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科长想,这年头还是有钱好啊,有了钱就可以在城市里买房住,乡下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和市委市政府的干部住在一起,搞得鱼目混珠,良莠不分,整栋楼房甚至整个居住小区都乱套了,这叫什么事情?
楚科长也想搬走,但是他比不得金局长有钱,所以一时又搬不走。
楚科长便提高了警惕:出门时一定要把门锁好,回家以后还要把门反锁好,生怕一时疏忽,丢了什么贵重东西。那一天是个星期天,天正好下雨,楚科长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时,门铃很悠扬地响起来了。楚科长开门一看,对门那对小夫妻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门口,一副抬脚要进他的屋子的样子。
楚科长挡住他们说:你们找谁?
那两个异口同声地说:楚科长,我们找你!
楚科长说:有事?
那男的说:今天下雨,我们出不了门,想和你坐一坐,叙一叙。
楚科长想,奇怪了,我上我的班,你们卖你们的菜,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和你们有什么好坐的,有什么好叙的呢?莫非我在市政府当科长,想和我套近乎?莫非我的那个科和市场经济有关系,想走我的后门?算了吧,免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说啦,你们就闻不见你们浑身的汗腥味土腥味?
楚科长说:好呀好呀,有话就在这儿说吧——我也很想和你们在一起坐一坐,叙一叙,只是成天乱忙一气,抽不出工夫。
那女的说:其实我们也没事,我们是觉得咱们住在一起了,这就是咱们两家的缘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就喊我们一声,我们保证尽心尽意。常言讲,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说着话从背后提出一只塑料袋子来,那是满满一兜鲜嫩的蔬菜,有黄瓜,豆角,西葫芦,西红柿。
楚科长说: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男的说:今天下雨,你就不用出门买菜了,这是我们一点心意。
楚科长笑了笑,点了点头,接过那沉甸甸的一兜蔬菜后,与那夫妻两个握了握手,就把门关住了。关住门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妥当,又拉开屋门探出半个脑袋说:谢谢,谢谢。我今天很忙,要不你们进屋坐坐?
那女的说:不用啦,我们的话已经说完啦,你忙你的吧。
晨风暮雨,日出日落,平凡而又忙碌的日子,就这么平凡而又忙碌地过。这天早晨正要到单位上班时,楚科长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楚科长低头一想,昨天晚上对门到他的家里来过:那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给他送来了几个棒子面的锅贴饼子,说是自己家里亲自做的,新磨的面还搁了几个红枣,闻着挺香,请他尝尝味道如何。小伙子规规矩矩地在他的沙发上坐了一刻,抽了一颗烟很简单地和他叙了叙乡情、家情,然后走了。
他这才知道他姓田,名字叫做田水。乡下的老家还有五岁的儿子,年逾花甲的父母。因为他老打哈欠,小伙子和他叙谈的时间很短很短,大约只有十分钟的样子。
楚科长想,又无别人来过,那田水会不会顺手牵羊,拿走了他的手机呢?
楚科长想,如果不是这样,他的手机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经过反复思索,经过慎重考虑,楚科长还是敲开了田水的门,走进了人家屋里。那对小夫妻见他来了,很有一些受宠若惊,灿烂地笑着两张脸,热热地拉住他的手,请他坐下,请他喝茶,请他抽烟。还拿出红枣花生核桃,请他挑好的吃,挑想吃的吃。
田水很高兴地说:楚科长,我们做邻居好几个月了,你第一次来到我们家里!
楚科长说:忙嘛,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小田啊,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们做的锅贴饼子真香,真好吃!
楚科长一眼看见了田水桌子上的手机,那手机与自己的手机毫无二致,那几乎就是自己的手机。
楚科长笑了:小田,这是你的手机?
田水说:也可以说是我的,也可以说是我媳妇的,我们两个共用一部手机。
楚科长拿起手机,仔细欣赏把玩了一番。楚科长说:小田,恭喜你发财,你的手机还是名牌,档次不低!
田水说:如今的老百姓也讲究一步到位,买就买好的,买顺心的!
楚科长很注意观察田水的表情,田水说话自然流畅,落落大方,那张脸一直很真诚地笑着,一点也没有“那个”意思;楚科长又去观察小田的媳妇,那女人正忙着给他砸核桃,脸也不红,手也不抖,照样也表现不出“那方面”的意思。楚科长只好把手机还给人家,讪讪地说:好手机,好手机!
楚科长起身要走时,被田水拉住了。田水说:楚科长,你来得正好,要不我们两个才说去找你!刚才老家来了电话,说我们的孩子病了,让我们马上回去!
楚科长心里一动:他们是不是做贼心虚,想找个理由躲一躲呢?可是这种办法也太愚蠢呀,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寺么?
楚科长很惊讶地说:怎么,孩子病了?那你们赶紧回去!
田水的媳妇已经把一串钥匙掏了出来。女人说:楚大哥,庥烦你了,请你给我们看几天门子。刮风下雨的时候,请你检查检查我们的窗户,看关好了没有,进雨了没有;收水费电费的时候,请你帮我们看看表,别出了什么错误。钱就在这个抽屉里放着,你拿给他们就是。
女人把钥匙交给他的时候,那串钥匙热热乎乎,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他掂掂那串钥匙说:田水,这怕不好,这……
田水笑道:大哥,我们不怕,你怕什么?
楚科长的手机是两天以后找见的。那一天他打扫卫生,发现他的手机掉到了床底下一卜面正好扣了一只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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