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麦医生痛苦不堪时,这天,他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声音他曾记起什么时候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问对方有什么事。
对方说,这应该问你才对。
“问我?”麦医生奇怪地问,“问我什么?”
“你应该记得半个月前到幸福公寓出过一次诊吧。”
“你是……”
“不用多说,”对方用男中音说道,“你应该再出一次诊。不,不是一次,今后无数次。”
“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有病,你弄错了,说她没病,所以,你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麦医生握着话筒,说不出话来。
安妮脸色苍白,拿着听筒的手像秋风中的枯叶,发出嘶啦嘶啦的抖动声。她觉得周围一切都在旋转,眼前漆黑一片,无情的寒冬将她团团裹住,展现在她眼前的已是漫漫冬夜,黑暗无边。
要不是手里扯着电话线,安妮差点跌倒在地。她扯着话筒,慢慢在沙发上坐下,竭力摆脱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但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却死死纠缠她,在她的脑子里盘旋:
“安妮,你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噩运已经降在你身上。你的丈夫终于做出了新的选择,他已经使一个叫马丽的姑娘怀上了儿子,他要抛弃你。这是对你最好的报应,是你应得的下场!”
这一天终于降临了,来得这么突然,使安妮措手不及,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被突如其来的事实击得六神无主。
眼前的情景,和三年前吕勇抛弃前妻杨雯艳的情景如出一辙。那个女人怀抱着刚出生的女婴,接受被抛弃的痛苦,也是六神无主,呆坐着发愣,没有抗争的能力。而导致那个女人被抛弃的祸首——安妮,在三年后的今天,也尝到了那种惨痛的滋味。
当年,作为一个胜者,安妮像一个备受折磨而终于得胜的将士,雄赳赳地踏进幸福花园的九号公寓,成了吕勇名正言顺的太太。
可眼下,一个叫马丽的女人将取代她,成为吕勇的新太太,这在一年前,安妮已经预感到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三天后,安妮和丈夫终于有机会面谈一次。这是她坐等了半夜才等来的机会。
安妮跟着丈夫走进书房。丈夫回过身来,望着她,还笑了笑,说道:“咋还没睡?”
“我睡得着吗?”安妮的语气很冲。
吕勇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说:“刚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就是说离婚的事吗!”安妮说。
“你怎么了?”吕勇说,“咋这样说话呀?”
“这不就是你要说的话吗?”
“我知道,这一年多来,你对我有怨气,可不能这样说呀。”
安妮紧紧攥起拳头,深深地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使自己镇静了下来:“那你想说什么?”
吕勇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个孩子了。”
安妮的眼泪流了下来,她何尝不想,结婚三年,她不用出去工作,就整天呆在家里做太太,虽然日常生活不用她操心,可她很空虚、无聊。如果有个孩子,就会多份乐趣,也不至于这样荒度日月。可安妮三年来却没有怀上孕,渐渐地,她知道自己缺乏生育能力。这是她最痛苦的。
这会儿,安妮对丈夫说:“你可以和别人生一个,我来抚养,我不会计较。”一旦丈夫把话说成这样,安妮想着事情没有那个女人在电话上说得那么坏,也许是那个女人故意中伤她,找她报仇的。她也就宽了心,把话说得大度些。
“看你说的,”丈夫走过来,搂住安妮的肩膀说,“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以前去的那些医院,都是骗人的,这种病,也许一些江湖游医可以治好。我想要我们自己的孩子。”
安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被丈夫的话感动了,内心里为自己曾听信别人的谣言痛恨丈夫而自责,她很内疚,竟哭出了声。
丈夫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知道,我一年多来冷落了你,陪你的时间少了,可你应该明白,商场的事马虎不得,我还不是为了多赚些钱,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安妮点着头,依偎在丈夫怀里,多少委屈都被丈夫温热的胸膛和甜蜜的话语冲淡了。
“今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最少每个星期二回家和你吃一顿饭。”丈夫说。
丈夫是搞房地产生意的,虽然只是小打小闹,可也算一个不小的款。他整天在商场上奔波,按现在的情况,每星期能抽时间和她吃一顿饭,算是很难得了。
“太好了。”安妮又沉入梦里一般,迷醉了。
这样过了一月,丈夫竟然有个星期二晚上没回来吃饭,她打手机过去,关着机。安妮没有胃口吃晚饭,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餐桌前,坐了半夜,想了很多,虽然很伤心,可心里还是为丈夫开脱,他可能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呢。
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安妮就有了想法,是不是丈夫在应付自己呢?
