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灯下伏案,为单位赶做一个计划书,突然,儿子一反常态地拉动我的衣角,悄声对我说:“爸爸,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心里一酸。
以前,我至少会在儿子临睡的时候说一句“晚安”,而这些天,单位的工作令我无法言说的疲惫,每日为稿件、校对、读信还有乱糟糟的人事而奔波、应付,心境自然有些浮躁。我很少说话,连吃饭的时候也若有所思,端端和妈妈见状,自然去忙自己的事情,不轻易地为琐事打扰我。
可这个晚上,在台灯橘黄而温暖的光晕笼罩下,儿子主动提出来要和我说几句话。
我点头,用目光示意他,我喜欢他的“点子”。
端端问我:“爸爸,你是不是特别累?”
我摇摇头:“不累,只是缺少一点秩序。”
他说:“你要是累,就不要做了。”
我笑了,拍拍他的头,说:“大人都是要工作的。”
端端没有继续反驳我。
他说:“我就是告诉你这些。我去睡了。”
我怔怔地半天,对儿子说:“晚安!”
“临睡前的絮语。”我一下想起这句话,这是在孩子童幼时候,一个年轻父亲与孩子交流最为温馨的形式啊。万物萌动的春天,穷蛰唧唧的秋夜,晚风徐徐的夏日,还有灯花与雪花交融的寒冬夜晚,我和儿子拥在一处,或问或答一些闲言碎语,亦真亦幻一些生活故事,在交谈中发现问题,并及时解决问题,在交谈中把自己对孩子的爱淋漓地表现出来,是件多么好的事!
而我仅仅因为忙碌,险些阻塞了这条通道。
絮语的开始是在端端的襁褓时期。
那时,我,端端的妈妈还有端端共同拥有一间十分宽大的充满阳光的房子。我们的家具是纯白色的,而地毯火红火红。这是一个适合轻轻说话的氛围,每天晚上,我都会趴在端端的小床前自言自语一些什么。
后来,端端可以和我对话了,我们的交流变成了双向的。
我给端端讲我给他写的童话。
一只叫一一的企鹅,从遥远的南极来到亚洲大陆,它特别想回家,就每天跑到海里去捕鱼,然后,送到鱼店里去,最后,得到了一张去南极的船票。
讲童话的时候,端端的话会很多,因为,许多故事的结尾他并不满意。
大约在他六岁的时候,我们经常谈起的一个朋友是丘奇。
丘奇是我们想象中的聪明兔子。
临睡的时候,他总会问我:“丘奇今晚会怎么样?”
我说:“也许又去敲哪个坏蛋的门了。”
于是,我们就想象出一个大坏蛋,让丘奇狠狠地捉弄他一番。
我们很开心。
絮语。一个多么质感的词。
端端上学了,我时常会问他一些学习的情况,和同学的交往的情况。我发现,把这样的交流放在临睡前来进行,有着格外意想不到的好处。临睡前的状态是轻松的,是平易的,温暖在四周轻轻地涌动着,包围着,让人心绪平和。
加之,絮语的状态是完全放松的。可以直坦心迹。
让我们都为絮语所感动的是1999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我整理自己十年前的日记,其中,有很大的篇幅是关于儿子的,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佛都在我的眼前。我情不自禁地给端端的妈妈念了起来,我们一起沉浸在对以往生活的美好回忆里。
突然,端端在小床上发出了嘤嘤的哭泣声。
我和端端的妈妈都以为他是梦魇。
可实际上,端端并没有睡实,我诵读日记的声音“打扰”了他,他听进去了,渐渐地,被我的日记中那份亲子之情的真实流露所感动,忍不住哭出声来。
端端告诉我:“爸爸,你写得太好了。”
他一时不能自已,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巾。
1998年的冬天,我正创作我的第一部长篇童话《绿色和平城堡》的下部。这段日子里,我和端端在临睡前的交流是最频繁的。端端像一个苛刻的读者,既对我的故事兴趣盎然,又百般挑剔。我写完一段,他就吵着闹着要听一段,那些天,他是枕着我的故事入眠的。
“爸爸,你写的书,我能给你配插图吗?”
“能,当然能啊。”
我为儿子的想法感到高兴。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认为,端端是一个有绘画天赋的孩子。
“爸爸,我想编一个故事。”
“好啊。”
也许,端端的故事永远也不能发表,但为孩子创造一个想象的天空有什么不好呢?
在临睡前,和孩子聊上几句,也许就会令孩子做出一个大决定!
1999年,我为我所工作的杂志开设了一个专门写我和儿子的故事的专栏,那个专栏每期都要在肩题的位置打出这样一排小字——
成长的烦恼,亲情的快乐——一个大名鼎鼎的父亲和一个大名鼎鼎的儿子的故事
这个专栏做了一年,深受小读者和家长的欢迎。
受欢迎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这些故事的插图都是端端亲手画的,非常生动,非常漂亮!
我喜欢“临睡前的絮语”这门功课,如有可能,我愿与端端分享一生,当然,有一天,形式会有所转换,我特别希望我老了的时候,在我临睡之前,端端会伏在我的耳边,或在遥远的地方以电话的方式告诉我:“爸爸,晚安!”
在“絮语”中品味孩子的成长,是格外的一种幸福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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