰色的衣衫,一脸淡然平静,依旧熟悉的脸庞,依旧熟悉的气息,可他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对她调皮了,再也不会同她嬉笑怒骂,再也不会喊她救他,再也不会同她斗气了……
泪,染花了妆容。
淮阳拖着疲乏的身子离去了,就在她走的那一刻,皇帝回过头,已是泪流满面。
长公主代理朝政未持续多久,朝中心存异心之人便开始蠢蠢欲动。晋北王算计着郁亲王疯了,先皇无子嗣,魏武王和周武王又远在边境,掀不起大浪,剩下的就只有晋南王。倘若把晋南王除掉,那闵氏皇族就没有一个人有资格称帝了。
淮阳虽是长公主,却是女人,总不能让女人称帝。排除这些,他则可趁机一举夺得帝位,到那时周魏二王又能耐他何?
不过晋北王显然晚了一步,因为淮阳已经捷足先登,亲自去了趟晋南王府。二人展开棋局对弈,晋南王每走一步淮阳就封杀一步,直到把他逼入死角,才面无表情道:“王爷已无路可退。”
晋南王冷汗淋漓道:“请长公主赐教。”
淮阳丢开手中的棋子,说道:“朝中局势尽在本宫掌控之中,你恐怕也清楚得很。”
这话明摆着她想称帝,晋南王心思一动,她背后的势力他也搬不动,何不先归顺她稳住自己势力,遂做了个顺水人情,恭维道:“臣听从长公主吩咐。”
淮阳挑眉道:“很好,本宫喜欢识时务之人。”
三月二十九日晚,二人狼狈为奸展开了诛杀计划。次日传出晋北王暴病而亡的消息,朝中大臣惴惴不安,纷纷猜测长公主的意图。
薛元义混迹朝政多年,已看出长公主有称帝野心,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同晋南王联络,并拉拢群臣联名上奏,怂恿长公主称帝登基。淮阳当时并未表态,她并不急于当皇帝,而是急于灭清明哲,拔除南哲郡王这颗毒瘤。
此刻清明哲特地去了趟郁亲王府,二人坐定后,他开门见山道:“淮阳要杀我。”
郁吃了一惊,失措问:“那该如何是好?”
清明哲摸了摸下巴,无奈道:“只有死路一条。”居然幽默道,“我曾想过很多种死法,鸩杀、绞杀、杖毙、砍头……”
郁汗颜道:“亏得你还有心思调侃,依我看,鸩杀恐怕符合她的性子,也符合你的身份。”
“你确定?”
“想来不会出差错。”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惊呼道,“你想作甚?”
清明哲笑了,像小狐狸似的奸猾得很,“恐怕还得劳烦你帮忙了,必须怂恿她杀我。”
“你有何计脱身?”
“偷尸。”
郁瞬间傻眼,蹙眉道:“偷尸?!你要我去偷尸?!”他一脸反感,也亏得清明哲想得出,这也太缺德了,不但缺德,还晦气!
回到清明府后,清明哲把府里的仆人全遣散了,轩辕锦不解问:“公子这是何意?”
“安排后事。”
轩辕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调侃道:“开玩笑吧。”
“说正经的呢,你同天摇遣散清风阁,暂时把每个接头点捣毁。”
轩辕锦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慎重道:“那如何联系?”
清明哲附到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他赶紧下去办事。也在这时,轩辕绍来了,“公子,都已经办妥了。”
“多谢绍叔了,你也该找个清静地安享晚年才是,这些年委屈你了。”
轩辕绍苦笑道:“把清明府拱手让人,还真有点不舍。”
“人生苦短,忙碌一生如此,闲暇一生亦如此,又何必太计较得失?”
“那公子日后做何打算?”
“绍叔无须担忧,这段时间你得尽快离开京城才是,若牵连到你,就麻烦了。”
轩辕绍微微蹙眉,心知他另有打算,告退道:“那公子保重,我在冀州等候消息。”
“绍叔放心便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送走轩辕绍后,老管家钟崇也准备逃命去了,他是精明人,当然清楚清明哲的算盘。可清明哲并未打算放过他,坏笑道:“老东西,我老爹当初把我托付给你,如今我命在旦夕,你却拔腿而逃?”
钟崇干笑一声,硬着头皮问:“你又想我替你干什么坏事?”