后来,丈夫就开始请医生上门,来给她看病了。
第一次上门的是一个老中医,姓夏。夏医生一来没有问安妮有什么病,只是仔细地检查。
安妮满怀希望能治好自己的不孕症,可夏医生检查的结果,是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怎么可能呢?”安妮一脸的不高兴。
夏医生却说:“你的心脏搏动伴有二级杂音,这是凭我多年经验判断的,不会错。”
“这不可能。”安妮说,“你来看病,也不问我有什么病,就妄下结论,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夏医生很不高兴:“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真正的医生,不需要问病人,就可以判断病人的病,只有小儿科的医生才问病人哪里有病。如果有病的人知道自己患什么病,还要我们医生干什么?”
安妮无话可说。吃了十几服中药,也不知道她的先天性心脏病是否还有杂音。
第二个医生就上门了。是个姓马的医生,查出安妮有慢性胃炎,又是十几服药汤。
安妮质问过丈夫,叫这些医生来看病,到底告诉他们真正的病因没有?丈夫说,医生都是医术高明的人,他们慢慢会查出你的病,不要急。
安妮忍气吞声接受着那些医生的检查。直到有一个牛医生查出她患有神经性损伤分裂症状时,她终于忍不住,大骂那个牛医生一顿,把他轰了出去。
气消后,她静下心想了想,叫医生上门给她治病,是不是丈夫玩的什么把戏呢?一想到这儿,她的心颤抖了一下,为什么这些医生都不直奔主题,却给查出了不少的病症,除了癌症,别的病种都有了,这是要干什么?从丈夫越来越不重视每周星期二的晚餐,她觉察到了什么,他到底要干什么呢?联想到那个女人给她打的电话,她的心凉了。
安妮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了,漫长的冬夜对她来说像在地狱里一样难熬。直到有一次,她质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她和丈夫大吵了一顿。从他的语气和愤怒的程度上,她预感到丈夫给她治病是一种阴谋。
实质上,她有什么办法和吕勇斗下去呢?她的一切都在吕勇的控制下,她在这个城市里再没有其他亲人,父母早过世了,只有一个哥在远离这个城市的一个小县城里当中学教师,她曾给她的哥哥打过电话,想得到他的帮助,她哥哥说她过上了好日子,别不知好歹,如今有钱的男人哪个不在外面有好几个女人,在乎啥呀?
她扣了电话,任眼泪一个劲地流。当年,她靠着自己的天生丽质和敢闯的劲头,在这个城市的师范大学毕业后,为了不回小县城当教师,开始打天下,直到认识吕勇这个大老板,一路走到幸福花园九号公寓做了主人,她是个胜利者。她怎会想到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慢慢地,她都觉得自己神经真有点问题了。照眼前的情形发展下去,不成神经病才怪呢。
医生来了一个又一个,安妮像个机器人似的任凭摆布,她每次都对医生说她没有病,可那些医生才不管那么多,不给你查出点病来,他们怎么挣钱?
