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华

    二强长长吁出一口气。十几分钟前，他正在撬一辆宝马车的锁时，被两个巡夜的保安员发现。他拔腿就跑，保安员紧追不舍，还吹响口哨。他怕这哨声惊动巡警，便一头冲进了市人民医院大门。六楼是妇产科住院部，看你如何追我。

    这房间还亮着一盏紫玫瑰色的灯。

    中间摆着一张椅子，噢，还有一个氧气瓶。突然，他的眼睛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他侧过身愣愣看着椅子。这是一张怪椅子！咦，怎么跟美国大片中电刑椅一样呢？

    这时，有人在走廊上喊：“快！快……”

    二强一凉：糟糕，被发现了！他左右扫了一眼，看到一侧有壁柜，一把拉开柜门。柜里空荡荡的，可以蹲两个人。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赶紧躲进壁柜。刚把柜门拉上，这房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有人呻吟。

    二强觉得有点奇怪，定定神，眯缝起眼从柜门缝里往外瞅。哟，一部刚推进来的推车上躺着一个女人。三个护士和一个女医生往椅子上垫了一块好大的白布，又小心翼翼把呻吟着的女人抬上了椅子。

    很快，二强明白了，这个呻吟着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要躺在椅子上生孩子。二强想起妈说过，她就是在第三人民医院生下自己的。

    难道妈就是在这屋子里躺在这张怪椅子上生下自己的？女人还在呻吟！而且，似乎越来越痛苦。

    “用力！再用力！再用力！”

    那女人发出一声：“啊——”这喊声很长很长，一种撕心裂肺的喊声。

    “再用力！使劲——”

    “啊——”

    二强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攥得好紧好紧的。当他听到婴儿的啼哭时，不由自主松开了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湿淋淋的。

    他想起母亲的话：“二强呀，要走正道，争气呀。知道吧，妈生你不容易呀！”当时，他撇撇嘴，生孩子生孩子，还不是瓜熟蒂落的一件事。有一次，当母亲把他从派出所接回家时，哽咽道：“二强，浪子要回头呀！知道吧，妈生你不容易，还大出血，差点把命也丢了。”

    大出血？二强至今闹不明白。就在此时，他猛地一惊。因为他听到一个护士尖叫：“不好了，出血！大出血！”

    “压住腹部！”女医生果断命令。

    大出血？！他再次往门缝外瞅。这一下子，他傻了眼，那女人身体迸血。而且，椅前的地板上全部洒满了血！太可怕了！

    “赶快输血！”

    “血型？”

    “O型！”

    “糟了！”另一个护士惊恐地叫了起来，“O型血傍晚刚用完，要从市血站调！”

    “快打电话！哎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看看值班医生护士谁是O型。”女医生也有点慌了。可一个护士马上接口说：“我知道，今晚值班的医生护士没一个O型！”“这、这—一”女医生已经有点绝望了，“老天呀，这人怎么救啊？快打电话。”

    二强不知道这大出血有多危险，但看到地上这么多的血，他怕了。一个人能有多少血呢？母亲当时生自己就是这个阵势。天哪，女人生孩子真是玩命！他鼻子一酸，把壁柜门一推。这一推把护士医生吓得惊叫起来。二强来不及解释，说：“快！快！我是O型！”

    几分钟后，他的血流入了已经处于昏迷中的产妇血管里。“她、她有救吗？”

    “有救有救！她的脉搏又有了！”女医生几分喜悦，又看看二强，“你是谁呢？怎么会躲进无菌产房？”“我是个小偷。我真是小偷，刚才被保安员追到了医院。”二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接着，他贴着手机说：“妈，吵你睡觉了，对不起！妈，我知道了自己是怎么生下来的了。原谅我吧，我错了！我从你生下我的产房走出来，就是一个新生儿。放心吧，妈，我会从头再来！”

    他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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