“给我配几副药,能吃死人的药。”
钟崇大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措道:“死小子,倘若你死了,那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我就知道死老头不会丢下我的。”他居然与钟崇勾肩搭背,钟崇苦着脸,外人只知道清明哲处事老成稳重,只有他清楚,若小子蛮横时很是折腾人哩。
过河拆桥用在淮阳的身上最恰当不过,她若想爬上帝王宝座,就必须除掉清明哲。因为他是她的祸患,更是大禹的肉刺,无论是谁坐到那个位置上,都会被他威胁。可她又矛盾了,夹在取舍中进退两难。
次日她去了趟郁亲王府,郁一眼便看出她的心事,叹道:“淮阳,你还是容不下他,如果帝王是你的奢望,不会后悔的话,就按自己的意愿去行使吧,只望你别后悔。”
淮阳呆呆地望着他,自言自语道:“我怕疼,如果杀了他我一定会疼的。”郁低头沉默,不再说话了,她喃喃问,“郁,你为何不争?”
“我还想多活两天。”
“你是不是责怪我心狠手辣?”
郁叹了口气,平静道:“这或许就是天意,或许就是你的命运,帝王的命运。”
那天晚上淮阳在皇城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次日天明时,她才狠心赐御酒。从那一刻起,她已明白她的心会流血,会流泪。她安慰自己,痛一下就会好的,只会痛一下。
赐酒的是宫中的一名小太监,名小宣子。他按她的意思挑了宫中最精美的酒樽,上好的御酒,奉旨赶往清明府。可他走了后,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她还是下不了手的,当下便往清明府奔了去。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阻止他饮下那杯毒酒,直到他倒在她的怀里时,她才发现,她后悔了,因为疼,真的很疼。她大呼小叫传御医,可小宣子告诉她,已经晚了。
那时她才发现,没有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整个世界,他捧给她的世界。她哭了,她多想告诉他,她后悔了,可他已经走了,体温渐渐消失,就如同泪水那样从指缝中流逝,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抓不住了。
最后她封锁了清明府。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扇暗红色的大门缓缓地关上,一张封条封闭了一切,她与他的过往伤痛,与他的痴缠爱怨,与他的纠葛挣扎,与他的一切往事。从那一刻起,它们只是往事,它们已成为了过去,永久的过去。
古旧的府邸安静地矗立在那里,无声无息,她泪眼模糊地望着它,仿佛又看到了他们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她八岁,他十一岁;那时,她拿着棍子逼他爬树掏鸟窝;那时,她拿着死金鱼不可理喻地要他给她救活;那时,她总喜欢捉虫子去吓他;那时,她亲热地叫他哲,哲哥哥,她未来的丈夫……
这些,已成为了往事,过眼云烟。
她最后看了清明府一眼,转身走了,奢华的衣衫在风中飞舞,显得落寞悲伤,孤独。她明白她终究会孤独,孤独一辈子,一个人默默地守着空荡荡的宫殿,和高高在上的权势,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
六月底,淮阳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景初,大赦天下。
那时,她坐在龙椅上接受朝臣跪拜,他们恭敬地称呼她为皇上;那时,她称呼自己为朕,高贵威严地接受所有人的膜拜;那时,她笑了,笑得狂妄而霸道。她是天子,是帝王,可她厌恶,恨,恨自己,恨他们将她逼上了权力的巅峰!
那天晚上她酩酊大醉,只觉得胸口疼痛不堪,仿佛又看到了所有往事。她看到那个十六岁的淮阳,她静静地站在墨尔默望着她。她看到墨衍、念城、宫慈、先生、哲、还有皇帝那张流泪的脸庞。他们都望着她,问她疼不,寂寞不。
那天夜里她蜷缩在淮阳宫的角落里孤独地守着黑夜,守着高高在上的权势,守着这偌大的深宫,守着自己那颗残缺不全的心,抱着膝盖偷偷地哭泣,直到天明。
后来,小宣子莫名失踪,清明哲诈尸;后来,她瓦解了清明府;后来,她软禁了郁亲王,害怕朝臣找他麻烦。
这就是她一路走来的过往。
从和亲开始,从一个黄毛丫头到朝政女王的辛酸苦辣,这中间有喜有悲。那一幕幕上演的是她的血泪与悲欢离合,笑过,痛过,泪过,期望过,可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恩怨纠葛,亦不过是过眼云烟,空一场。
三生梦离,百年心哀,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潇洒自如,看透红尘一切?人生呵,欢喜一场,空一场,争来斗去,得到了,失去了,最终化为一堆黄土,都作了古。
谁还记得你?谁会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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