吕勇把医疗器械置齐全,一整套的程序都叫吕勇派来的那个大个子男人给操办着,一连几个月,吕勇的面都见不上,偶尔打个电话过来,不是给医生就是给大个子男人或者保姆,根本没有话和她说。她也不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有什么可说的?都到这种地步了,她只有忍耐和仇恨了。
她整天卧在床上,如果不是感觉很饿,她饭也懒得去吃,有时叫保姆送点吃的,她连床都不下。她也曾产生过轻生的念头,这种日子生不如死,结局是明摆着的,不会好的。可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为什么要死?让吕勇这种人解脱了,自己死得毫无意义。就是拖也要拖住他,不能让他轻松地蹬掉自己,跟那个马丽过好日子。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的泪早已流干了,她的悲痛早已麻木,她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耗着?
直到那次麦医生来,他证实自己没病,没有那些狗屁医生们检查出来的症状,她的心才从麻木中清醒,她终于得到了一点慰藉,可又有什么用呢?麦医生的一句话又不能把她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她依然受着痛苦的折磨。
但她还是在心里很感激麦医生。
麦医生坐在豪华“林肯”里,表情木讷,内心充满了痛恨,轿车里的舒适环境让他这次产生深深的厌恶感。他别过头,一直望着窗外。雪已消融,凝结成冰,似一层坚硬的冰壳罩在城市的街道、天桥上,背阴处没有消化的积雪,被车辆排出的废气染成灰黑色。城市的面孔堆满了污垢,行色匆匆的行人却穿着鲜艳的冬服,在肮脏的人行道上奔走,一脸生活在城市里满足的表情。他们对别人都不屑一顾,可他们在麦医生的眼里,却像一群在垃圾堆里舞蹈的小丑,他在心里替他们悲哀。
车速很慢,但还是到了幸福花园。麦医生又一次走进那个九号公寓的大门。
安妮对麦医生的再次出现很惊奇,她从床上坐起来,礼貌地说:“是你,麦医生。”
麦医生冷着脸,没有正视安妮的问候,走过去,准备他这次昧良心的诊断。
安妮对判若两人的麦医生有了警惕,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愤怒道:“你不是已经检查过,我没病吗?”
麦医生一声不吭,去抓安妮的手臂,要给她做例行把脉。安妮瞪圆双眼,大声叫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麦医生还是没吭气。
一边的大个子男人说:“太太,上次麦医生误诊,这次他重新给您出诊。”
“放你娘的狗屁!”安妮破口大骂大个子男人,“你娘才有病呢,你们三番五次折腾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吗?”
“太太,吕老板……”大个子男人满脸通红。
“滚!”安妮打断大个子男人的辩解,骂道,“都是走狗,你给我滚出去!”
“还有你,”安妮指着麦医生,“你是医生,不说有无医德,你还有没有良心?难道你的良心也叫这帮狗吃了?”
麦医生全身颤抖,他还从没有受过如此侮辱,但他紧咬着牙,努力克制住,不能叫自己失控。诊所的惨败教训使他不得不忍辱负重,他知道,他得罪不起这帮衣冠禽兽。
“太太,”大个子男人又说,“请您不要这样无理取闹好不好?”
“无理的是你们这帮畜生,”安妮骂道,“你倒来教训我了,狗,你只是吕勇养的一条狗!”
“太太……”
“滚!”安妮抓过枕头,砸在大个子男人身上,“你给我滚出去!”
大个子男人站着不动。
安妮歇斯底里地叫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大个子男人无奈地退了出去。
“还有你,”安妮又指着麦医生,“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被几个臭钱蒙蔽了眼睛,昧了良心,猪狗不如。”
麦医生忍受着。
安妮哭了起来,大骂不止。
过了一阵,等安妮稍稍稳定了些,麦医生才说:“你骂够没有?骂够了就把脉吧。”
“滚,滚出去!”
“你以为我愿意来呀,你们这些有钱人才猪狗不如,干尽了缺德事,把我往死里逼。”麦医生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把牙咬得咯嘣响,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安妮停止咆哮,看着发怒的麦医生,过了好一阵,才说:“可我真的没有病呀!”
麦医生抹把泪:“你没有病,是我有病!你知道不知道,我被你害惨了,一切都被你们这些人毁了,就怪我说你没病,才落得今天这种下场。”
几天来的仇恨和痛苦喷涌而出,无辜的麦医生忍受不了这个女人的侮辱。
安妮静了下来,面对这个曾让她感动过的医生。他可是唯一说她没病的医生呀。
“可我真的没病呀,”安妮说,“麦医生,你知道的,他们硬说我有病,是要害我,我是无辜的。”
“你无辜?”麦医生盯着安妮说,“就因为我说你没病,才害得我的诊所被查封,我的病人受到伤害,成为我的医疗事故,我为了什么呀?!”
安妮眼睛瞪大,她没想到眼前的医生遭此大劫,她惊愕吕勇竟这么狠毒,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这些都因为她才弄成这样的。
“我不信,怎么会弄成这样呢?”她痛苦地说。
“你当然不信了,可我的下场是他们打电话告诉我的。要不,我咋还会再来给你看病。”
安妮痛悔地低下头,她的脑子里很乱,这一刻,她为自己不明真相痛骂这个无辜的医生而难过,她为吕勇的心狠手辣而产生了强烈的憎恨。看来,吕勇这次下了血本,硬把她往死路上逼,他不单单是抛弃她,还要把她治成神经病,而不担抛弃的罪名。他的这一招真够狠毒的,为达此目的,什么办法都用上了。对于吕勇的丑恶行径她虽有所觉察,可她没想到,他竟这么狠毒,去害一个无辜的医生。
一想到这儿,安妮反而冷静了,看来这是一场恶仗,她得有所防备,具体应该怎么迎战,她还理不出个头绪,待她好好地想想。眼下,她得帮一把这个不幸的医生,不管怎么说,他是为自己才落到如此的下场。
“对不起,”安妮对麦医生说,“是我害了你,这里面潜藏着一个重大阴谋,你应该猜到了,他要抛弃我。他已经和另一个女人怀上了野种,他想把我逼疯,却把你也扯上了。”
麦医生暗吃一惊,他没想到会这么复杂,自己陷入这个困境,要拔出来,也只有靠这个女人。这是一个不幸的女人,遇上禽兽不如的丈夫,他还有什么理由跟着那个禽兽害她呢?麦医生心里有点可怜这个女人了。
“这样吧,”安妮从床上下来,无所顾忌地在麦医生面前穿上外套,说,“你就说我有病吧,免得他再害你。”
麦医生没吭气,他望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心里不是滋味。
“这样,你就可以给我治病,也可以得到一点安静,我也想办法,争取补偿你,不能让你受害。你要明白,他,就是我的丈夫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要当心。现在,你给我开药吧。”
一连几天几夜,安妮不吃不睡,一个人关在卧室里,一个劲地抽烟,她原来是不抽烟的。突然间,她也能体恤那个小保姆了,她有什么错?只是一个服侍她的保姆而已,每次到吃饭时间,保姆来轻轻地敲门叫她吃饭,她也不那么凶了,只说自己不想吃,叫保姆自己去吃。有次,她还让保姆进到卧室,交代她多买些好吃的、贵重的食品自己吃。
“看你都瘦成了啥?今年有十七岁了吧。”安妮对小保姆说道。
保姆习惯了主人的凶暴,一下子难以接受安妮的慈善,竟诚惶诚恐地不敢说话。
安妮是三天后来找的吕勇。她直接来到公司,把丈夫堵在他的办公室里。当时,除吕勇外,还有两个人,安妮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客人还是公司的员工。
“你为什么这么做?”安妮直截了当地问吕勇。
吕勇一脸怒容,当着另两个人的面,不好发作,只是说:“我做什么了?”
安妮正色说道:“你把麦医生坑害得那么惨,是不是嫌他没说我是精神病?你要把我当成精神病治疗,就不要害人家麦医生!”
吕勇脸色大变,沉住气问安妮:“你在说些什么?”
“说什么你能不懂?你这个衣冠禽兽,要整治我,就直接对我好了,别扯上别人……”
“啪”地一声脆响,吕勇的巴掌落在了安妮的脸上。她的后半截话被巴掌打住了。
顿时,安妮白皙的左脸上像爬了四条红色的毛毛虫,似火一样烧烤着她的脸,也烧灼了她的心。她大叫一声,扑过去,要抓吕勇的脸。
那两个人冲过来,拦住了安妮。
安妮大声骂着,没流一滴泪。
吕勇正了正领带,指着愤怒的安妮,大声对另两个人说:“你们都看到了吧,她的精神分裂越来越严重了。”
安妮被拖出经理室,塞到车里送回了家。一进家门,安妮扑到床上,号啕大哭起来。
哭了一通之后,她的喉咙发干,全身乏力,趴在床上瞪大两眼,像一个真精神病患者一样,发起了呆。
当夜,吕勇回到家里,直上二楼,到卧室没说一句话,抓起床上的安妮狠揍了一顿。之后,他扬长而去,只给小保姆留下一句话:“她神经有毛病,你得看紧点。”
吓得小保姆连门都忘关了。
安妮被丈夫打了一顿,自始至终,只发出几声挨打的呻吟,她咬着牙,没再哭一声。
从这天开始,安妮拉上厚厚的窗帘,沿着从窗帘缝隙里漏进的一束光在窗前走来走去,环视着房间里一切,突然有种陌生感,自杀的念头顽固地悄悄地从心头浮起,眼泪无声地涌出眼睛。她没有了放声大哭的欲望,抓过窗帘一角,使劲地揉着。
自杀的念头非常强烈时,她走出卧室,只穿一身睡衣,来到楼下客厅。
保姆还坐在过厅的沙发上打盹,突然惊醒站起来,怯怯地叫声“太太”。
安妮像没听到似的,快步穿过过厅,来到厨房。保姆跟着过来,怯怯地问太太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这回,安妮开口说话了,她说我只想吃药。自己拿只杯子,去自来水龙头上接了一杯凉水。
“太太,凉水不能吃药。”保姆惊叫一声,抢安妮的杯子。她一躲,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凉水溅湿了她的双脚。
麦医生来给安妮治“病”,是那个男中音在电话上又一次叫他来的。
“你每个星期去给她看一次病,到时,我自然会让你的诊所重新开业,并且赔偿你的所有损失。”
为了诊所,麦医生每周到幸福花园九号公寓出诊。
没有病可看,每次例行公事似的问些废话,安妮却愿和这个不幸的麦医生说些别的。
“我现在能休息好,但每晚都吃安定,一觉睡到天亮。”
“安定不能连续吃,不太好。”麦医生站在医生的角度,告诫她。
她却说:“对于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无所谓好不好。”
和麦医生的谈话,使安妮想通了许多,她从内心里把麦医生当做同样不幸的人,每次和麦医生说上一次话,她都能得到些许安慰。
在安妮和麦医生谈话的后面,又开始了一项新的内容:吕勇又回来把她痛打一顿。
这次吕勇痛打安妮的说法是,她和麦医生有勾搭,还是她主动勾引的他。她也不解释,也不反抗,任他拳脚相加,她默默忍受了,心里还是打消不了下次再和麦医生谈话的念头。只是在她内心深处,对吕勇增加了更多的仇恨和厌恶,她不多考虑自己的处境,却时时同情麦医生的遭遇。
“我曾想过自杀,了结算了。”她对麦医生说,“可强烈的念头一过,就看得淡了,人的一生也就那么回事。”
麦医生不说活,只是每次走出九号公寓时,心里总想:幸福花园真能使人幸福吗?这个冬天的遭遇使麦医生痛苦万分,也使他清醒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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